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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早餐室

面具人 [英]弗朗西斯·哈丁 11780 2021-04-06 0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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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下来,内佛菲尔精疲力竭,整个人晕晕乎乎的。有人把她领到柴尔德辛豪宅中一个漂亮的小屋子里,并且告诉她,这是她的房间。内佛菲尔很喜欢这个房间,可是,在接下来的8个小时里,她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床不大,是带拉帘的四柱床,床上的铺盖是金色的,软软的。可是,她早已习惯了自己粗糙的吊床,平整舒适的床垫反而让她浑身不自在。空气中弥漫着紫罗兰干花的味道,而不是让人昏昏欲睡的奶酪味,周边轻柔的声音也让她无所适从。此外,白天她的大脑被塞满了新的思想、新的光景,这让她头疼欲裂。此时,她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白天的所见所闻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梳妆台上有一个小公鸡形状的座钟。钟面很奇怪,最大的数字是12。它嘀嗒嘀嗒的声音很大,很陌生。最糟糕的是,它不报时。每到整点时,它都不会打点报时,这让内佛菲尔感到很惊讶。最终,她从床上爬了起来,在小公鸡座钟旁边坐了下来,接着,做起了她在“失去时间概念”时常做的事情,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她惊醒,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正懒洋洋地倚在梳妆台上,脸颊压着一堆齿轮。彻底清醒后,她摇摇晃晃朝门口走去,没承想身着白色连衣裙的泽艾拉正站在门外等她。

  “你还没有穿好衣服?!难道你的小公鸡一小时前没有把你叫醒?”泽艾拉的目光越过内佛菲尔,落在一个给拆了一半的闪光物上,带喙的头没了,几个小齿轮散落在梳妆台的小衬垫上,“内佛菲尔,是你把小公鸡给拆了吗?”

  “我在修理呢!”内佛菲尔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想让它报时!他们告诉我,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所以,我想我可以……”

  “可是,你不能把东西给拆了呀!是的,这里的东西你都可以用,不过,要好好用,不能随随便便处置它们!”泽艾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只手拢了拢头发,“没事,内佛菲尔。快把衣服穿好,要不,就赶不上早饭时间了。”

  内佛菲尔穿好衣服,来到走廊和泽艾拉会合。令她感到吃惊的是,家里的每一个成员都是在这个时候起床的。

  “为什么大家都在同一时间起床?”内佛菲尔低声说道,“你们不至于统一作息吧?不需要有人值班吗?”统一作息似乎又奇怪,又不切实际。

  泽艾拉摇了摇头。“我们总是在早餐室里一起用餐。”她答道,“这是马克西姆伯父要求的。他是一个非常爱家的人。他说,一家人一天之内至少要有一次坐在一起吃顿饭的时间。地上的人显然是这样的。现在,他决定让你加入我们。马克西姆伯父对地上的人情有独钟,他甚至让我们按那里的人的时间作息。”

  她对着墙壁指了指,内佛菲尔意识到,她们正经过一个奇怪的12小时制的钟,就跟她的小公鸡一样。钟面上没有几个数字,显得光秃秃的。

  “可是……这样……你们家族的时间不就跟其他人的不一样了吗?”内佛菲尔问道。她开始意识到,她的生活将会变得越来越复杂。

  “是的。”泽艾拉答道,“不过,大家都不愿意和马克西姆伯父对着干,因为他的想法基本上都是对的。我7岁那年,我们就开始使用地上的时间了。你知道吗?打那时候起,这里的人正式摆脱了‘没有时间概念’的日子。”

  内佛菲尔心想,难道这就是柴尔德辛家族的人个个看上去红光满面、神采奕奕的原因吗?看看那些长期过着没有时间概念的日子的人,他们往往身体肥胖,脸色苍白,面有菜色。相反,柴尔德辛家族的人则个个皮肤光滑,眼睛明亮,炯炯有神。

  很快,内佛菲尔就发现,早餐室根本就不是房屋的一部分。全家人必须穿过一个后门,沿着一个秘密隧道走上半个小时。柴尔德辛家族的成员面色坚毅浩浩荡荡地向前走着,这简直就是一道奇观。瞧,妇女们举着带流苏的伞,防止洞里的滴水落到身上;婴儿们坐在柔软的小车里,有人推着他们。这个家族,人人个头很高,轮廓清晰,棱角分明。行进的队伍,声势浩大,令人肃然起敬。而跟在后面手里托着热气腾腾的水壶和一银盘一银盘牛角包的仆人则看上去身材矮小,发育不良。

  “马克西姆伯父在另一个街区发现了一间他喜欢的房子。”泽艾拉低声说道,“他说,‘那里的气氛让人耳目一新,神清气爽’。于是,他用墙把它围了起来,并建了一条通道,把它和家连在了一起。他就是这样,喜欢什么,就把它买下来。然后,全家人都要慢慢去适应。”

  “他对我也是这样的吗?”内佛菲尔低声说道。泽艾拉似乎根本没有听见。

  早餐室是一个方形的房间,中间摆着一张核桃木桌。凹室里,两只时钟鸟左右摇晃着脑袋,忘情地唱着。天花板中央有一个很大的玻璃球,显然是一种什么灯,是整个屋子的光源。光线并非常见的黄色或浅绿色,而是蓝白色。

  蓝色的光线让内佛菲尔为之一愣,同时,也让她觉得心情振奋,似乎她刚刚洗了个水晶般的冷水浴。她不知道为什么。然而,柴尔德辛的家族成员对此早习以为常,大家纷纷在餐桌旁坐了下来。看着满满一屋子人,内佛菲尔再次感到震惊。这可是她见过的头脑最伶俐、身体最健康、身材最高大、气质最优雅的一家人。她头一次觉得自己没有那么细长,发育得也没有那么超前。

  “嗯,内佛菲尔。”马克西姆·柴尔德辛朝她打了个手势。令她感到宽慰的是,她坐在马克西姆·柴尔德辛和泽艾拉中间。“大家听着,这位是内佛菲尔。都对她好一点。我刚刚把她买了下来,她可不便宜啊!”

  对内佛菲尔来说,餐食曾经都是她在干活的间隙稀里糊涂咽下去的。现在,吃饭突然似乎有了规矩,即便是鸡蛋也端坐在小小的瓷杯里。人们从顶部把鸡蛋打开,而不是直接把蛋壳剥开。内佛菲尔看着每个人,崇敬之情油然而生。她在膝盖上将面包掰开,把它一小块一小块的悄悄送进嘴里,就像做贼似的。他们似乎知道什么时候笑,怎么笑,什么时候停。不管谁说了一句俏皮话,大家总是一齐报以欢笑,而且,除了内佛菲尔以外,他们都能同时停下来。令她感到宽慰的是,大家在用餐的过程中,并没有一直盯着她,只是偶尔冲她微微一笑。

  “泽艾拉,那两位是你的父母吗?”内佛菲尔一边小声问道,一边用目光打量着金发女孩旁边的两位成年人。

  “不,他们是我的叔叔和婶婶。”泽艾拉小声答道,“我两岁那年,我父母就被一瓶劣质莎当妮给吃掉了。”她的语气很随便,很冷漠,内佛菲尔犹豫了一下,不敢贸然表达哀悼之情,生怕出口之后显得很傻。

  接着,大家悄悄地八卦起来,主要是谈论一个臭名昭著的飞天大盗新近的一系列案件。和往常一样,这些案件都非常大胆,不可思议,似乎有意要激起民愤。最后一次是大盗把地下河上的一架水车给偷走了。后来,它在一个采石场的洞穴内被发现,上面铺着一块偌大的桌布,周边是17个就餐的位子。

  大家一个劲地窃窃私语,内佛菲尔一时无法集中精力。这时,她满眼都是蓝色。那蓝色想告诉她,她麻木的大脑之外还有狂野开阔的地带。她伸手去拿杯子,可是,瓷器的光泽让她直眨眼睛。突然,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画面:无边无际的大水,闪闪发光,似乎充满了钻石。她几乎看到了它!她想看它!

  水!她需要水!眼前一个大水壶里就有,伸手可及。还有……那儿!一只碗。把里面的梨和苹果倒空只是瞬间的事情。然而,倒满水。不行,还是不行。如果让水花飞起来,让水面闪闪发光……

  “内佛菲尔!”泽艾拉一动不动的嘴唇里发出咝咝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内佛菲尔慢慢把手指从大碗那里抽了回来。所以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其中,很多人的胸衣上都有了湿乎乎的斑点。

  “我……”内佛菲尔看着自己湿漉漉的手指有点局促不安,“水,很多水。我可以看到……水……在……边上,有光。亮光,蓝光,就像……”她抬起头来,看着天花板上的玻璃球,“就像我脑子里的那种蓝色。”

  她坐了下来,从内心里感谢大家,因为,此时,他们又慢慢开始聊了起来。然而,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意识到,马克西姆·柴尔德辛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勺子插进半个鸡蛋里。

  “我脑子里的那种蓝色。”他重复了一遍。接着,他把沾满蓝色蛋黄的油渍渍的勺子放了下来。“我不喜欢前后矛盾,内佛菲尔。上一次谈起你的记忆,你说,过去的事情你什么也记不起来了。”他的声音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东西,可以说是冷酷吧。

  “我真的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内佛菲尔匆匆说道,“只是一些片段罢了。而且,还时断时续。是一种感觉,我也不知道是真实的还是我自己凭空想象出来的。好比你从梦中醒来,根本记不清梦里的情景,可是,多多少少还会有些模糊的东西。”

  “模糊的东西?”

  内佛菲尔耸了耸肩。“一些……碎片。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我什么也记不大清楚,但是,如果事情出了差错,我就能感觉出来。比如说,那边的那些鸟。”说着,她看了看那些摇晃着嘴巴的铜鸟,“它们就有问题。它们的歌声就像音乐盒一样,美妙无比,无懈可击。而真的鸟不会那样,这个我知道。”

  “有意思。”柴尔德辛凝视的目光让人坐立不安。

  “嗯,我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好像不是。”她犹犹豫豫地说道。她想起了斯多克佛尔特·斯图尔顿,想起了蓝铃花丛。她咬着嘴唇,声音变得越来越小。“柴尔德辛老爷,我想问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有人用‘神酒’让你失去记忆?有什么窍门吗?”

  “是的,内佛菲尔,有一些迹象可循。”柴尔德辛把餐巾叠了起来,“这个问题一两句话说不清,需要单独谈谈。吃完饭你到我书房来一下。”

  *

  “看看这些画,内佛菲尔。”柴尔德辛瘦削的身子坐进了大大的花缎扶手椅里。他抱着胳膊,仔细打量着她。“跟我说说,你看了这些画有什么感觉,是不是搅动了你的记忆?”

  内佛菲尔在书房里慢慢地走着,用手摸着满墙的镀金画框上的螺纹。半数的画作都是写实的,很细腻,画里的葡萄看上去美味多汁。当然,凯弗纳市没有新鲜葡萄,不过,内佛菲尔见过很多类似的画作,所以,她认得出来。另一半是风景画。地平线或参差不齐,或井然有序,上空闪闪发光,熠熠生辉。中间有一团东西,淡淡的,模糊不清,那是太阳。内佛菲尔从来没有在一个地方见过这么多地上的风光画。

  “这都是什么地方?”内佛菲尔看着最近一幅风景画问道。

  “这都是我的地盘。”柴尔德辛答道,“这都是我在地上的葡萄园,在富隆克缇、贝拉麦合城堡,还有其他一些国家。”

  “这个呢?”眼前的一小幅画上画的是金色的山脉,它们在灰色的云朵下显得灰蒙蒙的,一派荒凉。

  “我的庄园,在塔达拉卡。”柴尔德辛说着,走近她,“怎么,你看着眼熟?”

  “不,我只是想知道那是什么。”她慢慢地伸出手来,指着天空中鸡心形的斑点。似懂非懂的感觉确让人感到很难受。她耸了耸肩,然后,抬头看着柴尔德辛:“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柴尔德辛看着一脸茫然的内佛菲尔笑道,“我从来没见过天空,内佛菲尔。我一辈子没有离开过凯弗纳市。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聘请最好的艺术家为我画出这些葡萄园和葡萄吗?”

  他指了指一幅精美的图画,上面画的是一根结满淡黄色葡萄的葡萄藤,画得很逼真,让人有伸手采摘的冲动。有的葡萄蒙上了一层灰尘,有的在阳光下像蜂蜜一样流光溢彩,叶子上的露珠闪着寒光。

  “它看起来就像我可以直接爬进去吃个痛快。”内佛菲尔想着想着就说出了声。

  “还是别了。”柴尔德辛大声笑道,接着是一声叹息,叹息中透着一丝丝渴望,“地上的葡萄酒酿制者可以直接走进葡萄园,捏一捏葡萄,看看它们长得是否饱满,闻着它们在阳光下日渐成熟的味道。可是,我只能通过图片、详细报告、地图、土壤样本和葡萄干获取信息,然后,向葡萄园发出不计其数的指令。”

  “不过,你很厉害。如果你真的想去,不是可以自行安排吗?”

  “任何人都不得离开凯弗纳市,尤其是各行各业的大师。这是有道理的。我们的行业秘密不能泄露。如果上面的人掌握了我们制作‘珍馐佳肴’的诀窍,那么,我们在世界上将失去立足之地,骆驼队也不会在沙漠里长途跋涉,为我们运来食物了。”柴尔德辛摇了摇头,冲着内佛菲尔淡淡一笑,不过,那笑容内涵丰富,“即便我可以离开凯弗纳市,在外面待上几天,我也不会去做的。那很危险。宫廷里的游戏时时更新,变幻莫测。即使我只离开一小会儿,我也可能跟不上节奏。等我回来,我的家人可能已经遇害,我的家可能早就变成了陌生人的家,我的酒窖也可能早已落到了宿敌的手里。

  “然后呢?然后,我的权力基础将不复存在,别的葡萄酒酿制者会想方设法接管我的葡萄园和远方的城堡。如果我果真去了塔达拉卡,则意味着我将失去我的庄园……失去一切。”

  “你要是一辈子也看不到它们,那拥有它们还有什么意义?”内佛菲尔未加思索,脱口而出。她眨了眨眼睛,鸡心形的斑点似乎在慢慢晃动,像队列一样。

  “要是不能真正拥有,看到了又能怎样?”柴尔德辛反驳道。

  内佛菲尔似乎没有听见,她的目光依旧聚焦在画面的世界上,聚焦在那个令她迷失的世界上:“柴尔德辛老爷,你能帮我恢复记忆吗?酒能帮人记住东西,对吧?”

  “也许吧。可是,你真的想恢复记忆吗?”柴尔德辛举起一只手来,像是在劝告,内佛菲尔张开嘴巴,连忙说是,“不急,想好了再说。众所周知,‘神酒’对于那些不适应的人来说十分危险。此外,你考虑过别的危险了吗?”

  “如果你的早期记忆通过‘神酒’给抹掉了,那就说明有人费了好大的财力和精力,要把你知道的事情变成不为人知的秘密。能用得起‘神酒’这样的奢侈品的人,一定是宫里的。也就是说,那是一位有权有势的人。如今你失忆了,对他们就构不成威胁了。相反,如果他们得知你开始恢复记忆了,那么,你的处境会变得相当危险。你的思想都写在脸上。一旦你想起了当事人,他们一下子就知道了。”

  “可是,有人早想除掉我了。”内佛菲尔叽里咕噜地把她在特案调查组的牢房里差点给淹死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所以,下令除掉我的人一定是那个抹掉我记忆的人,对吧?他们想让我死。我要是知道了他们是谁,会不会更安全些?”

  “不一定。”柴尔德辛一边把手指贴在一起搭成一个宝塔,一边陷入沉思,“你要知道,失忆是福。我相信,你过去肯定有一些黑暗的记忆,我是说,一定有一些你不愿意想起的东西。”

  内佛菲尔没有接话,她嗓子发紧。突然,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泽艾拉砰的一声把折叠镜关上的情景。

  “你在发抖。”柴尔德辛说道。

  “是的。”内佛菲尔扭动着双手,但依然浑身抖个不停,“可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知道。你想知道我刚才从你的脸上看到了什么吗?尽管一闪而过,我还是看到了愤怒。今天早上,你往碗里倒水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你在发抖,是因为你非常非常生气。”

  “可是,我没生气。我真的没生气,对吧?”

  “嗯。好吧,有人在生气。”柴尔德辛沉思道,而接下来的问题着实令内佛菲尔大吃一惊,“告诉我,内佛菲尔,你做事的时候,从来不问为什么吗?”

  “不问,一直都是这样!也许……也许因为我是个疯子。”

  “也许不是。也许,你的记忆给封存起来了,没有抹掉。也许,那个小女孩还困在你的内心深处,她能记住一切,并时不时地推你一把,给你一些指示。我知道,这样的事情常常发生。”

  “我怀疑,你的内心深处还有一个内佛菲尔,是她在发怒,因为记忆中的某件事情而发怒,因为给封闭了这么久而发怒,她甚至可能因为你而发怒。”

  内佛菲尔把双手放到胸口,她想看看能否摸到那个隐藏的自己的另一种心跳。这个想法令她不寒而栗,仿佛现在的她就是一个鸡蛋,随时都可能破壳,孵化出一个更加强大的自己。

  过去的7年里,她过得稀里糊涂的,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过去。她真的需要恢复记忆吗?或者说,失忆对她来说会不会更好?

  “不能!”她终于爆发了,“不能永远这样下去了!我觉得自己在四处乱跑,脑袋后面有个洞,不知不觉中,有些东西从里面掉了出来,有些东西从外面爬了进去。我要是弄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就会永远处在‘没关系,内佛菲尔,她就是有点疯癫’这个状态之中,一切都不会有任何意义。我必须知道,柴尔德辛老爷!我要知道!”

  “好的。”柴尔德辛干脆利落地说道,突然变得实事求是,“我必须提前把风险告诉你,不过,我也很想知道他们绞尽脑汁想要隐藏的秘密究竟是什么。你等着。”

  他去了一会儿,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玻璃杯,杯子底部有一点酒。

  “这是我酒窖中最强效的记忆复原酒。”说着,他把杯子递到她的手里。内佛菲尔知道,这种酒可以将褪色的记忆激活,这样,她就可以把过去的事情重新经历一遍。“如果这个不能打开你的记忆之锁,那没有什么可以了。喝完后,就可以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失去了那些记忆。”

  一种浓浓的奇怪的味道刺激着内佛菲尔的鼻腔。她犹豫了一会儿,想起有些人喝完后疯了、也有些人喝完后除了自己的生日什么也记不住的故事。她鼓足勇气,战胜了恐惧,把嘴贴近杯口,小口啜饮着。

  一时间,她觉得自己轻飘飘的,整个世界都离她而去。屋子不存在了,凳子不存在了。她浮在空中,就像当初被关在浮于水面的笼子里一样。不过,此时她面前的港湾灯火辉煌。她感觉似乎有飞蛾像激流一般涌了上来,扇动着酒红色的翅膀从她身边飞过。味道也不再是味道,而变成了红光和紫光,在她周围闪烁着。

  接着,仿佛什么重物从高处落下一样,她不知不觉地跌入了黑暗深处,被扯成了两半。一个巨人搂住她的腰部,试图把她拖走。然而,她紧紧地抓住了另一只大手,那只手至少是她的手的两倍大小。她不能松手,他们无法让她松手,她绝对不会松手。那只大手也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此时此刻,那只大手成了她的一切,也是她最珍视的东西。就在这时,有很多黑影,很大,很强,要把她的手掰开。她的手指松开了,她听到一声惨叫。那是那只大手的主人发出来的声音,那声音撕心裂肺。都是她的错!全是她的错!她没有抓住!她的手指没有坚持住。

  眼前的一幕消失了,她再次飘浮在红色的光线之中。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次黑暗脉冲。她的周围有一个巨大的威严的声音,向她发问。她试图作答,可是,她发出来的声音连自己都听不见。

  “还有什么?”红色的光线在慢慢退去。那个声音变得越来越有人情味儿了,也没有先前那么大了,“你还能记起什么?”

  内佛菲尔睁开眼睛。她依旧坐在椅子上,杯子在手里发抖。柴尔德辛站在她旁边。他的姿势表明,他非常专注,也非常急切。什么东西弄得她脸颊发痒,她伸手一摸,发现是一滴泪水。

  “没有了,只有刚才那个记忆。让人给……拽走了。”她绞尽脑汁,然而,那些上了锁的记忆大门回望着她,“什么也没有了。”接下来是一片沉寂。柴尔德辛继续观察着她,然后慢慢地呼出一口气。

  “明白了。”柴尔德辛的声音很平静,很慈祥,“可是,对不起,内佛菲尔,那个夺去你记忆的酒太烈了,没法安全去除。”

  “可是……我的确看到了过去的东西!”内佛菲尔很失望,差点哭了出来,而这毫无疑问都显示在她的脸上。“要是再试一次……”

  “再试一百次也没用。”柴尔德辛焦虑地说道,“还没等试完,这么烈的酒很可能早把你的身体给毁了。不,你看到了过去的东西,只是因为那个记忆太强烈了,没有完全抹去。”

  “要想了解你的过去,需要另想办法。内佛菲尔,你说过,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都希望了解事情的真相。我这里有个计划,一个非常冒险的计划。”

  “明天,我们全家要去参加摄政王的宴会。现在,你是我的契约奴。根据契约,你也是受我监护的未成年人。如果我能说服他们,说你是我们家的荣誉成员,那么,我就有权带着你一起出席宴会。”

  内佛菲尔不知道她此时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是,她能够感到自己的脸一阵热,一阵冷。

  “就那些达官贵人而言,”柴尔德辛继续说道,“我带着你,无非会招来奇异的目光。一个高明点的说辞就是,你可以利用你奶酪制作商特有的鼻子,及时嗅出那些企图用‘香水’袭击我和我的家人的人。”

  “只有你和我知道你去那里的真正原因。那些达官贵人都会出席宴会,届时,你就会有一个极好的机会好好看看他们,看看是否有人能勾起你的回忆。即使你的记忆埋藏得太深,无法认出他们,他们也可能会认出你来,而他们的一举一动会把自己出卖了。”

  “内佛菲尔,这个事情你敢做吗?我知道,你还不太习惯热闹的场面。而且,宫廷里的阵势曾经吓倒了比我还胆大的人。宫廷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错看别人一眼或者穿上不得体的紫袍,都可能给你招来杀身之祸。”

  “我是不是要学会正确使用叉子,以及从有活鱼嵌在里头的冰杯中喝水?”

  柴尔德辛低声笑着:“也就是说你答应了?”

  内佛菲尔想了一会儿,说道:“是的,答应了。”

  “太好了。我本来没想让你这么早就抛头露面,可是,这个机会太好了,不能错过。不过,务必记住,这个计划不仅对你来说十分危险,你的一举一动还会牵涉到我们家族的名望和安全,而家人是我视若生命的东西。

  “你去那里,就是去看看,也让大家见识见识你。千万记住……什么也不要做。”

  “我会尽力的,柴尔德辛老爷。”

  “好极了,内佛菲尔。”

  不到一天之后,斯多克佛尔特·斯图尔顿就要闪亮登场了。看来,内佛菲尔也要横空出世了。 面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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