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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3 第七次十字军东征

　　1244年至1250年，埃及易主，十字军东征再次失败。

　　1244年12月，圣诞前夕的巴黎。法兰西国王路易九世一下子病倒了，他是如此接近死亡，可能不会说话也不会移动，甚至他的呼吸也已经停止。他的朋友、传记作者让·德·儒安维尔写道：“他的情况很危险；据说有位照顾他的女士甚至以为他已经死了，想用床单盖住他的脸。”

　　路易九世12岁加冕国王，20岁之前由母亲主掌朝政，此时30岁的他刚刚击退入侵法兰西西部的英格兰国王亨利三世。现在他大权在握却没有男性子嗣，他的死将让法兰西陷入危机。整个王宫悲痛不已。医生离开了，他的房门大开等待送葬者前来，神父前来“赞扬他的灵魂”。突然，国王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

　　他从昏迷中醒来，等恢复到可以坐起来说话后，他宣布为了感谢上帝，他要继续十字军东征的事业。

　　所有人都对这一宣布高兴不已，除了他的母亲布兰奇；她劝他不要东征，甚至愿意出钱让雇佣兵代他去。但路易不为所动。他已经做了神圣宣誓，他不是腓特烈二世，他不会食言。

　　也许在生病之前，路易九世就已经开始考虑东征了。1244年的秋天，东部传来灾难性的消息：耶路撒冷再度落到穆斯林手中。

　　引起这场灾难的是长达5年中的一系列复杂事件。腓特烈二世与苏丹卡米勒的和约于1239年到期，因为伊斯兰法律规定穆斯林与异教徒签订的条约有效期不能超过10年。多数情况下，条约基本每10年更新一次。但卡米勒在1238年去世了，他的两个儿子争夺王位。

　　哥哥萨利赫·阿尤布（Salih Ayyub）最终取胜（将弟弟终身监禁）。然而，短暂而激烈的内战给了萨利赫·伊斯梅尔（Salih Ismail）反叛的机会；他是阿尤布的叔叔，卡米勒的兄弟，卡米勒苏丹国统治下的大马士革总督。他宣称自己统治阿尤布帝国半壁江山的叙利亚，将萨拉丁的帝国一分为二。伊斯梅尔现在成了耶路撒冷的霸主。

　　于是，阿尤布招募雇佣兵进攻叔叔的叙利亚领地，希望能将其据为己有。

　　成吉思汗于1220年摧毁了突厥王国花剌子模，这些雇佣兵都是幸存下来的流亡者。花剌子模的最后一个国王札兰丁被成吉思汗的手下赶到了印度，他的军队和家人尽皆殒命，他自己却侥幸活了下来。他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打游击对抗蒙古侵略者，最终于1231年在一场殊死搏斗中死在了蒙古人手上。他的追随者并没有作鸟兽散，而是聚在一起成立了花剌子模雇佣兵团（Khwarezmiyya），他们宣称要保护花剌子模文化的最后火种，谁能付得起钱他们就跟谁干。

　　1244年，1万名花剌子模雇佣兵受埃及苏丹雇用，横扫叙利亚。8月11日，他们冲进耶路撒冷。他们在街头屠杀穆斯林和基督徒，闯入圣墓教堂，把埋在地下的耶路撒冷十字军国王的骨骸挖了出来。埃及的阿尤布占领了该城，虽然此时该城比废墟好不了多少。

　　耶路撒冷陷落的消息让西方悲痛万分，为夺回该城，十字军东征再次开始酝酿。现在，身体逐渐康复的路易九世已经准备好了。

　　他用了3年筹备安排。他征收了一种特殊的十字军税以支付军费，并雇用法国贵族和他们的骑士参军。他在热那亚购买了大批船只，包括30艘有两层或三层甲板的帆船、运输船，还有战船。他将补给运到塞浦路斯，在那里，他将和其他十字军骑士会合；“大堆的酒桶，”儒安维尔说（他抵达塞浦路斯时发现国王的补给已经到了），“小麦和大麦……在空地上堆成小山……连绵的雨让外面的谷子都发芽了。”尽管如此，粮食依旧是新鲜的。

　　在准备就绪，粮饷充足之后，路易九世的船队于1248年8月25日从艾格莫尔特（Aigues-Mortes）起航，开始了第七次十字军东征。他的王家旗舰在前面领航，后边跟着38艘帆船和20艘平底运输船。他的王后，普罗旺斯的玛格丽特（Margaret of Provence）与他同行；还有他的弟弟查理和罗伯特。他们于9月初抵达塞浦路斯，准备踏上似乎必然成功的东征之旅。

　　这是一场惨败。

　　领导十字军的有路易九世及其兄弟、圣殿骑士团团长、让·德·儒安维尔、英格兰的索尔兹伯里伯爵，以及亨利三世不幸的继父，灰头土脸的马尔什伯爵。和以前一样，他们在战术方面各执己见。路易想进攻目前控制着耶路撒冷的埃及；圣殿骑士团团长认为十字军首先应该设法取得某些有争议的叙利亚土地；有的法国男爵说秋天不适合航行，他们很有可能碰到了恶劣的天气。最后，十字军在塞浦路斯一直待到1249年5月，士气逐渐衰弱，食物也快吃完了。

　　地图53-1 第七次十字军东征

　　这给了阿尤布充足的时间准备埃及的防御。十字军的船队于6月初抵达杜姆亚特附近的海岸时，阿尤布早已加固了城防，并且在尼罗河东部、开罗东北方120千米的曼苏拉镇（Mansurah）设立了第二道防线。

　　6月5日上午，十字军开始了第一次进攻。大批小船载着十字军来到岸边，他们奋勇作战；到午后，突厥守军撤退到杜姆亚特。那天晚上，杜姆亚特守军决定在夜色的掩护下撤退。第二天早上，十字军发现城市基本成了一座空城，于是扬扬得意地将其占领。

　　阿尤布对这种不战而降的行为怒不可遏，处决了下令撤军的将军。他得了一种类似进行性坏疽（progressive gangrene）的病，脾气暴躁。

　　路易九世希望十字军立即进军。但尼罗河眼看就要进入汛期，路易也从灾难性的第五次十字军东征中吸取了教训。“11月1日圣餐节之前我们不会离开，因为河水上涨……，”他的管家约翰·萨拉森（John Sarrasin）在寄回法国的信中写道，“河水在埃及漫溢的时候，亚历山大港、巴比伦或者开罗这些地方根本去不了。”他们在城市停驻，将一座座清真寺变成大教堂，挖掘更多的防御工事，等待尼罗河水退去。

　　11月20日，路易带领一支十字军——外加第三位王室兄弟带来的增援——离开杜姆亚特，前往苏丹在曼苏拉的营地。他们到达时，阿尤布已经去世了。

　　阿尤布的儿子兼继承人突兰沙（Turanshah）正在叙利亚作战，老将军法赫尔丁（Fakhr ad-Din）肩负起埃及的防御任务。十字军在曼苏拉的河流两岸驻扎，准备进攻。1250年2月7日，路易的弟弟罗伯特带领一队十字军涉水奇袭城镇外围的穆斯林营地。取得大胜后，罗伯特没有按原计划返回支援本阵而是决定率领骑兵直取曼苏拉。结果，先遣队与埃及大军正面相遇，被杀得片甲不留。

　　失去了罗伯特一军，十字军力量大减，无法攻取曼苏拉。他们只得在城外驻扎。此时，突兰沙意外赶到，切断了十字军的后路，拦截了来自杜姆亚特的补给。

　　饥饿开始折磨十字军。据推罗的威廉所著史书记载，开始时他们吃马、驴还有骡子；后来“吃的东西就没这么好了。狗肉或猫肉对他们来说都是美味佳肴”。疾病接踵而来：“被埃及守军杀掉的十字军的尸体浮在水面，”儒安维尔写道，“……溪流中全是死人，岸边堆满了尸体……由于这个国家卫生条件极差……当地人的疾病开始侵袭我们的身体……腿上的肉变得僵硬，皮肤上也满是黑色、土色的斑点，看着就像只旧靴子；牙龈也开始溃烂。”

　　到复活节时，形势已经十分明确，连路易九世也觉得是时候逃跑了。他率军北上，但士兵饥饿、虚弱，而且随时都会遭到穆斯林的袭击。行军3个星期后，由于周围不断有人死去，路易派特使给突兰沙送信，请求投降。

　　突兰沙接受了投降，派卫兵看守国王和贵族。出人意料的是，他无情地下令将所有生病和受伤的人杀掉；儒安维尔对此震惊不已，看管他的卫兵告诉他这么做是为了防止瘟疫蔓延。

　　杜姆亚特也不得不开城投降。路易九世不在时，妻子玛格丽特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由于城中没有助产士，她只能请求一名80岁高龄的老骑士为她接生。投降之前，她和新生儿一起被赶出城，押到了阿卡等待丈夫的消息。

　　突兰沙同意释放俘虏，但条件是80万“萨拉森拜占庭金币”（Saracen bezant，约合180吨黄金），现场缴纳一半；还要释放所有穆斯林囚犯。这笔交易差点作废，因为大批突厥士兵突然起义，杀掉了突兰沙。

　　和印度的穆斯林古尔王朝一样，埃及的阿尤布统治者长期依靠马穆鲁克、突厥奴隶兵加强军力；法赫尔丁的军队里可能一半都是马穆鲁克。埃及军队中最精锐的战斗力是1000名强壮的马穆鲁克，他们被称为巴赫里军团（Bahri Regiment），最初是阿尤布苏丹的贴身侍卫。（“他购买的突厥马穆鲁克数量超过家族中的任何人，”伊本·瓦绥勒说，“直到他们变成军队的主要力量。”）但突兰沙抵达埃及后，专横地将自己赏识的人安排在关键岗位，没有提拔巴赫里军团中的高级马穆鲁克。在一次晚宴上，喝醉的他无意说出要裁掉父亲的马穆鲁克的想法，还说那就像拔剑砍断蜡烛一样容易。愤怒不已的巴赫里军团指挥官突厥人拜巴尔（Baibars），开始谋划暗杀突兰沙。

　　突兰沙一死，埃及群龙无首。但突兰沙在埃及待的时间也不长，没什么群众基础。事实上，他的尸体躺在营地外三天，已经变得腐烂肿胀后才被人埋葬；事后也没有人报复拜巴尔。拜巴尔和他的同伙在开罗成立了军政府，决定让阿尤布的遗孀担任开罗名义上的统治者，而政府的实权则由他们掌控。

　　他们承认了之前差点作废的交易，同意了突兰沙的安排。5月5日，路易九世交付一半赎金并获得自由，同时获释的还有他两个幸存的兄弟以及大部分男爵。他立即启程返回阿卡，并于5月14日抵达。“阿卡全城出动，在海边列队欢迎他回来，所有人都欣喜万分。”儒安维尔写道。

　　国王活了下来，但他却没有大难不死的喜悦。上千名十字军士兵仍被囚禁在埃及。路易交出了所有财产但仍凑不够赎金。东征已然失败：耶路撒冷仍在穆斯林的手中。 世界史的故事（套装共6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