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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大公教会

　　在378年到382年间，格拉提安反对古罗马的宗教，而狄奥多西则试图为兄弟友谊与团结立法。

　　在瓦伦斯去世5个月后，格拉提安为东罗马任命了一位新统治者：弗拉维乌斯·狄奥多西，他现在成了皇帝狄奥多西一世（Theodosius I）。从严格意义上说，格拉提安当时只有7岁的弟弟瓦伦提尼安二世（Valentinian II）才是格拉提安的共治者，但他还太小，东部帝国需要一个有能力的皇帝。

　　东罗马最大的威胁——萨珊波斯入侵的势头正在逐渐被削弱。379年，萨珊波斯的一位伟大人物——沙普尔二世在统治几乎70年后去世，他的弟弟阿尔达希尔二世（Ardashir II）继承王位，比起入侵外国国土，他更关心的是守住他的王冠。相比之下，无论是格拉提安还是狄奥多西，都致力于确保罗马帝国的生存。北部哥特人的势力稳步增长，变得越发强大，但更紧要的问题是罗马同盟从内部分裂的趋势仍在继续，君士坦丁通过信仰来稳固帝国的希望仍未实现。

　　虔诚的基督徒格拉提安很快就发现，自己与仍坚持罗马传统宗教的罗马元老院有分歧。在哈德良堡战役结束4年后，格拉提安对元老院申明，他不会让罗马众神来破坏帝国的基督教信仰。382年，他把胜利祭坛（Altar of Victory）搬出罗马的元老院大厅。作为胜利女神的纪念物，它自400多年前马克·安东尼与克丽奥佩特拉被奥古斯都打败以来就一直放置在那里。元老院议员都提出激烈抗议，但格拉提安毫不屈服。他还从他拥有的头衔中去除了传统罗马宗教的最高祭司，即大祭司长的头衔。而且，当人们按照传统把神圣的长袍带到他面前准备为他穿上时，他拒绝了。在他这样做的时候，他拒绝的不仅是罗马众神，也是整个罗马的过去。正如佐西穆斯严厉指出的那样，从千年前努马·庞皮里乌斯（Numa Pompilius）统治之时起，罗马的国王就已经接受了最高祭司的称呼。甚至连君士坦丁都穿上了长袍。“如果君主拒绝成为最高祭司，”据说，当时其中一个祭司喃喃自语道，“我们马上就会另立一个。”格拉提安的权力能否在元老院议员的敌意之中继续行使还有待观察。

　　在东罗马，狄奥多西被迫处理基督教分裂带来的破坏性结果。反对尼西亚公会议观点的阿里乌派否认耶稣的神性，这一观点已经蔓延到社会的最底层。尼撒的格里高利（Gregory of Nyssa）主教在君士坦丁堡的布道中抱怨说：

　　城市的每个地方都充满了这样的事情，它存在于小巷、广场、大道和居民区之中，在斗篷推销者、货币兑换商和卖给我们食物的人之间。如果你问他们要零钱，他们就会对你讲述“受生”（Begotten）和“未受生”（Unbegotten）的哲学。如果你询问面包的价格，得到的答复会是：“圣父是更伟大的，圣子要受他的约束。”如果你说“洗澡水烧好了吗”，他们会说圣子存在于不存在之中。我不知道这种罪恶应该被称为什么——是大脑的炎症，还是疯狂，抑或某种造成推理混乱的流行病？ 注释标题 Gregory of Nyssa, “On the Divinity of the Son and of the Holy Spirit,” In A. D. Lee,Pagans and Christians in Late Antiquity (2000), p. 110.

　　狄奥多西致力于制定和完善法律，希望以此修复帝国，使其符合君士坦丁盼望的基督教统一的愿景。他利用古罗马的法律结构来支持基督教的发展（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与古罗马的传统完全相反）。他用君主的权力影响基督教的信仰，目的是用基督教信仰来巩固帝国。这两种传统的交织一直在以无法逆转的方式改变着这两种传统。

　　在狄奥多西即位一年后，也就是380年，他宣布《尼西亚信经》是唯一的标准信仰，并将以法律处罚来威慑异见者。他呼吁成立一个单一、统一、大公的（catholic，这个词意为普适，即适用于全人类）基督教会。基督教历史学家索佐门写道：“他宣布‘大公教会’的头衔应该仅限于那些对三位一体中的三位表现出同等敬意的人，而那些持反对意见的人应该被视为异教徒，他们应受到人们的蔑视并接受惩罚。”

　　在狄奥多西之前，基督教主教就把大公教会（ecclesia catholica）与不信仰真正的基督教教义的异教徒区别开来。但从来没有人在法律上规定过“异教徒”的定义。现在，“异教徒”有了一个法律定义：不信奉《尼西亚信经》的人。狄奥多西颁布的法律规定：“所有人都应信仰三位一体的上帝，且以大公教会的基督徒为名。那些不相信三位一体的教徒会面的场所不能被称为教堂，并且那些人可能会受到神和世俗的报复。”

　　狄奥多西实际上相信他可以通过立法来让他的国民只信仰《尼西亚信经》所定义的神。他是一个聪明的政治家，但他神学上的推论往往是天真且无经验的。例如，索佐门写道，当狄奥多西翌年（381年）召开作为法律颁布后续举措的宗教会议时，他把“繁荣兴旺的教派的领袖”汇集起来，以便他们讨论他们之间存在的分歧：“因为他设想教义中存在的所有模棱两可的理论观点都可以通过自由的讨论达成一致。”

　　这个想法过于乐观，并且正如任何参与过教会工作的人都能预测得到的那样，它没有奏效。但是，狄奥多西依然坚持推行他的主张。既然他的法律已经颁行，他就可以开始在实践层面上实施基督教统一的措施了。他把不信奉《尼西亚信经》的基督徒的集会地点和教堂全部取缔，并将它们移交给了尼西亚派的主教，这对那些幸运的神职人员来说无疑是一笔财富。他威胁说要驱逐那些从君士坦丁堡来的坚持传道的异教徒，并没收他们的土地。他并不总是坚持贯彻这些威胁措施。索佐门赞许地评论说，虽然他颁布了对异端进行严厉惩罚的法律条文，但是惩罚往往并未施行：“他不想迫害他的国民。他只想通过恐吓的方法来强化国民对上帝看法的一致性。”

　　狄奥多西发现，实现统一比宣布统一困难得多。在许多方面，哥特人比异教徒更容易处理，因为他所要做的就是杀死他们。

　　在召开宗教会议并制定教义的同时，狄奥多西也在领导打击哥特人入侵的战争。哥特人已经成了大问题，以至于在西罗马帝国，格拉提安同意把帝国中哥特人数量最多的地区——潘诺尼亚中部的三个教区——转让给东罗马帝国，这样狄奥多西就要负责把哥特人驱赶出去。

　　不幸的是，东罗马帝国的军队不够强大，无法承担这项额外的任务，所以狄奥多西用创新的策略扩充军队：他从一些地区招募蛮族来对抗其他地区的蛮族。他会雇用潘诺尼亚的哥特雇佣军并把他们派到埃及，然后把罗马士兵从埃及派到潘诺尼亚，让他们与其他哥特人战斗。“罗马士兵”的定义就像“罗马”的定义一样，变得越来越模糊，尽管与此同时，狄奥多西正设法让“基督徒”的定义更具体准确。

　　在382年，罗马人与蛮族之间的界线变得越来越不明显，这时，经过与哥特人4年的战争之后，狄奥多西决定，与其在战争中投入更多的精力，不如与他们达成和平协定。协定允许他们在罗马帝国的境内定居，并且由自己的国王治理。哥特国王作为君主要服从于狄奥多西，但哥特人不必服从于任何罗马官员。当哥特人为罗马而战时，他们会像盟军那样协助作战，而不是像罗马士兵那样，被编入正规的罗马军队，服从罗马军官的指挥。

　　地图14-1 潘诺尼亚的转让

　　到了382年，狄奥多西已经可以宣布他大致平息了帝国东部地区的混乱。基督教会实现了统一，与哥特人处于和平状态，世界一切正常。

　　但是，狄奥多西采取的所有解决措施都只获得了表面上的成功，而不是真实的胜利。事实上，哥特人并没有被征服。阿里乌派（更不用说其他20种异端）也没有消亡。帝国的基督徒没有实现团结统一。甚至连狄奥多西新成立的大公教会，其领导能力都有待商榷。作为381年宗教会议议程的一部分，狄奥多西宣布君士坦丁堡的主教与罗马的主教拥有相同的权威，“因为君士坦丁堡是新罗马”。尽管这条法律写在纸面上，但在382年，甚至是狄奥多西还在庆祝他的胜利的时候，老城市（传统的基督教中心）的主教们就开始反对提升君士坦丁堡这个新兴教区的地位了。

　　382年，罗马主教在罗马也召开了他自己的宗教会议，并宣布罗马主教是其他所有主教的领袖，其中也包括君士坦丁堡的主教。罗马的教徒赞成这个决定，罗马的主教便命令一个名叫哲罗姆（Jerome）的年轻书记员把它记录下来。这次罗马宗教会议还同意，擅长语言的哲罗姆应该开始《圣经》拉丁文新译本的翻译工作。

　　说希腊语的东方想与西方平起平坐，而这是西方对东方的直接回应：罗马宗教会议现在已经宣布西方的语言——拉丁语——是适合书写《圣经》的语言（并且是适用于公共礼拜的语言）。狄奥多西宣称所有的基督徒都是统一的，但是他的大公教会的东部和西部已经开始分裂。 世界史的故事（套装共6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