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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节

　　行刑

　　晚上，大家靠在一起打盹儿，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了枪声。

　　一开始声音不是很激烈。几个人抬起头，张雷说，弄不好他们是跟日本人干起来了。

　　老道长经过一下午的观察，知道这帮人枪支很少。除了那个外国人的冲锋枪，他们只看到了两支火铳，虽然他们看到的不是全部，但是也说明这些人杀人主要得靠手里的弓箭和大刀片子。

　　让他们大跌眼镜的是，这些人因为习惯了黑夜活动，在这样的夜里，不点灯，也不用火把。他们几乎不用说话，只听得传令者的脚步声像是小鼓槌一般敲击着山坡，一会儿，众多人马从山上各个角落聚集在一起，然后像蛇一样就出发了。

　　远处的枪声断断续续，这里的人马也出出进进。偶尔火铳的怒吼，像是突然被踩了尾巴的毒蛇，噬咬着他们的神经。

　　“这些人能打得过日本人吗？现在他们应该放了咱啊，万一日本人上来了，咱不就完了？”张凯说。

　　“日本人要真的攻上来，他们也不会放了咱的。这些人的宗旨是谁也不相信，没有朋友。如果咱不归顺他们，他们的做法应该是把咱杀掉。”张雷望了望外面，外面早已是火光冲天。

　　“杀掉？我们又没有侵犯他们，为什么要杀掉？”一直不说话的张日问道。

　　“没有永远的朋友，朋友很可能是给你致命伤害的人。无论是谁，不归顺他们，就是死路一条，这是‘山虎’的丛林法则。他们就靠这个生存了一百多年，要是没有这一条，他们早就被灭干净了。”

　　李菲说：“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杀了我们呢？”

　　老道长说：“我听说过一个故事。说是‘山虎’本来是帮派成员，逃生到大山之后，还有很多之前帮里的成员来找他。‘山虎’对待来人非常好，好酒好肉伺候。但是这些人大都是从南方富庶地方过来的，到了老林子后不习惯这里的艰苦，很多人住了些日子就要走。‘山虎’那时候兵强马壮，所以他们来了欢迎，走也不强留。时间长了，人多了，就有人向清廷告密。清廷对帮会是抱着追杀到底的决心的，听说‘山虎’在这里，调集大兵，由告密者带领，秘密包围了‘山虎’的驻地。幸亏‘山虎’的一个手下打猎时发现了清军，逃回去告诉了‘山虎’。‘山虎’组织突围，他人是冲出去了，不过损失非常惨重。后来组织里就有了这个不归顺就杀掉的规矩，只要看到他的人，就不能放出山林。”

　　大家听完，沉默了一会儿，李菲说：“咱这次真的惨了。”

　　老道长说：“凡事都有个例外。这个新的大当家的，好像对凌云观还比较有好感，我觉得他们总不至于杀了我们吧。”

　　张秀丽问：“道长爷爷，那我们要归顺他们吗？”

　　老道长说：“不。咱要杀了那些日本人，救出你妈妈和其他人。”

　　张秀丽刚要说什么，有人跑了过来，喊走了一个看守着他们的岗哨。张凯说：“这仗打得还挺凶。”

　　张雷忧心忡忡地说：“如果日本人真的想灭掉他们，这些人根本就不够他们打的。‘山虎’已经不是当年的‘山虎’了。”

　　枪声响了一会儿，歇了下来。大家侧耳听了一会儿，没有人跑回来的声音。李菲说：“不是都让日本人打光了吧？”

　　张雷说：“不能吧。那也太不经打了。”

　　等了一会儿，有沉重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山虎”们从山下爬到这座山坡，抬着担架，把一个个战死者抬到了他们面前。

　　张雷数了数，死了近三十人。

　　“山虎”们围着死者坐下来，一直就这样坐到了天亮。

　　天亮后，山坡上出现了女人和孩子。女人们有的抱着死去的男人大哭，有的很漠然。小孩子们围着尸体看了一会儿，就来看关在笼子里的张雷他们。

　　李菲看见一个小女孩虽然穿着破烂，但是长得很秀气。小女孩茫然地看着他们，用手摸着一根一根的大木头，好像不理解他们怎么会住到这里。

　　李菲问她：“小妹妹，你多大了？”

　　小女孩摇摇头。张雷说：“住在这儿的人能知道自己多大了吗？他们没有钟表，也没有日历。”

　　张雷话刚说完，小女孩说：“我七岁了。”

　　李菲伸手想拍拍这个乖巧的小女孩的脸，小女孩躲开了。李菲想从身上摸点东西送给她，摸了个遍，什么都没有。

　　她只好遗憾地摊着手。她又问小女孩：“死去的是你爸爸吗？”

　　小女孩点点头，看了看大家，好像突然看到了危险，朝那些死人跑去了。

　　李菲惊讶的是，面对死人，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没有一个害怕的，他们都那么坦然自若，好像只是面对着在睡觉的亲人一样。

　　太阳很高的时候，从另一面山坡上跑上来一支二十多人的队伍，队伍后面跟着一个很奇怪的轿子。轿子很粗糙，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但是很长，有普通轿子的两倍长。轿子的两面各有两个窗户，用厚厚的挡板挡着。

　　轿子背朝囚笼停下，在场的人见了轿子，都站起来，面朝轿子肃立。

　　少顷，从轿子里传出那个苍老的声音：“今天是山寨大难的日子。我们的英雄，为了山寨的平安，选择了死亡。但是，我们用我们的刀枪，把日本人也杀死了大半，我们保住了我们的山寨，保护了妇女和孩子，保住了山寨的希望。在这里，我代表山寨里活着的弟兄，向死去的弟兄致敬。我还要告诉他们，我们山虎帮一定会替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在下面一阵阵“报仇”的呼叫声中，几个人从山后转出。他们押着俘虏的两个日本人，围着死者转了一圈，然后把日本人押在离山坡比较远的地方。

　　那些妇女和孩子见到了杀害亲人的仇人，都冲了上去，对着被绳子捆住的日本人又是抓，又是咬，搞得那两个日本人狼嚎一般地叫。

　　没有人上前阻拦。那些妇女甚至把那两个日本人扒光了，一口一口地咬他们的肉。有的妇女不解恨，从地上拾起石头，朝着那两个日本人头上、身上猛打、猛拍。不一会儿，那两个日本人就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轿子里的人轻轻说了声：“好。”卫兵们赶紧上去把妇女们拉开，行刑就开始了。

　　还是抓住张雷他们的“野人”，“野人”们把两个日本人摁倒在地上，四个手持砍刀的刀手上前，先砍下了两人的四条胳膊，又砍下了号叫着的两个人的四只脚，然后把他们顺着山坡扔了下去。

　　两个断断续续号叫着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完全听不到了。

　　轿子里的人叹息了一声，就命人把他抬走了。

　　李菲看到了这些人的行刑场面，张着嘴，连连说：“太恐怖了，太没有人性了。”

　　老道长看着眼前的三十多个死人，说：“也不能完全怪他们，当年日本人杀得他们三四百人就剩下了不到十个人，日本人也是罪大恶极。”

　　李菲忽然问：“道长，日本人是咱招惹来的，他们不会杀咱吧？”

　　老道长一愣，想了想说：“应该不会吧，咱又不是故意的。他们杀了咱，对他们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李菲说：“我看不一定。这些人这么变态，迁怒于咱，也不是不可能。”

　　刚说到这里，有一队人马走了过来，打开笼门，其中一个好像是头头的家伙，逼着他们都走出来。

　　老道长打头，几个人绕过这座山坡，走到相邻的一座小山坡。还是昨天老道长进入的那个山洞，不过山洞前，两边各排列了十多个手持利刃的山匪，对着老道长他们怒目而视。

　　老道长他们从二十多个恶神一般的土匪前经过，走进山洞。 被诅咒的要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