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们都不配幸福,那就一同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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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们都不配幸福,那就一同毁灭
如果知道结局我们还会相爱吗?我猜不到你的回答,冰雪中的誓言是真心的吗?怎么此刻什么也没留下?——童夏
东方又露出了鱼肚白,晨曦之光暖暖地普照大地,日升日落,在这个冰冷的城市,从来没有人在乎过谁死了谁还活着。
安诺不知道自己在地上坐了多久,天黑了又亮,亮又复黑。自童夏走后,门一直大敞着,因为是顶层,对面又没有人住,因此没有人路过。她就这样呆坐着,不吃不喝,坐得浑身僵硬,却依旧傻傻地等着那个绝决离去的男人突然回来,坏坏地笑着对她说:诺诺,天那么冷,干吗坐在地上,等着我抱你上床吗?
是的,她在等,那是她的男人,他们曾有那么多不离不弃的誓言,他一定会回来的。
直到电话响起的那一刻,安诺才突然清醒。她一路爬着,在一堆废墟中找到了那个红色的手机,打开翻盖,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大大的俊脸。屏幕上面的男人笑得没心没肺,安诺欣喜若狂,这个逃过一劫的手机,还存有他的样子。
“童夏。”安诺急切地叫着他的名字。
“安医生吗?我是秦皓,你们手机都没有来电显示吗?”秦皓真是头疼,这一对恋人都睡成这样了,还搞肉麻的电话粥,恶心。
“童夏,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买了毛线,本来是想给你织件毛衣的,可我发现我只会织围脖,你会不会生气?”
安诺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把秦皓吓得久久回不过神来。好不容易才应酬完,趁着春节还有几天假,就想找童夏出来喝几杯,谁知道他的电话怎么打都没人接,医院也找不到人,一猜他就是掉进了温柔乡里,秦皓这才拨打了安诺的电话。
“安医生?我是秦皓,你听不到我说话吗?我是秦皓啊,童夏没跟你在一起?”他在这女人心里至于这么没有存在感吗?
“童夏,我好饿好冷好困,你快点回来好不好?我好像要死了。”连续的重大打击,让安诺柔弱的双肩早已无法承受,此刻的她如同行尸走肉,只余一口气。她快死了,死的不是身体而是那颗爱着他的心。
“喂,你等着,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秦皓焦急地对着手机大吼,却唤不回安诺的理智。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直觉告诉他这不正常,太不正常了,安诺这样古板的女人不会和他开这种玩笑的。他不敢挂断电话,一路上只能不停地跟她东拉西扯,因为他害怕放下电话这个世上就会真的多一个冤魂。
他边开车边打手机,罚单如雪片般向他飞来,童夏那个混蛋到底做了什么,能把一向坚强的安诺伤成这样?
一路上秦皓想了很多,童夏被安诺捉奸在床了?还是童夏车祸而亡了?
半个小时后,秦皓直接冲到楼下,当他站在大门口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那满屋子的碎片,让他想不起这屋子原来是什么样子的,如果不是还有点正常的思维,他差点就以为这一间屋子发生了里氏八级地震。看着坐在一片废墟当中那个披头散发,满脸血污的女人,这里发生入室抢劫强奸案了吗?他掏出手机,却都不知道是该找警察还是找医生。
秦皓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碎屑,来到安诺身边,轻轻地蹲下。他看到安诺捧着手机,嘴还在一张一合,却没有了一丝声响;如缎子一般浓密的秀发散落在胸前,有一半垂得很低;原本漂亮的小脸沾着血污苍白得吓人,就像寒冬里一片被风吹干了的叶子,那双灿若星辰的大眼睛没有一丝光泽,空洞得看不到一点活力。
“安医生,我是秦皓,你醒醒,别吓我好吗?”秦皓张开五指在安诺眼前晃,见她毫无反映,又掐她的人中。安诺在一阵疼痛中愣了好久,那双眸子才慢慢对准了焦距,她看清了抱着她的那个人,没有坏坏的笑容,没有好闻的薄荷香,那不是她的童夏。她再也不能骗自己,她爱的那个男人是真的走了,他走了,除了留下一地破碎的回忆和羞辱她的五十万,只有一屋子的冰冷。
安诺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般,紧紧地抓住秦皓的手,勉强站起身,“带我去找他,我一定要去找他。”
秦皓紧紧托住安诺的身体,嗓子堵得难受:“安医生,你站都站不稳,上哪儿去找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他在等我去找他。看,他来了,他在窗外跟我笑来着。”安诺突然一把推开秦皓,踉跄着就要向窗外冲去。
“安医生,这是八楼,他怎么会在那里,你清醒点好不好。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是死了残了还是傻了,会让你变成这个样子。”秦皓扑过去,紧紧扯住安诺,两人一同摔倒在沙发上。
被秦皓压住了肚子,安诺一声惊呼,浑身一阵抽搐:“好痛,要痛死了,我好痛,他为什么一直站在那里,是不是你不肯开窗?你放他进来,我要死了,你还不肯放他进来吗?”
同样学过医的秦皓知道这很严重,非常严重,安诺已经痛到出现幻觉了。他下意识地在安诺的肚子上轻轻一按,安诺又是一声惨叫,连着吐出了几口带着血丝的黄水,然后就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一时不清楚病因,秦皓不敢再动她,马上打了120。五分钟后,救护车一路驶向皓康医院,医生说安诺太久没有进食,情绪突然激动导致胃痉挛,但更严重的是还有肠梗阻,要是再晚来几个小时,是真的会死人的。
然而,更大的问题是,安诺怀孕了。
看着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得像个死人一样的安诺,秦皓用安诺的手机一遍遍拨打着童夏的电话。他早就说过不要去招惹这个女人,因为她玩不起,那小子偏不听,说是真爱啊,不是说要给她幸福吗?不是说要好好爱她一辈子吗?他人呢?他人现在在哪里呢?
手机发出刺耳的震动声,它的主人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把它扔到草丛里。童夏躺在山上,那首《天使在微笑》的铃声飘进他的耳中,却再也震不到他的心。
透过灰蒙蒙的云层,他似乎能看到她饱含泪水的眼眸。他也有他的骄傲、倔强,他知道她还爱着他,还爱着就好,他就怕她放弃了,只要她还爱他,他就有更多折磨她的机会。
他的目光落在一个未知的方向,他知道以后再也不会如爱她般爱上别的女人了,原来在这场爱情游戏里,最落魄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一条短信进来——安诺怀孕了,现在肠梗阻需要马上手术,别怪我没告诉你。
童夏看到短信,他踉跄后退了数步。
在打车的时候,一辆红色跑车停在他身旁,一身鹅黄色羽绒衣的林晓晓显得格外俏丽。“童夏,是回家还是送人?”
童夏拉开车门坐进去,急急说:“晓晓,送我回医院。”
“好,有急诊病例?”林晓晓问。
“不是,诺诺病了,要马上手术,能不能开快点。”
林晓晓撇嘴。她和童夏是同学,两家又是邻居,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最终会是一对儿,却没想到她只是晚回国半个月,童家儿媳妇的位置就被那个叫安诺的女人捷足先登了,她当然不痛快,巴不得她来不及手术就死掉才好。
到了医院,见到病房外的秦皓,他只说和安诺吵架了,就去了妇产科办公室。主任亲自领着他去胃肠科,林晓晓气喘吁吁地跟在他身后:“阿夏,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童夏懒得理她,正好护士给安诺取了羊水样本,跟在童夏旁边的院长问:“安医生情况怎么样?”“家属没来,正在进行保守治疗,至于孩子的情况,要经过化验才知道。”护士答了一句。
“我是她的家属。”童夏咬唇道。
护士诧异地看了一眼童夏,说:“那把这个拿去三楼检验科进行病毒检验和病毒遗传基因检查。”
童夏连忙接过试管,林晓晓站了一会,也跟着跑了过去。“阿夏,反正都是化验DNA,为什么不顺便验验孩子的DNA是否和你的匹配?
“你什么意思?”童夏阴着脸看着她,“我现在心情很不好,谁都别招我。这里没你的事,马上走。”
“阿夏,有件事我没告诉过你。前几天我去精神病院做采访,亲眼看到你的未婚妻和一个中年男人在一起,她还扑到那男人怀里哭。我以为那是她亲戚,就没有多想,可现在好好想想,她明明怀孕两个月了,为什么不告诉你?你天天忙工作,她会不会背着你……”话点到为止,林晓晓话锋一转,“里面那个医生是我的高中同学,你去抽个血,我帮你交给他,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的,举手之劳而已。
童夏半眯着眼看着她,黑眸深不见底。
检验科,值班的是一个男医生。林晓晓敲敲玻璃,笑道:“老同学,还认识不?”
里面的医生从显微镜下抬起头来:“晓晓,怎么是你?”
“好多年没见了呀,原来你在这里上班,可以聊聊不?”
“没问题,中午这里没人来,进来聊会呗。”医生把门打开,这个小姑娘,当年他曾苦追过好一阵呢。
林晓晓换了无菌拖鞋,消好毒,坐在一边:“不影响你工作吧?你这儿有监控不,被你们领导看到就不好了。”
“没事,监控前些日子就坏了,工程部还没修好,你先坐会,我忙完这个患者的再好好跟你聊。”医生一边检验一边说。
“你忙,这些什么时候做检验?”林晓晓指着桌上几根刚送来的试管问。
“下午接班的医生做。”十分钟后,医生站起身,“你在这坐会,我去标本分析室写诊断报告,一会就没事了。”
“那里面有份是我朋友的,你能现在抽空帮忙做个吗?越快越好。”林晓晓摆弄着几根试管,眼睛看向里面的数据分析室。
“成,我加班做。”
安诺的情况在持续恶化,不能再拖了,必须马上进行手术。两个小时后,安诺终于悠悠转醒,她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猛然坐了起来,直着眼睛摇摇晃晃地就要下床。
“安诺,你发什么疯?你刚做了手术知不知道。”秦皓连忙去按住她。
“这不是家,家里不是这样的,你把我带到了哪里?他一会就回来了,找不到我他会着急的,你快带我回去吧。”安诺紧紧地抓住秦皓的手。身体传来的剧痛,让她的指甲抠进了他的肉里,疼得秦皓说不出一句话。
“童夏现在不在。”人是回来了,但整个人半死不活的,他安慰完这个又要管这个,真他妈操心。秦皓一边吼一边不停地拿纸巾拭着手背上渗出的血。
秦皓的话音刚落,安诺猛然间就安静了。是的,他不要她了,他亲手砸碎了与她曾经拥有的回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童夏……”安诺再也没有力气喊出这名个字了,她残败的身体像一朵被暴风雨吹落的花,碾碎成泥。
“好了好了,他一直守着你,半小时前才让他回去洗澡睡一觉。你放心,晚上他就会来看你。”秦皓不停地安慰着她。
安诺松了一口气,童夏一直在守着她,原来他并没有离开,没有不要她,他一定是原谅她了.安诺点点头,虚弱地扯了扯唇角,她的脸色苍白,刚做完手术,那巨大的疼痛锥心刺骨,她静静地躺在床上,望着洁白的天花板,眼角有温热湿润的液体流出。
安诺觉得自己做了两个恶梦,梦里到处都是血。她看到,遍地的鲜血中横卧着一个小小的婴孩,孩子在不停哭着,声嘶力竭。她想走过去抱起他,却不知道为什么,浑身没有半点力气,只有痛,深入骨髓的痛。她知道,这一定是梦,一场恶梦,醒过来就好了……只要醒过来就没事了……那一刻,她觉得身体轻飘飘的。恍惚中她竟又梦见了那座山,山上男子的轮廓模糊,可无法掩盖他耀眼的光芒。他是天生的王子,碰见了蝼蚁一般的她,他说他能用魔力给她想要的幸福,会陪她走完这红尘一场。她一直不敢交出自己的心,只怕这会是一个美丽的童话,她问他,那你能陪我走到底吗?他说会的……他明明说会的……
她看见那个十五岁时候的少女,纯真美丽,画面突然扭转,那少女竟然躺在一个陌生的男人身下。她转过头来,面目竟是那么的丑陋不堪,难以入目!
在这个绵长的梦里,她看见了许多纷纷扰扰,爱恨离合,心,竟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谁把谁当了真,谁为谁心疼,谁爱上了谁,谁又是谁的唯一,童夏,你欠我一个回答。
她在疼痛里昏睡,又在疼痛中苏醒,分不清是胸口还是小腹,似乎胸口比小腹还要痛。记忆深深定格在那画面里,满目猩红,笔记本屏幕上的那个她,好脏!
傍晚,病房的门被人用力推开了,安诺怔怔转过头,感觉到了那个高大的身影和熟悉的气息。房内的灯光并不是那么亮,照不到门口,那半个身影都被隐藏在黑暗里,安诺看不太清楚他的样子。
秦皓轻轻站起身,向门外的那个人影走去。“她刚刚醒过来,受不住刺激。你管好自己的脾气,否则你失去的就不仅是那个孩子,还有孩子他妈。”说完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安诺,无奈地叹息着走了出去。
安诺定定地看着从昏暗中走出来的那个憔悴的男人,抿紧了唇。
童夏盛了一碗鸡汤,走到她的床前,舀了一勺递到安诺的唇边,双唇嚅动了好一会儿,才嗓音沙哑地说:“土鸡熬的,很香,来,喝一点。”
安诺看着他,眼泪不停流,一个劲摇头,气若游丝:“童夏……我不是故意的……
“别说了,喝汤。”童夏冷冷地打断她。
“那个男人是……”
“我让你别再说了,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童夏猛地把碗砸在地上,震怒地吼着,泛着浓香的汤汁溅了一地。
安诺被那一声脆响震住,良久才怯怯地伸出手抓住他的手:“对不起,对不起……”她的小嘴不停地哆嗦,大脑乱成一团麻,眼前的景物开始晃动,却依旧像溺水的人,死死抓着童夏的衣袖说,如同一只在外流浪受尽创伤的小猫,发出一声声痛苦绝望的哀鸣。
童夏直视着她绝望的眼眸,被里面的空洞震慑。她痛、她难受,难道他就不痛不难受了吗?
“安诺,你有话不妨直说,没必要等我拿到结果了你才来坦白,是觉得这样更能打击我吗?你想得也太天真了。”童夏深吸了口气,咬牙切齿地开口。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从来没有如此可笑,那天晚上甚至还偷偷地想过,婚后要尽快有一个宝宝,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爱情结晶。哪怕将来全世界的人都不看好他们,只要他们深深地相爱下去,就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们。
可是现在他才发现,这一切,这一切通通都是假的。这个女人在说着爱他的时候,居然已经和别的男人有了孩子!
“什么结果,是……是……我不好,不该不吃不喝害自己生病。”安诺被他说懵了。
她这一副震愕的表情,让他更来火:“你给我戴了顶绿帽子,然后再让我知道你怀了别人的孩子,无非就是想看我爱你爱得怎么发疯,不是吗?”
他为什么说这些莫明其妙的话,什么孩子,哪个别人啊?除了他,还能有哪个别人?不要开这种玩笑好不好?本来想好好说的,他又无故发起了神经。
“你可真能耐啊,你和你那个男人做了就做了,不承认也行,但你们为什么不做得干净一点,还要给我留下这么个麻烦。”他不冷不热地哼出一句。
“孩子不是我的,DNA鉴定结果孩子不是我的。安诺,如果光盘是假的,那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童夏将检验报告砸向了她。
安诺抖得如风中的落叶。上面一串的数据,她当然看得明白,最下方有三个黑色的汉字,不匹配!这三个字,白纸黑字,却仿若是死神的判决,让她彻底崩溃。“我有孩子了?不可能的,是医院弄错了。孩子一定是你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一定是弄错了,让他们再验一次,再验一次。”
“不要去质疑科学的结果。”
“童夏……”安诺突然跳下床,紧紧环抱著他的脖子,泪流满面,“你相信我,相信我好不好? 孩子是你的,真的是你的。”那一声声,那一声声,那环着他颈项的手越来越紧,仿佛天地都在旋转,“我们再去验一次好不好?求你!”
童夏冷笑道:“再验?拿什么验?你给我装什么傻,孩子早化成一滩血水了。”
安诺松开手,连连后退,一边咳一边尖叫:“童夏,你让她们这样对我?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孩子是你的,真的是你的。”她喊得声嘶力竭,恐惧像海浪一样一波波袭来,“你杀了自己的孩子,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你说你爱我的,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吗?”
世界竟然这样讽刺,她之前一直想过与他保持距离,躲了又躲,是他偏偏不停地招惹她,挑逗她,给她希望,可是她没想到,绝望来得也这么容易。她突然觉得很恶心,不,这不是她要的爱情,那种让她歇斯底里的反胃感觉这一刻统统涌了上来,她真害怕一张嘴,就能够把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包括那颗为谁萌动了的心。
“安诺,你听我说,你得了急性肠梗阻,必须做手术,孩子用了药,不能留。你自己造成的后果,怪得了谁?”童夏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都已经陷入了掌心。
孩子没有了?童夏说得没错,如果她不自暴自弃,就不会生病,她罪该万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明明是最科学的检测,还会出现问题?为什么明明相爱至深,却不断地彼此伤害?血顺着她的嘴角缓缓滑下,安诺浑然不觉。
童夏气愤地看着她!明明错全在她身上,她还做出一副可怜相,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她这是在烧他的耐性!绞他的理智!挖他的心!
这一瞬间,他望着她,也说不出话来。他想起在凤凰树下那天她的神情,那张脸尽管故装冷漠,却是纯净的。朝霞透过眼镜片照进她的眼睛里,让她的眸子里映满了光辉。那样明净闪亮,实打实地让他的心为之一动,从此这样一双眼睛就停伫在了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拥有了她的第一次,他是那样地感激她,可是今天,他不得不去怀疑,那是不是也是一个骗局?他真的很恨她,恨她的不自重,恨她的贪婪,恨她的无耻,那种恨,仿佛把她咬碎了都不够泄愤。
愤怒的童夏,委屈的童夏,被伤透了心的童夏啊!
孩子,竟然真的不是他的。科学不会欺骗任何人,他的女人,不仅和别人睡了,还怀了别人的孩子。他真地对她很失望,很失望很失望,失望到心碎,这样锥心刺骨的疼痛,席卷了他的每一寸感官。
童夏从来没有哪个时候像现在这样对安诺失望过,就算是看到那段视频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失望。那时候他恨她,恨她的背叛,但是这次他连恨都没有了,有的只是失望,对这个没有半点良心的女人失望到了顶点。
他笑了一下,可那笑容却让安诺觉得好苦,也好冷,那双会笑的桃花眼里,只剩彻骨的冰冷,冰冷地紧盯着一寸一寸褪去血色的安诺。
他扬起手,给了安诺一个重重的耳光。这是他第一次打女人,但那耳光却似乎是抽在他的脸上一般,也震出了他的泪水。也是第一次,他当着她的面,哭了!
安诺的嘴唇令人心痛地哆嗦着,她单手抚着红肿的面颊,懵了好久,才抬起空洞的目光望向他,泪珠一滴一滴落在洁白的枕头上,很快就被吸收殆尽。“不……不是这样的……我的例假一直不准,我根本没想到是怀孕了,所以才没有告诉你。孩子是你的,千真万确,那个男人他根本不可能有孩子的……”
“闭嘴。”童夏转身。
“不要走。”清醒过来的安诺大喊,她挣扎着想要起身,额头上立即直冒冷汗。她皱着眉头,忍着巨痛,拼尽力气坐起身,拨掉还在输液的针头,双腿不停颤抖着下床。她记不清跌倒了多少次,从冰冷的地板上站起,再跌倒,麻木的四肢仿佛又恢复了力气般,她尖叫着冲上去,紧紧抱住他。
她觉得好冷,心中有道裂痕在他的傲慢与自负下缓缓裂开,意识开始变得有些模糊。她爬起身,面向童夏,双膝一软跪下,静静地看着他,嘴唇一张一合,他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童夏被她抱住双腿,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直视她绝望的眼眸,被里面的空洞震慑。她的眼神迷茫,顺滑如水的秀发乱成一团,手背上没有经过按压的针口正向外淌着细细的血线,整个人就如同被暴雨摧残过的野花,了无生气。
他强行压下心口的闷痛,走上前去,伸出颤抖的手抓着她的肩膀,扶起她。她身体很无力,似乎轻轻一碰就会碎,靠近她,才听见她的哀鸣,细细的,没有一丝起伏,“你要我怎么做……才会相信我?”
将她重新放倒在床上,童夏才赫然看到她脚底触目惊心的伤口。原来她光脚冲下来时,竟然踩到了碎碗的瓷片,而她自己,好像竟然都没有了痛感。
童夏叹了口气,转过身叫来了护士为安诺处理脚上的伤。
他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仿佛又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一天,在他的公寓里,她因为踩到了玻璃碎片而哭得惊天动地,将他骂得狗血淋头。仅仅几个月,那个倔强骄傲的小野猫,竟然变成了这样一个可怜的小东西,不会笑也不骂人了,像一个失了魂魄的木偶。是,孩子没有了,他有多痛,安诺一定比他更痛一百倍,秦皓说得没错,他是该好好冷静一下了。
护士走了出去,房里又安静了下来。他走过去,抬起手想擦拭她嘴角的血迹,安诺以为他还想动手打她,本能伸手一挡。那一刻,她乌黑的眼眸像把刀一样刺进他的胸口,他怔怔地后退一步,望着她红肿的脸颊,猛地关了灯,脱下鞋,在床头坐下,抱过她,两个人再也相顾无言。她静静地看着他,良久才怯怯地伸出手紧紧搂着他的腰,埋头在他胸前忏悔,那个曾经最温暖的胸膛里正有一颗痛不欲生的心在跳动,“夏,对不起!”
对不起?他说不出没关系三个字,使劲了一下,还是没能张开嘴。他抱着她,眼里有泪光闪动,像是抓着随时会飞走的天使,穿过她缎子一样的秀发,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再也说不出口。
曾经,他们也挤在一张病床上,互相拥抱着,温暖着彼此,那个时候会雨过天晴。那么,现在呢?他不知道了,他觉得这个冬季太长太长,长得看不到尽头,曾经那么相爱的两个人,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呢?
以后的日子他猜不出自己该以何种情绪来面对,如果继续接纳她,他恨不得自己都要赏自己一耳光,那也太贱了,她如此不珍惜他们的爱情,他凭什么还要考虑她的死活。
他强迫自己不去在意,告诉自己这一次一定要彻底离开她。爱他的女人多得是,招一招手,足够排成一个连队,就让她跟任何一个男人去吧。越在意她,就越是没完没了的折腾,这样的折腾刚开始或许会很新鲜,但经历过几次也够了。他累了,玩不起了,爱情从来都是付出多的一方受伤!他受够了,这一次只许照顾到她病好,算是对她尽的最后一次义务。
这一夜,两人相顾无言,只是这样紧紧地抱着。梦里有湿热的泪滑进她的领口,她没有睁眼,但是她知道,那个漂亮的男人,真的哭了!
从这天开始,除了正常的上班,童夏就寸步不离地陪着安诺。他也知道了安诺妈妈的事,特意请了个护工二十四小时照顾,但这些他并没告诉她。他们很默契地谁也没再提孩子的事,他照顾她,为她修指甲,为她放洗澡水,就像看护孩子一样,没事就抱着她,如同每一对恩爱的情侣。但是,很明显的,他们彼此都沉默了很多,除了必要的对话,再也没有了多余的语言。
安诺只是静静地任他摆弄着,心灰意冷却又怀着某种期待。时间变得模糊,空间开始混乱,她只想他这样寸步不离地守着她,睁眼闭眼看到的第一个和最后一个人都是他,能拖一天是一天,其他的在她眼里都已不算什么。
她知道他还爱着她,还爱着就好,她就怕他放弃了……安诺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卑微,可能是太傻了。她是个傻女人,只要童夏给她一点希望,她就如同飞蛾般扑向火,因为她不信,不信这复杂的世界容不下简单的真爱!
童夏看着她的时候都在微笑,但眸光里却夹杂着无望与空洞。很多时候,他都面无表情地对着电脑,抿唇不语,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如果命运注定下地狱是两个人的结局,那就一起下吧。
一个月后,安诺出院,秦皓来向他们道别的时候,童夏直着眼睛问他:“你相信真爱吗?就算是真爱是不是也要选择在正确的时间里?假如我们的时间当时错了,是不是如何努力也要白费?”
秦皓知道,这大概是一段垂死挣扎的爱了。无论对童夏还是对安诺,两个断了缘份的男女还在苦苦挣扎,究其原因也不过是为了努力拯救那个“爱”字。
他没有答案。因为,他只是爱情的玩家,从来就没打算过去找什么真爱。
这些日子,安诺对着童夏说地最多的就是“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她似乎找不到别的词。而童夏只是会淡淡地答一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末了,两人只剩一阵沉默。
静静凝视着金色阳光下的天使,她安静地坐在飘窗上,眸光落在一个未知的方向。
两只手从身后伸来,轻柔地将她搂进怀里。安诺安静地任他抱着,既不拒绝也不主动,像是一个没有意识的布娃娃。
从那个晚上开始,她就像一只在主人面前犯了错的小猫,总是用惊恐又讨好的目光看着他。如果他的脸色稍稍有些不对劲,她就会和他说对不起,然后紧张地瑟缩成一团,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他感到难受,但又无法拒绝这种乖顺,他不知道怎么去拯救她,因为他连自己也没有拯救成功。
他一直握着她的手,他的掌心是暖的,可怎么也温暖不了她的手。
在安诺身体恢复健康的第二个月,两人并排躺在了一起,童夏吻了她。他想对她说,宝贝,你重新活过来吧,以后我会把你养得胖胖的。我们再回到那个开满凤凰花的地方,你仍旧在等公车,我从转角出来,我们再重新认识一次好不好?
可是,他说不出口。在一次次的背叛与伤害后,寸步不离地照顾她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还要这么犯贱地去讨好她,不,这种事情他童夏绝对做不到,他仅剩的自尊心已经快没了,只剩下最后的伪装。
这个晚上,他要了她,在她残破的身体里播撒着种子,用力播,不知疲倦地播,仿佛只有孩子才能拯救她与他仅剩的爱情。安诺把自己封闭在一个未知的世界里,而他何尝不是活在自欺欺人里。
起身去浴室的时候,童夏惊恐地看到,她的下身流血了,而她却一直不反抗甚至连痛也不呼一声。他知道,她是很怕痛的,以前划伤一点点皮肤都会叫得惊天动地,可是现在,她宁愿默默承受也不推开他,只因为害怕他会生气?
那一瞬间,童夏忽然就崩溃了。他不想屈从于命运,却不得不屈服于命运,他感到很无力,只能紧紧地抱着她,他想,她此刻哪怕是打他骂他都是好的,可她只是瑟缩在他的怀里,用那种害怕且无辜的眼神注视着他每一个表情的变化。
“诺诺,我到底要怎样才能帮到你?怎样做,才能让你重拾坚强和倔强?”
安诺的变化让他产生了巨大的恐慌,童夏想尽办法却始终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力,她对所有的事都变得麻木了。他猛然意识到,安诺不单纯只是精神上在害怕他,她甚至连痛觉神经都失去了感知能力。
当他颤抖着将她拥进怀里时,第一次发现,他们在一起滚了这么多次床,原来他什么都没得到。
替她垫上卫生棉,童夏不停地跟她笑,怀里的小可怜才勉强睡了过去。那一刻,他冲进浴室,打开花洒喷头,把头埋在喷涌而出的水花里,成年以来第一次如此地放肆痛哭。这样的日子,比坐牢更痛苦,比埋在土里还要让人窒息,他快坚持不下去了。
“安诺,你知不知道,这个世上没有哪个男人在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上了又怀了那人的孩子后还能将她留在身边,我真地很想把你丢到门外去,从此不闻不问,可是我比别人贱呐,尽管你一次又一次对我做出这种残忍的事情,我还是舍不得,怎么办?笨诺,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我唯有选择忘记,逼迫自己不在乎那段黑色的回忆,是不是只能这样?”
“可是安诺,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根本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也不明白它究竟有多深。你教过我,你喜欢的男人一定要有责任心有爱心,难道我做得还不够好吗?我像呵护最珍爱的宝贝一样疼你爱你,我已经很努力地去做了,为什么你都看不到,还是这么狠心来惩戒我。你确实爱我,可是也同样不相信我,我对你是真心的,直到现在,明知道我们的爱走进死胡同了,你背叛我了,可只要我们两个还活着,我还是想试着重新开始,即便知道总有一天还会受伤!”
他咬着牙,狠笑着,看着镜子中那个浑身湿透双眼通红的憔悴男人:“安诺,你说你怎么把我害得这么贱呢?是不是非要等我变成一条围着你牛仔裤打转的狗,你才满意?”
他曾经拼了命疼她,现在面对着她麻木的脸,他不会表达了,从情场高手变成了什么也不懂的白痴。他从没这样害怕过,他不敢看她醒来时苍白的样子,更不敢看她可怜巴巴的眼泪。童夏颓然闭上眼,在恨与不恨,爱与不爱之间,他挣扎得遍体鳞伤,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他累了,这一次,心与身都是真的累了。
各科专家给安诺做了一次全面的检查,最后神经内科主任对童夏说,安诺身体其实是有痛觉的,用针扎她的脚心她会下意识地皱眉,她的神经末梢并没有失去知觉。之所以不叫不喊,可能是心理上出现了问题,必须要找心理专家诊断。
从这天起,童夏把更多的时间留在了工作上。他宁愿对着哭闹不止的患者,也不愿再看安诺那种怯怯的眼神,那会让他产生犯罪感,仿佛他做了什么罪孽深重的事。
心理医生在接诊了安诺后,诊断出她本来就有神经衰弱,外加生病期间遭受到了强烈的外界刺激,导致心理完全崩裂。
神经衰弱外加中度抑郁症,情况很严重。安诺已经有了自我封闭的趋势,后面更严重的将会是精神分裂,接着演变成小脑萎缩,而小脑萎缩这种病目前全世界的都还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也就是说到了那一步只能等死。
那一刻,童夏坐在诊室外冰冷的椅子上,双手掩面,深深弯下了腰。心理医生的一席话如同浸了毒的针,让他难过,悔恨,疯狂……他怎么可以那么冲动,明知道她刚刚做完双重手术,身体心理都是最脆弱的时候,还骂她打她,就算是个正常人,都会被吓坏的。他怎么那么坏,他怎么会变得那么坏!
童夏已经把世界最上有营养最美味的东西都找来给她吃了,可她的一头秀发还是一天天地失去光泽,曾经清亮有神的眼眸变得灰暗,苍白的小嘴除了吃饭喝水,大多数的时间都紧抿着。
他感到很无力,只能紧紧拥抱住她。他多怀念那个清冷的女人,此刻的安诺哪怕是哭,或者骂他扇他耳光都是好的。
吃了医生的药,安诺的情形变得时好时坏,不放心安诺一个人留在家里,童夏只好将她带在身边。因为心理医生说,多接触一些曾经工作和生活上的事情,或许能引导她走出自我封闭的心理阴影。
可是安诺已经无法胜任检验工作了,只要童夏不对她笑,她的身体就会不停颤抖,大眼睛仍旧十分漂亮,只是惊恐的眼眸里已经没有了昔日的神采,怯生生地让人怜惜.她经常会对着来医院的那些挺着大肚子的孕妇发呆,有一次直接就伸手去摸人家的肚子,还一个劲地叫着宝宝傻笑,吓得那孕妇差点报警,童夏不得不又赔钱又赔笑脸地去摆平。那件事后,他第一次狠狠地骂了她,因为心理医生说,如果她陷进了某些幻境里而出不来的话,情况会很麻烦。
那以后,安诺又变得很听话。童夏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只是有时候失魂落魄的样子,看得人实在不忍。
童夏再也不敢掉以轻心,到哪儿都带着她。本来这个医院没人知道他的身份,可要给安诺特殊照顾,就不得不亮出自己将是皓康接班人的身份。虽说在这件事上父母亲并未多加阻拦,但他也知道,他们是不可能再同意他娶安诺的了。
他上手术台的时候,安诺就缩成一团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只专注地看着他,一沉默就是一整天,有时候童夏几乎忘了她的存在。
有一次他做完一台八小时的大型手术,换好衣服直接就开车回了家,直到洗完澡准备睡觉的时候,才突然想起少了个人,他竟然将她忘在了医生休息室里,活活饿了一天。
开飞车回到办公室,气喘吁吁地找到她的时候,她正秀发凌乱地缩坐在桌子底下,浑身颤抖,苍白的脸上凄凉的让人心疼,见到他的那一刻,她说:“到处都黑了,我想去找你的,可是门锁了,屋里有鬼在哭,我害怕……”
童夏心里一声长叹,紧紧将她抱起,搂进怀中。回到公寓,他冲了牛奶,一勺一勺地喂给她喝,她的眼泪大颗地滴落,砸进氤氲着热气的玻璃杯里。他慌了手脚,手忙脚乱地替她擦着,不停地说:“诺诺,别哭,别哭,我不会再丢下你了。”
吞咽了一下口水,她颤声说:“对,对不起……”这个对不起包含了她认为的自己对他所有的亏欠,尽管她已经不太清楚自己到底亏欠了他多少。
安诺的眼泪掉得更凶了,童夏叹息着拥她入怀,亲吻着她满是泪痕的脸颊,在她耳边不住呢喃着:“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别怕,下次不会了。我在手机上做了设置,过一个小时就会提醒我一次。放心,我不会丢下你的,我已经答应过你妈妈,会照顾你们,直到病好的。”
稀疏的星星依旧在天边闪烁,今夜,又有多少人的心也会跟着星辰,一闪一闪地明灭。
他用湿毛巾将那两只纤细的玉足擦干净,每一个动作都很轻很温柔。安诺不是孤儿,与他也没有任何的法律关系,在法律上他没有照顾她的义务,完全可以把她推开,或者送回给她的家人。有时候他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对一个女人这么好,宁愿遭受同事和下属的白眼与冷嘲热讽,也要将她留在身边,将自己以前的人生完全颠覆。如果这就是爱,那么他曾经认为的爱都算不了什么了,原来有时候责任竟比爱情还要伟大。
安诺是真地被吓坏了,童夏想把她放到床上,可她紧紧揪着他的衣服不肯放手,哭得瘫软在他的怀里。在身体的摩擦中,他的手触碰到她胸前的绵软,那里曾经是他最流连忘返的地方,就连睡觉,也会将手轻轻地覆上去。可是自从上回将她弄出血后,他就再也不敢触碰了,因为心理医生警告过他,安诺对这种事产生了心理障碍,如果强行做了恐怕会加重病情。
可是身体间的触碰,让他对她的渴望刹那间变得热烈起来。温热的大掌解开了她的睡衣,他一边做一边不停地观察她的反应。
她并没有愤怒或者害羞,黯淡的眸子似乎已经麻木了,在童夏不断地挑逗下,安诺逐渐停止了哭泣,只是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她茫然睁着眼,一张清丽的小脸毫无生气,双唇上下抖得厉害,明明是想躲,又不敢躲,只能僵直着身体,被迫承受着。
童夏有些失落,他觉得自己就如同抱着个漏了气的娃娃,身下的人给不了他任何反应。他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又亲又哄:“我不碰你,别紧张。”
他抱着这个女人,像个虔诚的信徒,只任温热的液体流进她的颈窝。
安诺颤抖着抱着这个如此脆弱的男人,纤指穿插在他浓密的黑发间,哽咽着:“想要……就要吧,我不疼……”
他没有动,似乎是不敢动,怕动一下就会伤害到她,只是紧紧抱着她,享受着她肌肤的滑腻。这是他的报应,他活该,怪不得任何人。
他胸膛的肌肤烫地她的心口发痛,最后融进骨髓里。腿上有点湿,安诺知道这是什么,她的身体又开始止不住轻颤,童夏忽然顿住,低哑地闷哼。
“对不起。”他轻轻呢喃一声,说完自嘲地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对不起,又是这三个字,他们之间,爱与欲都没有了,究竟还剩下了什么,责任?对,也就还只剩下这两个字了,何其可悲!
童夏笑了,那是一种绝望的笑,自嘲的笑。
眼泪不流了,只是依旧空洞,她似乎是真的迷糊了,连内裤穿反了都不知道,直到被童夏猛然拽住,才有丝惊慌从眼底流过,无辜的眼眸早已失去了色彩,茫然地看着他。
他替她穿好衣服,将她抱上床,看着她乖乖睡着,无助的样子惹人怜惜。他心烦意乱地冲进浴室,她傻了,而他,也快疯了。在这场没有信任的爱情里,他葬送了安诺的幸福,又何尝没有葬送了自己……
回到卧室,看着薄被下她纤瘦的身影,不由得眉头皱起,每天鸡汤鲍鱼喂着,还瘦成这个样子。他顺手点燃了一支烟,漂亮的双眸在烟雾缭绕中失神起来,从不抽烟的他,也开始吞云吐雾了,他疲惫地自嘲一笑。从小到大,他家老爷子都不许他抽烟,而他也很讨厌自己身上染着一股子难闻的烟草味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变成烟不离手了呢?
整整一个晚上,他们只是相拥。他把自己深深埋在她的发香里,那说不清是沐浴乳还是天然体香的味道混合着初夏悸动的淡淡汗香,如迷药,让他痴迷沉沦;又如毒药,让他倍受煎熬。
凝视着她不安的睡容,薄软苍白的唇如一朵初开的梨花,强烈地吸引着他的视线……那些躁动不已的青春过往仿佛还在昨天一样,为什么他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前尘往事在童夏的脑海里翻腾不止,直到晨曦给白色的窗棂镀上浅浅的金色。
他和她在一起会感到无形的压力和愧疚,真正到了见了面是折磨,不见面则是牵肠挂肚更加折磨的地步。他真的害怕,这样的日子过下去,她还没疯掉,他已经疯了,如果他先疯在她前面,谁还能来照顾她?如果一切都是命运安排,那么,认命吧?认了吧……呵……他堂堂一个出身名门的公子居然沦落到认命的地步了,他自嘲一笑,苦楚而酸涩。
童夏倒了一杯酒,突然被旁边一只手拿走,他诧异地抬起头,护士见小卢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童医生,虽然你是董事长的公子,但也是一个医生,我们要为患者负责,工作时间是不可以喝酒的。”
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去劝童夏,身为护士,看着自己的偶像整日对酒浇愁,她心痛,而她所能做的只有陪着他。
“童医生,你是一个值得我敬佩的男人,这杯我替你喝,然后我们就再也不碰这东西了。”她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立刻被辛辣的酒呛得咳嗽了起来,眼角都被逼出了泪花,那狼狈的样子逗乐了童夏,“不会喝,还逞强。”小卢面色通红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更加窘迫了。
这一抬头,童夏才看清她的脸。白皙清秀的小脸,因为酒的缘故,咳得通红,细长的眼睛有些湿润。这小护士天天围着他转,他还真没正眼打量过她一次,原来,她倒是挺漂亮的。
只是那一双清澈的眼睛让他的心又微微地抽痛起来。是了,就是这样的眼睛,当初他刚刚与安诺相遇的时候,不知不觉就沉沦在这样清澈的眼神中。如今不过短短半年多,安诺的眼睛已经不复这种单纯清澈了,这个刚走出校门的女大学生,又能保持多久呢?
两个人一同去拿酒杯,他的手覆在她手背上。
他能感觉到在他碰到她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僵硬了。女孩红着脸把手从童夏的大手中抽了回来。
她抬起头看着他,又变成了和软安静的表情,像个可怜的小动物一样。这个模样,和现在的安诺相差无几。
童夏一瞬间愣住了,仿佛时光在眼前穿梭而过。像,太像了,不是长得相像,而是那股神态和气质,单纯的、笨笨的、安静的,还有那清澈眼神中一抹淡淡的倔强,都实在太像。
但是,还是有哪里不一样,对了,是灵魂。尽管气质很像,但是那都是表面的,虽然纯情,也只是温室里的花朵,偶尔有些小小的坚强,却远不如野地里常年经受风吹雨打仍然努力绽放的野花动人。安诺生病以前从没有过这样的表情,不论生活有多么痛苦,她都是坚强面对的,比起这样的脆弱,还是那种强韧的灵魂更能吸引他。
安诺虽然抑郁了,但并没有失忆。看到童夏日日借酒浇愁,她心里更着急,可是却想不出原因在哪儿。她很听话了,真的很乖了,他为什么还要生气?安诺不知道自己又有哪里做错了,会不会是她这段时间没有工作业绩,所以他才会生气?
她不再畏缩在休息室里了,童夏在办公室的时候,她也穿起白大褂坐到一边,但只是六神无主、惶恐不安地呆坐着。
“安医生?”小卢穿着护士服从童夏的办公室走出来,路过走廊时,看见安诺和一干患者坐在那里,有些诧异。
她慢慢地走到安诺面前,嘴角含着一抹温柔的笑意,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你叫我?”安诺面无表情地瞟她一眼,冷淡地问。她除了面对童夏会不由自主胆怯外,其它时候永远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你想工作了?”小卢轻轻开口。
“我有手有脚,为什么不工作?”安诺决定不理她,但又愣愣地不知道该干些什么。除了童夏,她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你有病,现在这个样子是不能工作的。如果我是你,就会去精神科接受治疗,而不是留在这里拖累童医生。”小卢温柔地覆上安诺冰凉的手。
安诺一惊,冷冷地把手抽出来:“我一向跟你无怨无仇,而且,我也不愿意跟你有任何瓜葛,请你不要污蔑我,我自己的身体我不知道吗?我好好的,根本没有病。”
“你是有病嘛!”小卢委屈地扁嘴,全医院都知道的事情,她又没乱说话。平时安诺在童夏身边就像只病猫,她过来关心一下,又没有恶意,干嘛这么凶。
“你才有病!”安诺怒斥她。
“喔,我明白了,通常有病的人都会否认,就像喝醉的人都爱说我没醉一样。安医生,你身上是没病,但是你这里有病。”小卢抬手点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精神病!”
周围的病人唰一下纷纷散开。
“你胡说,你精神才有病。”
小卢看着激动的安诺,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肩,但还是忍不住开口:“如果你为童医生着想,就不该让他这样寸步不离地照顾着,你知道他这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吗?他为了你心力交瘁,在外面还要承受闲言碎语,你知道大家是怎么说他的吗?他们都说皓康公子的女朋友不仅偷男人还是个神经病,你让他在同行面前如何抬得起头?你让皓康在竞争对手眼里变成了茶余饭后的笑谈。安医生,你好自私,你把自己缩在壳里,却让他在外替你遮风挡雨,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童医生也是血肉之躯,他也有七情六欲,也会受伤流血的。”
“你……”安诺恨恨地瞪着她。此时,映入自己眼帘的不再是漂亮的护士,而是一个面容狰狞的鬼怪,记忆中那个从电影院里钻出来的女鬼。她不由得一手抱头,一手胡乱挥打着,高声尖叫:“滚开,滚开,救命啊,有鬼啊!”
安诺的尖叫惊动了四周的患者,大家都围过来好奇地看着她,或同情,或惋惜。
“安医生,你不要这样啊!”小卢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急得眼泪直淌。
尖叫声也惊动了童夏,他满面阴沉地冲出办公室,就看到了情绪失控的安诺,小卢一脸委屈地上前解释:“童医生,对不起,我只是想关心一下安医生,没想到她……”
“不关你的事,出去吧。还有你们,看什么看,都排好队等着叫号。”童夏怒视着周围的人群,但叽叽喳喳的议论声还在此起彼伏。
“诺诺,你冷静一下,我是童夏。”他向仍然蹲在地上、神情激动的安诺笑了笑,温柔地伸出手去。
“滚开,我没有病,我不是精神病,你诬蔑我,我咬死你。”安诺猛地扑上去,抓着童夏的手就狠狠地咬了下去,他闷哼一声,却任由她咬着。
安诺早已失去理智,她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无法出来。
直到她松了口,童夏才轻轻地拥住她:“乖,你没病,有病的是她们,我们去休息一会好不好?”
认出了他,她仿佛在茫茫大海中发现浮木。安诺泪如雨下,紧紧抱住他,凄惨地大哭出来:“童夏,对不起,对不起……”
她对他,只会说:“对不起!”
平静下来的安诺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怯怯的神情。她双目呆滞,嘴里不停地呢喃着谁也听不懂的话,任凭他将她抱到床上。她望着小卢在不远处的背影,姣好的眉淡淡蹙起,那女孩的样子,下意识里总觉得有些眼熟,她到底像谁?她的目光定格在她飞扬的长发上,竟有种自己与她重叠的幻觉。
童夏看着大睁着双眼却一脸茫然的安诺,心如刀割。是,他有今天,咎由自取。老天是看他前二十七年过得太舒坦,所以才派安诺来惩罚他。如果人生真的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会迎来幸福,那尽管来吧,他是不会退缩的,虽然现在的日子,比死更难受。
从那以后,安诺的病情变得更重了,她突然喜欢上了一件事,在半夜三更的时候洗澡。
有一次童夏半夜醒来,下意识地摸向身旁的人却摸了个空,他吓得一个激灵跳起身来,安诺不见了。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看了看时间,凌晨三点半,为什么要洗澡?他轻手轻脚地打开浴室门,里面披头散发的安诺正穿着整整齐齐的睡衣,站在水花中。她抬起头来,看着他一面笑一面说:“我不脏的,真的。”
那一刻,童夏尖叫着逃出了大门,在小区的石凳上坐到了天亮,他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晚上出来洗澡的贞子。
已是夏天了,窗外阴沉沉的,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安静的办公室,一片阴暗,童夏歪倒在真皮坐椅里,那对黑如星光的眸子,在这昏暗的室内显得特别闪亮,门缝处偶尔射进来的点点微光,把他漂亮的脸映衬得格外的深沉。
他已经联系到了美国最著名的心理医生,对方在邮件中告诉他,要想让安诺走出自闭,最好的方法就是精神治疗,在心理上给她致命的一击。但是也有可能物极必反,在强烈的刺激下,变成真正的精神病患者。毕竟,她妈妈也有精神病,说不定这是家族遗传。
所以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纠结,到底该不该用这种以毒攻毒的方法来对她,她的病情已经不允许再拖了,但这么做未免太过残忍。一想到那个优秀漂亮坚强的女孩也许会彻底疯癫,他就会害怕,他的人生第一次感到如此进退两难。
又是一天过去了,暴雨将至。同事们一个个匆忙下班离开,各个办公室的灯一盏盏关闭,惟独他,一直靠在大椅上,动也没动。
灯,蓦然亮起,使整个办公室的气氛柔和了不少。
“童医生……”小卢缓缓走到他面前,关切的看着他:“安医生还没醒吗?”
童夏回过神,见是她,怔了一下,接着微微扯了一下唇角:“要下雨了,你还不快回去?”
“我没带伞,万一刚出门雨就下了那不是更糟糕,索性再等等。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反正还有患者统计表要做,就先不走了。我见你门没锁,里面又没声,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
“我没事,工作上有些事情要想。”童夏看了她一眼,“你下次喝不了就别逞能,我上次瞅着你在卫生间门口吐来着,在皓康工作觉得怎样?”
“我挺好的,这里工资高,生活不成问题,与同事也相处得蛮好。”小卢柔柔地笑笑。童夏淡淡地看着她,他始终觉得这个女孩身上有着一种忧伤的气质,和那些带着面具的女人们都不一样。她没有虚伪造作,她很真实,真实得从不掩饰自己的内心。
他不由暗赞她的大方得体,说:“等我私人的事情处理好了,会找你好好谈谈。你很有潜力,皓康向来注重人才,所以我绝对会重点栽培你。”
被他一赞,小卢更是红了脸,说:“谢谢童医生。”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安医生的病,不会很严重吧?”
童夏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休息室,沉默不语。
“对不起,就当我没问过。”小卢美丽的脸上满是歉意。
童夏叹了口气:“都是我的错,如果那晚不是我当着她的面发脾气,她也不会变成这样。见到她整天被痛苦折磨,我心里也好像有无数只锋利的刀子在来回地割。”也许是压抑了太久,童夏第一次忍不住在下属面前吐露心声。
望着他漂亮的脸庞,小卢有一点儿失神,但很快消逝。她柔声安慰他:“别这样,这事换成谁都会那样做的,你要坚强,安医生还要靠你帮她度过难关呢。”
“可是……见到她这样,我却无能为力,真的很痛恨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没用。”小卢的宽慰让他把她当做了一个倾诉的对象,把压抑在心底的伤痛,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小卢绕过桌子,轻轻走到他身旁,白皙的手臂搭在他肩膀上,低声说:“说句不该说的话,这不是你的错,安医生变成这个样子完全是咎由自取。童医生对她有多好,大家都看在眼里,医院上下没人不感叹的,她这样是拖累你,怎能不叫人气愤。”
童夏的星眸蒙上一丝雾气。
“童医生,就当我是多管闲事吧,但我还是不理解,你们又没有婚姻约束,根本是两个自由人,就算怀过孩子,那也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没有谁对谁错。现在的人恋爱期间打胎的多了去了,分手了也分得干干净净,安医生现在这样,不是该由她的家里人来照顾吗?凭什么要你单独面对?”
“我们曾经真心相爱过,如果我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弃她而去,那么我就是一个畜生,我不会允许自己这么做,况且我还答应过她妈妈会永远照顾她。人家把女儿交给我,我怎么能把这样的安诺送回去?我童夏不是一个逃避责任的男人,无论如何,该我负的责任,我会担起,至少在她生病这段日子,我是不会扔下她不管的。”童夏的话里是毫不犹豫的坚持。
小卢温柔地笑笑:“童医生真是让人钦佩,你对安医生的好别说是富人,就算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也不多,安医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真是令人好羡慕。童医生,如果以后心里有什么苦闷,可以找我说,别再一个人喝闷酒,酒后开车很危险的,你肩上担负的责任不仅仅只有安医生,还有我们整个肿瘤科和皓康。”
小卢的话,仿佛一杯清茶,自喉咙流到他的心底,让他感到瞬间舒畅起来,苦楚的心第一次有了一些平息。
“我看安医生也快醒了,先出去了。”
童夏看着她温柔纤细的身影,暗自点头。不卑不亢,不惊不惧,这样的女人天生有让男人怜惜的魔力,这一点上,倒也真的和安诺很像。如果安诺的病好了,他会放了她,放她去任何地方,做她自己喜欢的事,他不会再勉强她。至于他们还会不会有未来,他想他是真的累了,这种飞上云端又跌入谷底的日子,他尝试过,有这一次就已刻骨铭心,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命运来安排吧。
休息室的门被拉开,安诺怯怯地站在那里。脸色苍白,神情恍惚,一头长发几乎盖住了大半个脸,只有那双麻木的眸子偶尔还会眨巴一下,那是一种类似于绝望的平静。她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他,整个人憔悴得让人震惊。
童夏沮丧、绝望地站起身,将那单薄的身子轻轻拥入怀中,说:“诺诺,我们该回家了。”
头好晕,安诺刚睡醒几个小时就又想睡了。童夏关了灯,两个人背靠背各睡各的,她洗澡的时候发现自己来例假了,小腹一阵一阵抽痛,自从小产后每个月来例假就会巨痛两天,但这个月似乎痛得更厉害。安诺不敢出声,怕吵醒童夏,她轻轻翻身,身体尽量放松,不料他根本没睡着,仍旧用宽宽的背对着她,闷声闷气的问:“肚子痛?”其实在洗手间里他就发现她换下来乱扔在地上的卫生巾了。
“嗯,对不起。”安诺立即就要坐起来。她吵醒他了,他一定会不高兴的。
还没等她坐起身,一条结实的胳膊就将她捞进了怀里。安诺有点慌,没想到童夏身上这么烫,她知道自从上回他把她弄出血后,就再也没要过她。以前他是很热衷于做这种事的,他才二十七岁,正是体力旺盛的年纪,天天这样憋着肯定很难受,但是每次想到要做那事她就不可抑制地怕。她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她想给他,可就是怕,很多时候就在内心的纠结中越急越慌,越慌越怕。
小腹传来他掌心的温度,热热的。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肚子立刻就没那么痛了。“好点了没?”童夏含糊地问一句,接着装睡。
“嗯。”记忆中,也曾有这样一个人替她按抚小腹,但安诺现在是能不开口说话就不说话。她有的时候也会清醒一段时间,她知道很多人说她有病,其实她心里清楚很多事,可就是无能为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也许正如林晓晓打电话来骂她时说的,她是知道犯了大错所以借生病装可怜以此赖在童夏身边,是在对自己犯下的错误消极逃避。
她承认那女人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她就是打算一直这样过下去。童夏对她很好,而且越来越好,好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这样温柔的男人她只想给自己留着,如果生病可以留住他一辈子,那她就病一辈子,不过她现在大部分时间都糊里糊涂地管不住自己的思想。
在6月30号那天,童夏推掉了所有应酬,在家里铺满了玫瑰花瓣,给她举办了一个只有他们两人参加的相识一周年庆祝仪式。他们这辈子都会记得去年的今天,那个早上,也是他们这段孽缘的开始。 古言+网游+现言 超打动人心的暖萌小说合集(套装共13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