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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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马克西姆·柴尔德辛说的都是对的。半小时后,内佛菲尔坐在了柴尔德辛颠簸的马车后面,看着前面两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马头一上一下,一起一伏。她的两只手禁不住抬了起来,摸着自己的脸,她想知道她的面部肌肉是怎么运动的。此时此刻,她可以感觉到她的嘴巴正在慢慢咧开,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微笑,她那极不稳定的情绪就像气泡一样一个劲地往上冒。无论这笔交易还有别的什么含义,它至少意味着她没有必要继续待在笼子里了;而且,还意味着它拯救了泽艾拉和波尔卡丝,使她们免去了莫大的麻烦,同时,也拯救了格蓝迪宝,使他远离了刀斧手的断头台。
要听的东西太多了,要看的东西也真不少,她开始有点晕乎乎的感觉。大道上的每一辆车都是敞篷的,以免卡在低顶的隧道里。因此,内佛菲尔很容易就能看到从旁边经过的每一辆车里那些衣着光鲜的人。车子沿着岩石柱廊咔嗒咔嗒往前走着,然后驶上了玫瑰大理石大街,大街斑斑驳驳,像树莓冰激凌一样。这时,内佛菲尔发现身旁经过的车辆更加豪华,车里人的服装更加光鲜。令她吃惊的是,车里的人大都很高,比大道上常见的那些走动的人们还要高,比围在他们身边的仆人也要高出一大截,甚至比那些她刚刚从他们手里逃了出来的可怕的特案调查员还要高一些。显然,这些人都是朝臣。内佛菲尔情不自禁地探出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看。
一个急拐弯后,她发现自己眼前出现了一条50米长的大道。大道很直,但是很奇怪。两边的墙有9米高,墙皮粉刷了,看上去像一排排豪华联排别墅。这个她在照片上看到过。淡淡的油漆像柔软的食糖一样,闪着亮光。墙上点缀着门窗,窗户也闪闪发光,还能看到木头阳台。阳台上挂着纸灯笼,像五彩的月亮。
“到了!”柴尔德辛高声说道。有人扶内佛菲尔下车,她站在“街”上呆呆地看着。她的脚下是鹅卵石,头上的天花板上抹了一层灰泥,平平的,整个天花板被漆成了深蓝色,像夜幕下的天空一样。不远处,一些人坐在华盖下,由仆人抬着,慢慢移动着;也有一些人懒洋洋地坐在带流苏的木质秋千上。
“真暖和!”内佛菲尔张开嘴巴,慢慢地呼着气,可是,一点气息也看不见。“怎么会这么暖和?”柴尔德辛耐心地给她讲解着地板下面的余烬,可是,她似乎一点都没听进去。
内佛菲尔融入人群,此时,不止一个路人从她身边迅速跑开。他们一边跑着,一边用喷了香水的手绢捂住鼻子,之后,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她。内佛菲尔觉得自己就像一幅完美的书法作品上的一个败笔,一个污点。然而,周边的一切实在是太美好了,因此,她对路人投来的奇异目光无心理睬。突然,她恢复了理智。此时的她有点坐立不安,她的四肢和手指也想到处打探。
“瞧,猴子!”
“嗯,不,内佛菲尔,那只是一个有点驼背的矮个子仆人。”
“那人胡须的颜色黄得太假了!”
“太好了。嗯,内佛菲尔,你来一下——”
“那些房子为什么看上去像包了一层糖衣?”
“因为它们……内佛菲尔,不要爬墙。别,别,内佛菲尔,别碰那些墙!这边走。”
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的领子,这才阻止了她在人群里跑来跑去,四处打探。随后,他们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她引进一栋联排别墅里。柴尔德辛走近时,一扇门打开了。众多仆人像潮水般涌了过来,内佛菲尔一下子蒙了。早已恭候多时的仆人们脱下内佛菲尔等人的靴子,给他们换上了拖鞋。门关上了,捕蝇草亮了起来。有人把柴尔德辛的外套拿走了,加了糖的热乎乎的苹果汁递到了他们的手里。而这一切似乎都是在内佛菲尔和柴尔德辛的行进中发生的。
内佛菲尔不知道自己要来干什么。她曾想象过,一进门,就会有人递过来一把笤帚,接着就是安排她做各种各样的家务活。然而,就在她啜饮着加了糖的苹果汁时,她情不自禁地感到,契约奴的生活也是挺不错的。
内佛菲尔环顾四周,屋子棱角分明,整洁干净,地上铺着地毯,看不到凹凸不平的墙壁,看不到石笋或沙砾。“嗯,内佛菲尔,首先,这里有个人非常愿意见到你。”说着,他领着内佛菲尔穿过另一扇门。突然,她大叫起来。
“泽艾拉!”
的确,就是那个神秘的金发女孩。在内佛菲尔看来,她比过去更像天使了。尤其是,她依旧帮她照看着那只兔子。自那天起,有人给它洗了澡,把它放在一个不大的笼子里,笼子上方有个把手。它脖子上有个粉红色的蝴蝶结,不过,那上面明显留下了它后腿抓挠过的痕迹。
泽艾拉跑上前来,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给了衣衫不整且湿透了的内佛菲尔一个拥抱。像其他人一样,她无法让自己的眼睛离开内佛菲尔的脸,然而,她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那是“微笑1号”,温暖,自信。
“这是我侄女泽艾拉·帕拉卡塔卡·柴尔德辛。”柴尔德辛介绍道,“泽艾拉,你早就认识内佛菲尔了。”
内佛菲尔注意到,尽管这位年长的女孩脸上挂着勇敢的表情,但实际上,她的脸色十分苍白,指甲也比以前咬得更短了。突然,她想起了自己在泽艾拉的计划中应该扮演的角色。这个角色她扮演得太差了!可是,一时间,她又想起了自己的承诺,永远不要承认认识泽艾拉和波尔卡丝。
“嗯,不!我刚才……”她吞吞吐吐地说道,她知道,把话说完可能对事情起不到什么好的作用,“你好吗?我的意思是说,你没碰到什么麻烦事吧?”
“没有。”柴尔德辛立刻答道,“你签了那些协议,你就把她救了。这就是我愿意帮助你的原因之一。你挺身而出,保护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女孩,我想,我能做的就是涌泉相报了。”
内佛菲尔冲着每个人都咧嘴一笑,她甚至还向兔子伸了伸手指头,而兔子也是拼了命地想咬住它。
“嗯,兔子是格蓝迪宝师父的。可以把它送回去吗?我可以写个条子吗?这样,他就知道我在哪儿了,知道我一切都好。”
“当然。”马克西姆·柴尔德辛微笑着同意道,“现在,我有事要和泽艾拉商量。不过,我会让人好好照顾你的。郝丽珂小姐!”说话间,一名中年妇女出现在门口,“这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那位小姐。从今天开始,她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她需要纸笔,给原来的监护人写封信。找到纸笔后,还有一项任务要交给你。过去几天,她经历了一段难熬的日子。她需要洗个热水澡,需要一身新衣服。从现在开始,25个小时之后,我要看到她成为上流社会的一员,上流社会!”
内佛菲尔热爱这里的每一个人,此时,她有点飘飘然了。她把脏兮兮的小辫往后一甩,冲着郝丽珂小姐圆乎乎、湿乎乎、毫无表情的脸绽开了笑容。
“你的脸蛋像一个大大的圆面包!”内佛菲尔对着她高兴地说道。
柴尔德辛和郝丽珂小姐交换了下眼色。
“尽力而为吧。”柴尔德辛说道。
*
泽艾拉是一个点子很多的人,她一直为此感到自豪。灾难来临时,她总是比别人更加镇定。而且,她还能摆脱困境,绝处逢生。
然而,此时此刻,她根本没法镇静下来。跟在伯父身后,她在脑海里迅速搜寻着各种各样微笑的表情,一种绝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直到那时,她仍不清楚伯父到底有多么生气。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她的脸上不能挂着愉快、轻率、得意或小女孩般傻傻的表情。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想靠温情去打动他为时已晚。她要别出心裁,另辟蹊径,可是,她却缺乏相关的表情。
她的“伯父”实际上是她的高伯父。和他的同辈一样,马克西姆·柴尔德辛总是想方设法延缓肌体的衰老。他看上去很年轻,在他面前你会觉得无拘无束,十分自在。然而,泽艾拉早就发现,他总是用过来人的目光观察世界,什么蛛丝马迹也逃不过他充满阅历的慧眼。她知道,家里很多人都恨她,可是,直到现在,她都仰着高傲的头颅,因为她的眉宇间挂着马克西姆·柴尔德辛对她的肯定和期望,而这就像一顶隐形的皇冠一样,令她感到高高在上。不过,此时此刻,她不清楚,那顶皇冠是否还牢牢地戴在她的头上。
“来,到我实验室来,那里清净。”
和往常一样,房间里光线很暗,以避免红酒加速老化。泽艾拉小心翼翼地走着,两旁都是桌子,桌子上摆满了玻璃瓶子、天平及防毒面具。
家里的每一位成员,只要到了一定年龄,只要拥有勾兑红酒的技能,都有自己的实验室,泽艾拉也不例外。勾兑“神酒”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当两种红酒“脾气”相左时,尤其如此。在马克西姆·柴尔德辛的实验室里,一个盖了印章的白色斯摩格瑞思酒桶正在一个角落里唉声叹气,而在屋子中央,坐立不安的阿荳茉酒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桶外的盐渍形成一组组同心圆。这两种红酒还没有做好调配在一起的准备。阿荳茉需要继续熟化,以便散发出香草的味道,而斯摩格瑞思则需要时间,克服其“认生”的恐惧。如果此时去打扰它们,这两种酒就会像撕掉树皮一样把人们灵魂的外皮撕掉。
柴尔德辛一屁股坐到宽大舒适的椅子上,仔细端详着他的高侄女。此时,她的脸变成了65号面孔,那是一张“小学生虚心求教”的脸,也是她认为此刻最合适的一种表情。
“瞧,你长大了。我总以为自己是个合格的长辈,可事实上,我对我心爱的侄女关心不够啊!瞧,一秒钟没照顾到,你就要变成大人了。”
这番话乍一听似乎是对她的肯定,然而,却让泽艾拉感到越来越紧张。她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本领,能判断出马克西姆伯父和风细雨般的言谈中哪句话预示着狂风暴雨即将来临。
“我对天才有着独到的眼光。”他继续说道,“我总觉得你很有出息。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送到波莫洛学院吗?我想,到了那里,你会慢慢变得成熟,通晓世故。名门望族的女儿都在那里。她们有理想,有抱负,个个绝顶聪明。我想,我在你身上投入的钱不会白花,一定会物有所值……在那里,你可以很好地学习各种处世之道。将来,等你长大了,面对宫廷这一盘大棋才能应对自如。
“可是,你现在有点心急,对吧?”
泽艾拉咽了一下口水,低下了头。
“你想参与大人的游戏。”柴尔德辛继续说道,“当时,阿伯莱恩夫人到了你们学校,和校长谈论‘礼宾小姐’人选。你呢,就想偷看她手提包里的文件。”
“我……实在对不起。”泽艾拉尽量让声音听上去显得很镇静。“我自以为自己很了不起……觉得自己能够帮上忙。我知道,阿伯莱恩夫人不是我们家族的朋友。所以,我想,如果我能找到某些罪证的话,可能将来会很有用……”
“有用?”柴尔德辛轻声问道,“你给人家逮住了。有什么用?之后,你并没有告诉家人所发生的一切,而是试图把真相掩盖起来。你想设法让颜匠把你准备的酒喝下去,把上个月的事情都忘掉,这样,她就不会再记得你翻包的事情了。后来,当内佛菲尔稀里糊涂来到你面前时,你就把她也拉了进来。我说得没错吧?”
泽艾拉依旧十分沉着,脸上仍然挂着毕恭毕敬的神情。她不能发抖,否则,就变成摇尾乞怜了,那样的话,会令眼前这个男人大失所望。她点了点头,嘴里干巴巴的。
“泽艾拉,你眼光不错。看着你眼前的瓶子。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泽艾拉清了清嗓子,等了一会儿,让双手不再发抖,接着,仔细研究上面的标签。
“是泊门尼艾克,62年了,再过一年,就是最好的酒了。非常罕见,非常珍贵。”
“如果有人问我,我最喜欢这瓶酒,还是最喜欢你,你觉得我会怎么回答?”
泽艾拉觉得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想听到的答案是什么呢?“这是一瓶十分珍贵的酒。我……”
柴尔德辛低声笑着:“别傻了。说到我最喜欢什么,那还用问吗?没有什么比家人对我来说更为重要的了。没有什么可以比的,什么酒也没法跟你比!”
泽艾拉并没有因此感到放松。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谈话还没有结束。
“现在,回答我第二个问题。假如我现在面临一个选择,救你,还是救这瓶酒,你觉得我的选择会是什么?”
泽艾拉抬起头来,看着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崇拜的男人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终,她费了好大的劲,喃喃地说出了答案。可是,由于没有底气,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我?”
柴尔德辛身体前倾,胳膊肘抵在膝盖上。“几天前,这个答案很简单。”他说道,“可是,今天,就没那么容易了。我刚才说过,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家人更为重要。对,没有什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确保家人平平安安,给他们一个美好的未来。这瓶酒,”他轻轻地敲着木塞,“这瓶酒是一大财富,它可以助我一臂之力,可以助我巩固家族的地位,助我保护每一位家人。几天前,我觉得你是另一大财富,是一棵好苗子,有着辉煌的未来。可是,你玩的小把戏把整个家族置于危险的境地。你觉得,我应该保护这样一个人吗?”
泽艾拉摇了摇头,浑身上下情不自禁地抖了起来。尽管伯父的语气十分轻柔,但是,她觉得自己正被一点一点卸去了盔甲,撕去了皮肤。“要是有什么可以补救的话……”
“什么?难道你还有第二个计划,亲爱的?就像前面那个一样?让整个家族蒙上偷盗、欺骗、记忆盗窃未遂和里应外合的罪名?”
“难道特案调查组说了——”
“——说了你的事?没有。我到达之前,内佛菲尔并没有告诉他们任何有用的东西。当然,如果现在她还在他们手里的话,她迟早会被逼着说出真相的。唯一能阻止这一切发生的,就是买下她,把她变成契约奴,不过,代价也很大。要想让阿伯莱恩夫人封口,要想让她咽下这口气,恐怕会更难,代价会更大。好在,我和她联系上了。至少,她愿意和我谈论这件事。”
尽管不容易,但是,压在泽艾拉胸口的石头终于开始落地了。自打计划失败了,她一直噩梦不断,梦见自己被特案调查组带走,被关在小黑屋里审问,之后,给扔在满是蝙蝠的笼子里等死。伯父救了她,这至少说明,他还在乎她,尽管她给大家带来了莫大的麻烦。
“谢谢!”她低声说道,“我保证再也不会插手宫廷里的事情了。”
“是吗?你会的。”
泽艾拉抬起头来看着伯父,伯父正盯着她,脸上挂着一丝悲伤的微笑。
“当时,你觉得你可以参与宫廷这个游戏了。我真的希望你是对的,泽艾拉。可是,游戏一旦开始,就没法退出了。
“你已经开始了,亲爱的,没法回头了。”
*
内佛菲尔从来没有享受过热水泡泡浴,在接下来6个小时的时间里,她把过去多年来所失去的东西一股脑全补了回来。她的发辫缠在了一起,就像一块木头似的。郝丽珂小姐用发油、纺锤,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给弄开。最终,内佛菲尔的脸上和肩膀上、水里,到处都是她的头发,那颜色和深红的油漆一般。
目前,内佛菲尔最大的问题,就是浑身上下由里而外释放出一种浓重的奶酪味。郝丽珂小姐只能借助于百里香油、藏红花粉、檀香和浮石,试图把味道去掉。内佛菲尔也把一盆盆滚烫的水泼到自己身上,到最后,她的手指变得皱巴巴的,脚底也变得煞白。等她身上只剩下幽幽的、淡淡的斯提耳顿干酪的味道(那种味道只有鼻子特别尖的人才能够闻到)时,郝丽珂小姐才派一名女仆去把“麦特拉小姐”喊了过来。
麦特拉小姐到了。内佛菲尔看了她一眼后,试图躲在肥皂泡沫下面。麦特拉小姐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苹果脸,声音很平静。她戴着两个肉粉色丝绸眼罩,每一只上面都绣着一只大大的蓝色的眼睛,看上去十分抢眼。
显然,她是一名香水师,所有香水师在做学徒期间都要把眼珠去掉。众所周知,香水师最讨厌奶酪的味道,因为奶酪的味道深深地刺激着她们优雅的鼻子。此外,香水师还有一个令人讨厌的本领,那就是,在人堆里,只要你用了香水,她一下子就能闻出来。不过,她沉稳的性格和通情达理的气质最终还是让内佛菲尔从水里冒了出来。
“别担心,亲爱的。”她满脸堆笑地说道,接着,她把很小的一滴液体从吸液管里滴到了内佛菲尔的洗澡水里,“我们都是柴尔德辛家族的朋友,所以,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防备的。”
7个小时之后,镜子里出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内佛菲尔。她在镜子面前,像企鹅扇动着翅膀一样,舞动着自己的胳膊。舞了半天,才相信镜子里的人真的是自己。“重生的”内佛菲尔深红色的头发披在肩上,柔软光滑。她穿着一身绿色的连衣裙,裙子的领口和袖口是白色的毛皮。她戴着钩针手套,上面装饰着小羊毛球,内佛菲尔恨不得把它拿在手里把玩。绿色的靴子,靴子口有着毛皮绲边。带着雀斑的脸蛋红扑扑的,带着几分惊讶,几分兴奋。
内佛菲尔看着自己的脸,一会儿捏捏,一会儿又拽拽,看看究竟能变成什么样子,突然,她在镜子里看到了身后的泽艾拉。令她感到惊讶的是,这位年长一点的女孩走上前来,啪的一声把镜子折叠了起来。
“郝丽珂小姐不该给你这个。”泽艾拉刻薄地说道,“回头我跟她说说。”
“什么?为什么?”内佛菲尔盯着合起来的镜子,一脸茫然。
“如果你一直那么盯着看下去,你的脸就毁了。可话又说回来,如果你能够记住刚才镜子里看到的一切,就不再需要镜子了,对吧?”泽艾拉的语气非常自信,又变回了大姐姐的样子,脸上的微笑也是一样的。
“有什么不对吗?”一时间,内佛菲尔感到自己和眼前这个女孩之间似乎有一根钢丝,钢丝绷得紧紧的,屋子里充满了紧张的空气。她觉得,一不留神,钢丝就会崩断,伤着自己。不过,她倒是希望如此,那样的话,她就会清醒过来,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你跟特案调查组都说了什么?”泽艾拉脸上依然挂着温暖自信的表情,然而,她那与之不符的目光却在内佛菲尔的脸上疯狂地扫来扫去,“马克西姆伯父说,你跟他们什么也没说。不是这样的吧?”
“是这样的。我的意思是说……我跟他们提到过一点你的计划,可是,我并没有告诉他们都有谁参与进来了。我压根就没有提到过你。”
“这完全没有道理。”她的表情来回变换着,一会儿是自信的微笑,一会儿是忧心忡忡,她也拿不定主意该用哪种表情才好。“你肯定跟他们说了,你没有理由不说啊!”
内佛菲尔两眼紧紧盯着她:“他们会把你关在和关我一样的笼子里!我不想让他们那样对你!毕竟你是在帮我,对吧?你是我的朋友!”
现在轮到泽艾拉了。她两眼紧紧盯着内佛菲尔,至少,她的眼睛似乎是那样。她面部的其他地方依然挂着一丝担忧,但仍然不失礼貌。接着,她把目光移开,轻轻地笑了一声,很是迷人。
“是的。”她又恢复了往常的口气,“我是你的朋友。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内佛菲尔。伯父让我照顾你的一切,比如,衣着谈吐如何大方得体,与人相处如何有礼有节,等等。伯父对你……寄予厚望!”
内佛菲尔突然精神倍增:“所以,一切都好?”
当然。内佛菲尔只是瞎紧张,一时犯糊涂而已。现在,她明白了。泽艾拉并没有拒绝内佛菲尔的拥抱,只是她的动作有点僵硬,双手冰凉。 面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