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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苏丹和可汗

　　1310年至1335年，埃及的帝国实力和财富大增，伊利汗国分崩离析。

　　埃及的苏丹哈利勒彻底结束了十字军国家的统治，这是萨拉丁时代以来穆斯林军官的目标。

　　他没有因此成为英雄。相反，1293年，他被三位己方官员刺杀。

　　无政府状态持续了17年，而苏丹宝座四易其主。埃及的马穆鲁克（出身为奴隶的骑兵）们白手起家，从奴隶成为苏丹。他们没有父传子的继承传统，谁能控制苏丹权杖，谁就是最强之人。此外，尽管所有可能成为统治者的人都是马穆鲁克，他们并不都属于巴赫里兵团。该兵团一度是早已死去的阿尤布王朝苏丹的贴身侍卫。那些在巴赫里兵团上台时很年轻的成员此时也已经70多岁，下一代马穆鲁克正在争取自己的那份权力。

　　纳西尔·穆罕默德·伊本·嘉拉温（al-Nasir Muhammad Ibn Qalawun）是嘉拉温的小儿子，哈利勒的弟弟。他的存在让顶层权力斗争变得更为复杂。哈利勒被刺身亡的时候，纳西尔只有8岁。从1293年到1310年，他两度作为傀儡被任命为苏丹。雄心勃勃的摄政一直把持权力，纳西尔放弃所有权力并置身事外才幸免于难。

　　但在这些年中，他已经从顺从的孩子长成了小伙子。1310年，他已有25岁，曾在软禁中度过大部分时光。有段时间，他一直悄悄地计划成为事实上的苏丹。

　　与此同时，埃及人已经厌倦了苏丹宫廷中持续的混乱和整肃。1310年，尼罗河没有如期泛滥，人民的不满达到新高，而纳西尔抓住了机会。他离开流亡期间一度居住的卡拉克（Kerak）城堡，动身前往大马士革，并在路上召集追随者。到了那里以后，马穆鲁克控制下的阿勒颇和耶路撒冷的官员决定加入他的事业。

　　纳西尔准备开始从大马士革到开罗的称王之旅时，帝国的大部分人倒向了他的一边。此时的对手巴伊巴尔斯（Baybars）在两年前自称苏丹，此刻发现自己被完全抛弃了。他徒步走出迎接继任者，随身带着裹尸布，表明自己视死如归。纳西尔已经成为一位聪明的政治家，他当着众人的面大度地原谅了巴伊巴尔斯，但几小时后就私下派人将其勒死了。

　　在数年前，纳西尔已经规划好了待办事宜。成为苏丹以后，他立刻开始整顿全国的混乱事务。他派人查明帝国的土地及其拥有者，还有每人应缴纳的税款。这项正式的审计称为如奥克（rawk）。然后他把地产再分配给自己最忠实的支持者。在30多年的统治中，他又这样做了三次，每一次都十分注重细节，亲自监督书记员和测量师的工作。

　　他在幸运的时间成为苏丹。埃及王国最危险的敌人是中东蒙古人的伊利汗国。伊利汗国此时已经发展完善，可汗完者都迎娶了拜占庭皇帝的女儿，与拜占庭帝国结盟对抗马穆鲁克。1305年，他甚至试图说服法兰西和英格兰国王参加对埃及的联合攻击。但不同于他的兄弟、前任可汗合赞，完者都在战场上运气不佳。1312年，他组织了一次入侵叙利亚的行动，横跨幼发拉底河，但未能彻底征服任何马穆鲁克控制的城市。作为报复，纳西尔派军进入伊利汗国，攻克了东部城市卡赫塔、盖尔盖尔和马拉蒂亚。

　　完者都没有继续努力征服马穆鲁克。他似乎已经失去了对战争的兴趣，同时他的健康不佳。1316年，他死于困扰了他多年的出血胃溃疡，享年36岁。继承人是他11岁的儿子不赛因（Abu Sa’id）。完者都最杰出的将领摄政出班（Chupan）辅佐孩子。

　　尽管出班戎马一生，但他是天生的条约缔结家和协调者。格鲁吉亚（自1248年后完全被蒙古控制）附庸国王乔治五世（George V）到巴格达参加年青的新任可汗的加冕典礼，出班赏给他格鲁吉亚西南地区的完全控制权。以前这一地区归可汗直接统治。出班开始跟马穆鲁克进行和平谈判。年青的不赛因和纳西尔于1323年最终达成停战协议，幼发拉底河成为伊利汗国和马穆鲁克帝国之间的边界。这个分界线比两个帝国存在的时间更长久。

　　与此同时，纳西尔采取了预防措施，来加强与金帐汗国的联盟关系。金帐汗国可汗乌兹别克（Uzbek）仍然敌视伊利汗国的蒙古族兄弟，但同意将女儿嫁给纳西尔以保证联盟关系。

　　埃及现在是摩洛哥和波斯湾之间唯一的强国。仅开罗就有大约60万人居住，比当时的伦敦人口多14倍。它位于从红海到尼罗河再到非洲西部的香料之路的交叉口。纳西尔的有效管理意味着埃及苏丹国能对过往贸易收取一定费用。穆斯林旅人伊本·白图泰在从他的家乡丹吉尔（Tangier）到麦加履行朝觐的途中，于1325年来到开罗，此时正值纳西尔统治的中期。他惊叹道：

　　摩肩接踵，绝世辉煌。旅者云集于此，不分贫富贵贱……据说，这里有1.2万名运水工和3万摩卡瑞斯（mocaris，役畜租客）。苏丹和他的臣民控制的3.6万艘船穿梭在尼罗河上……满载着各式商品……从亚历山大市到开罗，沿途集市相连……两岸的城市和村庄连绵不断，举世无双。精耕细作的尼罗河流域也是独一无二。 注释标题 Ross E. Dunn, The Adventures of Ibn Battuta, a Muslim Traveler of the Fourteenth Century (2005), pp. 44–45; André Raymond, Cairo, trans. Willard Wood (2000) p. 120.

　　纳西尔将巨额税款投资到开罗及周边城市。他建造了至少30座清真寺和学校，新挖了沟渠和水井，还下令在尼罗河上建造桥梁和水车。这些在财政紧缩的战争年代不可能成功。

　　在东部，纳西尔的新盟友伊利汗国的可汗正烦恼不已。

　　十几岁时，不赛因就对他的傀儡角色日益不满。出班保证了伊利汗国的和平，但跟十几年前的纳西尔一样，年轻的可汗发现，摄政勤勉干练，而自己不断地被笼罩在他的阴影下。史官哈非兹依·阿卜鲁（Hafiz-i Abru）写道：“出班大权在握……不赛因的各个方面，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汗开始怀疑出班不会归还权力，而是打算让他自己的儿子成为继任者。这种幕府将军式的安排会让不赛因远离权力。1325年，他尽力挑战出班的权威。出班的女儿可敦（Khatun）以美貌著称，两年前嫁给了一位伊利汗国贵族。现在不赛因传唤她的父亲，称要把她纳入宫中。“因为这是蒙古王室的习俗，”哈非兹依·阿卜鲁说，“天下美女，皆应悦王。依照惯例，她的丈夫应欣然弃之。”

　　不赛因是个英俊的青年（伊本·白图泰离开开罗到了巴格达，亲眼见到了可汗，称之为“上帝造就之最美生物”）。史官阿卜鲁非常浪漫地把这一命令升华为爱情。“水仙花般的慵倦眼睛令人心动，”他叹息道，“无论是国王还是奴隶，都无法自已。”

　　但这一命令显然是在试探出班对可汗的忠心。这位大臣命令他的女儿拒绝服从，不赛因得到了答案。他等待着时机，1327年，在出班离开巴格达后，他下令逮捕并处决了出班的三儿子，罪名是跟可汗的一个妃子睡觉。听到这个消息，出班意识到自己成了被整肃的对象。他逃到伊利汗国的赫拉特城（Herat），以为他的总督朋友会保护他。但总督拒绝违抗可汗。相反，他为老熟人提供了两个选择，砍头和体面些的绞刑。

　　出班选择了绞刑。之后，总督剁掉他的一根手指，送给阿布·萨义德表示忠心。

　　出班的二儿子逃到开罗，纳西尔也不愿得罪不赛因，把他抓进了监狱，并在次年将其处死。不赛因强迫美丽的可敦与丈夫离婚，并娶了她。20多岁时，他完全控制了伊利汗国。

　　跟埃及的纳西尔不同，不赛因并没有成为杰出的统治者。为了取代出班，他提拔爱臣加亚西丁（Ghiyath al-Din）。当时一篇文章中提到，这个好人拥有“天使般的气质”，但不称职。“没有惩罚那些犯下……恶行的人，”一位史家记载道，“反而用宽恕之笔划去了他们的罪行，以善报恶，并……委以重任。”伊利汗国日益衰败，不赛因没能活到成为救世主。根据伊本·白图泰复述的宫廷八卦，大约在1335年，不赛因对一个新妃子产生了“狂热的激情”，忽略了出班的女儿可敦，“结果在嫉妒的驱使下，她对他下了毒……他死了，他的家族也随之灭亡”。

　　地图13-1 伊利汗国的崩溃

　　格鲁吉亚基督教王国立刻宣布独立，乔治五世成为首领。在过去伊利汗国的土地上，控制小型王国的穆斯林王朝纷纷涌现。“国王身故而无后，”伊本·白图泰写道，“各个总督成为当地的头领，控制一方。”几乎一夜之间，整个伊利汗国就消失了。 世界史的故事（套装共6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