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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 第二个德里苏丹国

　　1287年至1300年，卡尔吉王朝夺取德里的苏丹宝座，苏丹阿拉乌丁打退了蒙古人。

　　1287年年初，德里的苏丹去世。巴勒班享年87岁，他统治了德里半辈子，担任苏丹长达21年，被誉为真主之右手。

　　他最喜欢的儿子比他死得早，他对在东部恒河三角洲孟加拉地区统治的二儿子柏格拉汗（Bughra Khan）又不怎么看好。他在朝中曾大力提拔他的一个孙子。临终前，他下令将苏丹之位传给这个孙子，即他最喜欢的那个已故的儿子的儿子。但朝廷官员却把他的另一个孙子，柏格拉汗17岁的儿子穆伊兹丁（Muiz-ud-din）奉为苏丹。

　　随即，德里一反常态。“从万民之父巴勒班去世的那天开始，”齐亚丁·巴拉尼写道，“所有生命和财产的保障都消失了，没人相信王国还会依旧稳定……首领和贵族相互争吵。许多人因猜忌而丧命。”

　　穆伊兹丁统治的3年实际上就是无主的3年，没有人管事。那男孩天生好脾气又善良，巴拉尼说，但他成长的环境十分严苛，在导师、警卫和教官的看管下，他没有自由也没有快乐。突然成为苏丹的他，就像一个在笼子里长大的少年突然长出了翅膀：“所有他曾读过、听过、学过的东西，他通通忘记了……他的生活花天酒地、纸醉金迷。”首领和贵族为权力打得不可开交，穆伊兹丁却为自己建了一座巨型宫殿和花园，他邀请朋友入住，整天聚会玩乐。

　　在孟加拉统治的巴勒班的二儿子柏格拉汗立即放弃效忠自己的儿子，自立为高尔的苏丹，一位独立的统治者。其他臣子也“虎视眈眈，准备捞上一把”。在这些人中，首席大法官尼桑木丁（Nizamud-din）想出了借穆伊兹丁之手除掉敌人的方法；他在年轻的苏丹喝醉时拜见，得到苏丹的允许后，杀掉所有他想杀的人。穆伊兹丁蹒跚学步的表弟就是首批受害人之一。之后还有更多人惨遭毒手，直到尼桑木丁的恐怖统治让人忍无可忍。一位朝廷官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得到醉酒苏丹杀掉尼桑木丁的允许后，在他的酒里下了毒。

　　尼桑木丁冷酷无情，但他的方法却十分有效；他一死，政府再次陷入混乱。苏丹赶紧召见了一位曾受祖父青睐的奴隶，贾拉丁·菲鲁兹·卡尔吉（Jalal-ud-din Firuz Khalji），把他从北方城市萨马纳（Samana）的统治者的职务上调来重振朝纲。

　　菲鲁兹·卡尔吉表现得和前任一样高效、野心勃勃。没过多久，年轻的苏丹得了一种奇怪的瘫痪病。菲鲁兹·卡尔吉将苏丹尚在襁褓中的儿子立为下任苏丹，自立为摄政，之后在自己儿子的帮助下绑架了婴儿苏丹。1290年，他宣布自己代替婴儿成为苏丹。（巴拉尼没有告诉我们那孩子究竟遇到了什么事，但他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巴勒班的马穆鲁克王朝就此终结，一个新的王朝诞生，那就是卡尔吉王朝（Khalji dynasty）。菲鲁兹·卡尔吉有突厥血统，但卡尔吉的几代人已被印度化，德里的突厥人最初并不承认他的统治。他被迫在离德里几英里的基鲁戈里（Kilu-ghari）建立自己的总部，在统治的前两年他甚至都没迈进都城一步。他从基鲁戈里统治四方，到处施舍，招募了一支庞大的军队，最终派儿子在他抵达德里之前清除障碍。

　　他的苏丹之位没能坐多久。虽然成为苏丹时已年约七旬，但菲鲁兹·卡尔吉依旧精力充沛、狡猾机智，紧攥权力却又不妄想偏执。一个反叛的阴谋在宫廷中被揭发，他活活烧死了叛徒并驱使大象把主谋踩死。有时他接到报告说，一群喝醉酒的贵族扬言要杀了他，他只是回答说，“人一喝多了就容易胡言乱语。别把醉鬼的话告诉我。”

　　但他已是望八之年；他不想打仗，得到的王位也没有任何合法性。死亡终会到来，只是没想到竟然来自自家人。

　　他的大将军是侄子阿拉乌丁（‘Ala’-ud-Din）；菲鲁兹·卡尔吉在自家把他抚养大，并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毫无疑问，他很信任阿拉乌丁。他安排这个年轻人担任卡拉（Kara）总督，那是个离阿拉哈巴德（Allahabad）西边不远的富裕小镇。他还把从讷尔默达河以南德干高原上的印度教王国搜刮来的大量战利品和财富分给他。阿拉乌丁瞒着叔叔，迟迟不把属于苏丹的那部分战利品送过去，他把财富偷偷积攒起来以图组建自己的军队。巴拉尼说：“他希望以卡拉为起点，夺取德里。”

　　有人警告苏丹说阿拉乌丁可能举兵造反，但他不听。他说：“我做了什么对不起阿拉乌丁的事让他离我而去？”1296年，他的侄子袭击南方富裕城镇德瓦吉里（Devagiri）归来，苏丹只带了几个随从去接他。阿拉乌丁在他面前跪下行礼，苏丹热情地吻了他并拉着他的手。但阿拉乌丁早已告知手下，这个亲密的举动就是动手的信号。其中一人拔刀砍伤苏丹；老人跑向自己的随从时，第二个人将他斩杀。他的随从也全部殒命。

　　阿拉乌丁带着自己的军队进军德里，得到王位。他把黄金分给所有支持者，这些赏赐的礼物和荣誉，为他赢得了安全的环境。“众人被收到的黄金迷了心窍，”巴拉尼写道，“没有人提及苏丹犯下的可怕罪行，除了敛财他们别无他念。”

　　他叔叔的头颅被插在一根长矛上，随阿拉乌丁进入德里。和曾在君士坦丁堡发生过的冷血剧情一样，阿拉乌丁刺瞎了他的堂兄弟，也就是菲鲁兹·卡尔吉的大儿子，让他永无称王之日。

　　阿拉乌丁的苏丹之位还没坐满一年，蒙古人就翻山越岭而来。

　　蒙古人对印度的入侵已经持续几十年了，伊利汗国和察合台汗国双管齐下。但两个汗国在征服印度的战场上都没有使出全力，他们之间已经打得不可开交。

　　伊利汗国现在由合赞汗统治，他是伊利汗国的建立者旭烈兀的曾孙。旭烈兀的儿子兼继承人阿八哈延续了蒙古人的豪饮传统，于1282年因饮酒过量而死；阿八哈的两个儿子相继继承汗位，而合赞这位24岁的优秀战士则于1295年成为可汗。和他的祖父一样，他是埃及苏丹国和黑海北部的金帐汗国的敌人；他和基督教势力结盟，与君士坦丁堡的安德洛尼卡二世交好，还和远东中国的忽必烈汗保持友好关系。

　　地图7-1 蒙古入侵德里

　　现由察合台的玄孙笃哇统治的察合台汗国与金帐汗国交好，敌视忽必烈的统治，尤其敌视伊利汗国——在伊利汗国士兵东进后，它的敌意更为强烈了。为了争夺呼罗珊地区的主权，两个汗国大打出手，根本没时间管南方。但旭烈兀死后，伊利汗国内部的争权之乱给了察合台汗国宝贵的机会，就在合赞登基之前，察合台汗国终于把伊利汗国军队赶了出去。

　　现在笃哇有了一个基地，这使他不再局限于掠夺印度北部土地；他可以实实在在地计划征服一个王国。

　　阿拉乌丁统治的第二年，蒙古人翻山越岭来到印度北方。苏丹派兄弟兀鲁伯（Ulugh）和好友扎法尔（Zafar）率大军与蒙古人交战。在贾朗达尔（Jalandhar），德里的军队轻松战胜蒙古人。“许多人被杀或被俘，”巴拉尼说，“他们的头颅都被送回德里。这场胜利……极大地增强了阿拉乌丁的权威。”

　　在胜仗的刺激下，苏丹派出自己的军队向西进发，攻打古吉拉特（Gujarat）的印度教王国。仗打得很轻松，古吉拉特地区并入德里苏丹国。在俘虏中，有一个名叫马利克·卡福尔（Malik Kafur）的太监；阿拉乌丁一看到他便被他的美“迷住了”。从那时起，马利克·卡福尔就一直陪在他身边。

　　他本打算继续攻打印度教各王国，但蒙古人又回来了。了解了敌人实力之后，察合台汗国可汗笃哇准备开始全面侵略。1299年，他派出一支比1296年规模更大的军队——据当时资料记载，大约有20万骑兵——由他的儿子统领。这支军队不顾边境上的要塞，忽略德里和群山之间的所有目标，直取都城。

　　恐慌席卷北方。蒙古人所经之处的村民弃家舍田逃往德里，结果却发现那座城市根本没什么抵抗能力。

　　旧的防御工事没有被修复，恐惧肆虐，前所未有。所有人，无论地位高低，都万念俱灰。大批民众涌入这座城市，街道、市场，还有清真寺根本容不下这么多人。物价疯涨。道路禁止商队和商人通过，悲痛降临到每个人头上。 注释标题 Barani, p. 166.

　　阿拉乌丁召集苏丹国内所有总督率军队前来守卫德里。但是，鉴于城市内部的境况和人民的恐慌，他没有听取大臣的建议守城，而是率军出城，与蒙古人正面交锋。

　　两军战线绵延数英里。阿拉乌丁亲自指挥中军，他的兄弟负责左翼，他的朋友、将军扎法尔负责右翼。配有上百头大象的中军冲破了蒙古人的战线；扎法尔的军队也击退了敌军，但在追敌的过程中，扎法尔连失两匹坐骑，最终自己也殒命沙场。经历了近一整天的激战后，蒙古人开始撤退。他们撤到开伯尔山口，一路上很多人因疾病和疲惫而死。笃哇的儿子也在撤退的路上去世。

　　阿拉乌丁凯旋德里，喜出望外的他一回来就宣布要成立一个新的宗教。（“我的剑……所有人都将臣服，”他对大臣们说，“世间将通过这个宗教永远记住我和我朋友的名字，如同记住先知穆罕默德和他朋友的名字一样。”）他将自己称为“第二亚历山大”，并将此名号印在硬币上，代表自己将和亚历山大大帝一样征服世界。

　　苏丹担心蒙古人反扑，明白德里需要一支强大的驻军。他的一位史官记录说，他建立的驻军有47.5万名骑兵。和处在13、14世纪之交的众多国王不同，他按期给士兵发薪水，让他们能靠薪水过上舒适的生活；他还给德里的市场规定物价，粮食、水果、糖、油，甚至鞋子和外套的价格都由国家控制。乱要价的商人将被拘捕；如果罪名成立，那么他们卖的商品缺了多少斤两，就要相应地从他们身上割下多少斤肉。

　　为了筹措修筑防御工事的资金，阿拉乌丁不允许贵族的生活过于奢华；凡是想办大型聚会或购买大宗商品的人，都要征得市场管理官的同意，市场管理官是苏丹在政府部门中新设立的职位。他修缮了所有前线堡垒，向其派驻了训练有素的士兵，并为军队的马匹标号以防止盗窃和私下买卖。他建立了一个间谍系统以提醒他蒙古人的一举一动，所有消极怠工的要塞指挥官、情绪不满的士兵，还有可能发生的叛乱，他都了如指掌。在世纪之交，蒙古的威胁促使德里苏丹国跻身世界上最高效、管理最严格、最具战斗力的帝国之列。 世界史的故事（套装共6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