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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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1
说实话,小萧长得没刘小慧机灵,而且手脚笨拙。无论她长得怎样,周远鸿一概同以往对待其他保姆那样与她保持距离。尽可能地少在一起,少说话。只有这么一次,与她的接触给他印象较深。周远鸿拉货去十里堡华堂,一个拉杆车装不下四大包货。小萧自告奋勇要拉一包货下去到地下车库。乘电梯下楼的时候,小萧见左右无人,她问周远鸿:
“周哥,汪姐是老板娘吗?”
“你什么眼力,真看不出小汪像不像老板娘?”
“我很纳闷,她每天早上到公司上班,把坤包和外衣堆在老板的床铺,像是老板娘。有时候,发现她躺在钱隆多床上午休,又觉得不可能是老板娘。”
“老板娘哪会是这样轻佻呢?她不过是一个保姆,说好听点是一个女工。你来了,她把更多的杂务推给你做而已。”
“她的做派令人厌烦。”
“老板娘严正警告、明令禁止汪芊娥在希香苑的落脚倾向,我继老板娘之后拒绝过她好几次,叫她不要有事没事往老板和我共用的寝室里跑,不要往老板床铺上搁她的东西。她的东西完全可以搁在大厅的一角。她死皮赖脸,依然如故,影响实在太坏。她心里对我是恨之入骨。”
“老板好像也默许她这么做。”
“有一次,我和老板同行,她打给老板电话,声音很嗲很嗲的。通常吧,女工有什么事向老板请示,总是三句两话了事,而小汪有好多话与老板聊。”
“她对钱大师傅同样关系密切。”
“这就是小汪的高明之处。借用钱大师傅的话说,她要是稍微开化一点,不要冥顽不灵,就不会落得这样的窘境,早已过上人上人的生活了。她现在就是朝着解放思想、开化进取的道路大踏步地向前走。”周远鸿说,“你注意到没,钱大师傅送已经在公司里浴后喷了香水的汪芊娥回家,他可是百厌不烦。你说为什么?钱大师傅有没有送你回家?”周远鸿见小萧无话可答,继续说:“有一次,从望京我们有两个车子回希香苑,钱大师傅开着迈腾载着汪芊娥在前面,飞风一样。我驾凯美瑞紧紧追随。我们热心肠的钱大师傅一直送她到刘家窑的家。”
“哦。”
“有些话,小萧你要记住噢,千万别乱说出去。”
“我知道,周哥你放心。”
周远鸿将货拉到汽车旁,他拎起大包放到后备箱,在拎第二包时,由于包沉,也或许手臂伸张得太开,在受力的一刹那,不经意间听得“喀嚓”一声,他的腰闪了。“不好,我受不了啦。”
周远鸿咬着牙关,身子贴紧货包,将剩下的两包放进车内,把拉杆车收小,放进车里,他神情肃穆地返回楼上。
小萧在周远鸿身后问:“怎么样了?”
“不知道。”周远鸿说。
周远鸿拿来毛巾去洗手间,放了一盆热水,他用热水毛巾敷在后腰上,搓揉着。然后,他回到寝室,从自己包里找出一张麝香伤筋膏。他正要贴在伤处的时候,小萧在门口问:“需要我帮忙吗?”周远鸿说:“好的。”
周远鸿俯躺在床上,一只手臂垫着下巴,另一只手掀开上衣,指着伤处说:“贴在这儿,是的,就这儿。”
“行了吗?”
“好的,行了。谢谢你!”
“别客气。”
周远鸿起身,走到大厅遇见小柚子,对他说:“你随我一起去十里堡,我扭伤了腰,拎不了货啦!”
“哦!”小柚子应声道。
2
这会儿,林有财给一个南方朋友送治疗癌症的中草药去了。另外,他还需要去老家与妻子儿子聚聚。
周远鸿早上晨练回来,上了楼,脱去短袖衫搭在肩上,进了房门,坐在小凳子上,脱去鞋袜,将袜子塞在鞋子里。这是一双飞跃牌田径运动鞋,周远鸿只认这牌子的运动鞋穿着跑步,跑烂了一双,再买一双同样牌子的田径鞋。他把鞋子放在鞋柜上,他俯身的时候,在头上身上冒出来的汗水顺势流下,不停地滴落在地板上。他去穿上拖鞋,走回小房间找洗澡后替换的衣服。他看到祁燕枝在钱隆多桌前打标。她神情专注地盯着电脑,没有回头看周远鸿一眼,她知道谁在这时候回来了,谁在房门口做什么,知道周远鸿穿了一条大裤衩,裸露着上身,他要去洗个冷水澡。房间里,有两个淋浴间,在卧房旁边的一个淋浴间有热水,另一个在厨房边的淋浴间没有热水喷头;在北京,冬季家家有暖气,平常自来水的水温不太低,约有十来度,比南方同期的冷水要暖和。周远鸿要淋个畅快淋漓的冷水澡,给一天带来一个好心情。他洗完澡,见时间尚早,自去厨房煮了一碗青菜面。周远鸿吃面的时候,拿出他自己从老家带来的桂花香糕,还有超市里买来的花生,坐在他自己的办公桌上吃。祁燕枝坐在对桌,口里咽着口水,强作镇定,对周远鸿漠然置之,以前她心里有恨,她恨周远鸿情商太低,不解儿女风情,今天更恨,而周远鸿浑然不知。
祁燕枝赶紧打完标,然后去缝纫机前扎标。
保姆小萧来了。周远鸿担心保姆多烧他的那份早饭,就对她说:“我吃过早饭了。”她问:“吃了什么好吃的?”周远鸿说:“汤面,你以为是啥好吃的?”
小萧在下厨时,祁燕枝说:“煮两个人的面,给汪芊娥的早饭不要特意煮,像昨天煮了她的面,她不吃,结果倒掉,浪费,少少地给她留一点。”
小萧正下面的时候,汪芊娥来了。小萧就按三个人的面量煮。
汪芊娥一到,看到祁燕枝在缝纫机前扎标,汪芊娥问祁燕枝:“祁姐,扎什么呀?”祁燕枝说:“给京隅的货,那边急着要,早点准备着。”汪芊娥不悦,毕竟自己的岗位有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一份工作,一个岗位,甚至是一件工具,有竞争对手,许多人都会的,那是无法托大的。祁燕枝说:“你来扎吧!”汪芊娥说:“你扎着好了。”
她们吃了早饭,汪芊娥傲慢地巡视一遍厨房间和卫生间。她的身份由原来的保姆变身为工头,保姆小萧替代了她原来的位置,实质呢,包括钱隆多在内,都是打工的。汪芊娥十分看不起保姆的身份,这种心理,好像一个农民变身为城市居民后,特别看不起农民,两种情形是一模一样的。汪芊娥看到了洗衣机上的一堆衣服,汪芊娥说:“洗衣机上老板的牛仔裤和袜子怎么还没洗呀?”祁燕枝说:“鞋柜前还有一双袜子,也是老板的,要洗,放着有好几天了。”汪芊娥说:“萧姐,见今日天气好,你把老板的被套洗一洗。”祁燕枝反对汪芊娥的提议:“今天补货多,没有时间,被套先别洗,等有空闲的时候再说。”汪芊娥又不悦,她给小萧安排任务,祁燕枝要来唱对台戏,找出理由反对她,觉得是不是凡事都得听她的,她心里暗暗地恨麻脸婆祁燕枝。汪芊娥说:“那祁姐来安排好了。”祁燕枝说:“你什么意思?”汪芊娥说:“我没什么意思。”祁燕枝说:“你皮痒了,欠揍啊?”汪芊娥说:“哪敢!打,打不过你;骂,骂不过你,去你的。”祁燕枝说:“好你个丫头,嘴犟,这不明摆着么,周日销售四万多,周一就要补货多,忙都忙不过来,还多事。没看到我一早打了多少标?”说完,祁燕枝自去房间拿增白霜搽她的麻脸了。
小萧看着汪芊娥和祁燕枝起了争执,不知道听谁的,听谁的都不好,不听谁的也难过日子,洗也洗不得,不洗也过不去。有一次,洗了老板的衬衣,衣领上有一污点,汪芊娥骂她不会干活,训她污点是洗染上去的,这一个与那一个,要分开洗。所以,洗与不洗,要她们指示下去洗,不得自行去洗,洗也要问明白怎样洗,机洗还是手洗,要向她们问到,问清,才不会节外生枝。此前的保姆,刘小慧,她去洗了钱隆多的衣服,找地方挂的时候,收回周远鸿已经晒干了的衣服,这下子得罪了汪芊娥,什么原因都不知道,是不该洗么?或是不该收么?汪芊娥就生生地在周远鸿不在公司里的时候,把刘小慧辞去了。
周远鸿一边在电脑里做库房账目,一边瞅一眼腾讯新闻,他已经将QQ挂上了,他看见有一个QQ头像在闪动,便点进去看。
你这一次回来,准备待几天啊?董蕙兰在QQ里问周远鸿。
董蕙兰还在一家旅游公司当财会,她现在很少和周远鸿联系了。周远鸿回崇山的那天跟她说起过他的行程,她的QQ名依然是夜兰香。
翔宇远鸿:要好好待几天啦,我就过来看看你,好不好啊?
夜兰香:今晚么?
翔宇远鸿:是。
夜兰香:真的?说的可是真的?
翔宇远鸿:假的。
夜兰香:这是为什么?太可恶啦。
翔宇远鸿:我已经不在老家,回到北京了。
夜兰香:哎哟,这么匆忙,来去如一阵风,什么时候回去的?
翔宇远鸿:没有多久。写作文的时候老写的那些词语,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真的不假。
夜兰香:怎么不来看我,把我忘干净了,你真够坏的,还拿这些不着边际的话骗人。恨死你了。
翔宇远鸿:我有事务在身,那些天既要学习又要考试,日子安排挺紧张的,我只能在心里想想你,别生气哈,宝贝。
夜兰香:宝贝?你待在北京也学得油腔滑调起来。
翔宇远鸿:你心情不错?
夜兰香:除了丧父之痛,其他还是顺心如意的。
翔宇远鸿:希你父亲在天国无病无痛。你从一段感情漩涡中挣脱出来了?
夜兰香:嗯。
翔宇远鸿:为你莽撞的过去而惋叹,为你有新的开始而高兴。
夜兰香:我要感谢一个人,是他帮我报了警,揭去了我虚伪的面纱。
翔宇远鸿:哦?
汪芊娥远远地看着厨房,再看看电脑桌后面的周远鸿,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像说给谁听,又像自言自语,自艾自怨。汪芊娥在说什么,周远鸿并没有听太真切,只知道她在缝纫机与整理桌之间走动,有时候在桌上整理毛衣,有时候在剪水洗标,将整卷的标带剪成一段段完整的商标。周远鸿听得汪芊娥叙说时间长了,仍不见停歇,他抬起头说:
“洗衣服,洗被套,不一定要谁洗呀,都可以洗,你不是要讨好老总吗,好表现么,端这端那,鞍前马后,要老总在与不在一个样,真心喜欢,踏实肯干,就多干点,而不是在老总面前只一刹那昙花一现,大献殷勤。”
“当老总在的时候伸手做做,老总不在的时候不干,偷懒,什么人,说别人小菜一碟,你看看自己什么样子,上上网聊聊天!”汪芊娥怒气未消地说,“你有什么资格说人家?”
“你骂人呢,凭什么骂人?”周远鸿说。
“我骂的就是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你什么了不起,一天到晚做那么一点活,一天不到一小时活,还骂这个那个。”
“真是,一个大男人,什么心眼?”
“骚货,哪来的那么大火。”
周远鸿看到汪芊娥脸色铁青,骂时咬牙切齿,振振有词,似要把刚才与祁燕枝斗嘴窝的火,一下子发泄出去,借题发挥,指槐骂桑。偏偏遇上周远鸿不依不饶,反唇相讥。
汪芊娥听得骂她,想起周远鸿多次在他与林老板共用的小房间里,赶汪芊娥别往小房间里跑,别往里边搁东西,这是男寝室,一个女人的衣服、挎包,哪儿不好放,为什么要放男寝室?什么意思吗?祁燕枝的寝室不好放么?大厅闲置的缝纫机桌台上不好放么?汪芊娥气愤地操起一条凳子就要砸。
周远鸿见她要砸东西,站起身,周远鸿说:“你敢砸?”
汪芊娥一把将凳子砸过来,砸在通往阳台的隔离门门口。
“反了你,简直无法无天!”周远鸿指责汪芊娥道:“幸亏没砸到人,再砸人,没你好果子吃!”
汪芊娥拿起另一条凳子,径直朝周远鸿站立的位置走过来,近了,她打将过来,周远鸿迎上去一手格掉凳子,她又搬起老板的座椅来当武器。周远鸿推搡过去,汪芊娥无力抵挡。
其时,在汪芊娥和周远鸿骂战犹酣时,祁燕枝在劝汪芊娥和周远鸿,你少说一句,转向另一位说,你也少骂一句,你们不吵嘴难道会死人啊?等汪芊娥和周远鸿扭打起来的时候,祁燕枝阻拦在周远鸿面前,双手紧抓住周远鸿的两条胳膊,将周远鸿的一双手腕捏得紧紧的,凭着魁梧的身材,阻挡了周远鸿的视线。周远鸿一下子挣不脱,汪芊娥找准空挡,欲拿传真机话筒砸人,只因话筒线牵挂着,她没法摘下,只好将话筒放归原处,再寻找别的可以砸打的物品。她不停地摸索着,这下她找到了钱隆多的不锈钢茶杯盖,她拿起来劈脸朝周远鸿砸来,周远鸿牵动祁燕枝的手,抬臂一格,他还没有看清是什么东西,便将它挡落地上。一声脆响,茶杯盖滚落在桌子底下。
周远鸿恨祁燕枝死缠住自己,以至他无法脱身,他使了劲,松脱了右手,直伸向祁燕枝脖子托出去;也有可能是祁燕枝看见混乱场面,在周远鸿的右眼上击了两拳,反正也记不得谁打了谁。总之,周远鸿右手有些活动空间的时候,伸手向汪芊娥头上擂了一拳,扯住头发,用劲一摔,欲把汪芊娥摔翻在地,由于祁燕枝遮挡了一部分,汪芊娥只是一个趔趄,跌跌撞撞地往厨房里闯。躲在厨房门口的小萧吓得往里边躲,她本想劝劝汪芊娥与周远鸿,不要吵架了,后来一见情势不妙,要闹大了,她赶紧躲一边看着,吓得哆嗦着。周远鸿追向厨房,祁燕枝又拦在汪芊娥和周远鸿中间,汪芊娥拿了开水杯将开水往周远鸿和祁燕枝头上身上淋,淋完开水,拿着水杯拉开架势,要砸人。汪芊娥蓄势待发,连晃了两下,砸了过去。周远鸿揸开五指,挡去茶杯,杯子是瓷做的,摔在地上成为碎片。小萧吓得赶紧往厨房里端的阳台上躲,她身后再无退路,她慌慌张张地关上了隔离门,透过隔离玻璃门,她见到打斗双方僵持着,谁也没有表露出屈服认输的样子。小萧胆子小,心里却明白,这架劝不得,觉得少掺和为妙。
汪芊娥挨了拳,额头在刺痛,她瞥见厨具架子中的菜刀和水果刀,她想伸手拿,又一想,放弃了拿刀的念头。她想,拿了刀,若伤不到他,不能一刀结果了他,他就有机会夺下刀,反而害了自己。试想,他连一句辱骂都要还嘴,他夺去了刀后会饶了自己么?她迅速掏出手机,按了按号码说:“我要报警,我要报警。”周远鸿说:“你报啊,谁怕谁啊!”汪芊娥说:“我要报警,我一定得报警。”汪芊娥没有拨打出去,怎么打不出去呢?匆忙中按错号了?手机是不欠费了?不知道是何原因,这部烂手机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令汪芊娥十分窝火,她想到了座机,这就让她找到了一点点心理平衡,也好,这样能节省好几块手机话费呢。她从祁燕枝和周远鸿的身边挤过去,闯到大厅的传真机旁。在拨打电话的时候,她仍不失时机威胁周远鸿:
“你等着,挨收拾吧!”
“哼,我等着,呵呵,我怕了你不成?”
汪芊娥拨通电话,大声地喊:“喂,喂喂,110吗?我们这儿打人了!”
“在哪儿?”
“希香苑。”
“跟什么人打架?外地人?”
“是,哦,不是,是单位里同事。”“严重吗?”
“挺严重的,头被打晕了。”
3
汪芊娥打完报警电话,去披了一件红外套。她出入公司时经常穿的一件红呢子外套,颜色猩红夺目。她走出房门,在走廊上打电话给老公王甫,王甫在一家外墙清洁公司上班,主要从事室外操作,他腰间系一根绳子,从屋顶上一个定滑轮上吊下来,缓缓地从上而下,挥着一杆清洁拖把,清洁玻璃外墙,被认识和不认识的人称之为蜘蛛侠。同事间谈起她丈夫的工作,无不显出惊惧的表情,特别是老板娘,劝她,以后不要叫丈夫去做这项工作,这种工作事故率非常高,万一出事从高处跌落,轻则瘫痪,重则身亡,年纪轻轻,冒这样大的风险,不值得啊。在同事的好心劝说下,汪芊娥觉得很失面子。只要一提到丈夫和丈夫的工作,她就有一种挨批的感觉,她就顾左右而言他。
汪芊娥还没有接通丈夫的电话,她就委屈地哭了,感觉特别无助。她想,她几进几出这家小公司,前后有十余年了,虽然年纪比别人小,论资历,却比多数人高,除了钱隆多外,祁燕枝,小柚子,他们都不如她,周远鸿更不用说。所以,她应该有说说人家的资本,然而事与愿违,接连受人欺侮。别看公司小,人数不多,烦心事倒是不少,小事天天有,大事儿三六九。
“喂,老公,我被人家打了,快来!”汪芊娥带着哭腔说。
王甫听得老婆的哭泣声,知是出了事,有些为难:
“才上了一会儿班,叫我怎么办?”
“你个软骨头,缩头乌龟,老婆被人家欺侮了还吱唔什么?”
“我——我请了假过来。”
汪芊娥下了电梯,到一楼的出入大厅等王甫和民警。
在公司里,小萧见汪芊娥走出了房门,心里稍安了些,她似乎觉得祁燕枝和周远鸿是同一战线的,周远鸿还帮自己说话,因而,她就有了一种想表达自己观点的欲望,以表自己对周远鸿的感激之情。她说:“这件事是由汪芊娥引起的,大家都看在眼里,周哥由始至终还算克制,地上的东西都是汪芊娥摔的。这么狠毒的女人,非常少见。”祁燕枝向小萧挤了一眼,意思叫小萧别乱说。小萧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一会儿心神领会了,她意识到事件尚不明朗,谁对谁错啦,谁帮谁啦,都不明朗。她立刻收敛了笑容。小萧说:“我多嘴了。”
小萧欲要打扫战场,问祁燕枝:“祁姐,这要清理吗?”
“茶杯碎片清理掉,凳子就放着不动了。”祁燕枝说。
小萧扫了碎磁片。
周远鸿想要留个现场的照片,以便向警方提供证据,当他付之行动的时候,已为时晚矣。他掏出诺基亚手机,拍摄了被摔的凳子和茶杯盖,拍摄了恢复了原样的厨房。他去厨房边的浴室里,对着镜子,拍了受伤的右眼。他翻看了才拍好的图片,图片还不错,他对手机里蔡司镜头的出色表现感觉非常满意。
周远鸿在自己位置上坐定,等待警察来临,门铃响过之后,门外有人自己在按开门密码,打开门后,进来汪芊娥和王甫夫妇。王甫傲慢地问:“谁打的?”汪芊娥指着周远鸿说:“是他。”王甫问:“他为什么打你?”汪芊娥说:“你问他。”
“怎么打人,为什么将我老婆打成这样?”王甫厉声质问。
“她没事找事,说她两句,她先动手打人。”周远鸿说。
王甫向周远鸿走过来。周远鸿脱下外衣,将衣服放椅背上,撸了一下棉毛衫衣袖,等着王甫。怒视王甫,呵斥道:
“你想干什么?你这是私闯民宅。”
“想干什么?你心里清楚,我老婆没这么便宜给你打。”
王甫赶过来,伸过左手来按周远鸿,右手一拳擂在周远鸿的左额,又一拳打在周远鸿的左眼眶。周远鸿无处可退,他处在最里边的位置,他奋起反击。汪芊娥要过来帮老公王甫,周远鸿不能过度集中精力对付王甫一人,他将汪芊娥和王甫一块儿拒于眼前。祁燕枝看这架势,王甫身高体重都不弱于周远鸿,她对汪芊娥暗下示意道:“让他们打去,你让他们打去,打死他。”
周远鸿听得真切,对祁燕枝更加咬牙切齿。这么歹毒的妇人,天底下哪儿会有这般歹毒的女人。
王甫与周远鸿扯平了的时候,王甫没了手段,他搬起小柚子的靠背椅子,要打人。周远鸿还未等他抬起靠背椅子来,就把椅子按住了。周远鸿与王甫隔着椅子推搡着,谁都没有占太大优势。放下椅子,周远鸿对王甫说:
“这里狭窄,要打,到外面去。”
“走就走,谁怕谁。”
“爽快,男子汉,别他妈的娘们儿似的,干架别拖泥带水。”
周远鸿走到桌边,与王甫一挤,把桌子间的玻璃隔板弄断了。
周远鸿走到鞋柜前,拿了自己的鞋子,穿上,回头说:“走啊,外面去,单挑,不敢去是吧?”
王甫没有吃什么亏,不知道下楼去会发生什么,万一闹大,不好收拾。在王甫磨蹭之际,汪芊娥拽了王甫一下衣袖。王甫被周远鸿一激,不敢前进,站在整理桌边,心想警察也该会到了,警察为什么不快一点呢?该死的警察。
“你本事大,去,怎么不敢啊?打到人家门里来,多英勇啊,怎么不想去?痛痛快快单挑,谁怕谁呀!”周远鸿不停地挑衅着。
周远鸿见王甫久立不去,周远鸿回走几步,骂他:
“娘的,现在就怂了,刚才怎么趾高气扬,见人就打啊?”
周远鸿一拳打过去,王甫头低下来,两个人又扭打在一起。周远鸿感觉到左胸挨了拳,周远鸿也向对方左肋处打了几拳,两人互有击中,在对战中,听到开门声,见到小柚子和钱隆多进了好几包货回来。周远鸿和王甫接着打对方。小柚子放下包,去抱王甫。周远鸿正要集中力量打王甫,钱隆多放下手中的纸板在整理桌上,从周远鸿身后死死抱住,钱隆多不停地喊:“不能再打了,不能再打了。”周远鸿异常生气,这位老兄啊,怎么死抱着我双臂干什么呀,留点空间再让我打几拳多实惠呀!
隔壁的邻居站在门外探进半个身子,他烦躁地说:“别吵了,我们家有客人谈业务,你们影响到别人了。”
“好了,好了!”钱隆多拢了大家过来并且说,“大家不能再打了,邻居都在说了,你们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呢?这里是公司,不是拳击场,拳头不长眼,又解决不了问题,大家有事情可以商量,有问题可以解决,有矛盾要坐下来谈。谁先说说是什么事?”
大家一时间无语。钱隆多问祁燕枝:
“祁燕枝,你说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一个劝架的,你问他们当事人。”
“汪芊娥,你先说说。”
“他先打人,有这么打人的吗?”汪芊娥指着自己的额头说,“把我额头打出一个大包。”
“周远鸿,你说为什么?”钱隆多继续问。
“她犯贱,我说这老板的牛仔裤,袜子,被套,她和小萧都可以洗,对老板好,对老板忠诚,不光在嘴上说,不光在当面献殷勤,更要在他背后,或他出差在外的时候,更要好,更要勤,那才好,那才表里如一。”周远鸿说着,不住地反问:“我这话不是什么坏话吧,你汪芊娥干吗就骂人呢?”
周远鸿拿起自己桌上的茶杯,去厨房倒了热水。返回走过林老板办公桌时,王甫立在林老板办公桌边上,他往后靠了靠,为周远鸿让开点道。周远鸿走过去,坐在座位上,喝了口茶,看着王甫,王甫的目光也正对着周远鸿,凶狠地瞪着。
4
不久,有敲门声传来,小柚子去开门。门外进来三个警察。
“里面请。坐,请坐。”钱隆多请民警坐下。
三人坐下,为首的警察坐在小柚子的位置,两位协警,一位高高胖胖的坐在林老板位置,另一小青年坐在侧边。
钱隆多提醒保姆:“小萧,去倒杯开水!”
小萧去倒了三杯开水,用的是一次性纸杯子,端给警察。“你好,喝杯白开水吧!”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引起的?”警察问。
“打架。”汪芊娥率先冒出一句。
“谁报的警?”
“是我。”
“对方呢?”
“就是他。”汪芊娥手指周远鸿说。
警察一看坐在最里侧的周远鸿,从位置来看,在公司里算是一个有位置的,看面目也不是凶悍奸诈之人,警察疑惑了:
“是公司里的同事,打什么架?”
“都是为了点小事,发生口角,引发的打架,我们没有管理好,对不起,对不起,警官。”钱隆多十分谦逊地说。
“我也不想打架,实在是忍无可忍,她打到我周远鸿的头上来,我能不招架么。”
“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人家男女之间相处得很好的,你们反倒成了对手,视为敌人。你,还有你,你俩把身份证拿过来。”
汪芊娥和周远鸿把身份证拿给警察,警察在他随身掏出的笔记本上,记录下两人的身份证信息。警察问:
“你们公司主要做什么业务?”
“主要做羊毛衫生意,这儿堆着的都是产品。”钱隆多赔着笑脸说。
“公司有营业执照吗?”
“有。”
“拿来看看。”
“好,我这就找来。”
钱隆多找出公司的营业执照,拿给警察看。警察看过以后,还给钱隆多。
“那你来干什么?”警察问王甫。
“我老婆被打了,我过来问问他为什么打人?打人总有一个理由吧。”
“你是过来问情况吗?为什么上门来打人?你不看看人家警察多有礼节,问情况得有个礼数,坐下来谈,而不是拳脚相向。警官,你看我,我右眼是他老婆打伤的,我的左眼,这是二次伤害,是被他打伤的。”周远鸿示意自己的伤处,无奈地举着双手:“我自己的双手被祁燕枝拽着,被她拦着,动弹不得。”
“我可告诉你,我没有动你一根指头,别往我身上扯!”祁燕枝毫不示弱地说,“告诉你,我脖子上的伤还是你抓伤的。”
警察看了一眼祁燕枝,心里暗忖,这个扯大嗓门的粗壮女人,话语锋芒毕露,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她装着是一个中间人去劝架,实质偏向汪芊娥。警察说:
“你,还有你,把自己的身份证拿出来!”
王甫和祁燕枝知道警察在对他们说,王甫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交给警察。祁燕枝去自己的房间里找来身份证交给警察。警察将他们的身份证信息记录在笔记本后,一一还给王甫和祁燕枝。
“我看啊,这事不是很大,若再往大里闹,就不好说了,对谁都没有好处。你们打算怎么办?现在给你们一个选择,是自己处理还是带到派出所里处理?”
钱隆多一听警察的话,心里可高兴了,这事件居然还有自己处理的机会,他说:
“公司内部矛盾,我们愿意内部处理。给他们教育,以后还得低头不见抬头见,没有化不开结。”
“写一个公司内部处理的保证书,将这件事的简要经过及结果,公司内部处理的请求,写一写,再写上以后不再要求派出所进行处理,以后如果有什么纠纷,你们自行走法律途径。”警察喝了一口水之后继续说,“你们几个当事人,有没有意见?”
“只要周远鸿保证以后不再打人,我没有意见,同意内部处理。”汪芊娥说。
警察看着周远鸿。周远鸿表示没有意见,他说:“可以。”
钱隆多找来A4纸,问民警:
“他们每人都要写么?还是我代写一份,让他们签名?”
“写一份够了。”
“要怎么写?”
“就按我刚才说的写,最好让他们当事人写。”
“我写吧,他们签名。”
钱隆多草拟了一个要求公司内部处理这件事的保证书,改了又改。他觉得还行了,然后问:
“这样可以吗?要不要打印出来?”
警察接过保证书,看了一遍说:“就这样,你们两位要签,还有你丈夫要签,那个叫什么,也被抓伤了的——”
“她叫祁燕枝,劝架时候受伤的。”钱隆多插了一句。
“她也签上名。”
“我脖子上是他抓伤的,拇指也受伤了。”祁燕枝感觉很委屈地说。
“你抓我双手干吗?我被她拿椅子砸伤,我拿什么去抵挡、去还手?”周远鸿很焦急地反驳。
“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跟一个女人动手呢?人家能给你白打吗?告诉你,你跟汪芊娥的事情处理后,我跟你的事情没完。”
“你想怎么办?”民警发问。
“我跟他两个人之间私了,没怎么便宜他。”
“哼,哼,我怕你啊,我怎么你了,要跟我过不去?去叫人,我等着,人跟人有什么好怕!”
祁燕枝瞪大眼珠,牙咬得嘎崩响,逝要灭周远鸿的威风:
“你等着好了。”
周远鸿心想,祁燕枝当着警察的面都这么嚣张,这么狠毒,她断然不是善类,以前与她保持距离,没有亲昵交往,那是对头的。周远鸿说:
“跟一个吵架还没完,又来了第二个。你们商量好了,是吧?尽管来啊,第三个,第四个……”
确实,在周远鸿看来,那钱隆多或其他什么人再来与周远鸿吵嘴,干架,不是没有可能的,都一直虎视眈眈,确实须得提防着第三第四个跳将出来。累啊,周远鸿感到了身心疲惫。
祁燕枝发狠道:“你骂人,总有一天你会为骂人付出代价。”
周远鸿不是事后不想,他也经常反思的,自己怎么就沉不住气呢,呈一时口舌之快,到底有何益处?人家口头占点光,自己何苦与别人争?但他想归想,行动的时候,身处对立阵形之中,被对方一句激将话,他就什么理智都失去了。所以,他往往成了别人利用的对象,被别人借力,被别人陷害。
钱隆多将写好的保证书递给周远鸿,周远鸿看了里面的内容,并没有签名,A4纸上,没有什么名目,只有两三行字:
今天上午,我公司员工周远鸿和汪芊娥因琐事发生口角导致打架,情节尚不严重,特向派出所警官请求交由公司内部处理该事件,以后,不再寻求派出所解决,特此保证。
周远鸿还给钱隆多,钱隆多递给汪芊娥。汪芊娥签上名,她说:“我还是那句话,只要周远鸿以后保证不再打人,可以接受公司内部处理。”
钱隆多收回保证书后,又递给周远鸿。周远鸿看到汪芊娥签了名,他在落款处签了名,并写上日期。
钱隆多将保证书递给警察,警察看了后说:
“那边还有两位,也签上名。”
王甫与祁燕枝也在上面签了名。
警察喝了一口水,他将保证书对折后夹入笔记本,双手压着笔记本,清了清嗓音说:
“这件事呢,就这样,你们按公司内部处理。我多说几句,发生这件事,双方都有错,是打架,互殴,没有对错。好在不很严重,要是再往前一步,性质和结果就严重了,处理就更严厉了,就要被拘入狱,要被判刑,就由不得你们了。进去容易出来难,北京的处理更加严厉,绝不手软。大家出来都是为了赚钱,都是为了养家糊口,不是为了打架的,不是为了害人的,不是为了接受制裁的。将心比心,换位思考,退一步海阔天空,还有什么事不好协商,还有什么事不好解决?你说是不是?”警官看着周远鸿重复说,“你说是不是?”
“是,是的。”周远鸿点点头,连声说。
停了一会儿,警官又说:
“我再多说几句,大家都是明白事理的人,不要得理不饶人,斗,不是办法,斗,没有长久的最终的赢家,找人家来报复扩大事态更是愚蠢。试想一下,找来的人不是亲戚就是朋友,那不是他们帮助了你,而是你害了人家,人家也害了你。进局子里的滋味有想尝尝的,尽管斗去吧!现在,将近年底了,不要搞不好回不了家,过不了年。待在局子里,有的是苦头吃。”
警官将笔记本竖起来顿了顿,要准备离开,他说:
“就这样,有什么伤痛的,都去医院查看一下,我们就要回去了,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你们慢走。”钱隆多给民警让出路来。
“哇——!”汪芊娥突然哭出一声,瘫坐在警察即将经过的大厅里。
祁燕枝和王甫焦急地问汪芊娥:“你怎么了?起来,去医院看看。”
“我头晕,痛啊。”
警察经过汪芊娥身边,鄙夷地看了汪芊娥一眼,心里暗自斥责道:“装呗,你站到现在十来分钟,没见什么晕啊痛啊,额上起了一个小包包,坐地上耍赖,至于吗?”回头对跟在后头的钱隆多说:“叫他们去看看医生,不要把事情闹大。”
“是!”钱隆多又是点头,又是哈腰。
送走警察,小柚子问钱隆多:“还分货拆标么?”
“今天的工作完不成了,你把方庄的货分出来送去,那儿的货多数不要拆换标。”
小柚子对这件事的发生虽不知道起因和详情,但从周远鸿和汪芊娥的愤怒表情来看,猜想一定是积怨太深的一次集中爆发。这与他前几天对周远鸿说的话不无关系。有一次,小柚子在进货回来的路上,叫周远鸿去跟老板说说——汪芊娥实在太不像话,买了菜,是公司里的钱,胆敢叫老公来公司楼下拿走,拿回自己家去享用,老板阳光嘉苑的房子,汪芊娥备有钥匙,她带了全家在那儿洗澡,上班每天带一只大包,公司里的货物安全受到严重威胁。这些话小柚子托周远鸿传达给老板,因为周远鸿有机会在老板面前说得上话,说话也有分量,无论传与不传,使得周远鸿对汪芊娥的个人形象是一次重新认识,心里会筑起一道防线,自然而然的,吵了架,就会形成一股非常愤怒的情绪。而作为汪芊娥,以及她丈夫王甫,势必要为自己的既得利益誓死捍卫,不计一切后果,绝不容他人侵夺。
5
钱隆多对周远鸿说:
“你要去医院检查吗?”
“我也要检查啊,两度受伤,先伤右眼,再伤左眼,眼睛要是有什么不测,贻害后半生呀。”
“公司里就一辆迈腾车可以开,另一辆凯美瑞车限行,那就一块儿走吧。”钱隆多转而问祁燕枝,“祁燕枝,你呢?”
“我手指痛,活是干不了啦,怕是骨折或者脱臼了。”
“一块儿去医院检查吧。”钱隆多说。他也不在乎再多一个人去看医生。
大家出了房门,来到电梯口。汪芊娥落在后面穿衣。电梯来了一趟,走了一趟,都没有乘上。直至人齐了,才进了电梯,乘到地下一层。出电梯,走在过道上,钱隆多紧走几步,追上前面的周远鸿不解地问:
“你怎么不忍一忍,怎么可以对女同事下手!”
“我已经在警察面前说了,我再重申一遍,是她先动手,从打架的位置可以去看,她奔我而来,砸凳子,用开水泼人,骂人,我只是自卫,不愿忍受她的野蛮行径。我只是心胸不够宽大,忍不住这口恶气,冲动了。她丈夫到我们公司里来打人,就更不应该了。”
他们到了车边,钱隆多对周远鸿说:“你坐右前座,后排让祁燕枝、汪芊娥和王甫坐。”
在路上,大家都不出声。钱隆多自言自语地说:“去什么医院呢?去劲松医院,还是去方庄东方医院呢?”
大家都没有表示,任凭钱隆多拉着大家走。
车到东方医院,周远鸿下了车,钱隆多走过来递给周远鸿两百元:“你自己先进去挂号看病吧,我去泊好车,等会儿再过来。”周远鸿说:“好的,你请自便吧。”
周远鸿去医院内的咨询台问:“在哪儿挂号?”
“在大厅,往里一点就是。”医务人员说。
周远鸿去排队挂号。在另一个队列里,祁燕枝、汪芊娥和王甫在一起排队挂号。
挨到周远鸿挂号了,他问挂号处的医生:
“我这儿眼部被打伤,额头也肿胀,挂什么科啊?”
“先挂眼科,看后,再挂其他科吧!”
“在几楼就诊?”
“在三楼。”
周远鸿挂完号之后,乘电梯上了三楼。
祁燕枝、汪芊娥和王甫,他们商量着看什么科。
“我看脑科,CT和核磁共振,要查一查。”汪芊娥告诉祁燕枝。
“那是必需的,不能便宜那小子。”祁燕枝说,“王甫,你呢?”
“我没事,一点皮外伤,不用看。”
“也要看,这脸被抓花成这样,嘴也被打破,颧骨处也被打伤,现在不看,万一以后发炎溃烂,这便如何是好,你这个傻老公,看伤科吧,配点内伤药。”
“好,就这样吧。”
“祁姐,你呢?”
“我的手指可能骨折了。你看这手指,不动不痛,稍许一动,就痛了,我想去骨科看看。”
在三楼,周远鸿看到一个普通的眼科室,人很多。他到另一个科室,人不多,医生给一个病人正在看病,周远鸿不知道这是专家科。那位叫徐斌的医生说:“你去另一个科室看。”
周远鸿走到另一个科室,问医生:“挂号在哪儿?”
医生说:“在门外等。”
门外等着好多人,一边的桌子上放了许多挂号单子,病人和陪同病人的家属在等候就诊。走廊上,一个医护人员看了周远鸿的单子,她眼尖,发现了问题,她说:“你看眼科?你挂的号不对,这是耳鼻喉科的号,若想看眼科,要重新去挂号。”
周远鸿一看果真如此,真是懊恼。挂号医生怎么这样大意。在大厅里周远鸿等了这么久时间,排很长的队,上下楼需要等电梯,现在,一下子又回到起点,还得再去挂号。
周远鸿下楼去了挂号处,见到排队挂号的人很多。他想,排着队等候,总得要花费好多时间,那么不想排队呢?总要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否则,非但医生不答应,排了长队的人们也不答应。他又想到,造成如此科室不相吻合的错误,责任在挂号医生,与他没有一点关系,再说要看什么科室,还是挂号医生提出的建议,去跟医生说明,态度温和一点,总不会招致医生的拒绝,也不会引起别人的反对。因此,周远鸿直接走到窗口处,对挂号医生说:
“对不起,我打扰你一下,你给我挂的号搞错了,你看看,这是我刚才挂去的号,你也是叫我先看眼科的,怎么误成耳鼻喉科,我的耳鼻喉都没有什么问题,另外,普通科室就诊的人太多了,专家科室病人少,你可以给我挂一个专家号的,不够的钱,我可以补上,你看行不?”周远鸿回头对后面的人群说,“就这么点事,耽误大家一点时间,谁都有搞错的时候,是不?”
挂号医生没有异议,她接去单子,就离开了座位,她对窗口前的队伍说:“大家等一等,马上回来。”
队伍里的人们议论纷纷:“瞧瞧,这么粗心,这不害人么,我们等得太久了。”有的人说:“会不会开啊,刚才也把人家的挂号单子搞错,她的业务真的有问题。”
周远鸿想,大约医生去销了那一张挂号单子。作废的单子,内部网络系统要修改,她可能去与领导协调吧。
挂号医生回来后,重新给周远鸿开了一张专家眼科的挂号单,她说:“再付两元五毛。”
周远鸿付了钱,拿到了挂号单,重又来到三楼的眼科室。
6
钱隆多打电话给周远鸿:
“你在哪儿?”
“我在三楼眼科。”
“哦,我知道。”
钱隆多转身对汪芊娥、王甫说:
“你们先看着,前面有好几个病人,慢慢等,我先去看看周远鸿。”
“看紧他点,让他不要胡看。最好吓唬他回家去。钱大师傅,燕枝姐也在吓他,他没有什么手段,要人没人,要钱没钱。你动动嘴,赶走他。他是一颗钉子,就别让他生根,拔除从速。”继而,汪芊娥一针见血地指出,“他不走,今后仍是一个大威胁,他不光对我是个大威胁,对你也是一个大威胁,抢你的位置,抢你的事干,在老板面前与你争宠。你还犹豫什么呀?”
“你这个鬼精灵,心里就这么想着别人倒霉。这是典型小人的典型心理。得,你这话也有些道理,我心里有数。你们看病,钱不是问题,身体养好了,不怕没有一个说法。我会支持你们,我和你们,谁跟谁啊。你们是我多年的老臣子了,我看着你们谈恋爱,看着你们结婚生子,现在你们孩子都长这么大了,齐我胸了,上了学了。哈哈,只要听我的,我少不了给你们好处。”
“谢谢钱大师傅!”
“谢谢钱大师傅!”王甫跟着汪芊娥说。
“联手合作,互惠互利。”钱隆多说。
“嘻,别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汪芊娥叮嘱道。
“哪能呢!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钱隆多胸有成竹地说,说着朝电梯口走去。
钱隆多手里握着手机,来到三楼眼科部,见到周远鸿在走廊上,问周远鸿:
“现在怎么样?”
“还没有看,刚才去重新挂了一个专家眼科号,就去接受问诊了。”
“好。”
他们两人来到徐斌医生坐诊的专家科,医生说去走廊上让护士先查验一下。周远鸿出来找护士。女护士坐在一个架子后面,对周远鸿说:“过来,你在架子前面坐下,把下巴搁在呈凹形的横档上。双眼看那两个洞孔,注意,不要眨眼睛。睁着,还不行,要盯着远处,这样才能检查。对,就这样,再用左眼,一样睁着,不能眨眼,往前方盯视。”
最初,右眼又痛又涩,看见的东西模模糊糊,时间一长,渐渐地清晰了,周远鸿搓揉着左眉和左额说:“倒是后来受伤的左眼,很疼。”
“从检查来看,还好。再去里边查一查视力。”
女护士一边走进里室,一边告诉周远鸿:“你在凳子上坐下,看着前面的镜子,我点到一个字母,你告诉我那字母的开口朝向。”
周远鸿看着镜子,一个满是大大小小“E”字母的视力检测表。
女护士自上而下指点了几个字母“E”,周远鸿根据字母的开口方向,指上指下,指左指右,开始几行能够指得准,到了后面几行的字母,他就看不清了,只觉得是黑糊糊的小点点。
钱隆多问周远鸿:“你的视力一向很好的吧?”
“是啊,一直很好的,我一直为此感到自傲。”
女护士给周远鸿双眼滴注了滴眼液,叫周远鸿半小时后再去找医生。
周远鸿与钱隆多坐在走廊边上的休息凳上。
钱隆多待护士检查完了,又问周远鸿:“你的眼睛现在还好吗?”
“还行。”
“没有大问题最好,我最担心你的安全和健康,现在总算可以放心一些了。”
“真不好意思让你为我操心。”
“说哪里的话,我们是铁兄弟,自学校里出来有二十多年了,这么多年来,还能走在一起,非常不容易。”
周远鸿见钱隆多在怀念过去的时光,话语间有点儿吞吞吐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知道将要说什么。周远鸿知道钱隆多一定有重要的话等着说。
钱隆多觉得不能再支吾下去,试探着对周远鸿说:
“这件事闹到这个程度,总要想个办法解决,我想了好久,你可不可以回老家去避避风头。汪芊娥在做CT,一下子就是四五百,还没有完,他们俩夫妻都在检查,等医疗结束,医药费可不是小数目。尤其是祁燕枝,这是问题的关键,她放下了狠话,你是听到了的,要与你私了,她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叫一班混混来找你麻烦,后果不可预测啊!兄弟,俗话说,退就是为了进,欲进先退,先避避风头,等风平浪静了,再来过。”
“这事,我都想好了,该怎么来就让它怎么来,能躲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个世界并不美好,这一群人类不是善类,一个个张开了血盆大口,一个个圆睁着血红的眼珠,随时准备要吃人的。我都这一把岁数了,已经厌倦了这样纷争的生活,我已经在接二连三地退让了,还想叫我怎么样,真要了我这一把老骨头去,我自认为无可留恋的啦。再说,人与人有什么好怕的?你不好去打听打听我怕过谁?他们是在威胁我,没错,你作为一个小头目,为何不站出来遏制他们,难不成你也在威胁我吧!”
“兄弟,你这话说重了。”
“重了吗?”
“你日常生活中阴暗面的新闻看多了,看哪儿都是一个陷阱。你不要多虑,我所说的话,我所做的事,都是为了你老周好和公司好。”
两个人坐在走廊上,久久沉默不语。
钱隆多起身,朝各个医务室探头看了看,他回来说:“有半小时了,那女护士呢?再去看看。唉,女护士去哪里了?医生,还要检查么?”
“过来吧,我再检查一下。”徐医生把他们叫进去。
钱隆多马上显现出阻止的神色,他说:“简单点,不要太费事。”
“检查是简单的。”徐医生瞄了一眼钱隆多,看着周远鸿的伤处问,“这眼睛上的伤怎么来的?”
“是打架时候落下的。”周远鸿没有掩饰。
“人抓住了没有?”
“没有,哦,打架啊,不是通常的那种情况,是另外一种情况,内讧、内部矛盾,是公司内部员工之间的吵架,小事引起的,对方也在看伤病。”
徐医生心里知道了怎么回事。徐医生揣测陪护着周远鸿来就医的人,大约是公司的领导,他阻止过度医疗,降低花费,一定有薄此厚彼的想法在里面。但检查还是要检查的,医生对周远鸿说:“你过来,坐这儿。”
在一个光线较暗的房间里,周远鸿坐在那个架子后面,这与此前护士检查的架子相差不大。
医生叫周远鸿先查左眼,要求周远鸿的眼睛尽力向上看,向下看,向左看,向右看,向左上看,向左下看,向右上看,向右下看,每一个方向尽力张望,再次向各个方向凝视一次。接着,换右眼也向各个方向张望。检查后,医生说:“没有大问题,只是下眼睑有些淤血,回去用开水瓶的蒸气热敷,散散淤。”
“用开水杯的水蒸气也可以吗?”周远鸿问。
“可以的,现在开点药回去吧。”
医生开了一个处方,交给周远鸿。钱隆多要去周远鸿手中的处方单和挂号单,对周远鸿说:“你坐在这儿休息,我去划价取药。”
“待会儿你拿回单子放桌子上就可以了,我人如若不在,放好单子你们可以走了。”医生对正要转身的钱隆多说。
周远鸿坐在医生边上。过了一会儿,医生对周远鸿说:“你坐门外面走廊里的凳子上,这儿有病人要来看病。”
周远鸿坐在走廊边的凳子上,想想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想,汪芊娥表现出的骄横和勇气来自哪里?谁在给她撑腰呢?
钱隆多,这个低俗的智多星,见了美女乐开了怀,他向着汪芊娥不是没有根据。他欲火炙热难以消解的时候,她是不是成为他的慰藉?
汪芊娥媚眼频抛,以黏糊在林老板身边而沾沾自喜,这不就是狐假虎威还能是什么?
汪芊娥的歇斯底里,还有仿效祁燕枝匪气的影子。祁燕枝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汪芊娥在不断地效仿和践行。谁能保票,祁燕枝一定会帮她?一直以来,汪芊娥对祁燕枝可谓爱恨交加,竭力讨好。亲昵地叫她“祁姐”,请她到自己舍下吃饭,一起去买鞋和衣服,一起去巴沟华联送货。她们俩之间一年前的排挤旧仇似乎在消散。好了伤疤忘了痛,话虽容易,做到难呐。
汪芊娥能够仰仗依靠的就这么多,林有财、钱隆多和祁燕枝这三人,到底是谁给了她能量,还是他们齐心协力都在帮衬着她?
周远鸿还想,钱隆多对自己是真关心,还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还是一个探子的角色在监视和限制自己?钱隆多不停地给林有财打电话,在电话中对周远鸿好像没什么有利,在怪周远鸿没克制,影响了公司员工间的关系和公司业务,要求周远鸿回老家避一避。后来,林有财从外地打来电话给周远鸿,要周远鸿回避回避。周远鸿说:“没事的,等处理好了,叫我回去没关系的,这时候回去,不是向对方服软么?事情的责任呀,错误呀,难道全是我的?她汪芊娥就没有错?”
医生走出诊室,他们到了午休吃饭时间。他对周远鸿说:“我人不在的时候,把单子放在办公室就行了。”
钱隆多去划价、配药,拿回的药只有一支左氧氟沙星滴眼液,他把其中一张单子放于办公桌上,回头对周远鸿说:
“你先打的回去吧,早点回吧,汪芊娥、王甫和祁燕枝他们还没有检查好,我去看看他们,要迟一点回去。”
周远鸿本想再去看看额头上的损伤,查一查,配点云南白药之类的外伤药回去。听到钱隆多这样支走他,似乎非得周远鸿走了钱隆多才安心。周远鸿心里凉了,连再去看病的心思都没有了。
周远鸿下了楼,去厕所里撒了一泡尿。在大门外,周远鸿等着车,见一辆出租车刚跳下一位乘客,他上了这辆出租车。
7
周远鸿在返回公司的路上,他经过反复思量,他对司机选择道路上存有异议,按规定绕远道是可以拒付车费的。周远鸿觉得,沿三环路到公司附近的加油站,比较近,而过二环,有点绕弯道,路要远一点。他转念想,这时候三环路上大约要堵一些吧。唉,随他便吧,车费多付出点就多付点,车费么,反正有钱隆多在周远鸿刚进医院时候给的二百元钱,基本没有怎么花,只付了挂号费,不多的药费是钱隆多付的。早上与汪芊娥吵架的事已经使他焦头烂额,在这种时候没有必要跟别人争吵。周远鸿问司机:
“生意还可以吗?”
“还可以,过生活就这样,撑不死也饿不死。”
“外地驾驶员可以在北京考出租车运输资格证吗?”
“要有北京户口,可以考,外地人不可以考,这是政府对当地居民的一项倾向政策,不然,北京人到哪儿讨生活去?”
“也是,我们哪儿也是不同地区的资格证不能通用,要在入住地居住满三年才可以考证。”
“这车,是柴油车,还是汽油车?”周远鸿看了司机一眼问。
“柴油车上不了牌,尾气不达标。”
“人所共知,柴油车马力足;以前北京有几辆好车的。”
“好车多了去了,劳斯莱斯、宝马、奔驰、保时捷、路虎、英菲尼迪、林肯……”
“我不是指路上跑的好车,指的是出租行业里有几辆好车,红旗、帕萨特……”
“现在的出租车已经很好了,像以前吧,昌河、长安、松花江面的,两厢夏利车,坐车里,冬冷夏热,条件很差,现在有捷达、桑塔纳、现代、雪铁龙。”
“是的,南方许多城市也是这样,以前的夏利没有空调,夏天乘坐热死人。”
车绕了一圈,停在小区门口。周远鸿付给司机十九元钱。周远鸿看了看手机里的时间,十二点多了,这个时间点,该找个地方吃饭了。他试着给公司办公室打电话。这会儿,应该保姆小萧在公司。他打电话问小萧:
“吃饭了吗?”
“没有,还在做。”
“我是打电话问一下,如果你们吃完饭了,我在楼下找个快餐店吃点,再上楼。如果你们还没有做饭,那我还是回来吃吧。”
“他们几个都回来了吗?”
“还没有,他们有的还在检查,医院里忙,他们一时还回不了。”
周远鸿回到楼上公司办公室,去洗手间,放热水擦洗了一把脸,然后回自己座位上,抬起头,给双眼滴了滴眼液。眼里有流泪的感觉,泪液拌着药液,顺着脸颊流下来。待眼里的滴眼液稍微干了,他去厨房倒了一杯开水,开水冒着热气。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将杯子放在桌子上,周远鸿把自己的双眼轮流往杯口凑近,让热气不断地熏蒸受了伤内有淤血的眼睛。待开水冷下来,没有水汽,起不到热敷作用时,他不再把眼睛凑到杯口;他抬头看看电脑屏幕,感觉眼力很不济,酸涩疼痛,而且瞌睡的倦意袭来。他离开座位,去自己房间休息。周远鸿拿起枕头放置于里边的床头,脚朝外,头朝里。他和衣躺下,将棉被盖在身上。原来周远鸿睡觉一直头朝外,现在不再朝外,万一来袭,不至于立刻暴露自己的头在外头。
小萧早已准备了菜料,一直等同事回来,所以迟迟没有炒菜。这会儿,她开始烧了。
中饭时候,周远鸿是被小萧叫醒的。小萧轻轻敲了几下门,打开一道门缝,探进半个脑袋,轻声地叫周远鸿去吃午饭。
“周哥,可以去吃饭了。周哥,可以起来啦,饭摆好了。”
“好,好,我这就起来。”
8
钱隆多问急着去配药的王甫:
“王甫,你去配药,你带钱了吗?钱么,我这儿拿去,做了CT四百多,两个人八九百;刚才给你们的钱所剩无几了吧?”钱隆多指点着祁燕枝问,“燕枝,你用了将近多少?”
“拍了X光片,没有大碍,手指伤了筋,配了些药,有六百多吧。”
等王甫配来药,二点多了。
“去附近吃点?”钱隆多邀大家吃饭。
“好,大师傅英明,我祁某人赞成。”
钱隆多问汪芊娥:“小汪,你要紧么?”
“我还是头晕,这头被他的拳头擂坏了。”
“你中饭一块儿去吃,还是回家吃?”
“脸上的东西,你看看这包包。唉,难看就难看一点,一块儿外面吃点吧!”
钱隆多、汪芊娥、祁燕枝、王甫一起乘车来到离医院不远处的一家小餐馆。钱隆多要了几个小炒:爆炒牛肚,鱼香肉丝,青椒炒鸡肫,煎带鱼,泡椒牛蛙,再一个菠菜蛋汤。他点完了菜,问大家:
“你们要喝点什么?”
“行啊,王甫可以喝点,压压惊;汪芊娥也可以喝点,活活血;钱隆多,你开车可不许喝。来一瓶白酒,我们三人分。酒装怂人胆,我们不是怂人,我们是英雄,酒壮我们英雄胆。”祁燕枝在聚会场合,总是很活跃,说话跟爆炒豆子似的。
“我当然不喝,你们喝什么酒?”
“那酒柜上的知心酒还行,度数不高,不上口。”王甫对知心酒有印象,他看到了餐馆酒柜上的知心酒。
“就知心酒吧,钱隆多你自己要点饮料。”
钱隆多去要了一瓶45度的知心酒,为自己要了一听红牛饮料。四个人坐下来,一起等待上菜。
钱隆多扒开碗箸的包装,他拿箸头在桌上顿了一下说:
“咳,今早这事,你们说说该怎么看?事情已经出了,我们总得有个适合的办法解决。”
祁燕枝反问:“你说该怎么办?你答应下来公司内部处理的。”
钱隆多拉开红牛饮料口,喝了一口,他说:“听周远鸿说是汪芊娥先动手,而且周远鸿感到很委屈,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你们有什么要求?”
“该来的总归要来的。周远鸿平时目空一切,自以为是,了不起啊,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这种人,一定要惩罚他,不该轻饶,轻饶他是害了他,”祁燕枝气势汹汹地说,“十月份我跟他也吵了架,那次便宜他了,才致今天有恃无恐的地步。”
“对,那次跟燕枝姐吵,老周就是蛮不讲理。在公司里,他总究是个祸害,重病还须重药治。钱隆多,要稳住你的地位,要拔了周远鸿这个钉子户,有他无我,有我无他,绝不两立。”汪芊娥主张钱隆多辞了周远鸿。
“没到这个程度吧?”
“周远鸿现在做的几乎都是你以前做的活,开车送货,打标开票,再下去要取代你钱哥的位置。我祁某说的话可不是危言耸听,不信,你走着瞧。”
钱隆多看到菜上来了,招呼大家边喝边聊:“来,开始吧,喝,大家吃菜,慢慢聊。”他喝了一口饮料,他将一筷菜夹起来往嘴里送。
祁燕枝站起来,双手捧酒,对钱隆多说:
“谢谢钱哥,首先敬钱哥一杯,说心里话,我重新来公司,全赖钱哥的鼎力支持,没有你的盛情邀请,我不会再来,也不愿意再来。我们永远支持你,你也会站在我们这一边。我多余的话不讲了,所有感激的话尽在酒杯中。来,干一个,为了我们的胜利,我们齐心协力一定会获得回报。”
“我也感谢钱哥,钱哥是个大好人,是一个有肚量的大才子,没有钱哥在,我才懒得来,才这么点工资,去哪儿不好赚两千多点工资,做三四份钟点工,四五千月工资,玩儿似的。”汪芊娥紧接着给钱隆多祝酒。
“现在,不是表忠称功的时候,该是想办法,怎么办的时候。”
“辞掉他,公司照样运转。”祁燕枝说话,大鸣大放,不仅音量高,而且说话毫无顾忌,脏话连篇。
“什么?在我耳朵边瞎喊,简直吓我一跳。”钱隆多说。
“赶他走,才太平,我与燕枝姐搭档,会做得更好。”汪芊娥说。
“谁跟你搭档啦,大家一块儿共事,都是一起搭档。别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汪芊娥讨了个没趣,白了祁燕枝一眼,夹了一筷菜嘎吱嘎吱吃起来。等她嚼停了,说:
“嗨,不说题外话,不说题外话。除掉周远鸿,还是祁燕枝姐的咋呼管用,河东狮吼,摄人心魄。”
“好你这个丫头片子,嘴巴会奉承人。”祁燕枝拍了一下汪芊娥的肩膀。
“不是我钱某舍不得,周远鸿是老板的亲信,老板亲自找来的人,我们要辞他,老板不答应怎么办?”
“只要你动心除去周远鸿,我祁燕枝就有办法。”
“什么办法?说来大家听听。”
“燕枝姐姐快说呀!”
王甫咪了一口白酒,在静听祁燕枝说下去。
服务员端上一个菜,他说:“劳驾,这是鸡肫。后面还有一个汤,菜快上齐了。大家慢用。”
“放那儿!”祁燕枝指点餐馆伙计,她说,“放钱哥那儿,好。”
等服务员走了,钱隆多问祁燕枝:“你有何高招?”
“刚才听你说来着,骗周远鸿回避一下,他怎么反应?”
“他说不走,除非老板叫他回家。”
“那老板怎么说?”
“老板的意思,听我的,叫他回去,但口气不坚决,正在犹豫不决之中。”
“好,这就有机会,骗他不走,就逼他走。林冲、杨志、卢俊义可以逼走,他周远鸿算个鸟,逼走他,不过是小菜一碟。”
汪芊娥倾听着,迫切地问:“怎么逼?”
“大家明白,公司那点活,关键工序在哪儿?”
“扎标。”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对,扎标,扎标一停,业务瘫痪,每天几万元损失赖在周远鸿身上,老板会挽留他吗?”
“不明白。”钱隆多还想知道祁燕枝的计谋更详尽一点。
“你是说叫我芊娥撒手不干?那不是还有你吗?燕枝姐扎标也不比我差呀!”
祁燕枝鄙夷地看了一眼汪芊娥:“你怕了?”
“才不怕他。他匹夫之勇,何足为惧。”汪芊娥的回答显得答非所问。
“靠你一个人顶屁用,在你一侧的天平上再加一个砝码呢?”祁燕枝诡秘地笑了一下继续说,“加上我呢,我手痛回家去休息,也撒手不干呢?”
“妙!”王甫用筷子在碗沿上一敲,猛然醒悟,“对。大家人心齐,泰山移,也只有这么着,才能逼走周远鸿。”
“我可给你们说好了,谁都不许掉链子。”钱隆多说话铿锵有力,他继续吩咐,“汪芊娥和王甫你们可要天天给老板打电话,要不厌其烦地打。多说周远鸿的坏话,向老板多提要求。明天继续就医,不要心疼钱,花钱越多,越有利,钱还是老板出的,动静闹得越大,老板越胆怯,他心痛钱呀,老板对周远鸿也就越恨。祁燕枝要动身快,今天的活让它瘫着,下午动身走。看谁能耗得过谁,谁若心软,谁就将失败。”
王甫插话道:“如果要挟不倒老板,该怎么收场?”
“这是要挟么?没有那么严重,我们给老板一点颜色看看,是周远鸿不合群,不是我们有意刁难。依我看,大家不必担心,林老板对周远鸿掌管的网络销售很不满,早就对周远鸿心存辞意,周远鸿敢跟老板顶撞,那是自取其辱,哪能博取老板欢心呢?周远鸿与林老板并不是铁板一块的哥们,我是好几次看到他们相互间争执。”祁燕枝胸有成竹地说,“林老板确实如钱哥所说的一样,他不心痛人,谁走谁留,他概不心痛,王玲珍车祸后不能来上班,他心痛么?财务员工肖洋楼脑溢血死了他心痛么?没有,他最心痛钱,守着钱,以后老了,最心痛的事情,就是没有在有生之年把钱花完。”
钱隆多赞同祁燕枝的说法:
“没错,这话说得是,凡人么,没有谁能超凡脱俗。我几次试探周远鸿,周远鸿说家里没有人支持他来京,更有一次,我说周远鸿,你要忍,要会忍,不同环境,不同情景,都要忍,始终要忍,特别是老板娘的训骂,要能忍,你们猜他说什么,他说能适应就多留会儿,不能适应就早点走。我都把这些告诉给老板,老板心里有数,早知周远鸿心有异志。有了此次变故,也是水到渠成,谈不上我们集体要挟,是周远鸿求归心切,怨不得咱们,是吧?来,我以饮料代酒,大家干杯。下午,我还要送货去。”
“好,干!”祁燕枝说。
“干!”汪芊娥、王甫一同说。
“预祝周远鸿早点滚蛋!”众人齐声说。 古言+网游+现言 超打动人心的暖萌小说合集(套装共13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