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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言之隐

　　性侵犯，是个忌讳的话题，尤其是发生在家庭内的性侵犯。

　　记得小时候有个小表姐，曾经偷偷告诉我，她的舅舅半夜爬到她身上。

　　那时她才十二岁，我问她当时如何反应，她说：“整个人都吓僵了，动也不敢动；分明是醒了，却装作没有知觉。”

　　我又问她：“怎么不告诉你妈？”

　　她说：“告诉她了，她却骂我不许乱说话。”

　　这个故事，我一直没有忘记，因为实在太熟悉了。这是最常见的性侵犯，发生在很多儿童身上，不单是女孩子，男孩子一样不能幸免。

　　记得以前邻家有位老伯，老喜欢坐在大门口抱着没有穿裤子的孙儿，我出入门口时，不时见他用手摸着男孩的生殖器，开玩笑说：“飞了，麻雀飞走了！”

　　小男孩双手护着自己的“麻雀”，吓得不停顿脚。在近代社会，老伯的行为足以被控性侵犯孩童。

　　很多人以为性侵犯是外国社会的产品，其实这是绝对不正确的，中国社会一样层出不穷，只是我们视而不见罢了。

　　最近参加一个女性的研讨会，发觉很多人在年少时都有被人非礼的经历，那些非礼者大多是亲属或朋友，以致她们在事发时不知所措；尤其涉及家族中人，有时连自己的母亲也不一定肯面对。像我的小表姐一样，每次求助只换来一顿责骂。

　　而这种不被亲人保护的创伤，往往比性侵犯本身更伤一个孩子的心。

　　很多曾被性侵犯的人，谈起自己的感受，都会很自然地提到母亲的立场，对自己的康复具有多大影响。

　　有一位被父亲侵犯的女士说，母亲的沉默，是一种帮凶。这女士长大后一直做出种种不容于社会的行为，她说：“我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为了要激引母亲发言。”

　　母亲不发言，女儿也找不到自己的喉舌。

　　另一位女士说，当父亲打开她的房门时，她在门后望见母亲瘦小的身影，从那一刻开始，她就在心中宣布母亲的死亡。

　　侵犯者分明是父亲，怎么恨意却发泄在母亲身上？这是一个奇怪的现象，也许当一个人受到最亲近的人伤害时，最渴望的是另一个至亲的保护及谅解。

　　没有这一份谅解，受害人一辈子都不能接受自己。

　　这是一个十分复杂的情意结。

　　同辈间的性关系，又是另一种现象。

　　根据身历其境的人报道，开始时往往只是互相玩耍，以至后来不可收拾。受害者的罪恶感特别强，与侵犯者一样，不但不想父母知道真相，还要处处保护父母，不让他们伤心。

　　而一般父母，也很难接受这种被认为是罪恶的行为。要处理得当，实在难之又难。

　　很多心理毛病，例如极度忧郁消沉，以至厌食或暴食，很多专家在做诊断时都会问病人是否有被性侵犯的经历，因为这种伤害如果没有好好地医治，有时是会祸害无穷的。

　　因此，无论处理有多困难，千万不要置之不理。最坏的处理是否认事情的发生，当作若无其事，结果一家人都会被这个无言的秘密控制。

　　我见过的个案当中，最好的一个结局，是母亲终于为女儿挺身而出，坦承自己在整个过程中的懦弱，不能在丈夫的权威下保护女儿！

　　母亲声泪俱下，重新掀起一个并未被时间埋葬的旧疮疤，而这个十岁时被父亲侵犯的女儿，大半生做尽伤害自己的事情，人到中年，一直与一个心魔纠缠，直到母亲终于肯面对事实，她才如释重负。

　　母亲说：“我知道现在说这番话，实在太迟，我不知道怎样向你补偿。”

　　女儿说：“我就是等你说话，等得好辛苦。”

　　无可否认，乱伦是一个家庭悲剧，而一个侵犯者已经足够，其他人的否认，就是对侵犯者的认同，结果形成整个家庭都是侵犯者。

　　要治理受害者的创伤，第一步就是家人肯面对所发生的不幸。 “亲子”不如“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