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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温柔的男人
吴景生并不参与他们的谈话，转过头却是看向林澄，“你是平市人？”
林澄点头，“是。”
抬头看吴景生的表情有些不信似的。
林澄笑道，“嗯？我脸上写着不是俩字？”
吴景生笑了，“那倒没写，就是看着不太像。”
林澄歪着头思索了下，问，“这不太像是好还是坏啊？”
吴景生侧过身拿纸巾，林澄注意到他衬衫袖口若隐若现的手表，棕色皮质表带，玫瑰金表盘，除了时分秒针再无别的装饰。表盘中央的几个英文字母一闪而过也让她认出了品牌。她抬头看了看黄总毫不在意的粗旷手臂上的金色劳力士，相传那是土豪最爱。突然就忍不住轻声笑了。
吴景生并不知道她为什么笑，端起杯子轻呷口茶，缓声道，“你总让我想起描绘江南的画，细雨朦胧的街道。”顿了下又补充道，“那场景很美。”
林澄从来没见过夸人好看还要扯一圈有的没的八竿子扯不着的，但是却让人觉得十分真诚。能被这样一个男人如此形容，心中虽觉意外，也不禁有些脸红，“您可真会开玩笑。”
吴景生侧头看她，“我说的是真的。”
没有人不喜欢被赞美，林澄当然不例外，想着怎么也得礼尚往来啊，于是顺口问，“那吴总您是哪儿的人？”
“你猜呢。”
林澄看他为人随和，便顺着竿爬，“那我要猜中了有奖吗？”
吴景生乐了，“你这丫头，还讨价还价，好吧，你想要什么奖品？说来我听听。”
听他这么叫自己，林澄到征了下。这么随意的称呼，不应该是客户会叫出来的，黄总再不拘小节，但因为和他们是工作关系，所以即使爱跟他们开开玩笑什么的，最多也叫她个小林就了不得了。这句称呼仿佛是长辈对着顽皮的孩子说话。只是从他口中吐出却那样自然毫无做作的感觉，虽然跟男人见面次数不多，但林澄心里却觉得仿佛跟男人一下就拉近了距离。
林澄不过是随口开玩笑，听他问自己，便装着思考的样子略想了想，“暂时还真没有想要的，您先欠着怎么样？”
吴景生对这句话很满意，点头同意，“是，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跟我要。”
林澄愣了一下，觉得男人的话好像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多心了，于是努力定回神，笑道，“那我就来分析分析啊，人伦敦人说话还带伦敦腔呢，可您这说话也没有任何口音，普通话标准的跟播音员似的，这个可难了。”
吴景生看她装模作样的虚张声势，忍不住就笑了，但是强忍着不打断她，看她还能诌出什么来。
“皮肤吧不黑不白挺合适，个子不高不矮，也挺顺眼。身材不胖不瘦穿衣服也很有气质……”
吴景生插话了，“是不是还想说脸不丑不美，也不影响市容……”
林澄摊手，“我这想说的您都说完了，您让我怎么分析啊？”
说完抬头看他一眼，他并没有生气，脸上反倒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容。黄总对他这么客气，显然这个男人也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生意人，却没有什么架子，想来是个好接近的人。于是放下心来，大胆的继续，“虽然皮肤不黑不白，但您这个脸可是给平均市值拉高分的啊。您看您这眉眼，您看您这高挺的鼻梁，您看……”
吴景生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是不是还想说我天庭饱满，地阁方圆。”
林澄就笑着顺着他的话往下接，“施主，我给您算了一卦，您这是洪福齐天，要走大运啊。”
这回吴景生终于撑不住了笑的前俯后仰，“你这丫头这是拿我开玩笑呢。”
林澄心道，我哪敢取笑自己的客户啊，还不是为了哄您高兴吗。故叹口气，“您是哪儿的人，我到猜不出来了，但看到您，我也会想到一个场景，未名湖畔的秋色。”
“为什么？”吴景生到好奇了，想了想却又笑了，“我就腆着脸皮自恋一下，莫非是说我有书卷气像北大才子吗？”
林澄摇头，“不，是一袭青衫，在未名湖畔训斥北大才子的民国教授。”
林澄这么说到不是吴景生真的像古板的老教授，而是对他形容自己的一句回应。并且她想，现在连明星都喜欢给自己立个爱读书的人设，生意人当然更喜欢被人说像文化人。
“我看你今天是净拿我取笑了。太淘气，得治一治。”吴景生说到最后，语气里却带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感。
让林澄心下一惊，突然就不敢再放肆了，急忙摆手，“吴总贵人雅量，千万别跟我这小审计员一般见识。”
吴景生止住了笑，侧过头看向她，及其认真的道，“跟我不用这么拘谨。”
林澄：……
“你的形容很有趣，不过我可不敢腆着脸皮跟教授比，书不过读了几本，字也认识几个。平常喜欢装文化人，但视力又太好，所以只好特意配了副蓝光的平光镜伪装一下。”
林澄知道这个人擅谦虚，当然不能把他自谦的话当真。不过却忍不住默默在心里琢磨，如果把他规矩的头发打乱，眼镜拿下，再穿个敞开扣的花衬衫，那……，那跟黄总比呢……，是不是很狂野。
吴景生并不知道她在低头的瞬间已经在心里给自己换了一身皮，“我听人说你们这行工作很枯燥辛苦？”
林澄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生存不易啊。”
吴景生若有所思的笑笑，“女孩子不应该这么辛苦的。”转头看了她一眼，又道，“尤其是优秀的女孩子。”
林澄心想，这是不是典型的何不食肉糜的现实版。只能跟着笑，“生活的苦难可从不因为男女性别之分而施加有别。”
吴景生略带责备的看了她一眼，“那我只能说你的男朋友真是不像话。”
林澄想开玩笑归开玩笑，但这种私人问题还是别跟客户聊了，于是只是含糊的嗯了一声，然后端起水杯装着喝水的样子跟徐朵说起了话。
吴景生不好再问下去，心里却觉得有些淡淡的失望。
乔治隔着桌子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能看见吴总总是微微侧头跟林澄说话，有莫名的酸水就开始咕嘟咕嘟往上冒，但对方是客户，如果林澄是在刻意讨好，也没什么可说的。
他知道吴景生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他搜过客户的资料，公司规模不算大，以前是做实业的，金融危机后开始转型，也算经历了起起落落，正在试图朝多元化发展。但是问题是这样的公司一般有固定合作事务所的，怎么这次调查突然找他们这种内资所，小张来的时候说是黄总推荐，可乔治总是有那么点儿不确信，再看吴景生对林澄一直挪不开眼睛，几乎从她进门就一直在跟她说话。
他确信这俩人以前也不认识啊。一见钟情？乔治就想起了面试时第一次见林澄，年轻的女孩子身材高挑，却还踩着8厘米的高跟鞋，不像个应聘的，到更像个模特，气场强大的险些让他以为自己才是被面试的那一方。
他直接问她，为什么选择来这里工作。
她的回答十分直接，“这是对于我的专业来说，挣钱最快的工作，我喜欢钱。”
乔治从来没见过把钱说的如此直白的女孩，但是这确实是他见过的最拼命的女孩。两年的时间，她顺利过了专业5门，这期间她还不间断的跟着他天南海北的下现场，忙的时候熬个通宵都是家常便饭，感冒的时候顶着退烧贴跟他一起做事也不肯请一天假。看的他直心疼，他想，这要是他媳妇，娶回家供着还来不及呢，哪能受这苦。
他不止一次问她这么拼命干什么。
她一般的回答是甩他个不屑的白眼再鼻子里哼一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她不想说，他也没有权利去打听。
乔治想，那时候他到底对她是不是一见钟情，不然为什么之后利用职务之便把她弄到了自己手下。可再想，这工作繁重，天昏地暗，爱情这东西，算了，开个玩笑过过嘴瘾就是了，爱情这东西太奢侈了，他不敢想，等等吧，等他挣够足够的钱。等他有心情能不急不缓的谈一场恋爱，或许还来得及吧。
黄总人精似的，只看了两眼就发现了端倪，只是笑着不语。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笑道，“吴总晚上回平市？”
“是。”
“庆功宴到时候一定参加啊。”
吴景生看了看埋头吃饭的林澄，笑道，“黄总邀请，却之不恭。”
只一眼，黄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吴景生因为要赶飞机，饭没吃完便先离开了。黄总这才像解放似的让服务上酒，跟乔治又开始称兄道弟的聊起来。
林澄转过头看着自己右手边刚才男人坐过的地方，眼前又浮现出男人柔和的目光，和煦的笑意，还有那杯温水，竟然有些怀念那种感觉，顿时就失了神。 回不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