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身临其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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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身临其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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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旧是熟悉的灰暗色调,泛着年代感的黄绿色氤氲。模糊中,冉斯年看见了“永平街”的路牌,路的两侧皆是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矮楼。
远远小跑着迎面过来一个穿着难看校服的十几岁的少年,他与冉斯年擦肩的时候,打了一声招呼,他叫道:“嗨,一烽!去马戏团找你爸啊?”
还没等冉斯年回话,少年便头也不回地跑远了。冉斯年借着路边小店的橱窗玻璃看清了自己,自己也是十四五岁的少年,穿着同款难看的校服,梳着难看的寸头发型,长着一张白一烽的脸。
原来冉斯年现在在做梦,梦里他是白一烽。一定是那本日记,匆匆扫过一遍的那本白一烽的日记,把冉斯年带入了白一烽的少年时代。
冉斯年经过刚刚那个同学的提醒,已经清楚了自己现在要去马戏团找白一烽那饰演小丑的父亲白霖。从现在开始,冉斯年必须入戏,把自己当成白一烽。
白一烽步行了一会儿,很快便看到了一处被生锈的铁栅栏围起来的空地操场。这里是几年前就废弃的一所中学,现在的月光马戏团的大本营。月光马戏团就是白霖工作的地方,每年大概要在全省巡回演出两次,剩余的时间里,就在大本营这里休养生息、训练、排演新节目。今年马戏团的生意不好,明明应该是巡演的季节,可是一伙人仍旧留在大本营里吃老本。听说马戏团的团长正在考虑裁员。
白一烽快步朝那栋二层小楼走去,现在正值中午,他得趁午休时间去马戏团的食堂,跟自己的父亲一起吃午餐,因为马戏团的午餐是免费的。吃完午餐,他还得快步走回学校继续上课。
食堂在一楼,仅仅三十多平方米的空间里,已经是人满为患,马戏团所有的团员,还包括一些举家就住在马戏团里的家属都集中在这里。白一烽和父亲不住在这里,他们住在离马戏团不远的一栋筒子楼里,但父亲早出晚归,一天24小时,几乎有20个小时是在这里度过的。
白一烽不明白,既然家里这么困难,为什么还要另外在外面买房住,为什么不直接住在团里。团里虽然贫穷,但是空房间还是多的是。
“小烽啊,你也……”盛饭的赵婶儿歪着嘴,扯着嗓子像是要发泄不满,可话还没说完,却被白一烽的父亲给阻止了。
“赵姐,赵姐,不好意思啦,这孩子现在青春期,敏感得很,您关照一下,关照一下,有什么话,别当着孩子的面说,回头跟我说,跟我说啊。”白一烽的父亲白霖及时出现插嘴,让那个赵姐悻悻然地闭了嘴。
白一烽埋头吃饭,偶尔抬头就会看见周围人都会时不时朝他投来异样的目光。白一烽小声问父亲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父亲慈爱地拍着他的头说:“没什么,你只要把注意力放在学习上就可以,其余的事情不用管。而且,你忘了吗?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快吃,吃完了赶快回去上课去。”
草草吃完饭,白一烽忙往学校跑,跑到操场门口的时候,他敏感的耳朵还是捕捉到了两个刚刚吃完午饭从食堂里出来的阿姨的对话。
“真是拖油瓶啊!”
“唉,别这么说,孩子嘛,正在长身体呢。”
“不行,我得跟团长说说去。”
“我说你别多管闲事啊,别忘了,你也是个妈!”
白一烽隐约觉察出了这两人话中的含意,准确来说,是敏感的冉斯年觉察出了话中的含意。根据日记的记录,白一烽当年根本不知道,也没多想,这对话里的深意。
白一烽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他没有母亲,听团里的叔叔阿姨们说,母亲刚刚生下他就抛下他们父子出走了,因为她嫌弃白霖贫穷。白霖是给团长下跪,才得到了团长的同意,留下白霖和白一烽这个拖油瓶,给白一烽一口饭吃。
白一烽不恨母亲,因为他可以理解母亲,他这十几年一直生活在对贫穷的憎恶之中。虽然白一烽不愿意承认,其实他骨子里也是怨怼父亲的,因为父亲软弱无能,除了饰演小丑博观众一笑,成为众人的笑料之外,他什么都不会,是个懦弱且安于现状的小男人。白一烽更加喜欢马戏团里的驯兽师,那个整天与狮子老虎为伍的大男人,他不但长得比父亲帅,工资比父亲高,更是一个能言善辩的开朗男人,完全不像父亲是个少言寡语的老好人。要是有谁欺负他了,他告诉父亲,父亲就只会让他忍一忍,说家里没钱没势,惹不起麻烦。可是如果是向驯兽师黄叔叔诉苦的话,黄叔叔就会带着白一烽去报仇。白一烽能够感觉到黄叔叔对自己的喜爱,可能是因为黄叔叔一把年纪没有孩子的原因吧。
时间跳跃到周一的升旗仪式,每周一的升旗仪式,学校规定全体学生都必须穿校服。学校刚刚统一订购了一批新的校服,不再是那种难看的运动服,而是像偶像剧里那样的藏蓝色西服,女生则是西服搭配及膝的裙装。
白一烽好不容易才凑够了新校服的钱,可是班上的另一个男生却在背地里传闲言闲语,说白一烽根本交不起校服钱,他的校服是偷来的,偷的正是他的校服。
周一的升旗仪式,那个男生没有穿校服,被校长直接点名批评。那个男生脸面上挂不住,直接当着全校的面指控白一烽偷了他的校服。白一烽为了证明校服的确是自己的,直接跑回家去找当时交校服钱的时候,老师开具给他的收据。
在跑回家的路上,白一烽遇见了马戏团的那位盛饭的赵婶,赵婶冲他叫道:“小兔崽子,又逃课啊?看我不告诉你爸去!你爸也是个没用的东西,孩子三番五次逃课,也管教不了!”
白一烽懒得理会这个泼辣的女人,冲她做了个鬼脸,脚下根本没停,可是心里却在暗暗咒骂这个老女人,你儿子才三番五次逃课呢,胡说八道,嚼舌根子的坏女人,我爸爸当然不会管教我,因为根本是你诬陷我!
最后,白一烽拿着收据跑回学校。老师和校长没有追究他升旗仪式还没开始就跑回家的逃课行径,主要是忙着追究那个男生的诬陷行为。
冉斯年继续在梦里扮演着白一烽的角色。
仍旧是那条稍显冷清破败的永平街,色调也仍旧是昏黄暗绿色的。白一烽身处父亲白霖低价买下的破旧筒子楼里。傍晚拆迁办的人再次上门,赶上父亲不在家,白一烽再次转达父亲的意思,拆迁补偿款不达到他们的要求,他们是绝对不会搬走的。
好不容易赶走了拆迁办的那两个人,白一烽伏案做作业,专心学习,因为他认定,只有努力学习,考上好大学,才有可能扭转现在窘迫的局势,他和父亲的未来,全都背负在自己的背上。他除了拼了命学习,没有别的出路。
走廊里传来了杂乱沉重的脚步声,听声音就听得出,走路的人气焰嚣张,不是什么善类。果然,砸门声响起,与白一烽仅仅隔着几米的门外是三个流氓混混儿,他们大声咒骂着,时不时还去砸邻居的门,像是寻衅滋事。
可是筒子楼里的钉子户们心里都清楚,这些个混混是拆迁办的那位能耐的小头目雇来的帮手。他们白天来文的,苦口婆心地劝,晚上就来武的,直接威胁恐吓,目的都是想要他们搬走。
这一天,混混儿们似乎特别卖力,竟然直接撞开了白一烽家单薄的木门。三个文身大汉气势汹汹,就站在白一烽面前,像是三只饿狼包围了一只无助的小鹿。
白一烽想也没想就抓起电话拨给父亲,可他耳边只有无尽的拨号声和三个混混儿的邪笑声。
白霖没有接电话,不知道是因为在忙没听见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一刻,白一烽的心凉了。他第一次萌生了要杀人的念头,他恨不得杀死这三个总是来欺负人的流氓混混儿。而事实上,不久的将来,这三人里,其中那个殴打过白霖的混混真的死了,死在了白一烽的梦里,死在了现实中。
就在三个混混揪住白一烽的衣领,想要给他第三个巴掌,并且在他的手背上烫下一个烟花的时候,黄勇叔叔风尘仆仆地冲了进来,与三个混混扭打起来,一如他周旋在猛兽中时一样勇敢无畏。
也是在那时,黄叔叔成了白一烽心中的英雄,他更加蔑视自己的父亲白霖,更加崇拜黄叔叔。有的时候,他甚至萌生过一个念头,如果自己的父亲是黄叔叔该有多好。他甚至怀疑过,也许自己真的是黄叔叔的儿子,不然他怎么会对自己这么好?而且,他也听见过马戏团里的闲言碎语,的确有八卦大妈怀疑过自己是黄勇的儿子,因为自己长得跟黄勇的确有那么几分相似。
混混儿们终于被赶走,黄叔叔的脸也挂了彩,他匆匆告别白一烽,说是让白一烽去邻居家暂住一夜,明天白天他上学的时候,白霖会找人来修好木门。
结果第二天晚上,木门真的修好了,可这一天,白一烽却没看见父亲。马戏团里的人说白霖害怕那些混混儿报复打算躲起来几天,他把白一烽托付给了黄勇。白一烽更加蔑视父亲的胆小如鼠,因为惧怕混混儿,居然把儿子丢下自己躲了起来,这算是什么父亲?可父亲毕竟是父亲,这么多年的含辛茹苦,白一烽也是看在眼里。
白一烽在矛盾中冒出了一个念头,他要杀死那三个混混,他要成为这个家里的英雄、保护者、捍卫者,他跟他那懦弱的父亲不同,他要反击,而不是躲藏!他得为了父亲和自己,为了这个家未来的安宁,也是为了争一口气,更是为了让拆迁办那些人死了夺走他们唯一的家的念头,他要杀了那三个混混儿!
2
冉斯年平静地睁开双眼,时间显示是清晨七点。昨晚他做了不少的梦,梦的依据全都是白一烽的那本日记。其中,那个有着重表达片段的重现性质的梦,像是给冉斯年打开了一扇大门,让他进入到了白一烽的少年时代,让他进入到了那个十年前开始、延续至今的迷宫之中,同时,也给出了他走出迷宫的指引和钥匙。这个梦没有直接重现十年前案发时段白一烽的动向,而是选择在了案发前一段时间,那是因为白一烽的这几段经历就是小丑连环杀人案的动机和根源!
洗漱完毕后,冉斯年出门在常去的早餐铺子吃了早餐,然后便打算搭乘地铁前往公安局找瞿子冲。
早上八点,冉斯年从早餐铺子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那辆违停在路边的红色宝马,还有一身惹火招牌服装的车主。那身材,那装扮,那名牌,那车,车牌号,还有那熟悉的眼神,让冉斯年第一时间便确定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正是饶佩儿。
看来地铁的票钱也可以省了。冉斯年一边想,一边笑着走到车前,二话不说就上了副驾驶。
待饶佩儿上了车,冉斯年才开口:“快开车吧,趁交警和罚单还没有来。”
饶佩儿发动车子,好奇地问:“你不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不用问,一定是瞿队告诉你的。”冉斯年漫不经心地回答。
饶佩儿一惊,随即笑着问:“你怎么会知道是瞿队?”
“因为知道我喜欢在这家早餐铺子吃早餐的人,只有他。”冉斯年轻松地回答后又问,“怎么,瞿队是什么意思?要撮合咱们?”
饶佩儿含着笑意白了冉斯年一眼:“撮合是撮合,不过你别误会,是撮合咱们成为室友。瞿队说昨晚看见我送你去警局,看来咱们关系处得不错,恰好我又是能够付得起房租的人选,所以他想让我成为你的房客,为你减轻经济负担。”
冉斯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顺水推舟地爽快答应:“也好,月租三千,押金免了,半年一付款。咱们什么时候签合同?”
饶佩儿扑哧一声笑出来:“我还以为你冉大师是个不近女色的柳下惠呢,没想到也是普通男人一个。看来我的预算里每月可以省下两千啦,我随时有空签合同。”
“别急,”冉斯年侧头望着正在开车的饶佩儿,“之所以给你的价格比小范便宜了两千,我也是有条件的。”
饶佩儿警惕地缩了缩身子,严厉地问:“什么条件?告诉你,本小姐可不是网上传的那么随便的人!你最好放尊重一点,陪睡什么的,你想也别想!”
冉斯年冷哼一声:“小姐,你想多了。我说的条件是,你的车子,咱们共用。你不用车子的时候,我用;咱们同时需要用车子的时候,我用;当然,养车的费用,你出;偶尔我没精神开车的时候,如果你有空,得给我当司机,就像现在这样。”
饶佩儿抿嘴思索了片刻,坏笑着说:“成交,车子的问题听你的,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你还有条件?”冉斯年有些不满地反问,随即马上反应过来,“要我免费为你释梦对吧?”
饶佩儿欣喜地叫了声:“Bingo!以后只要我有需求,你得随时为我免费释梦。反正这对于你来说就是稍稍动动脑筋,说几句话的事,又不损失什么。我可是要损失油钱哒。”
冉斯年叹了口气,无奈地耸肩:“好吧,我这个人最不擅长讨价还价,便宜你了,要知道,就算是VIP级别的客户,来我这里释梦一次的价格也相当于你半个月的房租呢。”
饶佩儿笑嘻嘻的,像是占到了大便宜,随后又无所谓似的补上了一句:“哦,对了,我妈会经常来看我的。”
冉斯年正在打哈欠,听到这句话,下巴差点没脱臼。
到达公安局后,冉斯年直接进了瞿子冲的办公室,打了个响指说道:“瞿队,我有答案了。把白一烽带到会议室吧。”
瞿子冲本来正在埋首看资料,听冉斯年这么说,也是双眼放光,马上起身去安排。
“白一烽正在接受两位专家的精神鉴定,大概半个小时后结束,咱们先去会议室等着吧。”瞿子冲一面说,一面推开会议室的门。
落座后,冉斯年对瞿子冲道谢:“对了瞿队,谢谢你为我介绍的房客,很不错,身材养眼,我很满意。”
瞿子冲有些尴尬地赔笑:“其实我是有意撮合你们的,郎才女貌,你们站在一起绝对是金童玉女般的组合。斯年啊,你也该从阴影里走出来,开始新的生活了。苗玫,你还是忘了她吧。”
冉斯年邪气地一笑,没心没肺地说:“是啊,那样的前凸后翘天天在我眼前晃,我想不忘苗玫那个飞机场都难呢。再次谢啦。”
瞿子冲干笑两声,心里清楚冉斯年这话是在敷衍他。 神探弗洛伊德(新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