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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解释
“林经理，请等一下。”吴景生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林澄想，还是这个称呼比较顺耳，于是她回过了头，对视上吴景生错综复杂的目光，她微笑着道，“吴总，你好。”
吴景生看着她看过来的毫不掩饰的憎恶的眼神，被惊了一下，还是继续道，“麻烦你现在对我妻子解释清楚好吗？”
“解释什么？”
吴景生知道她如此反常，一定是哪儿出问题了，但这时候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他极艰难的开口，“解释你刚才说的那些不过是玩笑而已。”
林澄不屑的用鼻子回答了他一个哼，“睁眼说瞎话不是吴总最擅长的事了吗？我就不夺人所爱了。”
“林澄你给我站住。”
她如此不留情面，吴景生再难控制，低声对黎黎道，“你先去楼下等我。”
已经到这样地步，他也顾不上去看黎黎反应如何，快步追了过去，林澄在走到电梯口的时候被他抓住了胳膊。
有下班的写字楼员工陆续经过，偶尔投射过来好奇的目光。林澄冷笑，“大庭广众之下吴总想做什么？非礼吗？”
吴景生听的一怔，随即拉着她直接到楼梯口，推开安全通道的门，把她拽了进去。然后反手插上了安全通道的门锁。
林澄已经能看到他额上因为暴怒而隐隐的青筋，他呼吸不稳，似乎在控制着自己情绪的爆发。
林澄想，他把门插上是想暴打她一顿吗？如果受伤的话，是不是需要请律师来谈关于赔偿的事。
所以，现在面对他，她已经可以冷静到这样的地步。
在听到那样的真相之后，她对他再有任何感情冲动，那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二傻子。
“林澄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他极力压制着胸中的怒火，“你知道最坏的后果会是什么？”
林澄用力把胳膊从他禁锢中拽出来，退后一步，离他一定距离才问，“吴总不是一向冷静，遇到问题习惯静置一段时间再处理，今天怎么这样失态？妻子还没离开，就跑着来追他的情人。”
吴景生被她说的整个人几乎愣住，回过神来，十分疑惑的看着她，“你为什么要拿这样的话来激我？”
“激你？”林澄冷笑着缓缓倒退上身后的台阶，“你是不是把自己想的太过重要了。”
吴景生更是难解，“你到底是怎么了？你以前的小作小闹，我都可以容忍，因为我爱你。”
“所以你之所以从不对我动怒，不是因为可以毫无条件的包容我，而是因为我一直未触碰到你的底线。”林澄咄咄逼人。
“林澄，你在胡说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事不是随随便便拿来开玩笑的，难道不知道你这样做如果传播开会给我造成什么影响吗？”
林澄继续后退着迈上台阶，她反问，“所以对你的任何影响跟我有关系吗？”
吴景生一怔，“你竟然这么想？”
“不然呢，我难道应该担心你。”
吴景生脸上的表情错综复杂，“你为什么要这样？我们那天在酒店还好好的，你说走就走，这几天连个电话也不回，现在还做出这样的事？你是疯了吗？”
“疯了？”
林澄琢磨着这个词，忍不住笑起来，“真是让你失望了，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清醒过。吴总倒是时时习惯于算计，有我这样一个情人，她工作自给自足，比包养专职的二奶要省钱，比会所的小姐要干净，不用担心身体健康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她还有强烈的自尊心，当无意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她还会知难而退。绝不会做过多纠缠。”
“你给我闭嘴。”吴景生被她气的失控，狠狠一拳砸在了楼梯扶手上，皮肉与木头沉闷的撞击声，让人听的心头一颤。
“林澄，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你怎么能这么想你自己，何况我才对你做过了那样的承诺，你就做出这样的事来逼我，凡事总要有个度，你也不傻，难道一定要这样闹的鸡犬不宁才好？如果你真的还想挽回，现在跟我下去给黎黎道个歉。”
“道歉？”林澄再次迈上一个台阶，“所以你之所以追过来，唯一的目的依然是让我去跟你的妻子解释？然后维持你好丈夫的形象。”
“林澄，事情的缘由我都对你说过，你难道不明白现在什么最重要吗？”
“对于你来说最重要的是道歉，对于我来说，却是离你越远越好！”林澄已经迈上了足够多的台阶，然后转身飞快的朝楼上的安全通道门跑去。
吴景生追上来的时候，她已经拉开了门，背朝他冷声道，“从我听黄金多说出那句真相，我们之间还能有什么可谈。吴景生，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真是不知道。也不想再知道了。但你要明白，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儿，再远一点，不然我会恶心。”
吴景生整个人都呆住，“林澄你听到了什么？”
“你说呢？”
吴景生顿时了悟，“原来你是因为无意中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才这样做的，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报复我？”
“报复？”林澄重复着他的话，仿佛在重复一句笑话，“你说是就是吧！”
她做再多的解释他会信吗？两个人已经到这样的地步，难道真的还期待有破镜重圆的那一天，醒一醒吧，被爱情迷惑的女人。
所以她现在只能头也不回的大步往前走。
“林澄，我真是错看了你，你简直是疯了，你……”
吴景生只觉任何话都难以表述他现在的心情，话到一半便再难继续。
林澄顺利的坐上电梯直达一楼，身后的吴景生没有再追上来，她知道经历了这样的事，以后也永远不会了，既然都撕下来彼此的面具，那么谁也不会再去进行无谓的伪装。
在走到楼下的时候突如其来的腹痛却让她几乎站不住，她想，就算她刚才耍酷，迎着冷风喝了一杯凉咖啡也不至于就这么反应强烈。
她艰难的扶住墙，刚挪到路边，便再次痛的弯下腰去。门亭的保安急忙跑了出来，“女士，你怎么了？”
她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帮我叫车去医院。”
林澄以为迎接自己的是阑尾炎或胰腺炎，这是她有限的生理知识里唯一能与腹痛挂的上钩的，只是她没想到医生在询问过她是否有做避孕之后，直接让护士推着她去了B超室。
宫外孕，一侧输卵管破裂。
在打麻药之前，她对护士说出的唯一一个请求是，请帮我给它拍个照。
护士不明白这请求从何而来，但说出这句话的病人，面带轻松笑容，十分真诚的对她恳求，不过是举手之劳，于是便没有拒绝她。
麻药推进去之后，两眼一闭，迎接她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再睁开眼已经被送回了病房。她以为这就已经结束了，还暗想，原来一个切掉自己身体部位的手术竟然如此简单。
刚要拿出手机打个电话给乔治，却没想到麻药效力过去，还有措不及防的术后反应疼痛等着她。
手一抖没拿稳，电话就掉到了地上。她手边没有可趁力的东西，只疼的恨不得把自己头发扯掉，然后用仅剩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能跟自己的头发作对，毕竟秃头的女人始终是不太雅观的。于是转而抓住了床栏，因为力气过大，指甲几近掐进肉里，但好处是这样的疼痛分散了手术部位的疼，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也不是没有道理。
她终于平息下来。
护士端着托盘进来查房，显然见怪不怪，对疼的脸色惨白的她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慰问，只是顺手捡起了她掉落在地的手机，然后给她挂上了消炎的药水。
她拿着手机，翻到相册，托盘里血肉模糊的一团，便是她和吴景生的第一个孩子，一个驻扎在输卵管上的受精卵。因为一次没来得及带安全措施，她吃了紧急避孕药，然后换来的后果就是失去了一条输卵管。
看看，不合乎道德的结合，连得到的孩子都是非常规的。
多么讽刺。
林澄给乔治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去了医院，估计有一周的时间回不去岗位。
乔治急的在那边直跳脚，“林澄，你真不是因为想不开，做了什么不应该的事进的医院吧。真没什么大不了的，千万别自杀，就算有同行看到又怎么着，这种小事，没三天就会淡出人们视线，你又不是明星，一个小职员，谁注意得到你……”
林澄被他叨叨的耳朵疼，“小乔，我刚做完手术，你让我歇会吧，我阑尾炎，好不好？”
乔治愣了一下，讪讪的，“那我改天去看你。”
林澄接着又给张美丽发信息，告诉她自己出差，最近不回家。
然后握着手机想了半天，把照片发给了吴景生，下面一句话，你未谋面的孩子。
关机，蒙上头开始睡觉。
林澄发觉自己跟医院真是八字相合，在病床上睡觉竟然一夜无梦，她从来没有像现在睡的这么香过。
小护士查房的时候晃她半天才把她摇醒，她睁开眼看着小护士一脸不安的神情，显然以为她出了什么意外给吓的不轻，顿时觉得想笑。
护士给她量体温，输液，发放药片。
她问护士，“我今天能不能出院。”
小护士倒抽口凉气，“你这是手术，可不是伤风感冒。”
林澄笑笑，“这单间太贵了，还不走医保，一天就800，我心疼。”
小护士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你家人也不说来看看你。”
“我没告诉他们。”林澄想，张美丽如果知道她出了这样的事， 能提把刀把她砍了，得了还是自己受吧。
“那你老公呢？”小护士好心的问。
林澄冲她眨眨眼，笑了，“死了。”
小护士：……
虽然没人照顾，但也难得落个清净，除了吃饭的时候得扶着墙出去取以外，其他也没什么不好。
出院的那天，林澄打开了手机。
手机一下涌进了很多短信，什么澳门赌博、代开发票、租房，五花八门。林澄坐在出租车的后座百无聊赖的删着短信，最后一条是吴景生发的，只有一句话，“林澄，你还能再恶心点儿吗？”
他曾经无数次搂着她亲昵的唤她是他的宝贝，可这次他嫌她恶心。
她不知道他说的恶心是指那血肉模糊照片，还是指她这个人。
可她已经无力去想那么多，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然后泪珠啪的一下摔到屏幕上裂了开来。
抬起头来，她几乎是含着泪笑着发出了另一条信息，“彼此，彼此，吴总的恶心跟我不相上下，不是吗？”
手机一直没有等来期待中的回应，既然已经撕破脸了，男人必然也不会再放下身段来讨好她，看看，曾经相拥而眠，恨不得爱的死去活来的人，说翻脸也就是转眼的事。
回到家倒头就睡，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手机却一直握在手里，她竟然在等他的回信，多么好笑，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期盼他会发条信息跟她说什么，虽然她才出院正是体弱需要呵护的时候，但关心的话是不必从男人这里等了，男人现在正在暴怒，她就算死了，估计他也不会皱一下眉。
那她还等什么，难道还期望两个人因为这些破事，互相对骂，揭短，然后在手机里闹的不可开交才好吗？
她想，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跟她这个年龄不符，她还是面对现实吧。
她打起满分的精神回去上班，那件事确实如乔治他们所言，并没有激起什么浪花。
大家都很忙，没有时间去过多关注别的人的家长里短。何况她只是芸芸众生中一个叫林澄的普通人，又不是三头六臂，能有什么特殊的。
在网络时代，信息更新太快，就算今天听到什么新鲜的事，第二天就会有更劲爆的信息来取代，比如某外资所的部门经理跟项目成员出差时大搞婚外恋……
那个爆炸新闻后来整整占据了他们的八卦空间足足半年才消停。
乔治对她的阑尾炎进行了几句问长问短之后，就是密切的工作安排，告诉她下午有个跟客户面谈的会要她一起去。
林澄对着未来的工作计划看了许久，然后电脑上给乔治敲过去一句话，“我准备辞职，一个月后就走，你看着办？”
乔治差点被一口水给呛着，兴师问罪的要找林澄问个究竟。
林澄不想张嘴，那就是十大酷刑全用上，她也吐不出一句实话。
“林澄，你是不是疯了？你说说？这大早起的给我找什么刺激？”
……
“这辞职哪是闹着玩的，你要是因为前几天的事，我告诉你，你想多了，没那必要。”
……
“你说你也不是来一年两年了，都熬到这一步了，马上说不定能接我的位置了。你这不是前功尽弃吗？”
……
“林澄，我带你这么多年，对你不赖吧？”
……
“你到是说个话啊，你总得让我知道为什么吧？”
……
乔治自己激动的比手画脚，拍桌子，瞪眼睛的说半天，她只是静静听着，仿佛事不关己。
乔治说的口干舌燥，也累个半死，终于举手投降，“大姐，能可怜可怜我这得了绝症的人，别跟我这半死的人较劲了吗？”
他说的实在可怜，林澄想了想，很平静的看着他说，“有企业挖我过去做财务总监，年薪六位数，所以我等到发完年终奖再走。”
乔治彻底无话可说，无力的挥了挥手，“真发达了，别忘了我。”
忙到快下班，她看见对面落地窗前的男人正在抽烟，于是发了条短信过去，“我有东西需要带走，晚上方便吗？
她看着对面的男人拿起了手机，抬头看了她一眼，短信很快进来，“方便。”
林澄关上手机，抬眼看对面，男人已经离开了窗前。
他现在应该是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不耐烦吧，她又何尝不是呢。只是为什么却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真的……
就到这一步了吧！
再也无力改变。
林澄敲开门的时候，阿姨依旧很亲切的打招呼，“林小姐好久没过来了？吃晚饭了吗？”
林澄却笑，“我不来，这里应该也不会寂寞吧，没有别的女人哭天喊地？”
阿姨愣了一下，十分疑惑的看着林澄，“林小姐真会开玩笑。”
林澄还未再说什么，男人已经打开房门，在门口停住脚步冷声发话，“有话直接问我就行了。”
他的语气里有十足的不喜。
林澄便回应了一声哼，抬腿进了正房，然后直接去卧室衣柜拿自己的衣服和一些落在这里的小物件。意外的是俩人的合影竟然还摆在床头小柜上，她看见小相框不禁愣了下。
他一向不喜照相，有一次俩人在院子里，他心血来潮用前置镜头拍下一张大头照，照片的布局成像就不必再形容，自然是糟糕至极，没想到过几天他就做了相框摆在小桌上。
林澄看着照片上两个人的笑脸，只觉得格外的刺眼。
她深吸口气，开始有条不紊的收拾，男人坐在客厅沙发上巍然不动的等着。
她出来冲吴景生一笑，“吴总要不要检查一下我有没有带错东西。”
吴景生抬眼瞥她一下，“不用。”
她笑道，“那出了这个院门，发生什么丢失贵重东西的事件，我可一概不负责。”
吴景生这次甚至没有抬头看她，只是哼了一声，便再无二话，仿佛心中早已不耐到极点，只盼望她尽快消失才好。
明明早已经预料到了他对自己的态度，可真的身临其中，却还是难掩心头刺痛，她抬手把车钥匙甩到了他面前的茶几上，“差点忘记把这个还给吴总，车停在你们公司楼下的地下停车场。再见，吴总。”
男人依然是无动于衷的坐在沙发里，她这时最合体的举动应该是快速离开才对，可为什么心里却觉得那样不甘，于是她又笑道，“看来吴太太处理这样的危机手到擒来了，竟然对这些东西熟视无睹。真贤惠。”
她语气里说不出的嘲笑口吻。
男人终于成功被激怒，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她面前，双目带火似的灼灼的盯着她，“林澄，你没完了是吧？”
他越生气，林澄却越平静，她故作无辜的对视着他的审问，“怎么会没完，今天已经完了。对不对，吴总。如果你是嫌我消失的不够快，我向你认错，我现在就走，并且再也不会出现。”
她刚转身，却被男人拉住了手腕，拽了个转身，直接与他面对面。
她被他攥的生疼，用力挣半天也挣不开他，于是也心头火起，“吴总，还有事指教吗？拽我这么紧是不舍得吗？那我们得再谈谈价钱了。”
男人眉头紧皱，“林澄，你给我闭嘴。我出钱，你难道就真的愿意被包养？不用拿这样的话往我心里捅刀子，一副受害者的样子，你有多少委屈大可以提出来，何必要做这样的事？”
林澄冷笑着问，“我怎么就听不明白吴总是什么意思了？”
“那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给我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如果不是你的自以为是，我们为什么会闹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那吴总的意思是，我们的结局应该是皆大欢喜？”
可我们互相之间，这样的身份又如何欢喜。
“我已经对你许诺过了，可你就是不信，一意孤行。一定要闹的不可收拾，我现在被一堆烂事搞的焦头烂额，无暇分身，这就是你想看到的？这样两败俱伤对你有什么好处？”
林澄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忍不住笑的不可抑止，“两败俱伤？哈哈，哈哈，你觉得这就叫两败俱伤了？可是对我来说，并不是。从一开始被伤害的人是我。”
吴景生蓦得想起了什么，“不，不是，那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你知道吗？当我听到真相的那一刻，我唯一的念头就是恨不得杀了你，如果我真的那样做了，你死，我坐牢，那才叫两败俱伤。现在的后果真的太简单了。根本没有什么实质。”
“恨我？”吴景生失望的摇头，“那件事我是可以解释的，可你这样冲动的不计后果，你是让我不好过了，你又能得到什么？”
“对，也对，我也觉得那个帖子太小儿科了，其实我应该去报警，报……”林澄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强奸。”
吴景生被这个字眼震住，忍不住倒抽口凉气，“你有什么证据？”
“录音。”林澄冷笑，“我当时好像用手机录下了你们的谈话，让我想想，好像黄金多很清楚的说在我饮料里下了药，那应该属于QJ吧。”
“你不用再说了。”吴景生极力压制下内心的愤怒，，冷声打断了她，“说吧，你要什么？”
林澄惊愕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我要什么？你问我要什么？”
“对，我问你要什么，难道不是吗？”男人有些烦躁的看她一眼，甩手松开了她，返身几步重又坐回沙发，他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又极不耐烦的摔回桌上。男人的内心显然不如外表这般冷静。于是也开始口不择言，“如果你真无所图，何必拿这件事来要挟我？在物质上，谁也不能免俗。不是吗？”
林澄再忍无可忍，“你这种人有什么值得我要挟的？我就是穷的去要饭，也不会要到你家门前。”
“我这种人？”男人冷笑，抬头再看向她，却目光森然，早已不复往日熟悉的温柔亲密，“物质上，我从不曾亏待你，难道不是吗？既然都是成年人，必然期望所出有所得，虽然已经闹的不可收拾，但毕竟相处一场。你把你的要求提出来，合理范围内，我会考虑。但你狮子大开口，我也不会全不计较。”
男人语气里有微妙的嘲笑口吻。
林澄听着他条缕分明再冷静不过的话，她想，一切真的就到此为止了。
如果这是你的真心话。
那么在你心中我不过就是这样的女人，与别人也并无二样，或许你从来也没有了解过我，你所爱上的不过是那张熟悉的脸，你所宠爱的不过是你心中那放不下的曾经。
可是，我什么都不要，我只希望以后再不要看见你。不然我会想起我曾经爱过你，那会让我觉得自己的过往是那样不堪。
林澄没有回答他，她推开房门，他亦没有再阻拦她。
冷风扑面而来，她感觉到彻骨的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背朝他，缓缓开口，”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就是我和你的第一个孩子，还有我身体的一部分，你真的觉得很恶心吗？”
吴景生顿时怔住。他起身站到门口，她却已经快步离开了那里，他回头看见桌上车钥匙的标志，想起他初见她的那一天，也终觉伤怀。
一忙起来时间就过的快了，林澄的辞职报告递交上去，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年终奖与她想象中有出入，想必是因为她辞职的原因，所以扣留了一部分项目的奖金，无所谓，她现在心如死灰，简直视钱财如粪土了。
当然，这个念头当她在网上订房的时候才截止，春节前海边的房子都贵的要死，她在网上跟房主讨价还价了两个小时，才以一个月1万5的价钱拿下。接着就开始后悔，马上她要处于失业状态，怎么能这么奢侈。
然后还来不及多想，被乔治拉去了露台吹西北风。
“崔哥晚上想一起吃个饭，我们俩做东，你想吃什么？”
林澄愣了一下，哈哈大笑，“小乔，你房贷不用还了？要不就是我年终奖那部分落你腰包了。”
乔治无奈的瞪她一眼，“我怎么觉得你这人就没心没肺啊？”
林澄耸耸肩，画风一变，“小乔，我马上就走了，你以后要注意身体，底下那些人，该用就可着用，别心疼，对自己好点，按时吃饭，按时去医院……”
“你还是闭嘴吧。”乔治叹了口气，“上面让我明年去G市，我和崔哥商量着明年可能要单干。现在正背地里筹划新地儿呢。”
林澄惊的一愣，“你辞职的事我先不提。可崔哥都入伙了，现在怎么说单干就单干，逗我玩呢。”
“年终分红闹矛盾了。”
得，金钱的矛盾一向不可用语言调和，林澄乖乖闭嘴。
乔治抬头看她一眼，“如果到时候你那边工作不顺心，给我打电话啊，我这边随时欢迎你的加入。
林澄在愣了几秒之后，爽声大笑，“你可真有你的，这就开始挖墙角了。”
晚上的散伙饭，林澄被大家轮流灌，那些平时她手下干活没少挨训的，此刻更是借机报仇。要不是乔治拦着，估计就当场喝过去了。
这也是她最后一次跟这些同甘共苦的同事们吃饭，乔治除外，因为本就不甚牢靠的墙角已经有些松动。
她喝的很痛快，仿佛要拼命的用一场醉酒来跟过去做个告别。
最后她是被俩同事给架回家的。
第二天她没睡醒，张美丽就在外面嚎，“林澄，你知道你昨天怎么回来的吗？你一个女孩子那叫什么样子，你是不嫌丢人吗？”
林澄睡眼惺忪的从房间晃着出来，没解释昨天的事，先把计划的行程对张美丽叙述了一遍，张美丽一听几乎跳起来，“林澄，你脑子有毛病吧，大春节的去什么海岛？”
“冬天大家都往南方跑，那边暖和，多舒服啊！”
“机票来回就5000，不去不去，赶紧退了。”
林澄，“房租还1万呢。”
“什么？”张美丽要气疯了，“一个月1万，这是抢钱啊？”
林澄无辜的眨眨眼，“要是五星级酒店一天就5000呢，这是民房，还便宜点儿！”
“这还便宜，这一天就多少钱啊，你真是要把我气死才行吧。你也别去了，春节正好我给你安排几个相亲的，再不去，明年就没人要你了。”
林澄想了想还是说，“其实，我还辞职了。昨天喝那么多酒，是散伙饭，以后真不会了。”
“什么？林澄你给我再说一遍。”这下张美丽嚎的，几乎全楼都听到了。
张美丽在家里足足嚎了三天，林澄不为所动。有条不紊的打包收拾行李。直到最后一天，张美丽知道事已成定局，嚎哑了嗓子也没用，收拾了几件衣服，跟着她出发去了机场。
临近过节，机场热闹非凡，值机的都把队伍排成了几个曲线出来。林澄让张美丽坐一边儿等着，然后自己去办手续。
办完托运一看张美丽又没乖乖在椅子上坐着，急忙给她打电话，没留神一转身差点儿撞上一个15、6岁的小姑娘。林澄急忙道歉。
小姑娘身后的中年男人急忙快步走了过来，“静静，怎么样？看着点儿路。”
小女孩十分委屈的看着自己父亲，“是姐姐撞上我的。”
林澄连忙挂上电话跟男人解释，结果刚抬头却愣住了。
男人也愣住了，仿佛不相信似的，低喃了两声才开口道，“你是不是林澄？”
林澄脑海中的记忆翻江倒海般的涌了上来，她想起男人曾拉着她的手送她去幼儿园。
她想起男人自行车后座为她安的红色的儿童座椅。
去动物园的时候，为了让她看见猴子，男人曾把她驮在宽厚的肩膀上。
她高烧不退的时候，男人紧张的抱着她在医院跑上跑下的忙。
原来她也是有过父亲的人，那有限的岁月里她也喊过爸爸的。
可是她张了张嘴，那声爸，还是没喊出来，十多年没有用过的称呼，怎么都会觉得有些生疏。
这么多年过去，男人竟然没有太大的变化，岁月在他那英俊的脸上留下了不明显的痕迹，却一点儿不影响他举止的从容。
即使上了岁数，她的父亲依然是个容貌出众的中年人。
原来老人变丑了，只是因为他们年轻的时候就没好看过。
再想想张美丽，林澄突然觉得，俩人离婚从某一方面来说，真的也挺好，不然站一起不像夫妻的模样也不好看。
男人有些尴尬，刚要开口，身后有人叫他们。接着一个看起来比男人略微年轻一些，姿容颇佳的女人走了过来，亲热的挽住他，“托运办好了吗？时间还早，我们先去吃点儿东西。”
女人抬头看看林澄，并不认识，礼貌的笑笑，挽着男人要走。
男人看了看林澄，冲女人说了句什么，女人疑惑的看了看林澄，又看了看男人，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但还是很听话的带着女儿先走了。
“这么多年都没见了，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你，你跟你小姑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男人有些不自然的说。
林澄对于远在千里之外的小姑几乎没什么印象，只是十分迷茫的看着男人。
他偷偷看林澄的脸色，好像没有不高兴，这才放下心来。
林澄的心思却不在这而上面，她仿佛突然回过神来似的，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那个是我的……妹妹……。”
她不知道这个称呼用的是不是合适，语气有些犹豫。
男人却很高兴的回答她，“对啊，是你妹妹，比你小十岁。”
林澄更加疑惑，“所以，她是个女孩。”
男人被林澄这没头没脑的话给问的一愣，忍不住又笑了，“你阿姨给你生的是个妹妹，当然是个女孩了。”
“所以你当年为什么跟我妈离婚。”
张美丽总挂在嘴边上，说他重男轻女，可现在看来她仿佛一直被张美丽蒙蔽着。
男人有些犹豫，半天才开口，“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妈，我要转业到地方必须跟本地人结婚，我利用了她。”
林澄惊愕的下巴几乎掉了，“什么？你跟我妈竟然不是自由恋爱？”
“我跟你妈之间能有什么爱情？当年我一门心思想着转业的事……，对不起林澄，我以为有了你，也应该凑合过下去，可……
后来我遇到了你阿姨，……
人生就这么短，谁不想过的顺心。……”
男人再说什么，林澄都没有听进去。直到手里的电话响起，是张美丽打来的，正找不到她，跟电话那边急的跳脚。
林澄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有些痛苦的问，“你不爱她，那我呢？我是你女儿，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这么多年不闻不问，让我几乎忘记我还有个父亲。
男人哑然。
林澄跟这个父亲实在没什么可说的，道了再见，转身便走。
男人的声音在背后断断续续的入耳，“你生下来的时候……我也想好好的做一个父亲，我给你取名澄……
是因为我的名字里有个江字……
我也疼过你爱过你，可错就错在……”
林澄越走越远，把男人扔到了身后，就这么一头茫然的跟着张美丽飞到了海岛。 回不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