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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0 蒙古铁蹄

　　1229年至1248年，蒙古人震慑世界。

　　1227年，那个称霸天下的大汗死了，他将征服的土地分给了儿子：小儿子拖雷在中心地区，平坦的蒙古大草原；二儿子察合台在中亚，阿姆河和草原西北部之间；已故大儿子朮赤的两个儿子在西方，咸海的另一边。三儿子窝阔台是所有儿子的首领，即大汗，在克鲁伦河（Kherlen）旁的家乡统治着（至少在理论上）整个帝国。

　　成吉思汗死后，蒙古大军从西方撤军；一小部分兵力还象征性地留在里海一带，那儿的基辅罗斯士兵早已投降，大部分的蒙古兵力现在开始东移。十几年前，他们轻而易举地将金朝北部收入囊中。但对剩余地区的征服，情况却完全不同。金朝将都城从被洗劫一空的中都南迁至开封，并重建了政府。他们的领土面积越来越小，大片耕地落入敌人手中；所以在过去的几年里，他们一直在向南抢夺宋朝的土地。

　　窝阔台大汗的位子坐稳后，增派部队加强对金朝的攻势。蒙古人是勇猛的战士，但也并非战无不胜；1230年，窝阔台的大将军速不台就被金朝打败。

　　在他奋勇向前的同时，另一支蒙古军队，由撒礼塔大将指挥，向高丽进发。1231年夏，他们到达鸭绿江畔，准备进攻。

　　这不是蒙古人第一次兵临鸭绿江了。早在1218年成吉思汗向西推进时，一股蒙古军队就把逃离草原的契丹人（后辽）追到了高丽半岛。契丹人龟缩在高丽的江东城，蒙古人要求高丽西北面元帅赵冲给他们援助。

　　赵冲小心翼翼地答应了。他手下的一名官员说蒙古人是最没有人性的北方蛮子。而西北兵马使也警告说：“若违彼意，后悔何及。”为了避免报复，赵冲命人送出了补给品：1000袋大米。

　　击败契丹后，蒙古人要求高丽人进贡以回报他们为高丽解除契丹的威胁。随后蒙古人离开了，但他们将41人留在了边境的义州。蒙古将军哈真对这些人下达命令：“尔等习高丽语，以待吾复来。”现在，1231年，蒙古人回来了。9月，撒礼塔大将命令部下越过鸭绿江，吞并高丽的战争开始了。

　　崔忠献于1219年去世，他的儿子崔瑀随后得到了高丽的军政大权。有名无实的君主高丽高宗依然坐在王位上，而崔瑀则要抵御蒙古人入侵。

　　蒙古人大军压境，沿途的城镇全部成了空城，民众或投降或逃跑。崔瑀出动高丽常备军奋起抵抗。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藏身于鸭绿江边臭名昭著的马山土匪头子送来了5000名土匪，高丽军由此展开了出人意料的激烈抵抗。西北部城市龟州的顽强抵抗让蒙古人也不得不赞赏，据记载撒礼塔手下的一员老将在事后说：“吾结发从军，历观天下城池攻战之状，未尝见被攻如此而终不投者。”蒙古人用上了投石机、攻城塔、隧道、人油浸泡的蒿草；最终，在崔瑀下令投降后守将才打开城门。出于钦佩，撒礼塔饶他不死。

　　蒙古人的入侵席卷了高丽北部，越来越接近首都开城；1231年年底，崔瑀决定求和。他用数量惊人的贡品（2万匹马、1万张水獭皮，以及数不清的财富）暂停了蒙古人入侵的步伐。多数蒙古军队撤回，只留下一些官员镇守掠夺的土地。他们计划与高丽当局在开城合作统治。可担惊受怕的高宗、崔瑀以及所有重臣都逃离了开城。1232年，他们从高丽海岸乘船来到离陆地最近的江华岛，并在那儿重建了政权。蒙古人要求他们返回却遭到拒绝。船只可以从南方未被征服的地区运来补给，他们在那里生活得很舒适。蒙古指挥官没有水上作战经验，只能口头威胁，徒劳地命令他们回来。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高丽人与蒙古人就这样僵持着，既不战，也不和；而在大陆，蒙古人的征服依旧进行着。

　　1232年，速不台的军队与金朝都城开封相距咫尺。在进攻金的过程中，他们得到了南宋的帮助。速不台知道金仍然拥有一支强大的军队，并将把主要的防守力量放在北面，于是和宋朝密谋打通通往开封南部的道路，这样他就能派一部分兵力从城市防守最薄弱的地方进攻。

　　大量兵力绕道南方很快引起了金的注意。金朝皇帝金哀宗提醒南宋，不要忘了中国那句古话——唇亡齿寒。蒙古人已经“灭国四十”，他警告说，如果金陷落，宋会是下一个目标。

　　但宋充耳不闻。大批金军立刻从黄河转向，本应抵挡北方攻击的军队，现在都转移到都城南部。但速不台又把大半军队调了回来。蒙古军队从南方出现的同时，预留的军队从北方倾泻而下。金哀宗出逃至蔡州，开封守军随后投降蒙古。

　　地图50-1 蒙古占领东方

　　1234年，蒙古军与宋军合围蔡州；城市中，金人吃掉马匹，然后是草，之后又用马鞍和军鼓的鼓皮煮汤喝。不久，他们便开始吃死人。饥饿与随后而来的瘟疫拖垮了防线。速不台的军队涌进城市，金哀宗自杀。

　　但速不台没有立即攻打南宋。窝阔台于1235年将他召回北方，负责接下来的战事：向西5000千米，蒙古的西方领土。

　　这些土地是赏给朮赤的两个儿子拔都和斡儿答的。哥哥斡儿答拥有咸海北部锡尔河（Syr Darya，即忽章河）下游已被征服的地区。拔都的领地横跨伏尔加河，跨越里海：那里名义上是分给他的遗产，但实际尚未被蒙古人征服。现在大汗要帮侄子夺取属于他的土地。

　　现年50多岁的速不台从17岁开始为可汗效劳。他曾征战西方，于1223年在卡尔卡河帮助朮赤打败基辅罗斯。他吸取了与西方人战斗的经验，并在与东方人的战争中付诸实践。现在，重回欧洲的他站在了人生巅峰。拔都只是这场战争名义上的首领，一位甩手掌柜，欧洲之战到处都留下了速不台的身影。犀利的围攻，对轻装上阵的高度机动的军队的狡猾调动，深思熟虑又凶悍异常，他让对手闻风丧胆：对阵高丽与金朝的模式一次又一次重现，速不台的名字深深地烙在了欧洲的土地上。

　　1237年年末，速不台与拔都越过伏尔加河。蒙古人习惯在严寒的地方战斗，寒冷的乡村地区对他们来说也构不成任何挑战。老将绰儿马罕带领突击部队转向南部，越过高加索山脉进入格鲁吉亚。1219年就深受蒙古蹂躏的格鲁吉亚失去了首都第比利斯以及东部大部分土地，格鲁吉亚贵族被迫进入蒙古的等级体系。

　　同时，速不台与拔都第一次向罗斯人亮出了獠牙。12月21日，就在圣诞弥撒前夕，他们占领了梁赞（Riazan）。据《沃斯克列先斯克纪事》（Voskresensk Chronicle）记载：“他们烧光了一切，杀了亲王和公主，掳掠男人、女人、儿童、僧侣、修女以及祭司；其中有些人死在了剑下，有些人则被弓箭射杀后扔进了火堆。”莫斯科随后陷落，经过10周的围攻后，基辅也于1240年惨遭厄运。众多惶恐不安的基辅人挤到什一税教堂祈求平安，由于人数太多，二楼塌陷，教堂从内部坍塌了。6年后，一名旅行者在途经基辅时发现当时死去人的骸骨仍堆在冷清的街道上。

　　到1240年，除位置偏远的诺夫哥罗德外，罗斯所有公国都归拔都统治，那些口头承诺的遗产现在终于被拔都实打实地握在了手里。速不台休整了一段时间后于1241年春继续前进：翻过喀尔巴阡山脉进入匈牙利。

　　地图50-2 蒙古西征

　　对多数欧洲人来说，罗斯仍是一个遥远而神秘的地方，但匈牙利就在他们家门口。5万蒙古勇士从山上倾泻而下，同时还有2万名士兵从侧路进军波兰拦截增援。波兰的克拉科夫大公，虔诚的亨利二世（Henry II the Pious）尽全力抵挡攻击，但他身边受过训练的士兵数量太少了，纵然条顿骑士团前来助其一臂之力，基督徒的军队依旧寡不敌众。4月9日，他们在利格尼茨（Liegnitz，今称莱格尼察）附近遭遇蒙古军，亨利的骑士惨遭屠杀，用来扩充军队的农民和铁匠也难逃一死。亨利在军中阵亡。幸存者打扫战场的时候，亨利的妻子认出了他那伤痕累累、身首异处的尸体；亨利能被认出的唯一原因是他的左脚有六个脚趾。

　　两天后，在600多千米以外的南方，速不台率剩下的蒙古军与匈牙利军队在绍约河（Sajo）畔正面相遇。匈牙利安德烈二世的儿子贝拉四世（Béla IV）策马在阵前领军，6年前父亲去世后他成了国王。匈牙利军队全副武装，准备战斗，多瑙河两岸的城镇布达（Buda）和佩斯（Pest）为他们提供了充足的补给。速不台让己方军队缓缓撤军，然后在匈牙利军进攻时包围了他们。

　　也许在速不台诱敌之前，匈牙利的败局就已经确定了。蒙古人进军之前，难民越过喀尔巴阡山脉逃到匈牙利，他们受到了贝拉四世的欢迎。匈牙利的贵族对外国人大量涌入并不满意。在国王的召集下，匈牙利贵族出兵参战，僧侣阿普利亚的罗杰留斯（Rogerius of Apulia）因藏在附近的沼泽地而逃过一劫，事后他指出那些贵族“都很不满，而且……他们缺乏必要的意志和激情。他们甚至希望国王战败，这样能让他们看起来更加重要”。

　　蒙古人则斗志昂扬。他们战争手段残酷，用投石机向匈牙利弩手投掷巨石，朝骑士投掷中国的爆竹和灌有焦油的小型炸弹。6万匈牙利士兵战死沙场；和基辅如出一辙，几年后一个路人说那里“遍地白骨”。贝拉四世逃过一劫，但速不台派了一名将军追击他：合丹（Kadan），窝阔台的小儿子。合丹曾率军辅佐速不台战胜了波兰的亨利二世，之后又快马加鞭来到南方出现在第二战场。

　　他尾随贝拉四世经奥地利公国转至克罗地亚，但在发现贝拉渡过亚得里亚海到一座小岛上避难后，他就放弃了；蒙古人一般不喜欢漂洋过海，即使他们的猎物就在眼前。合丹转身回到将军身边。

　　速不台又将一支侦察兵派往西方更远处：腓特烈二世的神圣罗马帝国边界。他们在帝国的边界上看到了维也纳。敌军将至的传言迅速扩散，震慑着每一个听到传言的人。匈牙利的一位神父声称，蒙古人就是基督的敌人。一名波兰的方济各会成员在给他兄弟的信中写道：“先知苦难的预言已降临到我们身上……《圣经》的证词已描述了这种凶残。”“他们是上帝的愤怒之剑，用以惩罚基督徒的罪恶。”萨克森的巴拉丁伯爵（Count Palatine）在给一位公爵的信中如此悲叹道。

　　世界末日似乎就要到来。但乌云刚刚聚集便被风暴吹散了。

　　维也纳对速不台来说触手可及，但窝阔台大汗命不久矣。就在这位伟大的蒙古将军集结军队准备进攻神圣罗马帝国时，他收到了老朋友、他的主子去世的噩耗。他毫不迟疑地集结部队，回家了。

　　拔都留在西方，统治着征服的土地，他的王国被称为金帐汗国（Golden Horde），都城是位于伏尔加河下游的萨莱（Sarai）。而在蒙古腹地，蒙古大汗的继承引发了一场家族内部的争斗。速不台想在那里等待下任蒙古大汗的选举。

　　他再也没有回到西方。在哈拉和林（Karakorum），他发现并不是所有蒙古部族都支持成吉思汗的孙子贵由；随后而来的4年明争暗斗暂停了蒙古人扩张的步伐。 世界史的故事（套装共6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