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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人有一妻一妾
见过很多有婚外情的男士,却从来没见过如此乐意剖白的一位。这是我在深圳见到的一个家庭。三十多岁的儿子,说是患上狂躁病,是精神病院的常客。怎样处理儿子的问题,让父母忧心如焚。
见到治疗师,就赶着问主意,是否要让儿子出去工作?不能老让他困在家中;又不放心让他出门,怕他失控时会闹事。
父亲坐在妻子与儿子中间,十分焦急,不断地用手拉着儿子。儿子的反应却十分冷淡,要理不理。这是个大块头的男人,让父亲当小孩一般拉着手,实在有些别扭。母亲却不停地为儿子倒茶,注意力都放在孩子身上。
明显地,这是父母的宝贝儿子。
父母的话题都集中于儿子,但是儿子却只想谈父母。问起他还有什么家人,他却欲言又止,几根指头数来数去都数不出一个数目来;最后,他说:“这问题暂时不回答,可以吗?”
父亲在旁很是着急,母亲却好像胸有成竹。各人呆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父亲表态了。
原来他另外有了一个家,也生了一个儿子。
说时,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他说十分后悔自己的所为,但是不想发生也发生了。
他解释了很久,我其实并不听得很清楚他那浓厚的乡音。为了让我听得明白,他用不同方言重复:“鱼与熊掌,不能取舍。”
鱼与熊掌,不能取舍!
话是对我说,求的却是妻儿的谅解。
男人说,这是他第一次公开自己的秘密,但是从儿子数不出家庭人数的犹豫看来,其实这早就是个公开的秘密,只是没有开口而已。
有趣的是,男人的突然表态,反而让妻子与儿子不知所措。尤其是儿子,一直以来都是母亲的私家侦探,父亲的隐秘,让他更是理直气壮地把自己的狂躁病发挥得淋漓尽致。现在老爸竟在人前公布隐情,一下子就改变了整个游戏规则。
齐人有一妻一妾,但这绝非只是丈夫周旋在妻妾二人间那般简单的一回事。原来儿子或女儿,都是这个婚外情系统的一个筹码,甚至是一张王牌。
我不久前在台湾也见过一个类似例子。爸爸在外面有了女人,三个女儿比母亲更为积极,追踪的追踪、暗访的暗访,各以不同形式处理这个本来属于上一代的问题。大女儿本来烦不胜烦,打算抽身不理。但是她每到入睡时便五脏翻倒,无法成眠,即使她想离家,她的身体也要把她留住。
那备受三个女儿保护的母亲,反而不用出手,甚至不再为丈夫烦心——因为她在丈夫身上得不到的慰藉,都在女儿身上获得。
眼前这一家三口也好像是同一道理,母亲的指望,都放在儿子身上。儿子也不负所望,大半生都在与父亲纠缠:三十多岁的年华,没有工作,没有朋友,没有自己的生活,只有一身狂躁。
父亲知道儿子被废了,多多少少也与自己有关,加上前一阵子与小儿子出门被大儿子碰上,父子二人的关系更是雪上加霜。儿子的行为更显疯狂。
种种理由加在一起,怪不得老爸决定用这机会向家人摊牌,只是不摊牌还好,人人绕着这个秘密而转,各就各位。一旦秘密公开了,老爸声泪俱下的内心表达,局面就突然扭转过来,逼着老妈与儿子表态。
老爸既然承认自己是家中祸首,要拿他宰之杀之吗?还是要接受这鱼与熊掌的安排呢?
本来处于被动位置的母子逼着变成主动,母亲望着儿子,儿子也望着母亲。最后还是母亲决定自己调停,她说:“已经是很多年的问题,都已经习惯了。”
我对老爸说:“毕竟你的行为是大大地伤害了这个家庭,你可曾向妻子赔过不是?”本来想帮他下台,没想他却说:“我这个人一向倔强,从来不会向人道歉!”
我心想,这男人一方面泣不成声,一方面却连对妻子说声道歉也大讲道理,真拿他没法。
但是一个治疗师的责任,并非做道德警察,我只是努力地与他们一同打通家庭的经脉而已。连妻子都不作要求,我凭什么要他道歉?
我自己在思量之间,才突然明白,老爸的剖析自白,并非为妻子而发的,他只是努力把儿子争取回来。尤其是被大儿子在路上碰个正着,不打破这个哑谜,父子之间就无法继续正常沟通,才迫不得已趁机表态。
压在心底的秘密一旦公开,老爸如释重负,拉着我的手千多谢万多谢。其实我也不敢确定他的表白是否是一件好事。他的儿子也明显地十分小心回应,既不接受,也不反对,不过他起码同意这点: 自己多年来一直扮演着保护母亲的角色,以至于自己的成长处处受阻。
他说:“本来有个机会离家升大学,但是也放弃了,因为知道自己一走,这个家就会散掉。”
而现在,家是维护下来了,但是这个铁三角也牢牢地形成了,谁也不能拆开。一个大好青年,手握着父母婚姻成败的关键——而他自己,却成为一个生活作息完全依附父母的精神病患者。
我在深圳工作期间,当地电视台正好播出一部名为《错爱》的电视连续剧,内容也是陈述一个基于第三者的介入而父母离异的家庭,那个一直陪伴在母亲身旁的小男孩,接收着母亲心中的痛楚、煎熬及怨怼,对父亲始终充满仇恨,无论父亲怎样向他亲近、为他补偿,这男孩还是长大成为一个满是愤怒和苦涩的青年,无法在社会正常地立足。
我问他们有没有看这电视剧,他们望着我久久不能作答。
后来我有机会单独与这对夫妇会谈,发觉他们其实是自由恋爱,男人是违背父母的意愿与女方成婚的,初时喜爱她的个性独特,婚后却无法接受她的倔强。偏偏男人是个多情种处处留情。两人不久便矛盾百出。男人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肯向她道歉吗?我其实在家老是向她赔不是,但是每次都被骂得狗血淋头,渐渐便再也不敢向她接近。”
我这才发觉,这妻子原来是个很有活力的女性,为什么总是给人一种逆来顺受的感觉,让儿子老是帮她出头?
男女间究竟是谁强谁弱,谁也很难说得清,每个家庭都有千丝万缕,编织出来的样本各有千秋。但是有个不变的道理,就是男人如果背叛了妻子,必会有个来讨债的儿子,让你过不了好日子。 家庭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