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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 维京大军

  865年至878年,威塞克斯的阿尔弗雷德向维京人割地求和。

  865年,有一支维京人的小部队正在掠夺法兰克人的土地,他们发现“无地的查理”治下的桥梁防守严密,于是离开此地,沿海而下,来到更容易得手的国家。

  不列颠岛与西法兰克王国隔海相望,岛上有许多强势的国王和战争领袖。从罗马时代开始,北方的皮克特部落就与斯科蒂人争斗不休,斯科蒂人是来自爱尔兰西部岛屿的海盗,他们到达寒冷多山的海岸边,在这里扎下根来;再往南,有七位盎格鲁——撒克逊国王瓜分了英格兰的乡村地带;峭壁嶙峋的西南部海岸则留在威尔士人手中,他们是罗马人、爱尔兰人和不列颠岛上本地人的后裔,自4世纪的罗马将领马格努斯·马克西姆斯统治时期起就在这里定居。在中部的麦西亚王国和威尔士王国之间,有一道巨大的防御工事,由8世纪的麦西亚国王奥法下令修建,这是在一堵约6米高的土墙前面挖的一条大深沟。“威尔士人摧毁了奥法的领土,”13世纪的《王子纪事》(Chronicle of the Princes)中写道,“于是奥法下令挖出一道壕沟,作为他的领土和威尔士之间的边界。这道沟贯穿陆地,从海边一直延伸到陆地另一边的海边。”

  之前的一个世纪,不列颠岛几次被人试图统一。在维京人入侵不列颠岛大约20年之前,西北海岸斯科蒂人王国达尔里阿达(Dal Riata)的统治者席内德·马克·亚尔宾(Cinaed mac Ailpin)就向东边的皮克特人发起攻击,吞并了他们的土地,创建了一个横跨北方的王国。席内德·马克·亚尔宾被后人称为肯尼思(Kenneth)或肯尼思一世(Kenneth I),是苏格兰的第一位国王。他创建了亚尔宾王朝(House of Alpin),在斯昆市(Scone)统治着这个统一的北方国家。

  在南方地区,奥法之后的麦西亚国王们一度控制了东部的肯特和东安格利亚两个王国,但这两个王国很快就摆脱了他们的控制。到860年的时候,麦西亚王国已经衰落,威塞克斯开始兴盛:威塞克斯国王吞并了肯特和苏塞克斯,英格兰东南部基本统一,效忠于同一个君主。

  但仍然没有哪个国王有这个能力将分裂的盎格鲁——撒克逊军队团结起来一起抵抗维京人。

  865年,维京人来到不列颠岛。他们从威塞克斯登陆,领军的是三兄弟:哈夫丹(Halfdan)、伊瓦尔(Ivar)和乌比(Ubbe),他们三个都是维京海盗拉格纳·罗德布洛克的亲生儿子。大哥伊瓦尔,人称“无骨者伊瓦尔”(Ivar the Boneless)。他可能患有某种骨骼疾病,因此双腿无力。可以确定的是他经常让人用一面盾牌抬着,在战场上挥舞长矛、冲锋陷阵。他手下的队伍打着一面乌鸦旗帜,是奥丁神(Odin)的象征。

  图26-1 奥法的壕沟

  20世纪90年代摄于威尔士奈顿市(Knighton)附近。图片来源:Homer Sykes/Corbis

  奥丁神是战争之王,他能蒙蔽敌人的双眼、双耳;可以使大海静止,风向转变,带来胜利;也可以把死人唤醒。他有两只乌鸦飞来飞去,为他搜集敌人的情报。9世纪的威尔士修士约翰·阿瑟尔(John Asser)这样写道:“据说,那面旗帜由伊瓦尔和乌比的三个姐妹亲手织成,她们从日出织到日落,一日之内就织好了。不仅如此,他们还说,在每一场战斗中,这面旗帜竖立在大军前面,如果他们那天能赢,旗上的乌鸦就会振翅欲飞、栩栩如生;可要是那天会输,乌鸦就会耷拉着翅膀一动不动。而事实往往证明真是这样。”

  乌鸦旗不只是一面旗帜,它还是以前古老宗教的标志,其影响在信奉基督教的盎格鲁——撒克逊人的记忆之中仍然徘徊不去。自664年起,英格兰人已正式成为基督的信徒,当时,诺森布里亚国王奥斯威(Oswiu)在惠特比修道院召集了一次宗教会议,宣布其王国将加入基督教世界其他地区的“统一规则……举行同样的圣礼仪式”。但信仰本身在各地的传播并不那么同步。只要不同国家仍然各自为政,这些9世纪的基督徒就仍然各自分别敬奉上帝。在威尔士的山脉和峭壁之中,在村与村之间的密林深处,在笼罩着威塞克斯、麦西亚和诺森布里亚教会的一片黑暗之中,不列颠岛上仍然流传着古老的宗教。

  古老的英格兰史诗《贝奥武甫》的故事就发生在9世纪。当时,信奉基督教的国王和他的战士们生活在明亮的山顶上,但是,有一个怪物在山下杂乱的沼泽地上穿行:它是恶魔,是该隐的亲戚,是上帝的敌人。它在“金光闪闪的大厅”里作祟,在夜里发动突然袭击,将国王的战士们拖走,消失在可怕的黑暗之中。“这是艰难的时刻。”史诗中写道。怪物的攻击太可怕了,甚至迫使战士们回到异教的圣地,在那里供奉以前信过的旧神,希望能够得救。史诗中写道:“他们用那种方式,来表达他们异教徒的希望;他们内心深处,想起了地狱的模样。”

  《贝奥武甫》写就之时,已是大约一个世纪之后,维京人已在盎格鲁——撒克逊的乡间深深地扎下根来,这时的基督教国王本人也具有维京人的血统。但在865年的时候,来自北欧的海盗侵略者们——维京大军——像是来自地狱的使者:他们是从旧世界走来的战士,打出的是恶魔的旗帜。他们的胜利不仅会剥夺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土地,还会将他们拉回到古老宗教的黑暗水域。

  “无骨者伊瓦尔”带领着他的手下在东安格利亚登陆。他们势不可当,很快就迫使东安格利亚国王同意:为了保住自己的王位,东安格利亚将为他们提供过冬的食物和住所,春天还将提供马匹。就这样,东安格利亚成了维京大军的避风港,他们在这里度过了865年的冬天,等到最严寒的季节过去之后,大军开拔,向北进军诺森布里亚。

  诺森布里亚有两个人各自称王。内战导致分裂,但在外来维京人的威胁之下,他们放下恩怨,团结起来,共同对敌。可惜他们合作得太少,也太晚了。867年末,维京大军已踏破诺森布里亚,占领约克,使惠特比修道院变成了废墟,使它在其后200年的时间里都是一片断壁残垣。“诺森布里亚经历了大规模的屠杀,”《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中这样写道,“这支侵略军随后]侵入麦西亚。”

  麦西亚国王派人向邻国威塞克斯的埃塞雷德国王(King Ethelred)求助。埃塞雷德同时也统治着苏塞克斯和肯特,他答应了麦西亚国王的请求,带着弟弟阿尔弗雷德(Alfred,这时大约20岁年纪,是埃塞雷德的副手),一起到诺丁汉来与维京人会面,并与他们定下了临时的和约。“那里没有发生大规模战斗,”《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中记载道,“麦西亚人成功讲和,大军开回约克,在那里待了一年。”也许埃塞雷德和阿尔弗雷德是给了维京人什么好处,总之他们拯救了麦西亚,所以年轻的阿尔弗雷德娶到了麦西亚国王的女儿为妻,这实际上相当于许诺麦西亚王国以后会交到他的手里。

  那年年底,维京人已经重新聚集力量(也补充了粮草),又回到东安格利亚,杀死了给他们提供冬季营地的国王,将其领地据为己有。现在,他们已经控制了整个北方和东部的部分领土,威塞克斯独木难支。

  871年1月,冬天的时候,维京大军开进威塞克斯。埃塞雷德和阿尔弗雷德做好准备抗击敌人,但尽管他们奋力抵抗,维京人仍然稳步向西,进入埃塞雷德的领地。1月4日,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军队在苏塞克斯的雷丁(Reading)战败,士兵撤退减员。4天之后,他们于阿什当(Ashdown)再次遭遇维京大军。这一次他们击退了维京人,但埃塞雷德的部队也为这场胜仗付出了代价,军力大减。“成千上万人死在战场上,战斗一直持续到晚上。”《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这样告诉我们。

  两周后,运气重新转向维京人这边,他们在南部城镇贝辛(Basing)发生的另一场大战中取得了胜利。哈夫丹接管了伦敦,维京人的增援部队赶到,大军的规模进一步扩大。

  虽然埃塞雷德继续坚持抵抗,但他却于4月因病去世。阿尔弗雷德如今20岁出头,继承了威塞克斯的王位,成为盎格鲁——撒克逊军队的指挥官。他接下这个烫手山芋,和维京人的大军厮杀疆场。“他是一个伟大的战士,几乎战无不胜。”与他同时代的约翰·阿瑟尔这样写道。这显然是迟到的赞美,因为当时阿尔弗雷德很快就在与维京大军的另一场战斗中败下阵来,被迫签订了临时的和平条约。

  同时,维京人在诺森布里亚巩固了自己的统治地位,然后于874年回到麦西亚,把这个王国据为己有。在这几个月的战斗中,“无骨者伊瓦尔”死了,但维京人依然强大,如今他们的领袖是伊瓦尔的弟弟乌比(哈夫丹过于冷酷无情,已经失去其追随者的支持)和乌比的副将,战士的首领古斯鲁姆(Guthrum)。

  整个不列颠岛落入维京海盗手中似乎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因此阿尔弗雷德带领着手下这支疲惫不堪、饱受蹂躏的军队躲了起来。他曾经眼睁睁地看着埃塞雷德屡败屡战,付出了成千上万条性命的代价,他看得出来,继续进行这样的消耗战是没有前途的。到878年,盎格鲁——撒克逊的难民纷纷驾船离岛,绝望地到别处去寻找新的家园;维京人在埃文河上(Avon)安营扎寨;而阿尔弗雷德和他的部下则远远地淡出人们的视线,生活在威塞克斯王国的阿塞尔纳(Athelney)小岛上的沼泽地里。“他痛苦不安地生活在一个树木丛生、沼泽遍地的地方,”阿瑟尔写道,“……除了频繁地袭击维京人外没有任何其他的生计来源。”

  但他并未丧失一切,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带领队伍攻击维京海盗。878年初,伊瓦尔的弟弟乌比在基努伊特战役(Battle of Cynuit)中丧生,当时他可能正准备摧毁阿尔弗雷德的军队。在这场战斗中,率领盎格鲁——撒克逊部队作战的是贵族奥达,他是撒克逊人的一名郡长(或者叫总督,他以国王的名义管辖人民)。他不仅战胜了维京人,还缴获了他们的乌鸦旗帜——奥丁神力量的标志。

  也许这个好兆头鼓舞了阿尔弗雷德,但他还是没有离开藏身之地。古斯鲁姆仍然率领着维京大军,维京人也仍然控制着广大的乡村。阿尔弗雷德决定采取长远的策略:他愿意用整个王国来冒险,以加强自己的战斗力。这个自暴自弃的故事后来逐渐被人添油加醋地流传了下来,其中最有名的故事是这样讲的:阿尔弗雷德隐姓埋名地躲在阿塞尔纳岛上一个放牛郎的小屋里,炉子上烤着蛋糕,那家的妇人让他看着火。结果他一心只想着怎么对付维京人,忘了炉子上还烤着蛋糕,结果把蛋糕给烤煳了,妇人回来一看,怒气冲天。“你光想着趁热吃蛋糕!”她大声责骂,“看见蛋糕要烤煳了就不知道翻个面吗?”

  地图26-1 《威德摩尔条约》

  这个故事是从16世纪的教士马修·帕克(Matthew Parker)那里传出来的,他说自己是从9世纪的资料里面看到的。故事出现得可能比较晚,但其本质是要告诉我们一些关于阿尔弗雷德的事情。他恭顺地给蛋糕翻了个面,也没跟妇人说她刚才训斥的是英格兰的国王。就连他同时代的人也觉得他很善良、圣洁,是上帝派他来把人民从异教徒的威胁中拯救出来的。正因如此,即使他也有打败仗的时候,约翰·阿瑟尔也要把他形容成一位战无不胜的常胜将军,后来的编年史作家杜伦的西米恩(Simeon of Durham)也坚持说,他的面庞像天使一样闪亮,而他的盔甲则是信仰、希望和对上帝的爱。

  但在失败面前,对上帝的信仰也会崩溃,而阿尔弗雷德则率领着身后强大而绝望的军队走出阿塞尔纳沼泽,保住了自己神圣统治者的地位。878年春末,他在威塞克斯的爱丁顿镇(Edington)遭遇维京大军,并战胜了他们。“战士们用一面面盾牌搭起了铜墙铁壁,战斗十分激烈,”阿瑟尔写道,“他毅然坚持了很长时间,最终顺应天意获得了胜利。他对维京人展开大屠杀,已经逃跑的也不放过。”爱丁顿战役之后,维京人的首领古斯鲁姆不仅同意与阿尔弗雷德签订和约,而且同意皈依基督教。他带来了手下最强壮的30名勇士,他们全部在同一天受洗,之后又撤回到自己的土地。阿尔弗雷德和古斯鲁姆签署了《威德摩尔条约》(Treaty of Wedmore),将英格兰一分为二。南部和西南部地区仍然留在盎格鲁——撒克逊人的手中,南部地区由阿尔弗雷德统治,版图已经缩小了的麦西亚王国则交给他的女儿和女婿,让他们在他的监督之下进行统治。古斯鲁姆和他手下的维京海盗则得到了诺森布里亚、东部沿海,以及麦西亚东半部的独立控制权。

  阿尔弗雷德在爱丁顿所取得的胜利可能是决定性的,维京人虽然没有投降,却遭受了更大的失败。事实是,维京人的海盗部队,原本是劫掠者和破坏者,现在却已在英格兰待了将近15年时间。他们在英格兰的乡村扎下根来,娶了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妻子,成了孩子的父亲,每天种地,不再是原来当海盗时的样子。他们已经开始觉得自己就像当地人一样,而不是侵略者;他们已准备好开始新的生活;如果接受新的信仰能让他们拥有土地,拥有家庭,那他们也愿意这样做。阿尔弗雷德的手下同样急着回到自己的故土,回到妻子身边,恢复原有的生活。

  在《威德摩尔条约》缔结之后的那些年,阿尔弗雷德平息了维京人几次试图抢占更多土地的乱子。但英格兰被划分为两个王国,分别属于盎格鲁——撒克逊人和丹麦法区,这种情形却一直保持下来。《威德摩尔条约》是一种妥协,但每个人的愿望都借此得到了满足。古斯鲁姆和维京群雄得到了新的家园;阿尔弗雷德得以统治迄今为止最大的盎格鲁——撒克逊王国,他还可以将南方的领地传给儿子爱德华;阿尔弗雷德的追随者们——打仗打得精疲力竭的威塞克斯和麦西亚的盎格鲁——撒克逊人,也终于获准回到自己原来的、几乎都已被遗忘殆尽的正常生活中去了。

  正是基于这一点,人民铭记阿尔弗雷德,对他感激不尽:他既是征服者,又是和平使者。“他大名远扬、勇猛好战、百战百胜,热心扶助寡妇、孤儿和穷人,”12世纪的历史学家伍斯特的约翰(John of Worcester)总结道,“他深受人民爱戴,特别和蔼亲切,理应得到不朽的祝福。” 世界史的故事(套装共6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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