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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谣,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我那个。是不小心。”神旭刚抬起头,看见歌谣的脸色极为难看,心中不禁有了几分胆怯,他犹犹豫豫的轻轻问道。
“神旭,你。”歌谣终于失了控,她发狂的朝神旭大吼,这些绝妙的画卷被这么一闹,杂乱无章的散了一地,就像珍宝被随便处置了,这股心痛让她痛得无法呼吸,为何,就因为这样,她就感到了无边的愤怒。
神旭像做错事的孩童般胆怯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委屈的偷偷瞄了一眼震怒的歌谣,讪讪的躲回水月身后,不明白为何歌谣会这么愤怒,现在的他不敢招惹暴怒的歌谣,惹不起,还不如退避三舍,他心中有难以诉说的疑惑,为何这圆桌的一脚会突然断裂,仿佛事先预料好了般,只是不巧被他撞上了。
歌谣再也承受不住这漫天无边的悲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收画卷,她恼怒的抿紧红唇,为何一见到画卷跌落,她就冲动得无法控制她的情绪,莫名的悲伤就涌上心头,神旭明明是无辜的,她却无法控制她的愤怒,歌谣瞅了眼水月身后的神旭,懊悔的叹了口气,明明决定要对他好一点,却因这点小事而发火,真是太没用了,歌谣经不住内心的自责,定了定神,抬头望着神旭说道,“神旭,别站着了,来帮帮忙。”
“好,马上。”
神旭一听,心中一喜,连忙从水月身后绕了出来,却因脚步有些疲软,又再次跌倒趴在画卷上,他认命的哀嚎一声,揉着被闪的腰,一面狼狈爬起。
歌谣被神旭逗得扑哧一笑,心中的压抑突然消失了,整个人顿时轻松了,她发现刑天正出神的望着她,又不由得止住了笑,赶紧埋头整理起来,刑天灼热的视线刺得她头皮发热,歌谣不禁打了个寒颤,不知她哪里得罪了刑天。
歌谣的躲闪被尽收眼底,良久,刑天才转过身整理滚至屋内一角的画卷,饱含痛苦的轻叹了口气,歌谣,你连笑都开始对我吝啬,你的笑容,何时开始,对我来说是种奢侈。
水月始终沉默不语,歌谣不会突然露出那样悲伤的神情,也不会突然失控,现在的歌谣极易受到外界因素的影响,也就是说,这些地上的画有玄机,里面的某种意念能与歌谣互通,才让她失了态,水月眼神一紧,轻轻蹲下身子,全神贯注的整理起画卷,他要找出引发歌谣失态的画作。
“水月,这幅画好奇怪。”神旭歪着头仔细端详着他手中的画,疑惑不解的朝水月说道,他隐约觉得一股莫名的力量在画中回荡,这幅画是描绘五个天真活泼的少年在竹林中嬉戏,从身形来看难分年少,但却感觉不到少年的欢乐。
神旭大手一挥,腾出了一席空位,将画平整的放置在地上,并将歌谣等人唤了过来,几个人便开始打量这幅画,不同于其他画卷的是这幅画很神秘,画中少年们身着浅蓝色的阴阳师袍,神情欢愉的嬉戏,仿佛能听到少年们的欢声笑语,却能从中感觉一种伤心,少年的神情与画想传达的心意大相迥异,这还是第一遇见,一般来说,画作是画者将感情表达诚挚彻底一种渠道,但是,只要一看到这幅画,心里用涌出无法解释的悲伤,眼泪也不由自主的溢出。
歌谣他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言语这种莫名的苦楚。
歌谣目不转睛的看着画卷,突然,她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这是,没错,这不是画,她冷冷的朝刑天说道,“刑天,你可看出了有何异样。”
刑天一怔,复杂的望了眼歌谣,不禁扪心自问,他是否小瞧了歌谣,她,居然能看透这张画的阵法,这可是巫神族独有的阵法,已有百余年无人用此恶毒的阵法,将活人困于画中,永生永世不得逃脱,就算得高人相救得以解脱,也只会面临魂飞魄散的下场,除非,歌谣知道解此阵法。
“歌谣,你可有解的方法?”刑天不答反问,眼神一刻也没离开画卷。
歌谣一时语塞,刑天也看出了这是巫神族的禁术,可是刑天为何认为她会解此阵,这种误解真令人不爽,但是她也不想多加解释,有时候,解释也只是白费力气,为何她会认识此阵法,她也无从得知,这阵法仿佛就这样刻在骨子里,与生俱来一样,她低下头,眉间现出一阵忧郁,当指尖抚过画,一股浓厚的伤心从指尖直入心间。
“以巫神灵血祭之,以命养命,签订契约,方可解此锁魂阵,刑天,你真想救这五个孩子?但结果是这五个少年生生世世都无法脱离契主,若契主亡,无下一个契主,他们会飞灰湮灭,这阵是由巫神族布下?”这些话闪过歌谣的脑海,她犹豫了几秒,照搬说了出来,她没有抬起头,也能感觉到水月他们正震惊的看着她,她不是妖孽,也不是巫神族人,她到底为何会知道这些禁术的解法,她也惊讶和疑惑,可是她的解释,只会苍白无力。
刑天不语,他的默认让歌谣的心一震,能让巫神族清理门户,无非又是所谓的正义。
这时,神旭默默的递过一纸信函,歌谣讶异的抬起头,看着神情有异的神旭,疑惑接过信函,轻轻的念道,“小女名唤幽兰,原巫神族圣女,与鬼魅风影相恋,为躲避世俗而隐于幽兰之谷,夫妻恩爱有加,原本可以脱离巫神族追杀,可惜事与愿违,我不怨,不恨,与风影相守一时,已胜过千秋万世,可惜我那五个孩儿本无辜,却被巫神族封于画卷内,我久未得其法解救,只得已饮恨而终,曾有高人预言,有朝一日,定有高人前来相救,特留此书信,盼有人能解救我孩儿,幽兰无以为报,只得在此先行谢过。”
歌谣的脸色难看至极,将书信揉成一团,狠命的砸向刑天,冷笑道,“你看见了,你那守护的所谓正义是什么鬼东西,连孩子都不放过,还用此阴毒的阵术,令活生生的孩童便成鬼魅,生生世世受其诅咒,你满意了,这就是你心中的巫神族,这就是可笑的正义,人做错事,天来收,妖魔做错事,由巫神族来收,那巫神族做错事,又由谁来收,你说,你说啊,刑天。”
刑天无言面对歌谣凌厉的指责,歌谣的嗤之以鼻,他又何尝不理解,他无法解释也没法回答,他心中的千言万语在愤怒的歌谣面前显得如此无力,歌谣,已将巫神族化为妖魔之类,又岂能将他的言语听得进去,刑天,握紧拳头,身体微微颤抖,他也无法接受巫神族居然用这么卑鄙的做法对付这五个少年。
“我来做契主,我以血祭之,来同他们签订血之契约。”刑天的话音未落,只见寒光一闪,未等众人有所反应,刑天眼都不眨便已手持短刀朝手上割去,说时迟那时快,歌谣已更快的速度一掌劈了过去,利落的接过刑天手中掉落的短刀,不理会刑天的错愕和不解,再一个扫堂腿将刑天踢至墙角,歌谣突然来的愤怒让人觉得莫名其妙,不理解她为何阻止刑天的决定。
“歌谣,你怎么?”半响,刑天才从震惊中平复过来,喃喃地说道。
“你就那么想逞英雄?刑天,巫神族的犯下的错和你无关,你又何必因为我的话语而下此决心,你可知,若是签订了契约,你知道后果如何?”歌谣长叹一口气,幽幽的说道,被浓密睫毛遮住的眼眸里溢满了忧伤,她也不过是随口逞强说了那些气话,刑天哥哥,你又何必将这些罪恶揽至身上,可知身为人类的你,若是强行签订了这协议,是要折寿二十年,这么沉重的后果,我如何舍得让你独自承受。
歌谣的痛苦被刑天看在眼里,他吞下喉间的苦涩,步履不稳地朝歌谣走了过来,狠狠地抓住她的双肩,神情悲壮的直视着歌谣,脸上堆满了自嘲的笑容,刑天的异样让歌谣有些于心不忍,她愣愣的看着失魂落魄的刑天,不知他为何突然这么忧伤。
“在你心中,我是如此的懦弱到连承担的觉悟也没有吗?你可曾了解我,你可曾问过我,可曾体会我的难处,在这世上,从来不止你一人痛苦,你可曾想过,我比你更加痛苦万分,在你心中,到底有没有我的一席之地,还是我对你来说,连蝼蚁都不如,为何所有的罪恶,你都要牵扯至巫神族,就因为巫神族与你有仇,你就视它为眼中钉肉中刺,非拔了不可,你可曾想过,其他人是无辜的,被你莫名其妙的牵连其中,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的感受,为何我一定要夺魂天珠,我不过想还你清净的生活,可是在你眼中,我除了是巫神族的帮凶,就连做出牺牲都要被你误解,为何你会变成这样,曾经那么善良的你,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刑天悲切的神情,眼里的难过,痛苦的话语,几乎都让歌谣无法承受,双肩逐渐加重的力道让她摇摇欲坠,她无法反驳刑天的话语,她恨,她怨,被巫神族所毁的一切,她想成千上万倍还给巫神族,让他们承受比她还要痛苦的痛苦,可是,这样,她真的就会得到如心所想的痛快,刑天的话语,当头一棒敲醒了她,为何她一定要执着于仇恨当中,为何她会变成这样,可是,她除了复仇,已经没有了选择。
破旧的木屋内寂静无声,四人在无言的对峙着,刑天将水月与神旭不敢说的话一股脑的说了出来,他定定的看着歌谣,眼里有太多太多的痛苦。
歌谣懵了,从未想过如此,原来,不止是她一个人痛苦。
良久,水月心情复杂的看了看刑天,心疼地将歌谣搂入怀中,他感觉到歌谣的身体在不自觉的轻微颤栗,不知是因为被刑天一语道破内心而恼怒,还是因为愤怒。
“刑天,你误解歌谣了,我相信她阻止你是有她的理由。”水月搂紧了歌谣,温柔的说道,“在她心中,她才是最不重要的那个人,虽然,她从未承认,但她做事从来都是先考虑别人然后在考虑自己,只是她不愿意说出来罢了,刑天,你才是最不了解歌谣的那个人,你可知你的话有多伤她的心。”
水月轻柔的话语,让歌谣的心中萌生了一种久违的感动,不争气的眼泪流得更凶,若非水月的支持,恐怕她早已崩溃在刑天的痛苦里,刑天他说的也没错,只是她没得选择,歌谣不由得苦笑,擦干了眼泪,便从水月温暖的怀中挣脱了出来,平静的看着有些后悔的刑天,她微微一笑,将方才的伤心抛之脑后。
“歌谣,你为何阻止我?”刑天艰难的问道。
“你若成为契主,会折寿二十年”歌谣平静的说道,整个人都在颤抖,她弯下腰用指尖来回触摸着画卷,长发适时的遮挡住了她的容颜,让刑天看不见她的痛苦。
“为何刑天成为契主,会折寿二十年?”神旭一愣,不理解的问道。
“成为契主,是要付出代价,若是妖,区区二十年,又岂在话下,而为人,又有多少时日”歌谣用低到不能再低的声音回答,言语间夹杂着深深的苦涩。
刑天被震惊得无法言语,踉跄的退后了好几步,他果真误解歌谣了,这个突如而至的打击让他只能苦笑,看来,不了解人的是他,那他还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别人,真是可笑,可悲,刑天自我嘲讽的自言自语。
“那我来成为契主如何?”神旭毛遂自荐上前一步,拍着胸脯说道,若是他的话,歌谣就不用为难了。
“这阵除了巫神灵血,其他血毫无用处,这就是布下此阵的人阴毒之处,他深知,巫神族人见此阵,没有人会愿意解此阵。”
话一完,在众人未有动作之前,歌谣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们纷纷点穴,看着他们脸上复杂的表情,歌谣挤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她知道水月会心疼,会不理解,会生气,知道他们此时拼命想阻止她的行为,知道刑天的悔恨,知道神旭的恼怒,知道他们舍不得让她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她都不明白为何她会救这五个少年,或许,冥冥之中,有一股信念促使她不得不完成这个使命,或许,因为累了,倦了。
歌谣走到水月面前,贪恋的抱着他,水月眼中的怜惜,她看在眼里,心中却像打翻了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甚至她有点怀疑她的举措是否太过自我。
歌谣从水月怀中抬起头,无声说,放心,一切在掌控之中,说完,便捡起地上的短刀,挽起袖口,微微别过头,用力一划,手臂上顿显一道血痕,鲜红的血顺着手腕滴向画中,而画仿佛活的一般,将滴落在上的血慢慢吸干,歌谣皱眉苦笑,口里念着她都不曾知道的咒语。
随着血的增多,画中突现诡异的红光,从中涌现出强劲的力道,仿佛要将她吸进去,歌谣支撑不住的跪倒在地,结实的地面愣是被她磕出许多细纹,血液在迅速流失,歌谣有些力不从心的大喘粗气,她一手撑地,另一只手快速画着阵符,突然只见得一阵强光闪过,歌谣被震飞几米远,如落败的蝴蝶跌落在地,她眼睁睁看着身旁的短刀因这股力道而飞向水月,她拼命想抓住那柄飞刀,却无奈失血过多而昏迷了过去,她疑惑不已,为何她解不了此阵。
歌谣一昏迷,水月他们便从禁锢解脱出来,刑天一个箭步奔了过去,迅速的将歌谣抱至床上,顺手将歌谣手臂的伤口牢牢绑住,望着歌谣惨白的脸,刑天脸色阴沉得可怕。
水月沉闷一声,单膝跪地,低头看着腰部的短刀,又担忧的望着床上的歌谣。
水月的血滴落在地,竟如同活的一样,快速游向画卷,他讶异注视着这诡异的一幕,同扶住他的神旭疑惑的对望了一眼,突然画卷飞向空中,整个屋子被金光溢满,耀眼得让人睁不开双眼,水月本能的用手半遮双眼看着画卷,歌谣先前画的阵法已开始快速飞转,神旭惊讶得合不上嘴,虽然过于震惊,但他却不忘将水月扶至一旁,小心的戒备着。
强光一闪,屋内的人纷纷别过头去躲避这突如而来的光芒,随即屋内便恢复了平静,画卷也跌落在地,神旭缓缓的回过头,慢慢的睁开眼,适应了一会才看清楚屋内的一切,随即又是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紧张的拉了拉水月的衣袖,水月捂住腰间的伤口,抬眼望去,惊讶的看着房间突现的五个身着浅蓝色阴阳师袍的英俊少年,水月艰难的将视线转移给同样惊讶的刑天,无声询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刑天皱眉摇了摇头,对这种情况,他也毫无头绪。
“多谢恩人。”五位少年扬起明媚的笑脸,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略微稚气的声音清脆动听,五人见水月等人毫无反应,其中一位便上前一步恭敬的说道,“我等困于画中已不知过了多少岁月,今日幸能脱困,我等在此谢过恩人,我最大,唤我一声阿金便是,这是阿木,阿水,阿火,阿土,爹娘已五行来为我等取名,让你们见笑了”,少年为水月等人一一作了介绍。
“呐,你能看出他们谁年纪大些,谁年纪小些么?”神旭附在水月耳朵旁轻轻说道,这五位少年无论从身形,样貌都难分伯仲,实在难以区分,水月为难的摇了摇头。
“我等得知若能脱离此阵,必有恩人成为我们的契主,这个残酷的事实,虽然有点难以接受,但是大恩大德我等没齿难忘,今后我等听候契主的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五位少年激动地跪倒在水月跟前,深深磕了个响头,纷纷热泪盈眶的看着水月。
水月懵了,神旭也跟着懵了,两人惊讶的互望一眼,水月眼中的疑惑越来越深,契主,不是应该是歌谣么?
“你们会不会弄错了,那位才是你们的契主”神旭万分疑惑的指了指床上的歌谣。
为首的少年一听急了,一把撩起水月的衣袖和他的衣袖,他们的手腕处赫然出现一只漆黑的斑斓蝶,“看,这就是契约之印,不信你可以查看一下。”
水月难以置信的盯着手腕处的蝴蝶,他缓缓站起身,走至歌谣身旁,颤抖的伸出手挽起她的衣袖,歌谣,她居然没有这只蝴蝶,水月抬头望着震惊的神旭,欲开口解释什么,却发现没有任何借口,若真如歌谣所说,他是妖,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成为契主,若成为了契主,除非只有一个可能性,他是巫神族人。
水月侧过头,用无比复杂的眼神望着刑天,他希望刑天能够解释些什么,或者说出些信服的话语,然而刑天只是冰冷的摇了摇头,更加没有隐瞒他对水月的怀疑,压抑的气氛越来越凝重,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屋内静得听不到一丝声音,只剩下几人在无言的对望。
“啊呐,阵解了就好,歌谣不是契主不更好,刚才,我们还担心了半天,现在不是使得其所,哪,水月,别被这些有的没的给缠住了,歌谣不是契主,你不是应该开心才对么?”神旭自顾自的哈哈大笑起来,勉强的笑声在这寂静的屋里显得特别突兀。
“金,是不是我们做错了什么?”一少年可怜兮兮的望着阿金说道,亮晶晶的大眼里早已泪汪汪,表情也显得特别委屈。
“是啊,是啊,你看那哥哥好像受了打击似的,好像不喜欢成为我们的契主。”
“也是,还记得封印我们的那个老女人,那个恶毒的老蝙蝠女人说过,要是解救我们的是要付出代价的,难道,哥哥后悔了?”
“要不,我们还是回画里去吧,娘说过,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爹爹也说过,不能勉强别人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金,你说话啊,别不出声”先前那位委屈的少年带着哭腔问道,其他几位也眼巴巴的望着默不出声的金,期待他能做出决策。
“土,成天像个爱哭鬼,这怎么得了,我们可都是大人了,怎么还能耍小孩子脾气?”被成为金的少年爱怜的抚摸着哭鼻子的少年,又宠溺的望着其他少年,几人做着难解的眼神交流,良久,几位少年沉重的相互点了点头,仿佛做出了无比艰难的决定般,眼含忧伤,难过的回过头,齐刷刷望着水月,又扑通一声齐齐跪下。
“我们解除契约。”
金的话语像个惊天雷一样劈中了水月,他惊骇的望着这五个明媚的少年,是要有如何宽广的胸襟,要有如何大的觉悟才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他们必定知道,解除契约,意味着灰飞烟灭。
水月温润的脸上闪过自嘲,他还不如这五个少年那般勇敢,做不出那般牺牲,也没有如此崇高的觉悟,他一直纠缠于为何他会成为契主,歌谣明明是巫神族人,却没能成为契主,而就此忽略这五个少年的感受,他们困于画中百年之久,都没有沾惹到一丝戾气和怨念,反而从他们身上传来如此深厚的纯净,水月不由得自嘲的一笑,他为何这般懦弱,他走上前,望着金那双干净的双眼,温柔的一笑,无比诚挚的说道。
“从此刻开始,我就是你们的契主。”
水月立于窗前,凝视着手腕处那黑色庄严的斑斓蝶,黑得诡异,显得手更加苍白,腰间的伤口不出意外的愈合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水月那如白玉的脸上现出一抹苦涩的微笑,或许,他应该庆幸,歌谣并不是契主,她是半妖,他是妖,他的命长过歌谣太多太多,他恨着歌谣的娘亲,只因她娘亲取代了他生母的位置,但现在,他好像明白了,因为爱高于一切。
水月望着在屋前空地上玩耍的五个少年,被活生生逼成鬼魅的他们在封印了如此之久还能拥有不谙世事的笑容,纯净自然的本性,真是实属难得,他暗暗松了口气,定定的望着那五个欢呼雀跃的少年,突然心生羡慕,他瞥见了那五个少年朝他露出邪笑,他还在疑惑当中,那五个少年已经如狼似虎的冲了过来,从窗户一跃而入,将他压在地上,咯咯的笑个不停。
一旁的神旭吓得魂飞魄散,就差没上前将那五个少年给打飞了,待急奔过去,才发现那五个少年只不过在同水月闹着玩而已,悬在半空的心顿时落下,他嘲笑自己的多心,那五个少年来历不明,光靠一封信,一副画,也难以判定是好人还是坏人,更何况是被巫神族封印,还是防着点好。
刑天对屋内的一切视若无睹,那五个少年对他也怀着敬畏之心,得知他是巫神族人之后,更是避他如蛇蝎猛兽,刑天也不理会这些,在他眼里,只有昏迷不醒的歌谣,那失血过多后的苍白脸色,让他心如刀绞,他恨不得替歌谣受这些苦,但是,心中的疑问难以解答的苦恼实在让他心烦,刑天眉头紧锁靠着墙,一言不发,自从歌谣受伤之后,他就未曾展露过笑颜,也未曾开过口,神旭也懒得理他了,就当他是一块冰给忽略了。
刑天的视线始终落在歌谣身上,他知道歌谣是被阵法给震伤了,也就是说歌谣不是作为契主的合适人选,不被阵法吞噬已算万幸,这么严重的伤恐怕也需要些时日才会好转,刑天的视线慢慢挪到了水月身上,心中的疑问再一次加深了,他,到底是何人。
当感受到一股凌厉的视线后,水月便抬眼望向刑天,发现他如同泥塑般一动也不动,仿佛从未看过他一般,水月淡雅一笑,也不加追究。
水月使出浑身解数加上出卖了神旭,终于将这五个天真的少年给打发了,看着他们几个人走远,屋内一下安静了下来,水月朝刑天绽放了个若有似无的笑容,刑天猛地打了个激灵,这水月似笑非笑的奸诈笑容看似无比诡异,让人摸不着头脑,水月仿佛无视刑天的戒备慢慢走近了他,而刑天则不动声色的握紧了腰间的剑,镇定的看视着水月。
水月无视了刑天的防备,拍了拍刑天紧绷的肩膀,露出耐人寻味的微笑。
“刑天,如何将契主转移给歌谣。”
刑天惊愕的看着一脸恳求的水月,身体一下子松懈了下来,他还未能消化水月的意图,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回答水月的问题。
“你是巫神族人,又认得此阵,应该知道转移之法”水月对于刑天的疑惑报以淡淡的一笑,“除了你,应该没有人再能做到了。”
“你为何?”刑天皱紧眉头冷冷问道,他懂了水月的意图,心,突然颤抖了一下,歌谣,这个清澈的男子,每个想法都是为了你,相比之下,他倒是逊色太多。
“我不是契主,契主也从未是水月,只能是歌谣”水月依旧淡淡的笑着,连话语也是轻快明朗,但是,刑天却感觉到了水月心中浓浓的苦涩。
“你是为了歌谣,还是为了你,你知道歌谣若醒来,知道她不是契主,必定会穷追不舍,刨根问底,你选择将契主让给歌谣,不过只是自欺欺人罢了,你对这事也心存疑惑,为何却连深究的勇气都没有,而直接选择逃避,说到底,水月,你不过只是一懦夫罢了。”
水月微笑着看着愤然的刑天,对他的话语不怒不火,依旧孤傲得如同傲然的紫月花,水月没有反驳,刑天的话语无一不道中他内心所想,内心虽如翻涌的江河,水月却仍旧波澜不惊,是,他就是懦弱。
“刑天,能帮我的只有你了。”水月再一次恳求,这次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或许连他都没有底气。
“你真的确定你要这么做,然后再瞒着歌谣,你选择了逃避,那对于歌谣,对她,公平么?”刑天凌然望着水月,他咄咄逼人的气势,却被水月的平静给搅散了。
“确定”水月的脸上漾着淡淡的笑容,幽绿的眼神有些飘忽,这一次,连他都对他擅自做的决定迟疑了,或许真像刑天所说,他不过是选择了逃避罢了。
“这个阵法只对解印之人索求相应的代价罢了,契主之印转移相对而言很简单,也不会对接下来的契主造成伤害,可是你付出的二十年寿命的代价就这样白费了,你可曾想清楚”刑天敛眉沉重的叹了口气,或许,对于妖来说,二十年的寿命只不过过眼云烟,但是,就眼前这个云淡风轻的男子来说,他真的是妖么?
水月轻轻点了点头,坐到了歌谣的身旁,伸出手碰了碰歌谣毫无血色的脸,泪,即将涌出来了,心底的痛苦也跟着爬上喉颈,水月垂下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睛里的晶莹,除了这样,他别无选择了。
刑天无奈的再次叹气,他深知水月的执着换来的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这种所谓的大义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只为让歌谣心安,居然选择这么愚笨的做法,不知该是称赞你还是该贬低你,向来与世无争的你容不下歌谣对你的任何怀疑,另可另辟蹊径来博得歌谣一时的心安,你怎么能做到如此地步,选择如此痛苦的做法。
刑天阴沉着脸与固执的水月互相对峙着,在这场心理战役中,刑天很快败下阵来,败在水月那双只有满腔柔情怜惜的双眸里,他不自然的撇开视线,神情如同别扭的孩童,他再冷漠也抵不过水月那双无尘的双眼,他沉重的叹了口气,拿出了一条红线,将红线系于水月的手腕处,另一端系在歌谣手上,双手扣十念起咒语,不一会儿,歌谣清瘦的手腕处慢慢浮现出斑斓蝶,而水月仿佛被抽空力气般,冷汗淋淋,湿了衣襟,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般,他虚弱的朝刑天绽放了个有气无力的笑容。
“不要告诉歌谣这件事”水月半昏迷半清醒的说道,斑斓蝶离开了他的身体,似乎也带走了他的元气,就这么简单的术法,居然让他虚弱得连开口都很困难,他不由得苦笑了一声,他吃力的将视线挪到歌谣的手腕处,看到那只庄严黑色的斑斓蝶,他笑了,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歌谣才是唯一的契主。
刑天冷冷的应了声,迅速收回了红线,放回了腰间。
两位男子饱含深意的对望了一眼,对各自的想法都心知肚明,但却无捅破这层薄弱的窗户纸,两人突然毫无芥蒂仰天长笑起来,荡气回肠的笑声在寂静的屋内回荡,久久不曾飘散,显得格外悲壮。
突然空气被某种外力破开,五个少年狼狈的从里面跌了出来,倒在地上,几乎在同时间,神旭惊慌失措从外奔了进来,语无伦次的一个劲大呼人不见了,一看到屋内的五个少年,顿时忘了惊呼,他疑惑的看着五个少年,又疑惑的看着水月,为何刚才同他在竹林玩耍的少年们突然消失,又怎会突然出现在屋内。
水月朝疑惑的神旭笑着点了点头,又非常严肃的说道,“神旭,过去和现在,契主只有歌谣一人,这点从未改变,可曾知否。”
五位少年是何等机灵的人物,从他们突然被拉至这里,就已经知道契约之印被转移了,他们没法选择契主,也只能屈服,与其去计较,还不如好好接受,他们虽不明白水月为何会做出这样的行为,只是猜想,或许与床上躺着的女子有关,或许水月有难言的苦衷,逼不得已这么做,水月突现的悲伤已让他们于心不忍,又哪敢再为难水月,当即立马笑得灿若骄阳,七嘴八舌的安慰着水月。
刑天从头至尾观察这一幕,这五个少年是那样替人着想,明明受到了背叛,却仍旧顾忌他人的感受,刑天倒是从心底佩服这心无杂陈的五位少年,那一尘不染的灵魂闪烁的光芒实在令人舒服,想不到,在这浑浊不堪的世间竟有如此纯净的人,不拘于世俗的约束,不受世俗的污染,超脱于凡尘的存在,刑天突然有点明白水月为何要这样做,或许,水月从内心里想让歌谣看看,这世间不仅仅是仇恨,丑陋,卑鄙,还是有美好的存在,刑天斜着眼看着嬉笑的五位少年,扯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神旭难得的陷入了沉默,他想起了之前他的困惑,歌谣身上有三种血的存在,而水月身上也暗暗含着巫神灵血,这个困惑和现在的困惑相结合,难道,水月才是。神旭不敢再想下去了,若是如此,那该是怎样的阴谋,他望着水月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歌谣静静的伫立着,乌黑的青丝随着风轻舞,她的眼神迷离又飘渺,思绪随着时间的流逝渐走渐远,她凝视着手腕处显兀的斑斓蝶,这就是传说中的契约之印,她用二十年寿命代价换来的,心里突然滋生了异样的情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神旭热情的同她解释了一遍她昏迷后的情形,歌谣才发现她因失血过多而昏迷了多日,她蹙眉不语,解阵那天的记忆停留在她不甘心的昏了过去,那柄飞向水月的刀也不见了影踪,想必水月将它扔了,可是这一切太过顺利,让她都怀疑是否真的成功了,她是契主,理应不会受到阵的反噬,然而那股震飞她,抗拒她,又想吞噬她的力量,那没错,是阵的反噬力量,可是为何,阵又解了,她百思不得其解,她曾问过水月,可是他坦然的口吻同神旭如出一辙,为何,她还是觉得心里不安,她自嘲一笑,或许是她付出的代价才导致她胡思乱想。
歌谣晃了晃头,想静下心来,可是也理不清杂乱的思绪,她赌气的折了一朵牡丹,将它抛至水中,看着那一圈一圈化开的涟漪,在那里面,她仿佛看到了娘亲执一朵紫月花,浅笑着同她说,万物皆善者,那时的娘亲的美貌举世无双,那回眸一笑引来无数人渴求,而狐妖木弘就倾倒在娘亲那惊鸿一瞥中,娘亲与父亲是一对璧人,若不是巫神族,他们也同幽兰与风影一样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而她也不会颠沛流离近十年。
巫神族,在娘亲的眼里将它奉为至高无上,容不得半点人诋毁,就连父亲也不能说巫神族半句不是,就连刑天亦如此,对于这样的巫神族,她是恨还是爱,她已经分不清了,心中的迷惘让她没有辨别的能力,她微微向前欠着身子,看着水中的她的容颜,为何这般普通,她可是美得倾国倾城的仙茗的女儿,至少水月与她相比,她逊色太多太多,水月有着妖般魅惑的容颜,却又有着仙子般脱尘的高贵气质,清澈纯净得让人无法产生邪念,靠近他,就不由自主会敞开心扉,让人心生信任。
在微微的涟漪里,歌谣仿佛看到幽兰携同风影对她报以感激的一笑,心里一惊,便回过神来,再一看,就只看见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她微微一笑,对着泉水中消失的身影轻声说了声再见。
歌谣突然嘴角泛起一抹邪笑,身子猛地往左一侧,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的五个少年便前仆后继的掉进水里,歌谣玩味的看着在水中扑腾的少年们,再也憋不住笑,捧腹大笑起来。
“想偷袭我,可没那么容易。”歌谣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对着五个愤愤不平的少年说道。
“我就说她阴险,你们还不信,现在不是看见了吗?”
“是啊,是啊,明知道我们想推她落水,她还故意装作不知道,等我们逼近才转身,害我们收不住手才跌入水里。”
“可恶,我的手都差点碰到她了,谁知道被她逃脱了,还以为她不知道,谁知道我们被摆了一道。”
“看见我们出糗,还笑得那么欢。”
“看来我们没什么好日子过了,碰到个这么坏的契主,以后有得熬了。”
水里的五位少年旁七嘴八舌的讨伐着歌谣,时而伤心,时而沮丧,时而装出一副悲从中来的可怜模样,仿佛歌谣如同洪水猛兽般可怕。
歌谣那时气不打一处来,脸由红转青,由青转黑,然而水中的五位少年对她的变化浑然不觉,仍旧自我可怜的说话,再听下去,歌谣都有可能肺都气炸了,她不过只是想同他们开个玩笑,这五个人怎么可以从悲惨的身世开始扯到未来还不知道的状况,就他们无比可怜,仿佛就她一个是大恶人,歌谣瞟了瞟白眼,仰天长叹,足尖一点,便飞了出去,手也未闲着,狠狠的敲了一记水中还在旁若无人议论的五人,被这么突如其来的打了一下,五人几乎都是抱头痛呼,纷纷都住了嘴,又委屈又怨气的盯着歌谣。
“怎么,不说了,刚才不是说得挺起劲的么?”歌谣瞟着水中的五人,就现在的她,脾气也好不到哪去,更何况这五个少年一副跟她过不去的样子,让她又气又无可奈何。
“我就说她心狠手辣,你又不信,看吧,出手这么狠。”木轻轻的同一旁的金咬耳朵。
话音虽小,歌谣却听得十分清楚,罢了,跟他们斗气,只会失败,歌谣无语的瞪着水中的五人,无奈的长叹一口气,不明白这些小鬼为何对水月千依百顺,即使同神旭都玩得不亦乐乎,怎么到她这里来,一口一句阴险,心狠手辣,魔鬼等等,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曾经得罪过他们,然而,歌谣却真正生气不起来,这五个明艳的少年,也无非只不过想你同他们熟络些,以他们独特的方式来亲近你,那毫无心机的话语,纯净的笑容,清澈无辜的双眼,只要看见他们,就觉得很舒服,连他们的恶作剧及话语你都无法愤怒,歌谣不得不佩服这五人的本事,心里却也产生小小的埋怨,这五人,就不能好好的和她相处么,非得要曲解她的意思才心甘。
“心狠手辣,是吧,我等下就让你们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的滋味。”歌谣摆出一副异常阴险的样子,一边奸笑,一边松着手与胳膊的关节,发出咯咯的声音,这异样的声音再加上歌谣恐怖的神情成功使得水里的五人惊恐万分的隐去身形,歌谣无奈的拭去额头的汗,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淡笑,非得恐吓这帮小鬼,他们才肯让她清静清静。
“刑天,来了这么久,怎么也不现身,躲在暗处的滋味也不好受”歌谣本想好声唤刑天出来,谁知道话一出口,就带着浓浓的嘲讽。
刑天脸色一滞,被歌谣发现时迟早的事,却没料想这么快,他尴尬的笑了笑,立马又恢复了平日的冷漠,从暗处走了出来。
“找我有什么事么?”歌谣笑得十分卖力,连她都觉得是否太过做作了,连眼泪都快笑出来,而刑天只是安静的看着她笑,直到最后,歌谣都笑不起来了,对着刑天这种榆木疙瘩,再多的心思也是白搭。
“这牡丹花好看么?”刑天突然转过身,指着娇艳的牡丹突兀的问道。
这个有些离谱的问题让歌谣觉得莫名其妙,她探了探身子想看清背对着她的刑天此时的神色,是否他也觉得有些尴尬,她还以为,刑天会问魂天珠在哪里,有无消息诸如此类的问题,看来她多虑了。
“恩,好看。”
“牡丹乃天下之花王,娇而不艳,丽而不俗,尊贵之大气者,引来众花之膜拜,惹来天下人之争夺,而牡丹始终傲然伫立着,却抵不过清秋之寒,可惜啊可惜。”刑天扯下一朵红牡丹递给了歌谣,神情惋惜的摇了摇头。
歌谣闻言,心顿时凉到谷底,本以为刑天不会再纠缠于她,结果,这个该死的刑天,明里暗里无一不在告诫她,魂天珠,不是凡俗之物,若她擅自据为己有,必定成为众矢之的,没有好下场,歌谣气得浑身发抖,恨得咬牙彻齿,巴不得现在就冲上去将刑天打醒,她用眼角的余光漂着冷脸的刑天,恨不得抬脚将他踹下泉池,让她清醒清醒,她不止是想想,而且还付诸于行动,眼看她就要得逞,却被刑天不着痕迹躲过,歌谣脚下一滑,站立不稳朝池内跌去,歌谣不由得惊呼一声,眼看要跌入池内,身体被人一捞,回过神来,竟已稳稳站在青石了。
歌谣怒视着已憋笑到内伤的刑天,恼怒的哼了一声,不但没成功还白白被他看了笑话。
“什么事让你气成这样子了,方才那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歌谣,你就是这么一鲁莽丫头。”突然水中冒出一个人头,神旭拼命忍住笑意说道,这憋笑的模样让神旭看来有些滑稽,绚丽的鱼尾不时的拍着水面,仿佛在嘲笑歌谣的不自量力。
歌谣没好气的白了一眼神旭,不禁暗自郁闷,方才她那糗的一幕居然被她的死对头神旭看到,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得了。
“神旭,不许笑话歌谣。”水月淡淡的笑着,从花丛另一端的小路走了过来,轻声朝神旭说道。
歌谣转过身,顿时惊呆了,如果说牡丹美得贵气,那水月就胜牡丹无数倍,看到歌谣呆滞的模样,水月愣是笑出了声,在那一霎间,歌谣仿佛看到了她的娘亲和父亲,两人的影子在水月身上重叠,咦,脸上的冰凉是泪么?歌谣赶紧别过身,不做痕迹的抹去眼角的泪痕,心里突然堵得慌。
水月看见了歌谣的躲闪,心中闪过疑惑,他走到歌谣身边,正想询问,却看到歌谣扬起了笑脸,亲昵的圈住了他的胳膊,他一愣,竟忘了他刚才想要问什么。
良久,水月才叹了口气,低沉的说道,“人都齐了,这话也无须说得隐晦,刑天,巫神族派你而来,就为了魂天珠一事,而实话就是,歌谣并无魂天珠,若有朝一日,寻得魂天珠,你想如何?”
水月声音沉缓却具有震撼力,他突然而来的这番话语,让歌谣大脑一片空白,她怔怔的看着水月,脸上带着不信,水月竟然会毫不避讳提出这个敏感的话题,这个勇气连她都未曾有。
因为这番话语,四人又陷入了死寂的沉默,刑天就如一座雕石般伫立着,纹丝不动,歌谣怀疑他是否有听到这番话,她将视线挪向头顶的夜光石,绚丽的光芒将她的眼刺得生疼,稍微一闭眼,眼泪从眼中滑落,水里的神旭也不再用鱼尾拍打水面,安静的呆在水中,都再期待着有人打破这沉默。
“歌谣,你意下如何?”良久,刑天才缓缓地开了口,声音像费劲了千辛万苦才从喉咙里挤出来般。
歌谣无比幽怨的看着刑天,刑天居然将问题抛回给她,让她来做抉择,真是比狐狸还要阴险上千倍,她愤愤的紧攥着衣袖,差点就要将衣袖撕破了,她气得不行,欲言又止,那有着千言万语却又说不出口的感觉着实让她抓狂,在努力了几次之后,从她口中蹦出的那句话,震慑了众人,她望着惊讶的水月,暗地的叹了口气,其实她也不明白为何会说出此话。
“毁了它?你确定。”
歌谣故作平静的看着最快恢复常态的水月,不由得暗自伤神,水月,纵使你内心在过于惊讶,总是能摆出一副平静优雅的神态,难道你就不能稍微表露下你的内心,或喜,或悲,永远都只能在你脸上找到那稍纵即逝的感情,便只能看见你那如风般温润的神情,难道你就没有悲伤,没有痛苦,没有欢喜,太过压抑的你,终究有一天,是否会崩溃,是否脆弱到不堪一击。
“是的,毁了它,魂天珠不是什么好东西,是有悖于常理的存在,而我们对它的力量不知,它的来历,它的一切,通通都不知详情,这种东西,只会害人害己,所以,毁了它是最好的选择”歌谣垂下眼睑,控制她不去看刑天,她知道,这番话对于刑天来说是怎样的打击,在刑天心中,魂天珠是巫神族的圣物,为了它,就算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而她却当魂天珠是魔物。一本正经的说道。
“歌谣,你。”刑天震惊的盯着歌谣,他实在难以置信,歌谣居然视魂天珠如草芥,这一切,会不会太可笑了,魂天珠在他心目中,可是至宝,而歌谣对它却毫不在乎。
“刑天,我说过,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巫神族就无法得到它,就算你阻止也无用,就算某一天,与你刀刃相见也在所不惜”歌谣直视着刑天,眼里的坦荡荡像灼热的烈火烧得刑天浑身疼痛,歌谣将发抖的手藏于身后,掩饰着内心的伤痛,假装无事般漠视着被她那一席话伤得体无完肤的刑天,她的心也在滴血,也在犹豫,可是纵使如此,她真的会不惜一切毁了魂天珠,哪怕与刑天你兵刃相见。
“歌谣,非得说出这么绝情的话语你才甘心,非得让人痛苦你才开心,明明可以。”水月带着隐隐的愤怒说道,他心疼歌谣的逞强,也恼怒她的固执,歌谣非得将她自己推到风口浪尖才甘心,非得让人觉得她是那种冷酷无情的人才罢休。
“罢,罢,大家都少说两句,回到正经事上来。”神旭见歌谣的脸色难看至极,又瞧见水月隐忍的愠怒,连忙嘻嘻哈哈的打着圆场,绝美的脸上堆满了甜到腻死人的笑容,若是以往,歌谣会觉得神旭宛若绝代佳人,一颦一笑,美得令人窒息,而此刻,歌谣只觉得神旭的笑容带着嘲讽,像把利剑直中她的心脏,歌谣打了个冷颤,这该死的神旭,摆明了就站在水月那一方,虽无明说,但能感觉他眼中暗藏的戏谑。 巫神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