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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节

　　服毒

　　山洞里还是那么黑暗。但是他们刚站住，就有人从外面进来，点燃了他们旁边的一盏小油灯。这油灯的油应该是用什么动物的脂肪炼成的，点起来还有股香气。

　　灯光很暗，只能照着他们这几个人。

　　张雷说：“怎么看不到人啊？”

　　老道长说：“这次还有盏灯呢，上次什么都没有。大当家的在否？”

　　李菲有些奇怪，问：“您跟谁说话啊？”

　　还是那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跟我。”

　　大家都听出来了，这个声音跟刚刚在山坡上发表讲话的声音是一样的，就知道他是这个山寨的大当家的了。

　　张雷问：“请问您是谁？”

　　那人等了一会儿，才说：“我可以告诉你我是谁，但是不是现在。你们先说说，你们都是谁吧。”

　　张雷说：“好，我先说吧，我叫张雷，山外屯子里的，猎人。”

　　那苍老的声音说：“好，猎人好，会开枪吗？”

　　“当然。昨天你们把我的枪抢了去，要不我自己也能打死十个日本人。”

　　老人满意地说：“好。下一个。”

　　张凯站出来：“我叫张凯，是张雷山东老家的兄弟，我是刚从山东逃荒过来的。”

　　老人说：“山东人，呵呵，好。我年轻的时候，在济南玩过女人，花钱不少。你是山东济南的吗？”

　　张凯正色说：“不是，我是山东莱阳的。”

　　老人说：“噢，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好地方，会打枪吗？”

　　张凯说：“我在老家参加过联庄会，学过。”

　　“联庄会是什么东西？”

　　老道长替他解释说：“就是……民团。”

　　老人说：“噢，也行。”

　　李菲接着说：“我叫李菲，是国家地质队化验员，刚学会拿枪，还没打过。”

　　老人说：“噢，那个高个儿呢？”

　　张日学着他们说：“我叫张日，别的不记得了。”

　　老人很奇怪，问：“你怎么不记得了呢？”

　　张日说：“我也不知道。”

　　张雷替他解释说：“他被人打了脑袋，失忆了。”

　　“这么回事啊。那挺可怜的，哪里人啊？”

　　张凯说：“是我兄弟。”

　　李菲看了张凯一眼。张日问张凯：“我真的是你兄弟吗？”

　　“当然。”

　　老人说：“好，很好，我看还有一个小孩子，是吧？”

　　张秀丽刚要说话，张凯替她说：“大当家的，这个是我闺女，叫张秀丽，才十多岁。”

　　老人“噢”了一声，很兴奋地说：“噢，不错，两个女人，我们这个山寨又多了两个希望。”

　　李菲问：“两个希望？您什么意思？”

　　老人说：“不瞒各位说，凡是进入到我的地盘的，都得成为这山寨的一员。当然，你们也有另外一个选择，那就是死。我相信，你们都这么年轻，都会珍惜自己的生命。”

　　老道长说：“我可不年轻，我应该比你大多了。”

　　老人难得地笑了笑：“那也没用，任何人到了这里，都只有这两个选择。何况……”老人停顿了一下，“何况这些日本人是你们引过来的，这些日本人杀了我们三十多个人，你们应该都看到了。”

　　老道长说：“大当家的，我们都是中国人，因为我们，让您的三十多人死亡，我非常难过。但是，我们不知道你们在这里，否则，我们不会朝这里跑。”

　　老人说：“你说得没错，我也没有因此怪你们，否则你们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老道长想了想，说：“那这样好不好？您把我们的枪还给我们，我们帮您把这些日本人消灭，您就放我们走。”

　　老人说：“不行。进我山寨的人，没有活着出去的，都是死在山寨里，不是老死，就是杀死。”

　　张雷多了个心眼，说：“好吧，我们答应您，把枪发给我们吧。”

　　老人说：“好。”然后他喝叫一声：“来人。”

　　有人捧着六碗草药似的东西，送到大家面前。

　　大家一愣。李菲嫌恶地捂着鼻子：“这是什么东西啊。”

　　老人笑了笑：“断肠散。这东西每六天发作一次，只要第六天到我这里拿解药，就没问题。呵呵，这东西闻着苦，喝起来还行，不苦。”

　　老道长说：“大当家的，这样不妥吧？我们是诚心诚意帮您打日本人的，您怎么能这样？”

　　老人说：“是你们自己闯进了我的地盘，还带来了日本人。二十年前，就是这些畜生差点儿把我们山寨的人杀光，四百人，剩了不到十个。我被他们打断了双腿。我的一辈子，还有我们山寨，都是毁在了他们手上，现在你们把他们又带来了。你们没看到吗？昨天晚上，我们死了三十多个人，负伤二十多个人。你这个道长还说是诚心诚意帮我们打日本人，如果你们不来，我们能死这么多人吗？我们还用打日本人吗？”

　　老道长被老人说得没话说了。

　　李菲说：“那让我们吃断肠散，不是要害我们吗？”

　　老人说：“只要你们待在山寨里，别出去，第六天，我肯定会给你们解药吃。但是如果你们想跑，呵呵，可就怪不得我了。”

　　老道长说：“那我有个条件，就是把这些日本人杀光之后，你就得放我们走。”

　　老人说：“不行，即便是杀光了日本人，我也不能放你们。何况，就凭你们这些人，杀不过这些日本人的。”

　　老道长奇怪：“您怎么知道我们杀不过他们？如果我们能杀了他们呢？”

　　老人停了停说：“那就杀了再说。”

　　张雷刚想说什么，被老道长拽了一下。老道长说：“大家尊重大当家的，就喝下吧。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相信，如果咱能把日本人杀光，大当家的会放了咱的。”

　　李菲很怀疑，说：“如果他不放呢？我可不想在这里给他们生孩子。”

　　老人很阴险地笑了笑：“真的不喝？”

　　李菲心一横：“不喝。”

　　老人喝了一声：“来人。”

　　从外面进来几个壮实的汉子，架着李菲就走。李菲拼命挣扎，张雷和张日把这两个人挡住。外面的人听到里面吵起来了，一下子涌进好几个人，双方刚要动手，老道长喊道：“住手。”

　　双方的人都停住。老道长捧着药碗，一口喝光，他捧起另一碗，递给李菲：“喝吧。”

　　李菲咬着嘴唇，看着还冒着热气的药碗，泪水流了出来。

　　大家都看着她。李菲长叹一口气，擦了擦眼泪说：“真没想到，日本人要杀我们，中国人也要下毒害我们。”

　　老人说：“我们是从来不害人的，我们是被人害得怕了。我不先制住你们，日后必定会为你们所害。”

　　李菲索性豁出去了：“不害人，能让我们喝断肠散吗？不害人，能抓着我们，不让我们出去吗？”

　　老人冷冷一笑：“别忘了，是你们先害我们的，不是你们带来了日本人，他们怎么能找到这里来？”

　　李菲辩解说：“如果你们不抓我们，日本人就跟着我们走了，你们肯定一个人也不会死。所以，归根到底，是你们自己害了自己，现在还要害我们。”

　　老人很惊讶：“什么？日本人跟你们走？什么意思？你们是给日本人做向导？”

　　老人最后的话音，已经带着滚雷般的怒意了。老道长见状，只得把自己的处境和意图原原本本跟老人说了。老人哼了一声：“你们要找金人？”

　　老道长说：“那个日本人现在成了警察局的副局长，日本人杀害我们中国人，警察局不但不管，还设法杀害去报案的人。我们没有办法，只能找金人帮忙，消灭这些日本人。”

　　老人说：“听说金人居住的地方土地肥沃，四季常青，粮食多得吃不完，我也派人找过他们，都没有找到。”

　　老道长笑笑说：“四季常青倒是没有，只是他们居住的地方比较奇特而已。”

　　老人好奇了：“怎么奇特呢？”

　　老道长说：“他们居住的地方，据说是当年清朝皇族养气的地方，风水绝佳。最主要的问题是，清朝的道士李明彻曾经带人在那儿利用山势，用奇门遁甲之术，造了很多障眼法，不懂机关的人根本进不去。所以，无论是后期的清朝还是‘国民党’，无论是日本军队还是俄国的探险家，知道金人的人，都来找过他们，但是都没有找到。因此，这些年他们生活得不错。”

　　“那可真是个好地方。”老人若有所思。

　　老道长说：“是，是个好地方。”

　　老人沉吟了一会儿，问道：“道长，你去过那个地方？”

　　“二十年前，去过一次。”

　　“我有个提议，对你，对我，都好。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

　　老道长有所警觉了：“大当家的，您有什么提议？”

　　“我想让你带大当家的我去金人住的地方。”

　　老道长听了大惊：“大当家的，万万不可。金人住的地方虽好，对外人来说，那就是龙潭虎穴，非常险恶，一般人根本进不去。况且他们个个身怀绝技，大当家的，不瞒您说，虽然您人强马壮，恐怕也不是金人的对手。”

　　老人冷笑几声：“他们真的有那么厉害，就不会让日本人杀了那么多人。道长，我告诉你，无论是多好的功夫，都不如日本人手里的枪，这个我是领教过了。”

　　“可您不是日本人啊。”

　　“我当然不是日本人。可是我的手里也有枪。难道打不过金人？”

　　老道长很愤怒了，但是他压抑着情绪：“大当家的，我觉得您现在应该想想怎么对付这些日本人，他们可是就在眼前了。”

　　老人说：“我现在不想对付日本人了。我想让你带着我们去找金人。”

　　老道长实在压抑不住愤怒了：“日本人杀了您那么多人，您不是发誓说要为他们报仇吗？”

　　老人的声音愤怒起来：“这不是你们应该管的。弟兄们，让他们喝药。否则拖出去杀掉！”

　　众人涌上来，逼迫张凯等人喝了药，六人就被赶进了一个山洞里。

　　老道长心情压抑，一直没说话。李菲意识到自己多说话了，很内疚：“道长，对不起，我太笨了。”

　　老道长摇摇头，叹了口气：“算了，这都是天意，看来金人要有大劫啊。” 被诅咒的要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