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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阿拔斯王朝

　　724年至763年，可萨人皈依犹太教，倭马亚家族失去了哈里发之位，而新的阿拔斯王朝的哈里发们则放弃了西部地区。

　　哈里发耶齐德二世一直维系着倭马亚王朝使其免于崩溃，但他只在位4年就去世了，当时帝国边境地区正处于一片混乱之中。他的兄弟希沙姆（Hisham）继位，开始在动荡的帝国实行铁腕统治：他派遣突击部队进入呼罗珊和亚美尼亚地区镇压反叛的皈依者，同时也派兵与北部的可萨人作战。

　　在亚得里亚海以东的土地上出现了三足鼎立的局面。权力三角的一个顶点由拜占庭皇帝占据，哈里发占据着另一个顶点，而在这个三角形的顶端则是可萨人的汗王——比哈尔可汗（Khan Bihar）。他一直在稳步征服周围的土地，如今他的领土从黑海延伸到里海，一直延伸至更远的北部地区——这是一个幅员辽阔的帝国，是世界上面积最大的国家之一。可萨人从阿拉伯人手中夺取了阿达比尔城（Ardabil）；作为回应，阿拉伯人入侵了伏尔加河沿岸的可萨领土；两军为争夺杰尔宾特的控制权而战，这是一个里海沿岸的港口城市，位于两国之间。

　　同时，比哈尔可汗结成了一个极为有利的联盟。732年，他的女儿齐齐格（Tzitzak）同意受洗成为基督徒，取教名为伊琳娜（Irene），并嫁与君士坦丁堡的君士坦丁五世为妻。

　　尽管结成了这样的联盟，可萨人还是十分珍视自己的独立——这一点在8世纪中叶可汗决定让全国人民都皈依犹太教一事上表现得十分清楚。关于可汗是如何发现犹太教的，并没有什么神秘之处。在利奥三世试图逼迫犹太人皈依基督教的时候，许多犹太人逃到了可萨人的领地，而在这之前，犹太商旅早就到过可萨人的各大城市了，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我们还是必须从字里行间仔细推敲，才能发现他这样做的动机。10世纪的一则记载中写道，无论是拜占庭的皇帝，还是阿拉伯的哈里发，都被可汗皈依犹太教的决定“激怒”。后来又有一位信仰犹太教的可萨汗王写道：

　　拜占庭和阿拉伯的君主听说此事后，分别派遣特使和大使带着大量财富和礼物送给汗王，他们还派来一些智者，试图说服汗王皈依他们自己的宗教。但汗王……认真地进行了各种研究、询问和调查，还找来了一位神父、一位拉比（rabbi，犹太教律法专家）和一位卡迪（qadi，伊斯兰教律法专家），让他们辩论，一展各自宗教所长……他们开始辩论，但没有达成任何结论，直到汗王对基督教神父说：“你觉得犹太人和穆斯林的宗教怎么样？哪种更好？”神父回答说：“以色列人的宗教比穆斯林的好。” 汗王于是问卡迪：“你怎么说？以色列人的宗教更好吗？还是基督徒的更为可取？”卡迪回答道：“以色列人的宗教更可取一些。”听到这里，国王说：“既然如此，你俩都亲口承认以色列人的宗教更加可取，因此，相信上帝和全能真主的仁慈，我选择以色列人的宗教，也就是亚伯拉罕的宗教。” 注释标题 Kevin Alan Brook, The Jews of Khazaria, 2d ed. (2006), p. 97; “The Letter of Joseph the King,” in Jacob Rader Marcus, ed., The Jew in the Medieval World, rev. ed. (1999), pp.227–228.

　　也许更重要的是，他并没有选择两个强大邻国的宗教；就像250年前阿拉伯的德·努瓦斯一样，他找到了一条中间路径。

　　到743年，希沙姆已经制服了境内所有的叛乱和入侵。但他为得到这个胜利消耗了巨额财富，而且虽然呼罗珊的局势已经得到控制，却仍然不太稳定。

　　当希沙姆死于白喉之时，倭马亚王朝也开始走向衰亡。他的继任者是他侄子瓦利德二世（Walid II），一个酒鬼诗人，他继任哈里发不到一年即被表弟谋杀；这位表弟，耶齐德三世（YazidⅢ），也上任半年就病倒了。他临死的时候指名让弟弟易卜拉欣（Ibrahim）当继承人，但易卜拉欣还没能巩固自己的权力，马尔万（Marwan）将军就从亚美尼亚率军而下，一路破敌（易卜拉欣谨慎小心，主动投降并加入了马尔万的队伍），并于744年在大马士革的清真寺自立为哈里发，称为马尔万二世（Marwan II）。然后，他将倭马亚王朝的都城迁至哈兰（Harran），这里更接近他以前在亚美尼亚的领地。

　　他差点就能将帝国重新统一起来了，因为当时国家处于领导不力情况下的时间还不是很长，而且他还有希沙姆20年安定统治的良好基础。但君士坦丁五世趁此机会发起了攻击。马尔万在国内的统治还不稳固，君士坦丁五世就入侵了叙利亚，并于747年在一场海战中重创阿拉伯海军。

　　这次战败给国内反对马尔万统治的情绪火上浇油。马尔万像他的历届前任一样，也出自倭马亚一族。自从661年穆罕默德的女婿阿里死后，哈里发的位置就一直掌握在倭马亚一族手中，这是穆罕默德的老朋友奥斯曼所在的家族。身为阿拉伯人的倭马亚哈里发统治着阿拉伯帝国。近一个世纪以来，将伊斯兰征服地区联结在一起的最强力的黏着剂就是阿拉伯文化，包括阿拉伯语、身居高位的阿拉伯官员，以及通过重新向非阿拉伯裔征收人头税而养活的官僚机构。当然，对真主的崇拜与阿拉伯语和阿拉伯文化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深入分析的话，倭马亚的哈里发，与其说他们是先知，不如说他们是政客；与其说他们是礼拜者，不如说他们是战士。

　　因此，当他们在政治和军事上都不走运的时候，他们对权力的掌控就随之支离破碎了。“在阿里死后的90年里，”历史学家休·肯尼迪（Hugh Kennedy）写道，“许多心怀不满的穆斯林普遍认为，社会问题永远都不会得到解决，除非领袖由神圣家族的成员担任”——也就是由穆罕默德本人所属家族的成员来担任。

　　在海军惨败的同一年，马尔万同时面临着叙利亚的起义和呼罗珊的另一场叛乱。有些叛军希望由阿里的后代来担任哈里发。自从阿里死后，阿拉伯人内部就有一股强大的潜流，许多人坚持认为，只有阿里的后代才配当他的继任者（持有这种观点的人认为，阿里的继任者是十分合适的精神和超自然的统治者；他们被称为“阿里什叶”，即阿里派，又被称为什叶派）。其他人则愿意放宽标准，他们认为哈里发只要出自穆罕默德的氏族，即哈希姆氏族即可。他们一般被称为哈希姆派（Hashimites）。

　　呼罗珊的叛乱很快就蔓延到整个行省，使其脱离了马尔万的统治。749年年底，哈希姆派齐聚库法，选举穆罕默德家族的一名成员，艾布·阿拔斯（Abu al-Abbas），担任他们的哈里发。艾布·阿拔斯的血统能够追溯到穆罕默德的叔父身上，但他的当选并不是大家一致同意的。什叶派叛军仍然希望选择阿里的后裔，拒绝支持他当选。但即使没有什叶派的支持，艾布·阿拔斯也能够在身后聚集起庞大的叛军队伍。

　　马尔万二世纠集10万余人，从都城哈兰出发，向呼罗珊进军。750年年初，他与艾布·阿拔斯及其支持者在底格里斯河东岸相遇。叛军认为自己是为某种正义事业而战的，而马尔万的士兵则大多是不情不愿应征入伍的新兵，所以倭马亚军队被逼退并被打散了。马尔万本人也被迫逃亡。他先是逃往叙利亚地区，然后向南来到巴勒斯坦，然后又继续向南进入埃及，试图再次聚集战斗力量。

　　同时，艾布·阿拔斯派出许多骑兵，他们的使命是找到并杀死剩余的倭马亚家族成员。希沙姆的孙子和哈里发之位继承人、时年19岁的阿卜杜·拉赫曼（Abd al-Rahman）与家人一起生活在大马士革。听说了马尔万战败的消息，他和弟弟带着一名希腊仆人一起东逃，显然是希望能在古老的波斯土地上找个不起眼的小村庄隐藏起来。阿拔斯的手下在幼发拉底河畔追上了他们，阿卜杜·拉赫曼跳入水中，向对岸游去，但他弟弟犹豫了。阿拔斯的士兵将其就地斩首，曝尸岸边。

　　但阿卜杜·拉赫曼游到了对岸，他的希腊仆人也跟他一起。两个人脚步不停，继续逃亡。他们显然改变了路线，很快就到了埃及，然后继续向西穿过伊夫里基亚，因为埃及并不安全。750年8月，正在埃及试图重整旗鼓的马尔万二世在一座清真寺里睡觉的时候被围住了。他的多数追随者都弃他而去，于是他只身冲向迎面而来的阿拔斯士兵，结果被杀死在门前。他的人头被送回到阿拔斯那里，此时，阿拔斯已经赢得了“萨法赫”（Al-Saffah）的绰号，意思是“屠夫”。

　　阿拔斯以库法为中心统治着他的哈里发帝国，尽自己所能确保新生的阿拔斯哈里发王朝的安全。他承诺，倭马亚家族的所有幸存成员都将得到特赦，而且如果他们回来，并宣誓向他效忠，就把他们的家族财产都还给他们。当时的一部编年史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有90个毫无防备的男人和女人现身，并在一个欢迎宴会上就坐，但没等他们开始就餐，阿拔斯的卫兵就包围了宴会厅，把他们全都杀死了。

　　新的阿拔斯哈里发不得不面对来自领土最东边和最西边的两处攻击。

　　第一个威胁来自东方。若干年来，唐玄宗手下的将军高仙芝，一直领兵缓慢地横跨亚洲的高原，几乎一路推进到伊斯兰帝国东部的粟特（Sogdiana）地区，就在乌浒河的东边。倭马亚哈里发的统治越来越无力，越来越无序，一直没能阻止他的前进。如今，10万阿拔斯大军向东进军，目的就是解除这个威胁。

　　高仙芝远离故土、装备不足，他的3万兵力根本不是阿拔斯的对手。在751年的怛罗斯战役（Battle of Talas）中，阿拔斯王朝打败了唐朝的军队，终止了唐朝夺取中亚地区控制权的企图。唐朝的部队大败，只有几千人幸存。高仙芝没有足够的人手可以发动反击，只好打道回府。

　　“屠夫”阿拔斯死于754年，他的弟弟曼苏尔（al-Mansur）接替他成为哈里发。阿拔斯的统治中心是库法，但曼苏尔将都城迁到了巴格达。这里是积累帝国财富的战略要地。“这里是底格里斯河，我们和中国之间没有什么障碍，所有经海路来的物品都可以直接抵达，”他告诉手下的军官说，“那里还有幼发拉底河，所有从叙利亚及其周边地区来的物品也都可以到达。”他开始建设，将一个小村镇改造成帝国的都城。

　　地图14-1 怛罗斯战役

　　此举表明帝国的重心在东移，而当哈里发帝国的西部边界出现另一个问题时，曼苏尔并没有特别认真地去努力解决。756年，流亡的倭马亚王朝继承人阿卜杜·拉赫曼抵达安达卢斯。他用了长达6年的时间，横跨北非来到伊斯兰世界残留的最后一个倭马亚行省的边境。

　　他传话给倭马亚的安达卢斯总督优素福·菲赫利（Yusuf alFihri），宣布他已抵达，并要求承认安达卢斯是其合法领地。这个消息并不受欢迎。在阿拔斯人夺取政权之后，优素福·菲赫利立刻开始作为一个独立的倭马亚统治者进行统治。他很不高兴看到这么一个比他更有资格的人统治安达卢斯，因此他拒绝将领土交给阿卜杜·拉赫曼。

　　于是，两人在科尔多瓦（Cordoba）城外交上了手。阿卜杜·拉赫曼取得了胜利。他击败了优素福·菲赫利，并将其斩首，自己则成为安达卢斯地区事实上的哈里发。但他并未自立为哈里发，而是采用了一个次一级的头衔——“科尔多瓦的埃米尔”（Emir of Cordoba），意思是王公，而不是国王。但他仍然是科尔多瓦第一个伊斯兰王朝的统治者，完全独立于哈里发的统治之外。

　　763年，曼苏尔派出一支阿拔斯军队前往安达卢斯，意图将其收回阿拔斯王朝手中。阿卜杜·拉赫曼进行反击并将其击败后，曼苏尔决定，最明智的做法是放弃安达卢斯，把这里让给倭马亚家族，以保证东部的兵力充足。

　　倭马亚王朝的哈里发已将其权力基础逐渐转移到越来越靠近地中海的地区，向东一直延伸到叙利亚，这里更接近伊斯兰帝国的中心。而阿拔斯王朝则将权力基础重新集中到原来的波斯领土上，在自己和西部地区之间留出了一段距离。

　　他们也变得越来越专制。曼苏尔和他哥哥一样，以杀人开始了他的哈里发统治。他安排人刺杀了一些曾拒绝支持阿拔斯执政的著名什叶派领袖。他继续进行残酷无情的独裁统治，利用间谍网络铲除持不同政见者，并下令殴打、监禁、处死他的敌人。他的情报人员效率极高，令人畏惧，以至于有传言说他有一面神奇的魔镜，可以告诉他谁效忠于他，谁又在谋反。

　　地图14-2 早期的阿拔斯哈里发帝国

　　巴格达市中心有他精心打造的哈里发家族居所，这里建起了越来越华丽的建筑，哈里发和他的整个家族都住在这里，极尽奢华。在曼苏尔的手中，哈里发的宗教权威与其政治野心相比无疑是处于第二位的，阿拔斯王朝的哈里发开始变得越来越像是一个帝王了。 世界史的故事（套装共6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