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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大饥荒

　　1310年至1321年间，欧洲国家饱受洪灾、暴雨、干旱和饥饿的困扰。

　　现在回想起来，500多年前，欧洲的温度比之前的一个千年要高好几度。在法国，播种始于3月，而夏季从6月初持续到9月初。在英格兰，村庄遍布在达特穆尔（Dartmoor）高原的高山上，农场则分布在北部奔宁（Pennine）山脉的旷野间，茂盛的葡萄园一直绵延到北部的约克。在罗马帝国的最后几个世纪，阿尔卑斯山上的铜矿曾被冰雪封冻，此时也已经被重新开采。北部海洋的浮冰融化，冰盖开始后退，莱夫·埃里克松（Leif Ericsson）得以向西航行，他的追随者误以为格陵兰海岸适合居住。（其中一人惊叹不已：“温度从不会降到零度以下，小草只是略微有些枯萎！”）温和的天气延长了生长季节，进而人口激增。200年间，英格兰的人口增长了两倍。法国的人口在1100年只有620万，14世纪初增长到至少1700万。

　　但在千年的巨大跨度中，温暖期只是昙花一现。后世的气候学家称之为中世纪暖期或中世纪气候异常。

　　长达500多年的暖期还没有完全结束。然而，1310年左右，欧洲的气温开始下降，幅度之大是人们不曾经历过的。相伴而来的还有酷热、风暴和洪水泛滥。春天，大雨倾盆如注。粮食烂在地里。试图入侵佛兰德的法国人不堪泥泞，被迫撤回。《普拉斯卡登编年史》中记载道：“1310年，苏格兰王国面临严重的饥荒和食物匮乏……人们开始食用马肉和其他不洁动物的肉。”政治批判作品《爱德华二世邪恶时代诗歌》（Poem on the Evil Times of Edward II）提到：“世间的饥饿和匮乏，穷人们全都尝够，野兽也在挨饿，而粮食如此昂贵。”

　　另一种悲哀，席卷大地。

　　冬日已来临，天寒地冻。

　　牛儿全死光，土地贫瘠。

　　英格兰从未如此荒凉，人们从未如此恐慌。 注释标题 Skene, p. 182; Thomas Wright, ed., The Political Songs of England, from the Reign of John to That of Edward II (1839), pp. 323, 342, translation from Middle English mine;Neville Brown, History and Climate Change (2001), p. 252.

　　对于英格兰和欧洲西北部的人来说，1314年夏天是记忆中最潮湿的夏天之一。1315年夏天更为糟糕，滂沱大雨让低洼地区洪水泛滥。托克罗的约翰（John of Trokelowe）是来自英国诺森伯兰的修士，他写道：“青草没入水中，无法收割，无法收集。谷物无法成熟……缺少来自夏日阳光的热量。”德意志萨尔茨堡（Salzburg）遭遇了“如此泛滥的洪水，如同《圣经》中记录的大洪水”。

　　图12-1 《贝里公爵的精美日课经》微型画，描绘了3月播种的情形

　　图片来源：© RMN-Grand Palais / Art Resource, NY

　　1316年同样多雨。绵羊和山羊死于肝吸虫病和兽瘟。兽瘟这一概括性术语用于14世纪，指口蹄疫、链球菌引发的疾病及其他因潮湿而加重的疾病。英格兰南部的收成只有正常年份的一半，创下50年来最低纪录。德意志诺伊施塔特（Neustadt）葡萄园只生产了“很少的葡萄酒”。法国伊普尔（Ypres）十分之一的人口死于饥荒。图尔奈市的一位亲历者写道：“每天这么多人死去……不分贫富贵贱，男女老少……空气因此很臭。”更糟的是，在这两年的大部分时间里，整个欧洲大多数地区都能看到一颗彗星。法国王家医师和业余天文学家莫的杰弗里（Geoffrey de Meaux）指出，这颗彗星十分明亮，昼夜可见。14世纪的学者们一致认为，如此明亮的彗星象征着庄稼歉收，抢劫和混乱增多，真理和正义消失，海水上升淹没许多地方。调查了从波罗的海到地中海沿岸的多份灾难报告之后，一位德意志的史家写道：“整个世界都陷入困境。”

　　饥荒开始了。每个人都深受其害，贵族除外，因为他们有更多的存粮。日复一日，农民发现自己一直有饿死的危险。他们为了生存，不得不吃掉为将来准备的所有种粮和存粮。役畜虽然对于贫瘠土地的未来耕作至关重要，但也被宰杀。为了孙子辈，老人宁愿饿死。年轻的父母被迫在子女和自己的生命之间做出选择。他们知道，自己一旦死去，他们的孩子也会饿死。

　　德意志民间故事《糖果屋》（Hansel and Gretel）开篇写道：“大饥荒席卷了这片土地。”该故事是由格林兄弟于19世纪整理编写的，描述了5个世纪前的绝望时代。因为不愿坐以待毙或弑子，父母把孩子领进森林然后抛弃。这样至少他们不会目睹孩子的死亡。（宿命论者父亲认为：“跟自己的孩子分享最后一口食物肯定更好！”后妈也许抓着她自己的孩子，不顾一切地渴望活下去。）

　　地图12-1 洪水和饥荒

　　1317年夏天略微干燥，为饱受水涝折磨的农民带去一线希望。但到了8月，雨水又回来了。从1317年10月到1318年复活节，气温降到了前所未有的低点。北海冻结；1318年6月30日，科隆遭遇暴雪。

　　1318年秋天，气温骤降最厉害的时期已经结束；长夏也在消退，后来只持续了几十年的时间。但天气仍然无法预测。诺曼人的《圣艾旺特诺曼编年史》（Chronicle of St.Evroult）中1319年的条目提到，“今年，恶劣天气成为巨大障碍，造成严重损害。许多树木被狂风卷起”；5年后，“雷电和暴风雨造成极大损失……许多房屋和树木被夷为平地”。“1321年冬天非常寒冷，人们苦不堪言，几乎所有的动物都被冻死。”福尔顿的约翰这样记载道。《圣艾旺特诺曼编年史》中记载，大雪无处不在，很深而且持久不化：到大斋节中期，即3月中旬，“深深的积雪仍然随处可见”。

　　大饥荒导致欧洲人口减少十分之一，有些地方甚至有多达四分之一的人口死亡。那些从饥荒中幸存的孩子因维生素C缺乏症而终生体弱、发育不良。他们的免疫系统受到损害，牙齿很差，无法抵抗下一场袭来的灾难。 世界史的故事（套装共6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