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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幽灵庄园 [英]弗朗西斯·哈丁 10314 2021-04-06 0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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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言和跋涉着穿过一里又一里地,无视快克医生怒不可遏的咆哮。

  “你想什么呢?”他逼问她,“你为什么要弄进来一名敌军?我们这帮人还不够四分五裂吗?”

  “泰勒先生知道去白合楼的路,”言和为自己辩护道,“况且,我们可能需要一个懂得兵术的人。”

  “据我所知,他也可能想划破咱们的喉咙,”医生嘟囔道,“他什么时候能停止发出那地狱一样的噪声?”

  在农场的时候,言和跟优生解释了她的“天赋”,他似乎明白她的意思了。他的灵魂镇定了下来,不再自我撕扯。然而距离她吸入他的灵魂已经一个小时了,他一直没有说话。接着他开始拼命大声祈祷,一直如此,连言和想跟他说话的时候也没停下来。

  言和不愿承认,但她开始觉得医生也许是对的。也许带走优生的灵魂这个做法匆忙且愚蠢,但言和受不了看着他毁灭自己。

  “他也许需要一些时间适应。”她告诉医生。

  “他没时间了!”快克生气了,“我们马上就要进入白金汉郡的边境,需要他来指路!”

  言和边走边看着太阳升到顶点,又随着下午的流逝开始下降。自从她离开斧沃斯农场,就一刻不停地赶路,不敢停歇。詹姆斯一定正在什么地方寻找她。

  言和知道自己正在横穿无人之境,两边可能都会有军队游荡。她俯身贴着灌木丛前行,希望远处不会有人看到她。如果有士兵在这种地方碰到她独自一人赶路,可能会起疑心逮捕她,更糟的是,他们的处境也许很危险。

  她马上就要进入议会军的领地了。如果她真的被抓住搜身,艾普女爵的戒指,还有国王给的期票都会证明她是保皇党。在一个灌木丛里,她有些不情愿地停了下来,把东西埋在了一棵桤木下面。

  正当她准备跨出灌木丛进入草原的时候,她的脑袋里响起了急促的低语声。

  “回去!”

  她条件反射地躲回了树篱的阴影里,藏在高高的荨麻丛后面。她这才发现祈祷声停止了,低语声是优生发出来的。她向草原张望,看到树篱后面有一处耀眼的闪光。

  “小型望远镜。”优生低声说。

  言和一动不动,过了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间,两个肩膀上扛着火枪的男人从树篱的缺口穿过,走了过去。她一直待在原地,直到确认他们消失不见。

  “谢谢你,泰勒先生。”她边说边小心地再次上路了。

  “习惯而已。”那回答没带什么好脾气,但至少他没有继续祈祷了。

  “泰勒先生。”言和又柔声试着叫他一次。

  “怎么了,巫婆?”死去的士兵恼了。他听起来很沮丧,略带挑衅。

  言和在惊愕中退缩了,所有想好的安慰他的话都消失不见了。

  “我不是巫婆!”她抗议道,“我告诉过你我是谁!我告诉过你费尔莫特家族的事情!”

  “我知道你说了什么,”优生说,他的声音颤抖但很坚定,“你很聪明,我很虚弱。你告诉我国王站在巫婆这一边,我能帮你打败他们。我告诉自己说这是上帝的旨意,但你用了费尔莫特的巫术。你把魂灵附在自己身上,还有一只野兽听你指挥。我才是那个跟巫婆做交易的人……而我还让你收走了我的灵魂!”

  “如果我是巫婆,”言和回答,“我还费这劲收你的灵魂干吗?你都肯定你的灵魂注定要下地狱了,我干吗不把你留在那儿,等审判日再来找你?”

  “你想让我带你去白合楼。”优生立即说,“你也许想在那儿伤害我的同胞。据我所知,你可能会给他们下毒下咒。我背叛过我的兄弟们一次了,我抛弃了他们,我不会再次背叛他们的。”

  他听起来害怕极了,但意志坚定。也许他已经做好准备,只等言和向他投掷恶毒的咒语,然后一口吞下他的灵魂。言和闭上眼睛,愤愤地叹了口气。

  “如果我是巫婆,”她说,“我干吗不飞过这几英里,省得把脚走得流血?我干吗不变成一只野兔躲避那些士兵,反而蹲在荨麻丛后面?我何不派小魔鬼现在就拿来山鹌派和一大杯啤酒?我倒希望我是个巫婆!

  “但我不是。我不会魔法,只是继承了我不愿意要的祸害。我有血有肉——现在满身瘀青,骨头都快散架了。我邪恶的主人只有费尔莫特家族,而我却没日没夜地从他们身边逃走。”

  “我的确想相信你,”年轻的士兵说,他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凶了。“如果费尔莫特家族的人真的是巫师,如果你真的是他们的敌人……咱们就告诉所有人!”

  “我没有证据!”言和大叫,“他们会说我是疯女人,是个巫婆,就像你一样!”

  “但如果我们能让所有人看清楚真相,”他感叹道,“可能会扭转战争的形势!”

  言和犹豫了,她知道接下来自己要说的话会把事情变得更糟。然而,撒谎远非开始一段关系的好办法。

  “抱歉,泰勒先生,”她告诉他说,“我一点都不在乎谁赢得这场战争。”

  她的脑袋里立刻变得混乱。

  “胆子不小!”医生大声说,“竟然把陛下和那些议会军的叛徒相提并论——”

  “你怎么能这么说?”优生的声音听起来一样愤怒,“你怎么能不在乎人民的安全和自由?”

  “啊,别嚷嚷了,清教徒!”快克医生打断他,“你和你的同类只会把我们带到毫无乐趣的世界,那里没有欢乐没有美,更没有神秘高尚的东西能扬升我们的灵魂!”

  “而你宁愿看到国王成为血腥的暴君,把所有持异见的人的脑袋都砍下来!”士兵回答,“这算什么‘欢乐’,算什么‘美’?”

  “你哪来的胆子,你这个卑鄙的穷鬼——”

  “多亏咱俩都死了,先生!不然我——”

  “别在我脑袋里面叫喊!”言和大声喊道,附近几只鸟受惊飞走了。“我不在乎。我为什么要在乎?没有人告诉过我我为什么要为国王牺牲,为什么要爱戴议会军胜过我自己的躯壳!我想活下去!我更同情所有想活下去的人!”

  沉默了很长时间。

  “我想,我也不能怨你,”优生终于开口说,“我也想救自己的命来着。”他不自然地笑了笑,“原谅我,我没有权利因为我活得失败,就要求你去冒付出生命的危险。你是个年轻的女孩,我应该让你免受伤害。”

  充满悔意的优生比充满怀疑、怒气冲冲的优生更难对付。言和给了他第二次机会,她能给他带来什么救赎吗?

  “那你的计划是什么?”他平静地问,“你为什么想去白合楼?”

  “那儿有我要找的一个人,”她解释说,“一个背信弃义的家伙,但他可能知道我们应该怎么对付费尔莫特家族的人。”

  “然后呢?”他问,“然后你要做什么?如果战争对你不重要,什么对你是重要的?”

  这个简单粗暴的问题让言和站不稳脚跟。她想要什么?她发现自己不知道。这么长时间以来,她脑子里都是她不想要什么。她不想被铁链拴住,不想被关起来,不想被古老的魂灵挤满身体。她不想活在对长者的畏惧之下。但她想要什么?

  “我想救我的哥哥,”她慢慢说,“他身体里都是费尔莫特家族的人的鬼魂。我想把那些鬼魂赶出去,让他自由,这样我就能给他一巴掌,骂他是个蠢货,还有……”

  她的脑海被回忆占据了。杰考的鬼魂在尖叫,托马斯先生脸上露出恐惧,詹姆斯的眼睛后面都是死去的东西,还有冷冰冰的长者,眼睛像蛇一样,对他们有着剥夺他人生命的权利那么确信。

  她心里有一个愿望,那愿望像一座黑黢黢的山一样压着她,让人望而生畏,不可估量,但她终于正视了这个愿望。

  “还有,”她大声说,“我想打败费尔莫特家族的人。”

  “这听起来还值得费点功夫。”优生的声音第一次听起来有了笑意。

  *

  有了优生当向导,路好走多了。没有他不停地祈祷,旅途也更加令人愉快。言和向他解释了一些自己的过去,而优生也慢慢向她敞开了自己的过去。他出生在诺维奇,是个桶匠的儿子,在他父亲的商店里长大。他在当地一个小学学会了识字,开始教他的妹妹。

  接着战争爆发了,他第一时间参了军。

  “我没有疑虑,”他说,“我怎么可能留在家里敲打木桶呢?而战争正在把这个世界敲打成新的形状。这场战争是为了国家的精神而战!我想尽我的一份力!这对我来说就像饿了要吃东西,渴了要喝水一样自然……”

  他把话题扯远了。即便他的话语里满是热忱,里面也有一丝感伤。

  影子渐渐拉长了,言和已经走了十五英里,优生确定他们已经到了白金汉郡。她累坏了,脚也磨出了水疱,腿和受伤的地方也很疼,而且她饿了。过去几天她已经吃完了葛特丽管事给她的食物,斧沃斯一家给她的粥也很稀薄。

  熊也饿了,这是它很熟悉的感受。言和能感觉到它的焦躁不安,一有风吹草动,它就兴致盎然。

  言和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站住了,她正在抬头看附近的一棵树。树上有一个黑色的东西,看起来像是鸟巢。言和能感觉到熊正想着鸟蛋里面流淌出的汁液,还有咬碎雏鸟的声音。但换个角度,她发现那根本不是鸟巢,只是一堆树枝而已。她发现自己的嘴张开了,牙齿正咬住树刚萌发出的柔嫩的叶子。

  “熊!”言和吐出嘴里的树叶告诉它,“我不能吃这些!”

  但熊现在不可驯服。它伸出言和的手抓住一截腐烂的树枝,把它折断,露出碎裂的横截面。言和发现自己正在舔食那上面来回奔忙的蚂蚁,舌尖上的蚂蚁尝起来就像是胡椒的味道。

  优生尖叫了一声,明显震惊且警惕。要想说服优生,言和并不是困在女性身体里的魔鬼,展露兽性恐怕不是最好的方式。

  言和叹了口气,坐在附近溪流的岸边,脱下鞋袜。

  “没有魔鬼的蹄子。”她干巴巴地指给优生看,然后把脚放进水里,让冰冷的水来麻木水疱带来的疼痛。“而且我也不会在水流中消失。”

  流水中闪过一个黑影,吸引了言和的注意。几乎在瞬间那条小鱼就消失了,但明显熊也注意到了。言和开始流口水,她也不知道这是出于她的饥饿,还是熊的饥饿。

  她发现自己又开始跑动了,等她回过神来,她已经一只脚踩在水里,湿了裙边。

  “停下!”但如果熊能抓住一条鱼的话,她真的想要阻止它吗?“再等一下。”她可不想湿了衣服,因为如果她没有办法把衣服烤干,晚上要睡在谷仓里的话,她会被冻死的。她小心翼翼地把裙子提起来,掖好,系在腰线以下的位置。

  接着,她让熊带着自己走到溪流里,冰冷的流水冲刷着她,脚下长满水草的石头滑溜溜的。刚开始冰水还令人惬意,但很快就刺得她的皮肤生疼。她一想到自己的时间不多,后面还有人追赶,思维就停不下来。然而熊的耐心却稳得像一座山。过了一会儿,言和被它警觉的平静感染了。冰冷的水带来的痛苦变得像蓝天一样平常,她的思维也不再慌乱。

  那里!言和用不属于自己的反应速度将一只手插到水里,捞出了一条棕色的肥鲈鱼。鲈鱼从空中飞了出去,落在了岸边,不停地扭动挣扎,想跳回水里。

  言和发现自己跳出水,四肢着地趴在地上,一只手按住鱼头,牙齿咬住了活鱼的鱼身。

  “待在那儿别动!”突然响起了一声喊叫。言和抬起头,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抽出剑指着她。他刚刚从树丛的入口处走了过来,似乎他看到言和跟言和看到他一样惊讶。他的外套外面系着条破旧的腰带,言和估计他一定是个士兵,但那腰带上都是土,言和猜不出他是哪边的士兵。

  言和知道自己给人的印象。她牙齿中间的鱼还在抽动着,鱼尾几乎拍到了她的眼睛。虽然鱼的汁水让她想把鱼一口吞下,但她还是小心地把鱼从嘴里拿了出来,放下裙子,遮住自己的双腿。

  “你找见什么了?”一个年长的士兵从树林里走了出来。他长着宽大的鼻子,右眼上方有一道正在愈合的伤口。

  “她身上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年轻人说,恐惧的目光始终没有从言和身上移开。“她刚刚衣服脱了一半,跟一只野兽一样跳来跳去!她用牙齿咬着一条活鱼,像动物一样咀嚼——”

  “你饿急了也会这么做!”言和快速还嘴道。

  年长的士兵皱了皱眉头。

  “你从哪儿来?”他问。两个士兵口音一样,言和估计自己的口音暴露了她是个陌生人。

  “斯特拉福郡。”言和赶快说。她希望这地方足够远,能解释她的口音问题,但也近到她足以走到这里。

  “离这儿有段路程,”年长的士兵说,阴沉的脸上布满怀疑,“你为什么离开家?”

  言和满心希望对话没有进行到这个地步。她盯着两个男人,努力想猜他们效忠于哪支军队。她编的谎言可能会让一方满意,却会让另一方怒不可遏。

  “我认识那个人!”优生小声说,“那个年轻的——叫威廉·霍尔。他跟我在一个兵团。”

  那么他们是议会军了,言和随即编了故事。

  “我的继父把我赶出家门了,”她卷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瘀青,“他一心效忠国王,我不是,所以他打了我,告诉我说如果我回家他就把我杀了。”

  那个男人的眼睛里短暂地闪过一丝同情,但很快又被怀疑代替了。

  “你是有多害怕他,一路逃过了整个城镇。”他说。

  “我没想走这么远!”言和让自己的声音透露出一丝疲惫和绝望,“我想找份工作,我一路都在打听——”

  “工作?”年长的士兵现在声音像铁一样,充满敌意,“你觉得我们都是傻子?这个谷地到处都是作战的士兵!谁来这儿找工作?”

  “告诉他们说上帝给了你神示,让你来白合楼!”优生着急地说。

  “什么?”言和感到困惑不解,她不出声地问。

  “有一个长官在寻找占星者和预言家!”他匆忙告诉她,“他把这些人安置在白合楼里,像打胜仗的母鸡一样。”

  “我的确是在找工作……但是万能的天父给我以神示,让我必须去一个地方,”言和努力不让脸颊发烫,“一栋叫白合楼的房子。”

  两个士兵都僵住了,互相看了一眼。

  “你在神示中看到什么了?”年长的人问。

  “一栋红砖的房子,”言和重复优生的话说,“在一座山上,很高,四周都是林地。”

  “一个间谍也能这么描述。”那个年轻人低声说。然而,正当两个士兵交头接耳时,言和在听她脑袋里优生急切的话语。

  “我在神示中看到了你,威廉·霍尔。”她说。

  那个年轻人吓得跳了起来,几乎丢了自己的靴子。

  “两个月前,”她说,“你和另外两个士兵在一个村庄的教堂里。那是一座邪恶的教堂,里面都是恶俗的魔鬼的装饰……所以你晚上去那儿尽可能砸毁那里所有的东西。你砸断了圣坛的围栏,砸破了彩绘天窗,破坏了长椅上的雕刻。

  “接着,你的一个朋友拿下了十字架和上面的雕像,把它扔在石板上摔碎了。”

  威廉·霍尔明显畏缩了。年长的士兵却纹丝不动,甚至露出有些赞许的表情。

  “你们都停下来,看着耶稣碎裂的脸,”言和接着说,“你们都很害怕……但没有人承认。你们都变得更加猖狂,更起劲地砸东西,想要超过对方,这样就不用看地板上那双碎裂的眼睛。”

  威廉现在盯着她,脸上挂着迷信的恐惧,像是被催眠了一样。

  “你一个人把马牵了进来,让它喝洗礼盆里的水,证明你不害怕。你们都看着马用白色的大嘴舔水喝,都在大笑。但是教堂里的回音让笑声听起来像是一群魔鬼在嘲笑你们——于是你逃跑了。”

  年长的人疑虑地看了看他的同伴。威廉·霍尔咽了咽口水,点点头。

  “是在克兰顿,”他声音微弱,“我们都吓坏了,有一个人——那个砸十字架的——后来彻底变了。他内心崩溃了,他……一个星期以后就消失了。”他又看了看言和,睁大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和怀疑。“你怎么知道那笑声听起来是什么样?”

  “可以了,”年长的人坚定地说,“你执行了上帝的旨意,不要再想这件事了。”他用手背推开他同伴的剑柄。剑不再颤抖地指向言和。“把剑收起来吧,威廉。”

  他又转向言和。

  “女士,整理一下你的衣着,跟我们来。”

  言和站起来,整理了她的裙子,等她穿上鞋袜后,牙齿这才开始打架。

  “谢谢。”她在脑袋里说。

  “希望我没把事情弄得更糟。”优生听起来和威廉一样害怕,“我只有这一个办法。”

  空气中紧绷的气氛似乎消失了,但言和知道她刚刚提升了自己的筹码。她本来打算悄悄靠近白合楼,可能在那里观察一阵子,看能否看到赛蒙。她可没打算径直走进前门,冒险和赛蒙撞个对脸。

  一方面,看起来她像是被护送到白合楼的,而另一方面,她想掩人耳目的计划也彻底泡汤了。 幽灵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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