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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亲朋好友

面具人 [英]弗朗西斯·哈丁 8946 2021-04-06 0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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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蓝迪宝翻转着一个十分任性的晖格茵·蓝胡椒,一边翻转着,一边生气。那个被夹紧了的奶酪也是一肚子的火气,它呼哧呼哧地喘息着,十分委屈地喷着蓝色的云雾。每当他使用内佛菲尔那叮叮当当的干燥炉时,就越发感到隧道里的寂静。他的身旁再也没有那个窜来窜去的红发小精灵了。她平日里喋喋不休没完没了的言谈方式,尽管有些吵闹,但让人上瘾。平时那些让他烦躁不安的闲言碎语如今早已远去,让他顿时感到心里空落落的,日子顿时少了许多乐趣。

  第一次见到内佛菲尔,他就知道她是外埠人。厌倦了宫廷里的尔虞我诈之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个诚实的人,一个可以信赖的人。所以,他打算把她藏起来,保护起来,因为,他知道,她那张不会撒谎的脸会让她在市民当中感到如鱼出水,孤独无助,就像猫窝里的一只小鸭子一样。

  然而,在奶酪隧道的日子里,内佛菲尔并没有感到快乐。她长得太快了,动作也太快了,隧道里狭小的空间根本不够她用。他并没有告诉她真相,说她是外埠人。是啊,为什么要去折磨她呢?毕竟,她再也无法重见天日了。然而,尽管他很痛苦,但他心里非常清楚,昔日的天空不时地向她召唤着。要是他把真相告诉她,事情会不会完全不同?

  欲望就像荆棘一样。他果断地告诉自己,它们不会带来任何益处,只会刺穿皮肤,带来伤害。

  然而,就在他为隧道里的沉默冥思苦想时,沉默给打破了。门口的铃铛响了,接着,又是一声。这一次,声音特别大,特别急。

  他从钩子上取下一把尖尖的钉头锤,沿着隧道朝前门慢慢走去。他拉开小小的窥测孔,俯下身子,看着外面的通道。

  很快他就发现有两个人站在外边。两个人都争着透过窥测孔往里看,结果映入他眼帘的只有一只愤怒的眼睛和一个迫切的下巴。

  “你们找谁?”

  两个人争先恐后地答着,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结果是,谁说的他也无法听得真切。

  “……议会的马克西姆·柴尔德辛派我来的……”

  “……特案调查员特勒贝尔向你问好……”

  “……你知道你以前的徒弟内佛菲尔的下落吗……”

  “……她从柴尔德辛家的马车里逃走了……”

  “……为她的安全担心,想和你谈谈……”

  “……特案调查组总部……谈谈……”

  “什么,你们把她弄丢了?”格蓝迪宝打断他们,“你们也太不上心了!如果她真的像你们想象的那样,跑了回来,你觉得我还会把她交给你们这样的人吗?交给你们俩?”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两个人又开口说话。这一次,语调更加冰冷,语气更加正式。

  “奶酪大师格蓝迪宝,凭着我得到的授权,我命令你把门打……”

  “……搜捕令……”

  格蓝迪宝捻了一下黄黄的、粗大的拇指,门外的两个人立刻咳嗽起来。他看到他们摇摇晃晃地离开了,每个人都捂着鼻子,眼睛里流着泪水。显然,他们都无法忍受普林克顿·汉默巴德熟透了的味道。格蓝迪宝砰的一声把窥视孔关上了。

  内佛菲尔逃走了。他不需要理由。显然,她是从议会的魔掌里逃出来的,是从特案调查组的手心里逃出来了。而且,他意识到,两个信使都深信不疑,内佛菲尔逃回来了,是他把她藏在奶酪隧道里了。

  他们愿意那么想,那就随他们去吧。果然不出所料,在沉寂了很长时间之后,他的隧道终于给包围了。这一刻,他早就准备好了。如果特案调查组和议会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围堵他的隧道上面,那么,这无疑可以为内佛菲尔争取更多的时间,管她逃到哪里去呢!

  *

  “格蓝迪宝怎么啦?”特勒贝尔看着眼前焦头烂额散发着臭气的信使说道,“这么说,女孩十有八九是在里边了。她是怎么躲过我们的哨卡的?难道她能从坚硬的隧道里穿过去?没关系。通知其他人全都回来,包围这个傲慢无礼的奶酪贩子!任何人不得如此无理,不得如此轻视特案调查组!”

  *

  “格蓝迪宝怎么啦?”阿伯莱恩夫人猛地坐直了。然而,当她的伙伴正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梳理着她桃红色的卷发时,她又重新放松了下来。

  “他把自己关在里面。任何人,只要靠近他的门,他就向他们喷射一种叫作‘吐口水的杰西’的酸奶酪。他们切断了他的水源和生活用品。可是,很显然,他早就囤积了足够的东西。听他的口气,好像女孩就藏在里面。不过,我……有点怀疑。他很有可能是在转移我们的注意力,拖住我们的人,远离女孩真正的藏身之地。”

  “我不想包围格蓝迪宝的隧道。凭我对特勒贝尔的了解,我想,她的人应该会替我们守着。我的人将到别的地方去继续搜索。”

  “可是,你答应过我,你会牢牢控制着她的。”阿伯莱恩夫人指责道,“你说过,不会有风险的。而且,无论发生什么——”

  “我会的,而且,我会保守你的秘密的,维斯坡塔,相信我。”马克西姆·柴尔德辛笑道。

  阿伯莱恩夫人在心里悄悄地骂了自己一千遍了。马克西姆·柴尔德辛的每一个小小的、阴森的微笑都是她为他精心设计的。如今,这些微笑比世界上任何东西对她的杀伤力都要强。让她感到羞愧的是,一名颜匠到头来竟然受到自己“作品”的任意摆布。

  “我想,”柴尔德辛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们应该到处发布消息,就说,格蓝迪宝的隧道给彻底封锁了。这也许能把她从藏身之处逼出来,她最大的弱点就是急于保护自己的朋友……”

  这是一个绝妙的计划,然而,它却让阿伯莱恩夫人心如刀绞。她很清楚,柴尔德辛把“忠诚”——至少是对家人以外的任何“忠诚”——都看成是一个人的弱点。她想知道,他是不是首先忠诚于她,他和家人在一起的分分秒秒以及他想念他们或者别人的分分秒秒,都让她感到异常难受。有时,她真想像捕蝇草一样张开大嘴把他吞进去,这样她就再也不用和别人一起分享他了,哪怕是光线也不行,甚至,就连他一门心思想统治凯弗纳市这件事都让她感到痛苦不堪,仿佛这座城市是一个女人,一个情敌。

  *

  换了别的时候,内佛菲尔那身制图员的装扮在她从玛叟斑前往爪柘荔途中那条又长又弯的隧道里可能会引起更多的注意。然而,近来,制图员的情绪由原来的坐卧不安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反复无常。他们常常成群结队,以常人难以想象的姿态出现在人们面前,大谈特谈生活的变迁,谈到推斯特斯和推克斯,谈到西里普斯和南斯里普。他们对某些地方尤其感兴趣,常常聚在一起,对着墙壁发呆,或者把耳朵贴到地板上。因此,漫不经心、放浪形骸的制图员成了一道常见的景观。人们从内佛菲尔旁边经过,避之唯恐不及,更不用说对她产生什么敬仰之情了。

  到了爪柘荔之后,恩斯特怀尔领着内佛菲尔穿过许许多多迷宫般令人困惑的“捷径”,它们大都是一些石缝,内佛菲尔钻得很吃力,直到她觉得自己越来越薄了,仿佛石缝之间有一把快刀。

  进了地下城的“腹地”,他们终于来到了自己的“作战基地”。内佛菲尔很快意识到,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要以制图员的身份四处飘零,直到她被逮住,关到监狱里。然而,在凯弗纳市,还有另外一个职业的人经常戴着面具。

  托儿所的舍监显然对匆忙中用来掩盖内佛菲尔五官的脏兮兮的敷料起了疑心,不过,她和恩斯特怀尔在私下里悄悄说着什么,双方达成了协议。7只鸡蛋递了过去,换来了一套木质面具。

  “好吧。”舍监说着,把鸡蛋装进围裙口袋里,“你可以留下来,当个保姆。不过,如果这里面有诈,咱们就得说拜拜了,明白吗?”

  她新来的帮手点了点头,手里紧紧攥着木质训练用面具。看着它们,她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是恩斯特怀尔所有的表情,个个都是精心雕刻的。这些表情太特别了,是他专属的。现在,她看着它们被刻在了光溜溜的冰冷松木上,她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她抬起头来,看到恩斯特怀尔打算离开。

  “待在这里挺不错的。”他勉强说道,“别乱跑,别出风头。”

  “你也要当心。如果我们没错的话,如果那些新近发生的谋杀案真的都是‘练习’的话,那么,总会有人出来寻找那些对他们感到好奇的人。”

  “嗯,我们没错。”恩斯特怀尔冷冷地说道,“甭管特勒贝尔那个老女人是怎么说的。我敢肯定,百分之百肯定。不用替我担心。”说着,他再次飞身上了那辆生锈了的独轮车,沿着隧道飞奔而去。

  在长长的峭壁托儿所里,沉默非常神秘,非常可怕。100张小脸从一排排小床上朝外看着,眼睛几乎一眨不眨。有一些是满脸皱纹的粉嘟嘟的新生儿,也有一些头上长着一层茸茸的毛,还有一些能自己坐起来了,然而,他们的脸上都毫无表情,在这里根本听不到孩子要食物、要灯光、要玩伴的声音。

  仅有的动静是孩子们的喘息声和保姆戴着木质面具行走在小床之间的脚步声。当她们来到床前时,婴儿们都盯着她们的面具,极力模仿上面的表情。谁率先模仿成功,就率先得到保姆锡瓶里的奶。模仿欠佳的人得不到奶,直到他们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保姆时不时地停下来,戳一戳婴儿的脸,帮他们模仿到位,仿佛他们的脸就是陶土似的,可以随便塑形。

  对于新来的保姆,其他人基本上没有什么反应。只有眼尖的人才有可能注意到新来的保姆比大家都年轻,而且,她粗粗的辫子是新染的。

  *

  恩斯特怀尔骑着独轮车,穿梭在爪柘荔的小巷里。独轮车成了他的一部分,是他的另一双腿。他可以瞬间停下来,也可以在一分钱上扭转,还可以像一根木桩子一样朝旁边跳过去。此外,他还可以在其他做着同样动作的孩子当中穿来穿去。那些跑腿的孩子像麻雀一样猛冲过来。他们打着口哨,或者拍拍对方的后背,从彼此身边飞驰而去。

  在爪柘荔这个地方,时不时地能看见几名特案调查员,这可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真正让他感到惊讶的是,人员不多。此前,当内佛菲尔被飞天大盗绑架了之后,特案调查组可是倾巢出动。很明显,他们是带着任务来的。然而这一次,只有几处哨卡,只有几个问题,当然,还有数额不小的赏金。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好,侦探犬不知道她在这里。可是,柴尔德辛可不是一般的老鬼,不知道这只老狐狸这会儿正在琢磨什么幺蛾子。他在这里一定有眼线,在苦力当中培养的眼线。他们专门打听内佛菲尔的下落,专门盯梢那些和我一样对这件事感兴趣的人。

  他飞过,掠过,像麻雀一样跳过,尖叫。他微笑着,与在跑步机上跑步的人闲聊着。

  “赛博·布凌克谋杀案?”跑步者慢慢摇了摇头。由于在过去12小时内一直盯着脚底下不断翻滚的木板,他的眼睛变得发灰发沉。“没有,没有什么神秘的。他哥哥杀了他,他把他推下了磨坊引水槽,离克里普·岛勒不远。我亲眼所见,同时看到的还有另外20多人。当时我们正在踏板呢,大家都惊呆了,毕竟,事发地点离我们太近了。”

  他轻快地飞过,迂回前行,掉转方向,突然停下来。他在滴水池饮水,与洗头的女孩八卦。

  “是的,没错。”一个清秀的女孩,歪着头,把头发拧干,“诺克·帕雷把老婆杀了。他们在一起生活了30年,最后,他用鹤嘴锄把她打死了。他们发现,他在她的身旁哭泣,承认是自己杀死了她。后来,特案调查组来了,把他带走了。”

  他拐弯、猫腰、躲闪、减速,铁锈在轮子上飞溅。他帮助一位驼背的老妇人把车子推到了隧道斜坡的上面,而她则给他讲述着她所知道的天大的新闻,就好像一个腼腆的新娘向人展示着她躺在卫生球里的结婚礼服一样。

  “是的,我认识乔布·小蟾蜍。怎么也想不到啊!这么一个充满爱心的儿子,后来……哎,他一定是临时起意。奇怪得很啊!这事发生的一个小时前,我还见过他,他当时非常冷静。可是,大家都说,他承认是自己干的。”

  如此这般。他穿过人群,像麻雀觅食一样,搜集着点滴信息。他听到一桩又一桩谋杀案。等他回到他安置内佛菲尔的那个托儿所时,他的大脑里满是血腥的场面。

  他跳下独轮车,把它背在肩上,走了进去,没想到竟遇到了几个人在争吵。尽管声音不大,但是,这可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为激烈的争吵。三个戴着面具的保姆指指点点,使劲喊着。然而,争吵的双方显然分为两派。一边是舍监和年龄稍长一点的保姆,另一边是一个满头乌发的芦柴棒。看她搓手的姿势,恩斯特怀尔一眼就认出来了,瘦子是内佛菲尔。

  “怎么回事?”恩斯特怀尔用平常的语调问道。可是,突然,三个人都指着婴儿睡觉的方向,冲他“嘘”了一声。他赶紧把话咽了回去。

  “你说过,不会有麻烦的。”舍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可是,不到一天,才仅仅几个小时,这个女孩就偷偷摸摸地在托儿所里到处溜达,试图教给一个孩子一个全新的表情。而那个表情根本不是苦力该有的!”

  “而且,是一个很可怕的表情。”年长点的保姆补充道,“眼睛突出,向外拉伸。在她把面具重新戴上之前,正好让我看到了。”

  “以后不会了。”恩斯特怀尔打断了她。说着,他抓起内佛菲尔的胳膊,将其拉到一个角落里。“你脑子进水了,内佛?我刚刚离开三个钟头啊!你该做的,就是戴着面具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可是,你却把它摘下来,吓唬孩子?除了那个鬼脸,她们还看到了什么?她们认出来你是谁了吗?”

  “没有,我想没有。”内佛菲尔轻声答道,“对不起。可……可是,只教孩子如何逆来顺受,我可受不了。我想教给他们一种新的表情,生气或者不高兴的时候,可以表现出来。只是,我不是颜匠,所以,我就用手把嘴角拉开,把眼睛下面的皮肤拉下来……没错,这看上去像一只丑陋的青蛙,可是,那的确不一样啊!那个表情很容易教,也很容易学。不需要颜匠在场,不需要面具或者别的什么,用手扯一下脸皮就成了。”

  “难道你就是那位拥有一千多种表情的大富婆?”恩斯特怀尔生气地说道。内佛菲尔的话也提醒了他,他也只会可怜的几种表情啊。“别忘了,为了让你活下去,我可是把脑袋都掖在了裤腰带上了。类似的恶作剧会让你我全都玩完。好了,不要说话了,听我说说我都有哪些新的发现。”

  他稍作停顿,把在爪柘荔获悉的一件件谋杀案一五一十地跟她讲了。

  “这里有点不对劲,可是,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似乎都是苦力谋害苦力。有两个案子当事人承认了,别的谋杀案还有一大堆,也有目击证人,而且,谋杀的手法各有不同。”

  看着对面戴着面具的内佛菲尔,他感到的确有些怪怪的,就像当年在奶酪隧道里见到她时的感觉。不过,他知道,在木质面具的后面,内佛菲尔的表情一定是随着不同的思绪而千变万化。

  “噢!”她突然大声说道,“我知道了。听着,恩斯特怀尔,我们从一开始思路就错了。特案调查员特勒贝尔的思路也不对。我们一开始就到处寻找毒药的牺牲品,寻找像摄政王一样疯狂到自杀的人。”

  “可是,恩斯特怀尔,被毒死的不是受害者,而是凶手。毒药让他们发疯,让他们突然间毫无理由地杀害了自己的亲人。可是,摄政王最亲的人是摄政王自己,因为有两个摄政王。当有人把毒药放到他的飞蛾饼干里时,两个摄政王都疯了,开始互相伤害。”

  恩斯特怀尔好长时间一言未发,他才不关心什么摄政王不摄政王的。他的大脑里充满了苦力的画面:苦力的妻子、父母、子女,他们从外面回到家里,突然被自己最亲最信任的人杀害了。

  “真是太可怕了。”他费力说道,“我们这些生活在底层的人肩并着肩,踩着同样的轮子。谋杀我们是一回事,可是……让我们自相残杀……就是……”他的手指穿过头发,把头发弄得乱糟糟的,“我改变主意了。你说的要把马克西姆·柴尔德辛拉下马的那些话!要是我能用上一分力,绝对不会只使半分。我才不在乎世界在他眼里是否已经是他的杯中物了,我只想看到他的人头挂在旗杆上。而且,我敢保证,这里有很多人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

  “你的意思是说,你要把真相公之于众?那样安全吗?”

  “我不会告诉别人你是谁,我只告诉大家毒药的事儿。不行!”恩斯特怀尔使劲摇了摇头,“那也不安全。我们需要别人帮忙。不管怎么说,必须冒一下险。”

  过了不久,他犹犹豫豫地看了内佛菲尔一眼。

  “那个青蛙表情,你会教我吗?也许,我正需要一张愤怒的脸!” 面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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