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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4 分裂的蒙古汗国

　　1246年至1264年，蒙古人东征西讨，最后却目睹帝国一分为四。

　　1246年，蒙古部族首领聚集在离哈拉和林几千米的失剌斡耳朵，将贵由推选为大汗。

　　窝阔台的大儿子贵由历经4年才达到这一顶峰。1242年窝阔台死后，其遗孀乃马真后坚持推选贵由为大汗。但蒙古首领中的另一股强大势力则支持成吉思汗的另一个孙子——蒙哥，他是成吉思汗的小儿子拖雷的长子。

　　此时，成吉思汗的几个儿子都去世了。朮赤在父亲死前就离世了，拖雷于1232年因饮酒过度而死，察合台比窝阔台早走了几个月。三个孙子等着继承汗位：蒙哥、贵由以及在西方的拔都，拔都是成吉思汗的长子朮赤的次子。

　　贵由不太被人看好，部分原因是他的父亲不喜欢他；大汗曾多次建议不要把汗位传给贵由。但在新可汗选出之前，贵由的母亲、摄政的乃马真后拥有蒙古法律赋予的权力；蒙古人虽在战场上冷酷无情，但对本族的律法坚守不移。乃马真后将选举推迟了4年，她用这4年软硬兼施地让部族首领支持他的儿子。

　　1246年8月24日，在一顶白色天鹅绒帐篷下，在身穿金甲的部族首领的环绕中，贵由坐在镶嵌着珍珠、黄金和象牙的宝座上，成为新一任大汗。参加仪式的有来自莫斯科、开罗、高丽、宋朝、巴格达、格鲁吉亚、奇里乞亚－亚美尼亚和罗马的使者。罗马外交官，方济各会修士柏朗嘉宾（Giovanni de Plano Carpini）记录道：“4000多名使臣送来的礼物不计其数，看起来蔚为壮观——丝绸、锦绣、天鹅绒、锦缎、镶金丝绸腰带、上等的皮草……500多辆马车装满了金银和丝绸衣服。”

　　这些礼物既是贡品，也是一种绥靖手段，献礼的国家不是已经被蒙古人征服就是担心被蒙古人征服。教皇英诺森四世没有送礼，而是送来了一封信，由柏朗嘉宾修士交给新大汗。英诺森四世写道：“我们告诫、请求并衷心恳请你，今后彻底放弃侵略的想法……你已多次严重冒犯了我们，你应该虔诚地忏悔以缓和上帝的愤怒……承认耶稣基督是上帝之子，尊重他光辉的名字并践行基督教的活动。”

　　贵由对此嗤之以鼻。他回信说：“你这个教皇，连同所有的君王，都要亲自来服侍我们。”

　　长生天已经毁灭了那些被征服的土地，消灭了那些土地上的人，因为他们既不服从成吉思汗也不服从大汗，这二人是长生天派到人间执行上天之命令的人……你说的话怎么会是上天的惩罚？从日出的地方到日落的地方，所有阳光照耀过的土地都臣服于我。如果不是上天的旨意谁又能做到这点？……马上过来等候我们发落！那时我便允许你俯首称臣。不服从上天，不服从我，你便是我的敌人。 注释标题 “Guyuk Khan’s Letter to Pope Innocent IV (1246),” in Christopher Dawson, Mission to Asia (1980), pp. 85–86.

　　贵由和下一任统治者都可以发动圣战；作为生活在基督教世界之外的人，他是少数几个强大到能恣意质疑教皇权威的统治者。

　　贵由当选大汗时40岁，受蒙古人爱喝烈酒传统的影响，他看起来年纪比较大。据柏朗嘉宾记载，贵由的加冕仪式刚结束，“他们就开始喝酒；而且按照他们的习俗，在夜幕降临之前，喝酒是不能停歇的”。1248年4月，贵由打算去找兄弟拔都谈心，就在他前往金帐汗国的路上，死神降临了。

　　虽然只在位两年，但贵由让蒙古重新回到征服世界的道路上。到1248年，蒙古军队已重返西方并完全征服鲁姆苏丹国，清除了格鲁吉亚残存的抵抗势力；奇里乞亚-亚美尼亚现在是贵由的附庸；他死前一直都在准备对南宋的战争，并打算让老速不台打头阵。

　　他一死，战争再次搁置，而部族对选谁接班又争论了3年。拔都和金帐汗国支持蒙哥，拖雷之子终于得到了迟来的宝座。1251年7月1日，他正式上任，加冕仪式没有贵由的那么隆重辉煌；拔都亲自组织这场集会。虽然蒙哥的反对者拒绝参加，但拔都依旧劝说蒙哥，不管来多少人仪式都要进行。

　　这是首次与会人数不全的大汗加冕仪式。蒙哥独揽帝国大权8年（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部分是源于他对反对者及其子嗣的无情屠杀），但部分成员的胜利动摇了蒙古大家族的根基，裂缝正在逐渐蔓延。

　　蒙哥当选大汗时42岁，这个老兵参加过对金朝、罗斯人、保加利亚的战争；从小由严厉的基督徒母亲抚养长大的他从不饮酒。在他的指挥下，蒙古的征服又开始了。他将军队同时派往两个方向：根据当时的史家拉施特丁（Rashid al-Din）的记载，他让弟弟忽必烈负责征服东方，灭掉南宋；让最小的弟弟旭烈兀重燃西方的战火。拉施特丁解释说：“这两人将率领军队，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从这一刻起，无论哪个国家，无论在西方还是东方，所有复杂又详细的故事都要归于一个大背景下：蒙古人的征服。

　　忽必烈打算从西部入侵宋朝。他率领蒙古大军南下，来到西南小国大理的边境。1253年，忽必烈从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进攻，把大理的守军打回了都城羊苴咩城（今称大理），并将其围困。次年其国王被擒，大理投降。

　　后来的历史记录告诉我们，忽必烈一直在研究中国哲学，并把儒家学说代表人孟子的一句话当作箴言：国君好仁，天下无敌焉。两年后大理才在蒙古的控制下再次完全统一，这个由蒙古总督统治的王国一安定下来，就成了忽必烈进攻宋朝的大本营。

　　在高丽，朝廷在江华岛观望、蒙古人在北方割据的半战半和状态结束了。蒙古人接二连三的进攻让独立的南方死伤无数，《高丽史》记载：“是岁（1254年）蒙兵所虏男女无虑二十万六千八百余人，杀戮者不可胜计，所经州郡皆为烬。”最后，1249年，崔瑀去世，高宗随即就派一个儿子到蒙哥的营帐和谈。1259年，高丽向蒙古投降。

　　忽必烈派出另一支军队进攻大越。1257年，蒙古人攻占首都升龙，但后来他们又撤退了，没有推翻陈煚的统治。次年，40岁的陈煚退位，18岁的儿子陈晃加冕为王。官方的说法是，在下次蒙古入侵前的空档期进行权力交接可以避免争夺王位引起的内斗。尽管陈煚害怕蒙古人打回来，但好在他得到了一直等待的机会：放弃王位，投身寺院，停止战斗并反思自我。

　　与此同时，借着拔都从金帐汗国向其北部目标提供的增援，旭烈兀改变了以往蒙古入侵西方的方向。他计划先推进至地中海，然后转向南方进攻埃及。

　　1256年，旭烈兀越过阿姆河开始围攻第一个目标：“刺客”的堡垒，尼查里派的山城。此时尼查里派的首领是鲁克那丁（Rukn al-Din），旭烈兀兵临城下时他刚统治一年。13世纪的穆斯林学者阿布-法拉杰（Abu’l-Faraj）记录了鲁克那丁的恐慌；他想投降，但被其他尼查里派成员阻止了。堡垒外的围攻阵势搞得他的手下人心惶惶，鲁克那丁趁乱逃了出来，向旭烈兀投降，唯一的条件是要允许他到东方面见大汗。旭烈兀照约将他送往东方，但在抵达蒙哥的营地后，大汗下令将其暗杀。

　　旭烈兀的军队迅速将尼查里派的驻地夷为废墟，之后继续稳步推进，来到了阿尤布王朝的地盘。1258年，他横扫巴格达，最后一位阿拔斯哈里发也因此殒命。1260年，他将最后一位阿尤布总督赶出了大马士革和阿勒颇。

　　在抵达开罗前，大汗去世的消息传来。和之前所有蒙古将领一样，他立刻掉头前往哈拉和林出席下一届蒙古大汗的选举。

　　蒙哥让自己最小的弟弟阿里不哥守卫家园，自己亲自加入忽必烈一方，攻打南宋。两人对南方的攻击势不可当，但中国南方8月的酷热让蒙哥得了痢疾。在围攻四川东南部城市合州的过程中，蒙哥一病不起，1259年8月11日，大汗去世了。

　　在剩下的候选人中，最年长的忽必烈本该成为下一任大汗。但他正跟宋朝酣战，舍不得放弃对鄂州的围攻。旭烈兀留下1万名精兵守卫前线后立即回家，但他有很远的路要走。

　　他们不在的时候，阿里不哥争取到了偏远地区蒙古首领的支持——那些人怀疑忽必烈对中国文化过分热衷，并且对帝国边疆扩大到埃及持保守态度。阿里不哥在两位哥哥都还没回家时，在哈拉和林召集了一个不成样子的大会，将自己选为大汗。

　　弟弟继位大汗的消息传到忽必烈耳朵里，他立即召集起随他出征的部族首领将自己选为大汗。根据蒙古法律，两个集会都是完全不符合规定的。阿里不哥没有给所有部族首领聚集起来的时间，忽必烈的集会未在蒙古人的土地上举行，所以都是无效的。但两兄弟都遵循了蒙哥竞选时建立的模式：他们都把部分人的支持当作自己足够胜任大汗的证明。

　　他们的行为，让蒙古帝国分崩离析。

　　忽必烈的妻子请求他返回，以防别人将帝国从他手中夺走，他同意了妻子的请求，终于停止了对宋朝的进攻，率领身经百战的军队返回哈拉和林。阿里不哥和忽必烈的军队打了4年。但忽必烈的战士更有经验，将领也更优秀。1264年8月，阿里不哥终于答应投降。忽必烈饶了他一命（但他把大部分能找到的阿里不哥的支持者都杀了）。

　　现在忽必烈成了大汗，但反对之声依旧存在。

　　忠于蒙哥的拔都于1256年去世；他的兄弟别儿哥目前掌控着金帐汗国，他反对忽必烈一族成为他的主子。在阿姆河以东，察合台的孙子阿鲁忽和窝阔台的孙子海都，都是阿里不哥的支持者，他们联合起来反抗忽必烈，形成了独立的察合台汗国和窝阔台汗国。而旭烈兀由于担心无论自己发誓效忠于谁，争斗的结果都对自己不利，便全身而退了。

　　忽必烈仍旧统治着东方，但金帐汗国、察合台汗国和窝阔台汗国将继续保持独立。旭烈兀自己征服的土地也逐渐与其他蒙古征服的土地分离，成为伊利汗国（Il-khanate），一个独立存在于中东的蒙古汗国。这个曾东起中国海岸西至黑海的帝国一分为五，之后便走向瓦解了。 世界史的故事（套装共6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