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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混乱
吴景生从来没有对她撒过谎。
是她，在他说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先入为主的以为他单身，他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未婚这一句话，而她也从来没有问过他这个问题。
林澄只觉得有寒意从脚底向上蔓延开来，几乎要让她冻僵在那里。
“是我的错。”她回过神来，忍不住苦笑，“原来都是我的错。是我的自以为是让我错的这么离谱。我还真是怪不得任何人。”
“不，小澄，感情的事，没有谁对谁错。我们互相爱慕，互相被吸引是很正常的事。”他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懊恼的用手撑住了额，仿佛陷入了不堪的回忆一样，艰难的叙述下去，“我和她结婚确实是因为孩子和我父亲，我没有办法，当时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妥协。她从来不是我理想中的妻子。”
林澄却难以被男人的表现带入戏，冷声质问，“不是理想中的妻子你跟她上床，还跟她生了一个女儿？那我只能说吴总的男女关系还真是混乱不堪。”
“不，不是这样的。”
林澄只要想到那天他怀中抱着的孩子，就觉得有种堵的上不来气的感觉，那毕竟是他跟别人的孩子，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没有什么能比那个孩子更真了。
“所有的男人在出轨的时候都会有一番说辞，可我没想到吴总的说辞竟然也这么没有新意。”
“这不是说辞，而是真相。”
“可不管你说的再多，她确确实实是你的妻子。那天在机场你牵的是她的手，被无视的却是我。”
“小澄，我知道我那天那样对你，你应该怪我，可那些事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不是我想的，是我看到的。”林澄想到机场那最后定格在自己面前的一幕，只觉得说自己是心如刀绞也不为过。
她深吸了口气，“而且你错了，你一直在骗我。”
吴景生愕然，“怎么可能？”
“你骗我说会和我结婚，说会给我一场婚姻，你说我是未来的吴太太。可你这样的身份，你如何给我？”
这种根本无法实现的承诺从说出口的那一刻就已经是个谎言。
“我说的是真的，这件事不是我随口而出的玩笑。”
林澄冷笑，“可我能信你？我怎么信你？”
“小澄，我没有主动坦白这件事是为了在等机会。既然我决定要跟你相处怎么可能瞒得住这样的事。我是想等完全解决之后才对你说，可我没想到在事情未了结之前就会出现这样的插曲。”
“是，如果不是我多事，或许，我还活在你编织的梦里，自欺欺人，傻傻的以为自己真的遇到一个爱我的男人。然后这个骗局什么时候终止，取决于你什么时候安排好时机。”
“不，小澄，不要把我想的那么卑鄙。那不是梦，也不是骗局，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我对你的所有行为都是真心，我对你的承诺也都是我真心想实现的。你相信我。”
“可我只知道，现在你给予我的身份，是一个第三者，插入别人婚姻的第三者。如果你真心爱我，你怎么能让我陷入这样的境地……”
你让我怎么做，她再说不下去。
吴景生亦是静静的看着她。
“怎么？编不下去了？”
“你不是第三者。”
吴景生摘下眼镜，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他摁断了电话，“小澄，我最近事太多了，一回来就忙的焦头烂额，下午还要出差，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要在外地。以后我会慢慢跟你解释她们的事。我知道说的太多，你也难以消化，所以我只想要你明白，不管那天你在机场看到了什么，它都不会影响我们，我对你说的所有的话都是我的真心话。只要你给我时间，这些都会解决，好不好？等我。”
即使到了这种时候，男人依然在耐心温柔的给她承诺。
林澄却只觉得心底有无边的苦涩往上涌来，她努力忍住自己即将崩溃的情绪，“时间，承诺？多少时间才够呢。慢慢解释？当我独自在多伦多机场渡过那一夜的时候，你也是这样想的吧，慢慢来就好，才不要管我心里的痛苦。你跟你的妻子在家里卿卿我我的时候，你有没有想到那个被遗弃在机场的我？如果我想不开，如果我出意外，你有担心过我吗？”
“你对我有再多的埋怨都是应该的，我知道我处理的不好，可我没有别的办法，如果被她知道实情，那会更难解决，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你以为我就一定好过吗？从那天到现在我心里时时刻刻不在想着你，我想你会不会气的再也不想看见我，我想我如何找恰当的时机跟你开口。那天我甚至恨不得立即就回机场找你，可是我没办法那样做。”
“我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而不考虑后果，有许多事情没有办法靠一腔热血解决。你要明白，我不是小孩子，我的肩上有需要承担的责任。我想让你成为我可以负担的起的责任，正因为我现在的身不由己，所以我需要解决问题，而不是让事情闹的更糟。”
“我们相处以来，我是如何对你的，你都看的到。我如果真的只是想找一个消遣的对象，何必那样用心的对你，你是个聪明人，真的能不明白我的心吗？”
他并不为自己做过多辩解，只是就着事实娓娓道来，有理有据，总让她觉得仿佛自己才是那无理取闹的那一方。她感觉如果再不逃开将会再次沦陷进他的温柔乡里。
她痛苦的避开了他的注视，起身想走。
吴景生跟着站起来，从身后抓住了她的手，发觉她的身体在不受抑制的发抖，他知道她已经动摇，于是用力将她的手握紧，让她转身面向自己，柔声道，“小澄，不要怕，有我在，发生了什么都不用怕，相信我好吗？你心里依然是放不下我的，对不对？”
“我不知道。”林澄再难伪装，无助的抬头看他，男人目光殷切的等着她的回应。
她脸上竟然流露出从未有过的脆弱，“你说的话一直都很有道理，我也很想懂，可那天在机场，我感觉自己就是一件被人抛弃的玩具。那种被遗弃的感觉，你根本体会不到。有时候心碎了就是一瞬间的事。真的很难复原了。”
“小澄，你没有被遗弃，我也不会遗弃你，我向你保证。”他言词确确。
她却不住摇头后退，“可我不想要了。”
“为什么？”
“我不想做别人婚姻中的第三者，就算我承认，我一时半会儿也放不下这种感情，可我也没有办法再继续这样下去。这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卑劣。”
“你不是第三者，你是我的爱人。”他拉着她的手逐渐向上，停留在自己心口的位置，“我这里真的只有你一个。你所承受的一切我都懂，我心里不会比你好过。如果你现在的生气除了怪我当初的不坦白，还有这段婚姻，我可以保证那一切会很快结束的，我们可以有一个新的开始，一切都可以重新再来。既然你对我依然有感情，就相信我，好吗？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林澄心里那道被愤怒建立起来的防线，仿佛建立在蚁穴上的大堤，看起来牢不可破，可只要一面对他，被攻破是早晚的事。她强做出来的冷静不过是一个伪装，只要男人以无比的柔情对她，她就立即溃不成军。
男人如此郑重的向她表明，他爱她，并且信誓旦旦的承诺了会离婚，会给她想要的。不管再大的问题只要一经他细密的解释，就再也不是问题。
她几乎就要毫不犹豫的再次投入他的怀抱。
可他毕竟是别人的男人。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她说服不了自己。
林澄再次开口，“这样的事没有可商量的余地。”短短一句话说的几近艰难。
林澄再说不下去，她想她必须离开，不然她会控制不了自己，而选择重新接纳他。
这件事不是简单几句话可以论对错的，它关乎了原则问题，没这么容易被妥协，于是她起身拿起了放在桌上的手包，逃似的出了房间。
她跑的踉踉跄跄，迎面便遇上了小张。
小张知道她的身份，于是礼貌的露出微笑，刚要打招呼，她却仿佛没看见他，眼皮都没抬，只是快步走自己的。
小张正觉奇怪，再抬头看见老板阴着一张脸追了出去，心中顿时一凛。
怕他会追自己，她没有朝电梯去，拐了个弯直接从楼梯往下走。
她心里始终是乱糟糟一片，理不出个所以然来，初始的愤怒早在被男人静置的这一段时间变得如轻易可散的灰尘。男人只要轻飘飘两句话出口，她便再也发不起威来，那样没有气势的质问，根本不像指责，更如一个受了情伤的女人向他哀啼自己的委屈，怪他的不在意。
她再想到自己刚才内心的动摇，便觉心痛，她就这么不舍得他，连这样的问题都能原谅他？
她恨自己，也恨这个男人给自己如今的处境。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选择怎么做。她就这么失神的朝下走，一模一样向下而去的扶手梯仿佛没有尽头的游戏梦境，她不知道何处是终点，就这么茫然的走着，再一次拐弯的时候，脚踝处一阵刺痛。鞋跟没踩实台阶，不小心崴了一下，她痛的倒吸口气，弯下腰看脚上的伤势。
然后听到了楼梯上传来的呼吸声仿佛尽在咫尺，她抬头看，男人站在楼梯拐角，毫不掩饰眼睛内真切的关怀，他竟一直跟在身后，他看她那样仓皇的跑掉，是不放心的吧，他那样关切的眼神是真心的流露吧。
林澄却只觉得心中发酸，为什么，这个男人却是别人的丈夫，她多不甘也只能放下。
男人快步走下来，却停在离她一定距离的地方，试探的问，“小澄，你有没有事？”
她没有回答他，努力站直了身体，扶住楼梯扶手，然后弯腰脱下鞋拎在手中，毅然决然的加快脚步朝下跑去。
…… 回不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