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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女人之间
林澄是在三天之后见到吴景生的妻子的。
在机场的那匆匆一瞥，几乎已经忘记了女人的模样，留在脑海里的只有那刺眼的红色大衣。但林澄在走到写字楼门口看见女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看，并且与她对视也毫不回避时，她意识到，该来的躲不掉了。
女人很普通，不管是身材还是样貌。走在人群里挑不出来的那种。
可这是正室。
男人法律承认的妻子。
所以尽管女人穿了高跟鞋依然需要抬头仰视她时，林澄却觉得卑微的是自己。
“你好，林小姐。”女人语声温和，没有任何起伏，也看不出任何应该流露的愤怒情绪。
林澄想，真是一对擅长演戏的好夫妻。
林澄点点头，“是我。”
“我能占用你的时间跟你聊几句吗。”
“好。”林澄想了想，“露台可以吗？虽然有些冷，但……”林澄呵呵一笑，“视线很好。”
男人已经出差回来出现在了办公室。上午他出现在对面落地窗后的时候还给她发来短信，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男人对这几天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还以为她跟以前一样只是心里又突然哪不痛快了，跟他闹闹小别扭，只需要他出现在她面前，抱着她耐心的哄一哄马上就会恢复原状。
他现在还对她抱有期望，不然不会发出那样邀约的短信。
但是她想，她也难测一个小时之后，他会是什么表情，心里会不会恨不得把她从楼上推下去完事。
林澄注意到男人还没走，所以那是个他可以看的见的地方，不出意外的话，或许在她们谈到一半的时候，男人就会出现。
林澄想，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吧，我们互相尝试一下什么叫痛苦。
已经入冬，又是下班时间，露台上几乎没什么人，咖啡店的售卖台也从露台挪到了入口处。女人不喝咖啡，林澄便给自己买了一大杯的美式，带着女人，在那里选了一个可以很好的被楼上男人看见的位置落座。
女人很直接的说，“你把帖子放到华人论坛很明智，那边的华人圈很小，所以即使我没看见，也会有人告诉我的。”
林澄不卑不亢的回答，“不是我做的。”
“或许是吧，但是有人想让我知道这件事，不是吗？”
林澄知道女人并不信自己，却也不打算再解释什么，很直接的问，“有话直说，我时间很紧张。”
女人微微一笑，“比景生还要忙吗？”
景生，她从来叫不出他的名字，原来不过是因为身份不正确，看，妻子喊出丈夫的名字是多么的自然。
看见林澄脸上一阵神色恍惚，女人却以为她是心虚作祟。
“即使我知道这样的事，我也不会跟景生离婚的。”
林澄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来，仿佛想不起来眼前说话的女人是谁。
“不管他外面有多少女人，我都不在意。”
林澄终于回过神来，忍不住冷笑，“既然你不在意，为什么要来找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从加拿大飞过来应该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吧。”
女人一时语塞，强硬的回答，“我过来主要是看看景生，顺便给你看张照片。”
如果女人冲她大吵大闹，她到还能接受，毕竟那是所有正室对峙小三应该出现的场景。可女人不远万里的飞过来，直接出现到她面前，平静的跟没事人似的，现在还要给她看一张照片，她到真想看看女人要拿出的是什么杀手锏，可以让女人这么胸有成竹的面对她。
她从女人手里接过了照片，是一对情侣的合影。依稀能看出来是吴景生的样子，但或许最少也是十多年前，因为眉宇之间的青涩还在，那时候他不过是个18.9岁的大男孩。依偎在他旁边的女孩猛一看有些眼熟，高高瘦瘦，再一看又确信，自己确实不认识。只是最后她的视线却停在了女孩的手腕上，那里戴着一块女式手表，照片已经有些年头，所以细节不甚清楚，但隐约能看出手表的表带跟吴景生现在的手上的仿佛一样。
女人开口了，“这是他初恋女友。”
林澄冷笑，“所以呢。”
“景生在你之前也找过别的女人。但我知道他并不是因为爱她们。每个男人都会依照自己曾经最爱的女人的模样选择女伴。所以你也能看出来，你确实跟她有些相像。或许就是这点儿吸引了他。他一个人在这里工作，我不能陪在他身边，所以他需要找女人廖慰寂寞，我可以理解。”
女人之所以不吵不闹，是因为处理这样的事手到擒来了，林澄想到这儿便有些不耐烦了，听到女人说什么廖慰寂寞，更是难忍，“所以你到底是有什么更重要的事，不能陪在自己的丈夫身边？”
女人怔了一下，仿佛有些心虚似的强硬的说，“他不爱你， 你不过是个替身。”
“替身？”林澄冷笑，“恐怕你连替身都不是吧？”
女人彻底恼羞成怒，再也不能镇静如初，“我不如你口才好，我也说不过你，但这个事实你不面对也得面对。”
林澄冷笑，“彼此彼此。”
看女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突然也觉不忍，这个女人究竟是爱他到什么地步，才甘愿这么自欺欺人的带着吴太太的身份就这么过下去。
林澄从口袋摸出了烟盒，点燃一支烟抽了一口，才缓解了情绪，从防御状态彻底脱身，轻描淡写的问，“真身去哪儿了？”
女人抬头看她，女孩抽烟的样子很迷人，仿若目中无人的喷出烟圈，然后沉浸在眼前那缥缈的烟雾当中，几乎无视对面的她。
如果她是景生会不会爱上这样的女孩？
她却不明白眼前的女孩到底应该怎么对付才合适，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女孩应该是爱着景生的，不然为什么会带着目的性的发出那样的帖子，不就是为了宣示她的存在。
可为什么她又仿佛毫不在意自己所说的事实。
她如实回答，“车祸，跟景生的母亲一起出的车祸，同时失去两个最爱的女人，那几年景生很不好过，是我一直在陪着他。”
林澄想吴景生确实这点儿没说谎，估计女人就是那时候趁虚而入与吴景生生米煮成熟饭的。
林澄一直未言语，只是一口接一口的抽完香烟，然后在烟灰缸里拧灭了烟头，“吴太太，如果你没有其他事要说了，我们可以道再见了吗？”
女人被她的反应弄的摸不着头脑，试探的问，“你竟然不气愤？”
“气愤？”林澄无畏的耸肩冷笑，“我为什么要气愤，他图我年轻的身体，我图他的钱，我们之间从来互有所图，谁还关心谁是替身？真心值几个钱？能当饭吃，还是能当衣穿？”
“林澄，你给我闭嘴。”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出现的很快，声音还带着些微喘。林澄几乎能想到他飞奔着从楼上下来的情景。
他从未对她动过这样的怒。
林澄只觉得从所未有的痛快，转过身冲吴景生微笑，“吴总好。”
“景生，你怎么过来了。”女人先是一愣，但随即便起身快步跑向了他。
林澄一动不动的坐着，端起了已经凉透了的咖啡，等着接下来戏的走向。看那个一贯说谎话面不红耳不赤的男人如何应对。
男人温柔的声音一如既往，只是说话的对象此刻却是自己的妻子，“黎黎，你怎么会突然在这儿？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为什么也不告诉我。”
还是在他公司的楼下咖啡厅，并且跟林澄坐在一起。
黎黎有些犹豫连说话都有些断断续续，“我……这几天一直没睡好，我想了很多，觉得我必须过来看看。”
“发生什么事了？”吴景生抬头看林澄，她依然维持着一动不动背向他的姿势，他想，她此刻的表情是什么样。
他在楼上看见平台上的两个女人时，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这两个女人怎么会坐在一起。黎黎又是如何找到她的，还是她主动找的黎黎，他有些不敢想，女人的心到底可以有多险恶。尤其是她最后的那句话，互有所图……
黎黎又回头看林澄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开口，“林小姐发了一些东西，有你和她的照片，有她工作的地方，还有她的名字……。”
林澄在心中冷笑，这就盖棺定论了，这屎盆子她是不接也得接着了，估计不仅黎黎，连吴景生也会坚定不移的以为是她做的了。
吴景生看着妻子手中的手机，再极力压制也控制不住，呼吸越来越急促，然后是黎黎的抽泣声。
“我怕是真的，我必须……。”
黎黎说不下去了，哭了半天，才断断续续的又道，“孩子很想你，她也怕你会……”
“不会的。”吴景生的语气非常坚定，“那都是误会。”
吴景生抬头看林澄，她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却自始至终没有回过头，甚至还非常淡定的拿起杯子喝起了咖啡。
他开始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那个在酒店还跟他承诺会好好听他话的女人突然就变成这样。
“黎黎，我跟林经理只是工作往来，没有任何事，你不要多想。那些照片只是角度问题。”
“嗯，我相信你。”
即使林澄刚才说出那样不堪的真相，即使照片已经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可只要男人说不是，那女人就愿意陪他演下去。
林澄想，这夫妻俩还真是绝配。男人一贯能对着黑说成白，女人在这方面也不落下风。
她没了看戏的心情，于是站起身，拿上包，要离开这里。 回不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