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仇恨的债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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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仇恨的债务
1229年至1250年,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二世帮助教皇建立宗教裁判所,之后被逐出教会。
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二世躲避着大堆抛来的猪下水离开了耶路撒冷。他于1229年回到意大利,并从官员的报告中得知:帝国即将分裂。
神圣罗马帝国这个打着罗马复兴的幌子组合在一起的帝国正在分崩离析。德意志从10世纪起就拥有强烈的民族认同。意大利北部城市与德意志各公国之间隔着阿尔卑斯山,他们重新组成了12世纪时曾对抗腓特烈二世祖父的伦巴第联盟(Lombard League)。西西里能够成为帝国一部分的唯一原因就是腓特烈二世从他母亲康斯坦茨那里继承了西西里的王位,西西里王国实际上就是个独立的王国。
腓特烈二世不在的时候,教皇格列高利九世为了报复这个顽固不化、被逐出教会的皇帝,不断怂恿帝国分裂。他允许布里耶纳的约翰,也就是腓特烈亡妻的父亲进攻西西里,并承诺将支持伦巴第联盟,更有甚者:“教皇……四处宣扬我们死亡的假消息,并让红衣主教发誓不说破,”腓特烈刚到意大利就给卡米勒写信道,“所以,听信了这些鬼话……这群傻子和罪犯的乌合之众都被牵着鼻子走。我们抵达时……约翰国王和伦巴第人已经对我们的领土发起进攻,红衣主教的誓言甚至让他们不相信我们回来了。”
在伦巴第人和国王约翰发现腓特烈的死讯为假后,他们丧失了信心;而当腓特烈出现在德意志军队排头时,两伙人抱头鼠窜。格列高利九世失去了支持者,不得不接受停战协议。他解除了将皇帝逐出教会的教令;作为回应,腓特烈不会报复那些煽动者。
腓特烈二世的下一个问题是德意志的自家事。
他已经十多年没有回帝国的核心德意志了。他把国家留给了儿子亨利,1222年亨利被加冕为德意志国王,但他只是在王位上做了近10年虚君。没有父亲照顾的亨利已经长大了。现在他18岁了,急于独立。
意识到亨利野心勃勃,腓特烈给他写了封信,命令他于1231年出席在拉韦纳召开的帝国议会(德意志所有贵族集会,由皇帝主持)。伦巴第联盟立即联合起来封锁了亨利穿越阿尔卑斯山的道路。亨利没有表现出有多么遗憾,只给他父亲写了封道歉信。
腓特烈二世的回复尖锐严厉。他对亨利奢侈的生活方式,以及向敌视皇帝的朝中大臣示好的倾向十分不满。他命令儿子1232年到意大利北部见他。与此同时,他颁布了一系列诏书取消亨利近来的一些决定。
亨利觉得暂时还不能把他父亲惹急了。他面见了腓特烈并宣誓效忠。但这两人已经形同陌路,誓言就是空头支票。
腓特烈认为这件事应当到此为止。他让亨利回到德意志,自己准备前往三个王国中的最后一国:西西里。那是他出生的地方,整个帝国唯一一个让他感觉像家的地方。但他在离开意大利之前又采取了另一项策略以解决意大利问题——这项策略全凭直觉,同时也进一步缓和了与格列高利九世的矛盾。
腓特烈二世一直觉得异端是帝国巨大的威胁。他曾在1220年写道:“侵犯上帝的威严,比侵犯皇帝的威严更严重。”这里的“更严重”指的是更具破坏性,也更致命,至少应和叛国罪同等量刑。在统治初期,他颁布法令规定领土内的异端都要被流放且终生不得回国,他们的财产也要被没收。前几任皇帝也曾实行过这些刑罚。在他统治的最初10年,曾在法兰西南部名噪一时的阿尔比派十字军运动给了他对付异端的灵感。
就在两年前,图卢兹宗教会议决定在各教区组建针对平信徒和神父的审判委员会,委员会的职责是调查异端,并把嫌疑人移送世俗当局法办。皇帝和教皇又一起进一步发展了这种机制。多明我会,这个由多明我·德·古斯曼建立的旨在向朗格多克的异端传道的修会,接受指派到西西里、德意志以及意大利对异端进行搜查。根据教皇1231年颁布的《绝罚通谕》(Excommunicamus),任何被多明我会指认的人都要被帝国官员羁押(“放到世俗之手中”),等待进一步的审查;这些人之后会被判以满足处罚(animadversio debita):“仇恨之债”,用以处罚那些既违抗国王又违抗上帝的人。
格列高利九世没有明确满足处罚的最高量刑,但那些悔改的异端仍要被判处终身监禁。顽固不化的异端下场就要惨得多。虽然火刑极少执行,但这种刑罚在德意志由来已久;腓特烈二世已经宣布火刑在帝国内的所有伦巴第城市中是合法的。现在,他又把这项刑罚写进了法律。1231年颁布的《西西里法典》(Sicilian Code)是西西里第一部成文宪法,该法将异端与叛国视为同等罪行,应判处死刑。现在,在腓特烈帝国的三个王国中,被搜寻、监禁、审讯、处决的阴云笼罩在异端头上。图卢兹会议建立了宗教法庭,但腓特烈和格列高利九世让其更为血腥。
1231年至1240年,两人又合作颁布了一系列法令,使得宗教法庭的触角越伸越远,同时,两人的目标也越拉越近。他们都担心在自己的领地出现动荡和骚乱,格列高利更是坚信这种骚乱就来自超自然的世界。他在1233年所写《罗马之声》(Vox in Rama)一信中解释道,异端用秘密的方式向一只黑猫行礼来获得力量,然后他们会召唤出一只让他们臣服的恶魔生物:它就是显灵的路西法(Lucifer),“一个最受诅咒的恶魔,他的下半身毛茸茸的像一只猫”。“遇到这种恶魔和恶魔的信徒,任谁都想把它们除掉,”他在信的结尾处写道,“……对付他们就要用最残忍的方式。”
他们的方式也着实残忍。在维罗纳、米兰甚至罗马,异端都被活活烧死。特里尔大主教的一本官方记录记载道:“在主的1231年,整个德意志掀起了一场针对异端的迫害运动……许多人被烧死……消灭异端的意愿已经狂热到了盲目的程度,有的人仅仅是有嫌疑,他们的申辩和反驳却毫无用处……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他们必须立刻承认自己有罪。”
腓特烈二世尽可能与罗马合作,但和儿子却依旧明争暗斗。
1234年年末,亨利与父亲开战。他将大本营建在莱茵河畔的德意志城市科布伦茨(Koblenz)南边。但这次叛乱如昙花一现。为了同时防备意大利北部的敌对势力,腓特烈在亚得里亚海北岸安营,然后穿过德国东部的卡林西亚公国(Duchy of Carinthia)率军直上。卡林西亚公爵和洛林公爵与腓特烈合兵一处,进军沃尔姆斯。对人民来说,离开多年的国王再度回国就有如基督再临;一抵达沃尔姆斯,亨利的支持者就逃之夭夭了。“皇帝……抓住了国王亨利以及亨利的两个儿子,两个小伙子,”佛罗伦萨的编年史家乔瓦尼·维拉尼对腓特烈并不欣赏,他写道,“他把他们押到阿普利亚,关进监狱……并在那里活活饿死了亨利。”事实上,亨利并非死于饥饿。8年的牢狱生活让他忍无可忍,1242年初,在卫兵的看管下骑马迁到马尔蒂拉诺(Martirano)附近一所监狱的途中,他纵马越过一个陡峭的悬崖时坠崖身亡。
1235年,腓特烈在美因茨再次召开皇室晚宴时亨利还活着。他安排推选自己的二儿子,7岁的康拉德(Conrad)为德意志的新国王(两年后加冕)。之后他开始谋划对伦巴第的战争。现在家族里上下一心,他决定重现“帝国的统一”。
就在宗教法庭大行其道时,腓特烈二世——不顾格列高利九世希望意大利和平的再三请求——发动了对伦巴第的战争。维罗纳为其大开城门;维琴察(Vicenza)负隅抵抗,后被洗劫一空;费拉拉(Ferrara)投降;曼图阿(Mantua)陷落。米兰一连数月顽强抵抗。腓特烈向后撤离,把米兰人引出家门骗到东部的科尔泰诺瓦(Cortenuova)后将其包围。1237年11月27日,超半数的米兰军队被皇帝的军队消灭或俘虏,几乎所有的马匹、马车和补给都被抢光。
其余的人四散逃离,腓特烈借胜利之势要求米兰无条件投降。然而米兰拒绝了。“我们害怕你的残酷,”他们回信说,“这点我们亲身体会过;我们宁愿反抗到生命的最后时刻,也不愿受你的折磨而死。”整个冬天他们都积极作战,而他们的顽强抵抗也激励着伦巴第的其他城市重返战场。
格列高利九世逐渐意识到,腓特烈二世望向意大利的贪婪目光最终也会落在罗马身上。两方的临时停火协议只是白纸一张,作为共同纽带,对抗异端的合作也到此为止。格列高利九世调停皇帝和伦巴第人的尝试也毫无效果。1239年年初,腓特烈驻军撒丁岛,教皇曾声明该岛是他的领土,格列高利九世暴跳如雷,强烈谴责皇帝的野心。英格兰史家马修·帕里斯(Matthew Paris)记录道:“教皇和皇帝之间的仇恨就像一处化脓的旧伤。”4月,格列高利九世宣布将腓特烈二世逐出教会并剥夺其皇位。
伤口再次破裂。教皇和皇帝往来的信件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腓特烈二世把自己的控诉告知了欧洲每一位加冕的君主。(“各国现在都在竭力无视意大利的统治者和皇权!”他如此控诉道,并巧妙地把自己和格列高利的不同以及平息伦巴第反叛的愿望结合到一起。)最终,腓特烈二世留下一部分军队继续攻打伦巴第,自己南下进军罗马。1241年8月,就在他将要抵达罗马城下时,格列高利九世由于不堪忍受罗马夏天的高温,去世了。
腓特烈立即撤兵,声明他只是和格列高利九世的意见不合,并不针对教会。格列高利的继任者上任17天后便因病去世了,罗马陷入混乱。新任教皇直到1243年才上任:热那亚枢机主教西尼巴尔多·菲耶斯基(Sinibaldo Fieschi),曾经的教会律师现在成了教皇英诺森四世(Innocent IV)。
腓特烈二世和枢机主教菲耶斯基的关系不错,但他有他的顾虑。“这次选举,”他对他的密友说,“对我们来说是场挑战;他任枢机主教时是我们的朋友,但现在他是教皇,就会成为我们的敌人。”他的预言很快变成了现实。
英诺森四世有着律师的头脑,不久便将罗马法律和教规结合在一起变成自己的武器。他写道:教会的法律,高于世俗的法律;在罗马的法律体系中,国君高于法律,所以教皇也应高于教会的法律,不受其限制,可修改其内容,脱离其体系,甚至将其废除。这是典型的教皇君主制(Absolute Papal Monarchy):英诺森四世动用教皇权力修改、维护这一体系,几乎就是为了激怒皇帝。
地图51-1 腓特烈在意大利的战争
5年前,格列高利九世将腓特烈逐出教会后,腓特烈又征服了大量土地,而英诺森四世一继位便要求他全交出来。腓特烈拒绝后,英诺森四世来到法国城市里昂——此地不在意大利境内,也不受皇帝控制。在那里,他重申将腓特烈逐出教会和废黜的决定。
又是一场口水战,教皇和皇帝都在向其他国家陈述自己的辩词。“是上帝给了我皇位;不是教皇,不是大公会议,任何恶棍都别想从我手中夺走它!”腓特烈愤怒地写道,“教皇如此放肆,怎能不让各位国王担心?”“一个用温和的疗法无法治愈的病人就要接受开刀和烧灼的治疗,”英诺森四世一本正经地回应道,“他因精神上的痛苦而对医生发怒……如果腓特烈这个曾经的皇帝仍要指责……普世教会神圣的判决……他就和那个病人别无二致。”
口水战不可避免地变成了战争。英诺森四世宣布让腓特烈的一个德意志下属亨利·拉斯佩(Henry Raspe)代替小康拉德任德意志国王。亨利向康拉德出兵却死在了战场上,于是英诺森把砝码押在了另一个候选人荷兰的威廉(William of Holland)身上。康拉德在德意志作战的同时,腓特烈二世开始失去在意大利的立足点。忠于教皇的主教和枢机劝说西西里和伦巴第的皇帝臣属反叛。1248年2月初,腓特烈的军队在围攻帕尔马时意外失利,皇帝不得不逃往克雷莫纳,用来充当军饷的黄金和珠宝都落入了伦巴第人手中。米兰人带领着伦巴第联盟收复了摩德纳(Modena),科摩(Como)也被攻陷;1250年,战争仍在持续,一名士兵下药,让腓特烈二世得了痢疾。
“曾经的皇帝腓特烈死在了阿普利亚,”方济各会的萨林贝内写道,“尸体腐烂的臭气让人难以忍受,无法被运到安葬西西里国王的巴勒莫(Palermo)。”萨林贝内是个北方人,其他意大利北方人都相信他耸人听闻的故事。事实上,腓特烈的遗体经过防腐处理,由船运到西西里,卫兵护送其遗体穿过大街小巷,最后葬于巴勒莫的蒙雷阿莱(Monreale)教堂。皇帝驾崩了,而待在里昂的英诺森四世仍旧孤立无援,腓特烈的儿子康拉德击退了荷兰的威廉,宗教法庭像杂草一样在欧洲四处蔓延。 世界史的故事(套装共6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