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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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言和直到被关到了费尔莫特的车厢里,和詹姆斯坐在一起,她这才敢开口说话。
“有人在听我们说话吗?”她小声说。
“我觉得没有,”詹姆斯轻声回话,“车夫听不见咱们的谈话,其他人都在马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言和看着他的眼睛,挑起眉毛说。
詹姆斯过了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他看起来很懊丧,摇了摇头。
“里面就我一个。”他说。
“那我看看你的眼睛。”言和说。詹姆斯把脸凑过来,言和注意到他脸颊上被烧灼的痕迹,眼球也痛苦地泛了红。
“我看不清楚东西,”詹姆斯咕哝道,不过他的沉静值得赞赏,“所有东西都很模糊……”
言和跟医生无声地交谈了一阵子。
“你的眼睛会愈合的,”她说,“一两天就会好。我的一个朋友说他之前见过这样的情况,他说如果咱们清洗伤口,再包扎起来,几个星期以后,你就不会看起来像个麻风病人了。”
“朋友?”詹姆斯惊愕之下挑起了眉毛,“言和——你做了什么?”
“我?我该问你做了什么?”言和忍不住用力打了他的胳膊一拳,“你利用我把特许状藏了起来!然后你没带我就跑了!我在市场上等了几个世纪!我以为你被抓起来吊死了!”
“我一直想着要回来!但事情变化得太快了。赛蒙说他有个计划,他要用特许状威胁费尔莫特整个家族,早点获取他们的财产。他要建立自己的庄园,没有继承人,也没有鬼魂,然后把咱们带过去和他会合,而且他说只要我们有了那个特许状,就不会有人找他的麻烦。”
“你应该告诉我!”
“他让我保证守口如瓶,”詹姆斯只是说,“我不能言而无信。”
“当你一头栽到一群费尔莫特的鬼魂里面时,就打破了对我的承诺!”言和用力掐了他一把,就好像他们还都是孩子一样。她的沮丧之中却带着怒气冲冲的快乐。
“我很抱歉!”詹姆斯嘶声说,似乎是真心的,“如果我能收回我的行为,我会的!如果你那天也在那儿,你就明白了。我看见安东尼先生躺在地上血流不止,他示意我过去,那一刻……感觉像是天意!好像我的诞生星辰在那一刻召唤我,而我有机会能变得……伟大。
“而且那确实是很伟大的事,言和!你不知道我继承费尔莫特家族的人的灵魂后能做的事。我脑海里有不同的语言,我突然掌握了许多剑术,宫廷上的事情像织布机上的布一样,清楚地呈现在我眼前。我可以下达命令让别人做事,让别人给我开门,所有事都变得可能——”
“还有穿过两个半郡的路程,追赶你自己的妹妹。”言和尖锐地打断了他。
詹姆斯伸出一只胳膊,紧紧搂住言和的肩膀,在她的头顶上亲了一下。
“我知道,”他对着她的帽子咕哝道,“我是糊涂勋爵。我以为我还能做我自己,改变所有事,但我只是个傀儡。我是蛋糕中的豆子,这是你说的,是不是?我丢掉了我的自由,换来当勋爵的游戏。”
他叹了口气。
“我很……可怜他,”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道,“安东尼先生。他是个魔鬼,但是他躺在那儿,躺在自己的血泊之中,他看起来吓坏了,就像所有垂死之人一样。我很难拒绝他。我知道,这理由很愚蠢。”
“是的,”言和想起来她自己在优生的鬼魂四散之时,也忍不住对他伸出援手。“理由是很蠢,但不是最坏的理由。”
她也伸出手抱住了詹姆斯,叹了口气。
“等我们到格芮斯海以后,你还有一场扮演勋爵的游戏,”她屏住呼吸说,“你得努力扮演糊涂勋爵,但要演好,不然我们就都没命了。”
“那你呢?”詹姆斯皱着眉头,担心地看着她的脸。“你对你自己做什么了,言和?”
“别担心,”言和捏了捏他的手,在脑海中寻找着合适的词语,“我被附身并没有违反我的意愿。我只是交了几个新朋友。”
“那你身体里面有鬼魂?”詹姆斯似乎难以接受这个说法。
“詹姆斯,”该轮到言和承认她的背叛了,“自从你认识我以来,我一直都被鬼魂附身了。我带了一个鬼魂来到了格芮斯海,但是没有人猜到。我本应该告诉你的。我想告诉你,但你说得没错,我有时候是很懦弱的。信任比疼痛更让我害怕。
“它是我的朋友,我在战场上的兄弟,我们难分彼此。我想让你了解它,这样你也会了解我。我给你讲讲它的样子。”
*
在漫长疲倦的旅程当中,马车时不时停下来更换马匹,但行程始终没有中断。偶尔,外面传来质询声和模糊不清的低语声,有时候是交换暗号的声音,有时候是掏出硬币和文件的声音,有时候是枪声。
言和不可避免地看到郊外的景色变换回来了。浓绿的草地变成了荒原,小羊羔跟着黑脸的山羊穿过荆豆丛,走在小路上。一切都熟悉得让她发疼。这些景象和色彩像熟悉的镣铐一样,锁定在言和的脑海里。
日落之后,护送队在一小片矮树林里停了下来。车夫和一个士兵留下看马和马车。白头柯罗、言和还有詹姆斯继续步行,身边还有另外五名士兵护送,他们都戴着费尔莫特的军标。言和认出了他们中的一个人,是隔壁村子的,她肯定从他那里买过汤匙。但战争重塑了所有人。他们现在穿着新的制服,有新的角色要扮演。
白头柯罗给詹姆斯找来了一个眼罩。谢天谢地,没有人指望詹姆斯在受伤而且半盲的情况下指挥军团,否则其他人很快就会发现,他已经无法运用长者的智谋了。
他们远远看到了格芮斯海。显眼的塔楼映着余晖最后的紫色,露出剪影。然而,格芮斯海并不孤单。
在它周围的黑暗之中,原先的平地消失了,一座东倒西歪的城镇似乎拔地而起,出现了成群暗褐色的帆布帐篷,帐篷中间篝火的余烬闪着火光。营地呈月牙状,弯着手臂拥住格芮斯海。然而营地没有完全包围这座古老的建筑,在最近的帐篷和古老的灰墙之间,仍有一处宽大的缺口。
那么是真的了,格芮斯海被包围了。
一名士兵进入前方的黑暗处探路,不久便回来了。
“我们在寡妇塔上的守卫看到咱们灯笼发出的信号,回复了信号,”他说,“他们知道咱们到了,马上就会准备好把咱们从突袭门放进去。”
“如果敌军看到了塔楼上的信号,就会知道家里在向黑暗中的人打信号,”白头柯罗说,“他们会留意我们的。大家必须保持死一样的安静。他们在帐篷外面也有巡逻兵,离篝火很远,所以他们的视线已经适应了黑暗。”
他们小心翼翼地沿着营地外圈的黑暗爬行,跟在白头柯罗后面。他们几乎一头撞上了一群敌军的火枪手,但多亏枪手身上子弹带的轻微响声,还有火柴发出的星点光芒,让他们及时发现了。
言和想过抓住詹姆斯的手,跑去找这些陌生人投降。这可以帮她躲开格芮斯海,但似乎这也是招来子弹的好方法。
最后,一群人终于走出了月牙形营地的尖端,现在距离他们和远处的墙之间,只有一片黑漆漆的凹凸不平的土地。言和能看到几级台阶上面,黑暗之中一小扇拱形突袭门的轮廓。
“跑,”白头柯罗说,“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停下。”
他们冲向拱门时,营地方向传来了几声叫喊。响起了一声枪响,但子弹迷失在黑暗里。言和和其他人到了拱门,这才敢回头看。营地的方向跑来了几个黑色的人影,但上方塔楼开始投石,人影便受阻了。
吊门匆忙抬到了一半,言和和其他人就迅速躲了进去,进入里面没有灯光的短通道。吊门在身后“咣”的一声关上,小柯罗提着一只灯笼出现了。
“欢迎回来,勋爵,”他说,“您和莫德小姐来得不能再及时了。”
*
“勋爵情况急转直下,跟石头在水里下沉一样,”小柯罗说着,匆忙带着来人前去教堂,“他熬不过今天晚上,恐怕这个钟头都熬不过去了。”
言和再一次被赶到费尔莫特勋爵身边,好让鬼魂进入她的身体。
“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言和无声地告诉她隐形的伙伴,“我不知道詹姆斯有没有计划。白头柯罗可能会把我们绑住,灌进来费尔莫特家族的人的鬼魂。我们可能得打一仗。”
“至少我们互相打架练就的本领没有浪费。”快克医生说。
“只要咱们能让敌人比原来更惨,”优生简短地说,“那今天就算好日子。”
熊没有出声,言和能感觉到它在自己脑海里,给自己力量。
摩根也没有出声。言和意识到,这场战争可能再次给了这个女间谍转换立场,加入她原来班子的机会。“如果发生了,就发生吧,”言和告诉自己,“在那之前,我相信她。”
在路上,小柯罗还快速报告了敌军包围的情况。
军队在外面已经一个星期了。包围的兵力只有三支大枪——两架迫击炮用来投掷巨石和燃烧的手榴弹,还有一架重炮的射程相对远一些。老塔楼被炮轰了几次,有几座角楼现在也被打出了缺口。但是到目前为止,格芮斯海厚厚的围墙轻而易举就避免了严重的损失。
“当然,他们反复要求咱们投降,”小柯罗说,“按惯例——所有女人、孩子和市民都可以离开,但投降的条件需要协商。当然,艾普女爵每次都拒绝了。”
艾普女爵在格芮斯海,这真是坏消息。言和本来希望这栋房子里没有长者。
“艾普女爵现在怎么样?”詹姆斯谨慎地问。明显他也在担心同样的事。
“噢,她还在养伤。”小柯罗冷冷地看了言和一眼。“除非必须,她一直待在床上。”
“其他家庭成员呢?”詹姆斯问。
“麦玛杜克先生正打算带军队来突破包围——但他们能不能在敌军支持之前到来,就是上帝说了算了,”小柯罗说,“大主教在北方,收拢人心。艾兰先生还在伦敦,在法庭上抗议扣押的事。”
言和之前听说过这些势力庞大的家族成员。谢天谢地,他们似乎都在别的地方奔忙。
言和听了小柯罗的叙述,微微松了口气。如果艾普女爵仍然在卧室,而其他长者都不在的话,也许詹姆斯不会遇见什么人,发现他身体里没有鬼魂。
“我们在地窖里储备了火药,还有两个月的食物供给,水井里也有足够多的水。”小柯罗比以往更瘦,也没那么精神了。“塔楼由当地受过训练的军队把守,这些人也是我们所有猎捕者中最好的投手。只要叛军靠近围墙,我们就向他们投石,浇热油。
“叛军派了地雷兵,从他们的营地向西墙的方向,挖一条地道,可能是想在咱们的墙根埋伏地雷,但在麦玛杜克先生带援兵回来之前,他们肯定挖不过来。格芮斯海以前被包围过,这些墙不会倒的,他们这行为和向山里扔樱桃差不多。”
言和又一次感觉到这幢古老的房子的重量,像碾碎一枝花一样碾压着她的思想和意志。她真的以为这个地方会因为自己而失去威力吗?
教堂的门被打开了。在那把巨大的椅子里面,费尔莫特勋爵就好像从未离开过一样,正在等待莫德。
言和忍不住注意到,费尔莫特勋爵旁边的那把椅子,现在配上了金属的镣铐,用来固定坐着的人的手腕和脚腕。这家人明显不再愿意相信绳子和木头了。
“艾普女爵要求咱们一回来就告诉她。”白头柯罗说着,匆忙鞠了个躬,走远了。詹姆斯和言和互换了惊恐的眼神,但是找不到什么借口能拦住柯罗。
老柯罗正在教堂,围着费尔莫特勋爵团团转。勋爵看起来格外瘦削苍白,光着脚踩在一对死鸽子上面,周围是一摊鸽子的鲜血。这是一个古法子,只有在死亡将近、束手无策的时候,才会用这个办法来吸附体内的疾病。
他们进来的时候,老管家抬起头看到詹姆斯和言和,感到如释重负,几乎要流出泪来。
“勋爵!啊,勋爵,你把她带来了!我这就去拿药!”
“不必!”詹姆斯用长者尖锐的声音大叫道,教堂回响着这句话。“不必拿药。把这女孩固定在椅子上。”
“但……”老管家犹豫了,和他儿子互看了一眼,“这女孩里面有个魔鬼!上次她——”
“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詹姆斯的语气咄咄逼人。
忙乱之中他们照做了。言和被拖过来,推到了椅子里。冰冷的镣铐扣在她的手腕和脚腕上,让言和在恐惧之中打了个寒战,但她克制住了内心的慌乱。
“现在出去!”詹姆斯一把夺过小柯罗手中的钥匙,命令道,“全都出去!”
两个柯罗惊愕地看着他,神情沮丧。言和在小柯罗眼里似乎看到了一丝怀疑。
“现在!”詹姆斯怒吼道。
柯罗们满脸惊愕和疑虑,离开了房间,把士兵也带走了。詹姆斯迅速锁上了教堂大门,跑过来解开了言和身上的镣铐,手因为太着急而颤抖着。
“柯罗们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他压低声音说,“他们不能对长者说不,可是等艾普女爵过来,他们会告诉她的,但大门能把他们挡上一阵子。”
“詹姆斯,”言和等镣铐松开了,小声说,“咱们不能待在这儿!费尔莫特勋爵随时都可能会没命!”
言和看到她哥哥脸上表情的变化明白他反应过来了。如果勋爵死了,七个古老的亡命之徒将被释放……会看到两个容器跟他们困在一个房间里。言和有魂灵朋友保护她,至少能试着驱逐这些寄宿者,然而她哥哥却没有。
詹姆斯嘟囔了一句不适合在教堂讲的话。
“见了鬼,我们要怎么办啊?” 幽灵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