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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波斯圣战

  589年至632年,一个北非人登上皇位,波斯人围攻君士坦丁堡,与此同时,斯拉夫人和保加尔人的新王国诞生。

  在格列高利一世对抗伦巴第人的同时,拜占庭皇帝莫里斯正忙于应付萨珊波斯人——波斯人的威胁始终存在,这使莫里斯一直无暇顾及他剩余的西部领地所遭受的困境。

  莫里斯在位初期有十几年的时间,库思老一世的儿子兼继承人霍尔米兹德四世(HormizdⅣ),一个雄心勃勃、争强好斗的年轻人,不断攻打拜占庭边疆,这让莫里斯头痛不已。战争耗时长久,双方僵持不下,百姓苦不堪言,结局代价惨重,莫里斯对此感到十分厌倦。同样,波斯人也讨厌这场战争,波斯军队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或永久性的好处,而泰西封宫廷的贵族们也因战争僵局深感窘迫。霍尔米兹德多方拉拢波斯的基督徒,这又进一步疏远了贵族们与他的关系。(“正如我们的王座,只靠前面的两条腿是站不住的,后面的两条腿也要同时着地才行,”他曾在宫中对拜火教教徒如是说,“如果让基督徒与我们敌对,那我们的帝国就不能巍然屹立,或者说就坚持不了多久。”)

  最后,霍尔米兹德手下的一名将领起兵造反。他名叫巴赫拉姆·楚宾(Bahram Chobin),因击退了突厥人对东部边境的入侵而广受赞誉。满怀着对胜利的期待,霍尔米兹德派遣巴赫拉姆前往拜占庭边境迎战莫里斯的军队,然而589年,巴赫拉姆却在阿拉克斯河(Araxes)岸边的一场战役中败给了拜占庭军队。对此,霍尔米兹德勃然大怒。他寄给巴赫拉姆一条裙子,并随附了一封侮辱信,信中写明要将他从军中革职。

  巴赫拉姆不肯放弃自己的职位,于是霍尔米兹德派兵强行将他驱逐。结果部队立刻站到了巴赫拉姆一边,在他的带领下向泰西封进军。当他到达时,宫廷贵族早已抓获了霍尔米兹德,并弄瞎了他的眼睛(不久后,他在牢里被杀),之后把他的儿子库思老二世(Khosrau II)送上了王位。

  这样的情况出乎巴赫拉姆的意料,他威胁年轻的库思老二世放弃王位,否则就要取其性命。大部分士兵都站在他这一边,无奈,库思老二世只得逃离泰西封,进入了拜占庭的领地。在各国君主中,只有莫里斯实力强大,能够与巴赫拉姆抗衡,于是库思老刚越过边境便写信给君士坦丁堡,向莫里斯寻求帮助。

  莫里斯看准时机,打算一劳永逸地了结与波斯的战争。他派出一支拜占庭军队与库思老二世一起返回泰西封。经过一场旷日持久的战斗,巴赫拉姆被迫弃城。他向东逃到突厥人那里,突厥人起先对他表示欢迎,不过后来又协助库思老二世将他暗杀,于是库思老二世夺回了自己的王位。

  作为交换条件,库思老二世同意与莫里斯休战,并将几十年前波斯人占领的一些边境城市归还给莫里斯。两位君主还达成了联姻协议:莫里斯将他的一个女儿送到泰西封,与库思老二世成亲。但由于库思老二世对女色贪得无厌(有个波斯作家认为他的后宫佳丽数以万计),所以联姻一事似乎意义也不是很大。虽说如此,近20年来,两国边境还是第一次实现了和平。

  莫里斯终于可以将部分精力放在西部地区了。他在意大利和北非地区还有一些领地,这两处地方的军政长官被称为总督;在迦太基也设有一个总督职位,其职权与拉韦纳的总督类似,两人都有权指挥莫里斯调拨的士兵作战,并且有权制定与实施法律。同时,在多瑙河边境也有些棘手的问题。当时这些总督还没有遇到什么迫在眉睫的危机,因此,莫里斯决定先解决多瑙河的问题。

  当时,斯拉夫人(Slavs)的军队正乘船渡河,突袭对岸的拜占庭领地。莫里斯开始领兵奔向新的战场,但在去往多瑙河的中途,他又改变主意,返回了君士坦丁堡。对于远离家乡、与敌军进行激烈对抗的士兵而言,这样的领袖不值得爱戴。斯拉夫人早就让人闻风丧胆,被冠上了像匈人一样的名声。“他们拒绝为奴,不愿受人管控,”用莫里斯本人的话说,“他们不畏严寒酷暑、风吹雨打,不惧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尽管莫里斯从前线撤退了,他还是对敌军有了些了解。他为自己的手下写了一本兵书《战略》(Strategikon),书中记述了当时的将领们对斯拉夫人所了解的一切情况。他警告他们,如果可能,要在树叶落尽的冬天突袭,因为斯拉夫人精通游击战术,偏爱在密林深处作战;他还告诉他们,要提防河中那些茂密的芦苇丛,因为斯拉夫人可能会趴在河底,靠空心的苇秆呼吸;他还建议,由于斯拉夫人由多个首领而非一个国王统治,因此或许可以设法贿赂一些人来对付其他人。

  也说不清这些点子是否行之有效,因为斯拉夫人还是继续向多瑙河进军。阿瓦尔人紧随其后,也开始了侵略行动,定期发动攻击。帝国西北边境的这场战争持续了整整10年,军队疲于奔命,焦头烂额。莫里斯也越来越不得人心。599年,阿瓦尔人的首领同意释放1.2万名拜占庭战俘,以换取巨额赔偿;但莫里斯拒绝了,于是阿瓦尔人处决了所有的俘虏,这一举动,令全军上下士气更加低迷。

  随后,602年,国库想必已被掏空的莫里斯向前线传达军令:像往常一样,大军整个冬季不得返回家乡。相反,为了节省行程开支和补给,他们需要横渡多瑙河安营扎寨,在敌方领土寻觅粮草果腹。

  军队拒绝执行命令。他们选出一位名叫弗卡斯(Phocas)的军官,推举他为新的将军。弗卡斯上任之后,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让大军启程返乡,并带兵向君士坦丁堡挺进。

  莫里斯在军队中没有了追随者,只好召集“蓝党”和“绿党”,给这些人配备武器,让他们去抵御进击的军队,保卫城池。显然,他认为弗卡斯意图夺权;事实上,军队已经写信给莫里斯的儿子兼继承人狄奥多西(Theodosius),想要他从他父亲的手中接过权力的缰绳。不过狄奥多西拒绝了。对于莫里斯到底身陷多大的困境之中,我们也不得而知。但给“蓝党”和“绿党”配备武装却给他带来了一系列新的危机。即便这两党人数比查士丁尼大帝在位时有所缩减,他们仍旧是一群暴徒。他们在城墙上驻扎,行为举止如同驻军,但仅仅一天半的时间,彼此之间就开始掐架了。暴民放火烧了一个元老的房子。整个城里骚乱四起。

  那天晚上,莫里斯决定弃城逃离。他患有痛风,因此他逃向港口的行程缓慢而痛苦。最终,他总算带着妻儿登上了一艘船,一家人穿过海峡,逃到了卡尔西登。莫里斯在那里停下了逃亡的脚步。但他派儿子狄奥多西前往波斯,随身带着一封给库思老二世的信,请求他保护这位拜占庭皇储,以报答莫里斯早在10年前协助他夺权一事。

  与此同时,弗卡斯抵达君士坦丁堡,军队和“绿党”已宣布拥其为帝。而实力较弱的“蓝党”却反驳说,由于莫里斯还活着,别人是不能加冕称帝的。因此弗卡斯决定解决这个麻烦。他派一名可靠的军官过河前往卡尔西登,在那里找到并杀死了莫里斯和他的4个儿子。另一名刺客则一路跟着年轻的狄奥多西前往泰西封,在尼西亚追上并杀死了他。

  这6个人的头颅都被带回君士坦丁堡,挂在木桩上示众,根据当时的《狄奥法内斯编年史》(Chronicle of Theophanes)记载,一直挂到“头颅开始腐烂发臭”。弗卡斯这种做法理由充分、切乎实际:因为他想要确保每个人都知道莫里斯及其继承人的死讯。但是即便如此,仍然有传闻说狄奥多西已经到达波斯,来到了库思老二世的宫廷;毕竟这位皇位继承人的头颅已血肉模糊,人们难以轻易辨识他的身份。

  起初,弗卡斯深得人心,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不是莫里斯。整个大军备感欣慰,因为是军人掌权;君士坦丁堡的百姓则求变心切;此时,罗马的格列高利一世写了一封谄媚的信,欢迎新帝即位。“荣耀归于至高的上帝,”他说,“他让时代变换、王国更替……我们很庆幸,你虔诚的善举给你带来了至高无上的皇权。上帝深感欣喜,大地为之喝彩,此前一直受苦受难的所有民众为之欢欣鼓舞。”莫里斯放弃了罗马,虽然弗卡斯也随之放弃了多瑙河边境(这块土地如今落到了斯拉夫人的手中),但格列高利希望新任的皇帝能给他们带来好运。

  但紧接着,弗卡斯又陷入了另一场战争,这一次是与波斯的较量。近年来,库思老二世一直加强控制他的帝国,此时他看到了扩张领地的契机。他对弗卡斯宣战,声称莫里斯的儿子狄奥多西确实还活着,而且就在波斯军队中。

  许多小规模冲突沿边境爆发,605年,波斯军队越过边境;库思老派兵驻扎在亚美尼亚,入侵叙利亚,在小亚细亚攻城陷阵。与此同时,弗卡斯由于担心自己皇位不保,因此将可能威胁到他皇位的人逐一处死。他将莫里斯的旧部纳尔西斯将军活活烧死,因为纳尔西斯曾反对自己的统治,但过去正是纳尔西斯带兵击败了波斯人;狄奥法内斯(Theophanes)说,波斯的孩子“一听到纳尔西斯的名字就会吓得发抖”,还说“罗马人对他的死痛心不已,但波斯人却欣喜若狂”。弗卡斯处死了莫里斯所有的男性亲属,以谋反之罪杀害了他的护卫统领,然后又处死了莫里斯的妻子和她的三个女儿。后来,“绿党”转而与他为敌,他的反击则是禁止任何与“绿党”有关系的人士参与政务。

  就在此时,北非发生了叛乱。

  叛乱领袖不是别人,正是迦太基的总督。他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终身制政府官员,他见证了帝国在他眼前分崩离析的场景。色雷斯和潘诺尼亚先后脱离,波斯军队踏平小亚细亚,几乎一路攻入卡尔西登。610年,总督组建了一支军队,大军在其子希拉克略(Heraclius)的指挥下前往君士坦丁堡作战。

  在埃及亚历山大港,当拜占庭指挥官听闻此次远征行动时,他也选择参战。10月4日,联合舰队驶进君士坦丁堡港,他们发现国门大开,百姓正等待着他们,而弗卡斯早已被百姓抓获。希拉克略进城之时,弗卡斯已经在集会场所被活活烧死了。

  地图2-1 帝国版图的缩小

  随后,希拉克略加冕称帝。他发现自己领导的国家一片狼藉。“他发现,”狄奥法内斯告诉我们,“整个罗马人的国家早已凋敝萧条。阿瓦尔人正毁灭着欧洲,波斯人也在战斗中摧毁了罗马军队。”军队中没有几个老兵能够幸免于难。

  波斯人几乎不受阻碍地征服了埃德萨,他们抢走了城中的圣物——曼德兰布,并将其置于泰西封档案馆中。第二年,恺撒利亚也落入波斯人之手。与此同时,帝国在西部的最后残余势力也土崩瓦解了。612年,西哥特贵族西斯普特(Sisebut)武力夺取了西哥特王国的王位,并着手迫使拜占庭人离开他们在伊比利亚海岸的土地。随后,他占领了沿海的帝国城市,用法兰克编年史家弗莱德加的话来说,“将其夷为平地。他的手下屠杀罗马人的行径引起虔诚的西斯普特悲叹:‘悲哀呀,在我的统治之下竟发生如此大规模的流血事件!’”但即便如此,他良心上受到的谴责也没能让他将土地归还。他重新夺回了半岛地区,西哥特王国的权力达到了巅峰。

  希拉克略决定求和,不惜答应对其不利的条款。他派使臣拜见库思老二世,提出交纳贡金以结束这场战争。然而,库思老二世眼看取胜在即,拒绝和谈。他已处死拉赫姆国王并将其王国吞并,从而巩固了自己在阿拉伯半岛的势力;614年,他一路横扫至阿拉伯半岛的西北部,打败了阿拉伯的加萨尼人,他们曾以君士坦丁堡的名义帮助保护叙利亚。

  然后他带兵包围了耶路撒冷。这座城市也沦陷了。攻城持续数日,战况激烈,破城之日,波斯人怒气冲冲地闯入城内,屠杀民众。“谁能说出那里的一切有多么恐怖呢?”安条克将军(Antiochus Strategos)写道。他根据目击者的描述,将整个场景拼凑起来:“不管男女老少,波斯人都像对待动物一样将他们屠杀殆尽,还将他们的头颅砍下,将他们的尸体剁得粉碎。”一个个家庭被赶进城市周围的壕沟,波斯人派兵将他们看守起来,让他们活活渴死、热死。总共有将近6.7万名男人、妇女和儿童死在波斯人剑下。耶路撒冷最宝贵的遗迹,耶稣受难十字架(True Cross)的一块残片,也跟曼德兰布一起被放进了波斯档案馆。

  希拉克略再次求和。库思老再次拒绝。“我对你不会有怜悯之心,”据传,他这样说道,“除非你宣布抛弃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并转而崇拜太阳。”耶稣受难的十字架被夺已伤透了拜占庭人民的心,似乎上帝已完全不再眷顾这个国家了。现在,波斯人正从东边向君士坦丁堡进军,与此同时,阿瓦尔人和斯拉夫人也从西北逼近。拜占庭全军上下已疲惫不堪,北非和埃及也不再给他们补给粮饷。

  希拉克略找不到任何救国之策。他将君士坦丁堡所有的金银珠宝都装上船,运往北非保管,并开始计划弃城逃命。他打算回到迦太基这座承载着他青春的城市,在那里统治拜占庭剩余的领地。

  这些计划一直秘密进行,直到618年,满载着拜占庭财宝的船刚离开金角湾不久就在暴风雨中沉入了海底。君士坦丁堡的百姓听说这个灾难性的消息,产生了巨大的恐慌。他们没有想到情况已经如此糟糕,也没想到希拉克略居然会想要弃城逃跑,让这个城市就这样毁灭。君士坦丁堡牧首塞吉阿斯(Sergius)将臣民们的恐惧传达给希拉克略,他说服这位皇帝,让他意识到保卫新罗马是他神圣的职责。在圣索非亚大教堂的祭坛上,希拉克略在上帝面前起誓会留在新罗马城。

  现在,他已别无他法,必须自己寻求出路,走出绝境。希拉克略还算幸运,库思老二世给他写了一封措辞非常直接的信,要求他投降:

  最高贵的神,全世界的王和主,致卑鄙邪恶、麻木不仁的希拉克略……你说你相信上帝:那为什么他没有让你从我手中夺回恺撒利亚、耶路撒冷和亚历山大?难道你不知道我已将陆地和海洋统统纳入自己的统治之下?难道我不能同样摧毁君士坦丁堡吗?但我并不打算这么做。如果你带着妻儿一起到这里来,我就原谅你所有的过错。我会赐予你土地、葡萄树和橄榄树,这将保你衣食无忧;我会照顾你,亲切待你。不要妄图欺骗自己,指望着耶稣基督会来救你,他连自己都救不了,无法逃脱犹太人将他钉死在十字架上的命运。 注释标题 "ed in ibid., p. 220.

  这封信对于库思老来说是一大失策。拜火教是波斯贵族的宗教,将这场战争视为宗教冲突,并不能坚定库思老的士兵们作战的决心。但当希拉克略告诉君士坦丁堡的百姓,说波斯人亵渎基督的时候,百姓顿时满腔怒火,参军的人越来越多。君士坦丁堡牧首塞吉阿斯融掉了君士坦丁堡教堂的财宝,把它们铸成金币,交给了希拉克略。

  这场战争已然演变成一场圣战。

  希拉克略用教堂筹到的钱给新军发放粮饷、装备新式武器,还组建了舰队。他还拿出钱来与阿瓦尔人缔约换取暂时的和平,保护自己的西侧免受攻击,以免双线作战。与此同时,波斯大军在卡尔西登停滞不前;希拉克略已派舰队守卫博斯普鲁斯海峡,而波斯人则没准备好横渡海峡去发动一场海上的全面进攻。

  622年,复活节当天,在圣索非亚大教堂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复活节弥撒仪式,希拉克略从塞吉阿斯手中领取圣餐。这个弥撒仪式同时也是一个送别仪式;复活节次日早上,希拉克略带领大军启程,他是自狄奥多西一世之后,第一位骑马亲临前线的拜占庭皇帝。他走时留下了牧首塞吉阿斯和市政官员博努斯(Bonus)负责君士坦丁堡事务,共同担任他年仅10岁的儿子君士坦丁的摄政。

  他并不打算直接渡海前往卡尔西登,毕竟波斯人就等在那里。相反,他命令全军先乘船向南,从小亚细亚绕个弯,然后登临托罗斯山脉的隘口奇里乞亚山口(Cilician Gates)。高山可以保护部队免遭突袭,而且从叙利亚过来的难民也可以登陆,加入战斗。

  整个夏天,他都在小亚细亚操练大军。显然,他手下有不少士兵之前从未打过仗。“他发现,全军上下懒散怠惰、胆小怯懦、组织涣散,但遵守纪律。”狄奥法内斯这样写道。因此,他将部队组织起来,让他们用木剑彼此过招,学习实战技巧:“就好比身临其境地目睹令人恐惧的可怕景象,却没有致命的危险;也好比人们聚集起来,展开了一场不流血的厮杀。每个人以这场没有危险的杀戮为开端,之后其安全才能得到更大的保障。”

  想让这些新兵打败久经沙场的波斯军队是不太可能的,但希拉克略还是决定放手一搏。到了秋天,他开始向亚美尼亚进军。波斯人被迫从卡尔西登开拔,去迎接这场挑战。两军在亚美尼亚边界以南的某地相遇;确切战场不得而知,但希拉克略的士兵攻破了波斯阵线,令波斯军队在慌乱中撤退了。希拉克略亲自领兵,“冲锋陷阵无处不在,战斗对敌无畏勇敢”。他手下的战士们紧随其后,“谁能想到,战无不胜的波斯军队竟然会在罗马人面前转身撤退?”狄奥法内斯惊叹不已。

  战争局势扭转了。在接下来的3年中,波斯先遣军被逐一歼灭,希拉克略率军将波斯人逼退到尼尼微(Nineveh)。拜占庭军队收复了小亚细亚以及亚美尼亚和叙利亚的部分地区;再往南去,耶路撒冷仍旧在波斯人手中,但即便如此,士兵们心中仍然一片火热,坚信上帝与他们同在,要为圣子所遭受的羞辱复仇。

  到626年,库思老认定,必须要采取激烈措施,结束这场战争。他准备围攻君士坦丁堡。

  他在发动攻击之前,用了一点幕后的外交手段。他派遣使节造访阿瓦尔人,开出比希拉克略更好的条件缔结友谊,于是阿瓦尔人同意转投库思老一方。他们是珍贵的盟友[“名声显赫,精神可嘉。”《往年纪事》(全称《往年纪事——古罗斯第一部编年史》)如是记载],库思老安排他们发动对君士坦丁堡西城墙的攻击,与此同时,波斯人越过水域,围困君士坦丁堡东城。

  库思老还用金钱收买了斯拉夫人为他效忠,帮他增援进攻西城墙的军队。斯拉夫人和阿瓦尔人原本并非盟友。事实上,阿瓦尔人已经开始压制斯拉夫人,迫使他们纳贡,而且据弗莱德加说,“还奸淫他们的妻女”。623年,在一名到多瑙河以北的斯拉夫人领地做过生意的法兰克商人萨莫(Samo)的带领下,一些不得志的斯拉夫人部落团结起来。显然,与其说萨莫是个商人,不如说他是一名出色的将领。他丢弃了自己的货品,带领斯拉夫人上阵对抗他们的阿瓦尔统治者。“他谨慎勇敢,常战常胜。”弗莱德加告诉我们。当然,萨莫也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回报:他迎娶了12房斯拉夫妻子。

  萨莫的王国仍然与阿瓦尔人为敌,但库思老二世的财富至少劝服了部分斯拉夫人与他们的阿瓦尔邻居一道攻打君士坦丁堡。626年7月的最后一周,斯拉夫人和阿瓦尔人向君士坦丁堡城进军,而波斯人则准备从对岸起航。此时希拉克略所率的大部分兵力还远在波斯北部边境,于是守卫城池的任务落在了留守的士兵们肩上,由博努斯和牧首塞吉阿斯指挥。

  牧首代表狄奥多若(Theodore)在后来的布道中提到了这次攻城的具体细节。攻城第一天,城池被完全包围,城外所有的建筑物都被放火烧毁,君士坦丁堡四周被火海环绕。攻城器械和石弩被搬到城下,弓箭手则在城墙上不断放箭,就像下冰雹一样。阿瓦尔人和斯拉夫人联军至少有8万人,一望无际。“陆地和海上到处都挤满了人,个个兴奋难耐。”狄奥多若说。

  长官博努斯组织驻军防守,牧首塞吉阿斯则开始定时组织布道、守夜祈祷、宗教仪式和宗教游行。他意在提醒百姓,他们所进行的是一场宗教圣战。据说,圣索非亚大教堂时刻都在举行礼拜仪式,整个城市热血沸腾,百姓就算遭受更长时间的围城也能坚持得住。

  在围城的第十天,负责袭击的波斯将领派遣整个舰队进入海峡。他的计划是让阿瓦尔人和斯拉夫人占据要塞,这样一来,他的船经水路前来时就无须面对更多敌人。但事实证明,拜占庭海军比他预想的要强得多。君士坦丁堡的战船击退了波斯舰队,让波斯人的船只沉没、船员溺亡。“可以说走过整个海湾都打不湿鞋,因为湾里堆满了尸体。”狄奥多若这样说。

  东边的攻击结束之后,驻军得以集中精力击退西边阿瓦尔人和斯拉夫人的突袭。成千上万的阿瓦尔人和斯拉夫人阵亡,盟军开始在无序和混乱中撤退。围攻宣告失败。波斯人饱受耻辱地撤退了;波斯指挥官被迫撤离君士坦丁堡,后退到叙利亚。

  希拉克略还在很远的地方,他立即采取行动,巩固拜占庭的地位。因为他已经失去了阿瓦尔人和斯拉夫人这两个盟友,所以只好派使者向北寻求另外一个游牧部族的帮助。

  像阿瓦尔人一样,这些游牧民已经被突厥人向西赶到了拜占庭边境,他们在黑海北部的山区建立了家园。他们就是可萨人(Khazars)。希拉克略遣使一事是历史上首次出现的有关可萨人的记载。

  可萨人同意加入战斗。可萨人战士和希拉克略的军队联合起来,开始一路向南攻入波斯境内,他们在黑海和里海之间向前推进,进入库思老二世名下的土地。可萨人洗劫了杰尔宾特城,同时,希拉克略继续向尼尼微进军。到628年,拜占庭军队(没跟可萨人一起,后者留在更靠近他们北方家园的地方)已经兵临泰西封城下。

  泰西封的守军中没有像塞吉阿斯牧首那样的宗教领袖能用宗教狂热将他们团结起来。相反,他们对库思老二世反戈相向。他试图逃跑,但他自己的儿子和臣子抓住了他,并将他钉死在十字架上——对于一位国王来说,这是一个痛苦不堪、极为屈辱的结局,他在臣民眼中丧失了所有的尊严。

  628年,他的儿子登基即位,史称喀瓦德二世(Kavadh II)。刚一即位,他就派人拜访希拉克略,寻求和谈。随后签订的条约将所有被库思老二世征服的土地全部归还给希拉克略,也将波斯人从耶路撒冷劫来的耶稣受难十字架残片归还给希拉克略。希拉克略一路得意扬扬地从泰西封行军至耶路撒冷。630年3月21日,他亲手奉还耶稣受难十字架。

  战争结束了,形势发生了变化。拜占庭再次恢复了原有的版图,波斯帝国则沦为一个弱小又不稳定的国家,统治者也不断更替。喀瓦德二世在位几个星期后就去世了,死因不明。接下来的4年时间,波斯由“统治者、皇位觊觎者以及篡权者短暂地”接连掌权,他们当中没有人能连续执政超过几个月。

  黑海以北,可萨人已扩大为一股不可忽视的政治力量。阿瓦尔人由于败给君士坦丁堡而势力遭到削弱,又被萨莫领导的斯拉夫王国夺取了更多领地,因此他们的威胁开始变弱。亚速海以北的保加尔人以前曾受阿瓦尔人统治,但现在,他们的领袖,一位名叫库布拉特(Kubrat)的年轻人,直接送信给希拉克略,要求以一个独立主权国的身份与其进行谈判。希拉克略同意承认库布拉特的王权,自635年起,这位保加尔人的首领以首个保加利亚王国国王的身份执政,这个王国就是老大保加利亚(Old Great Bulgaria)。

  希拉克略凯旋君士坦丁堡,拯救了整个帝国。他摆脱了波斯人的威胁,几乎凭借一己之力缔造了两个新的国家,并归还了十字架。库思老二世屈辱而死,而希拉克略则被捧上了天,几乎神圣不可侵犯。“这位皇帝用了6年时间推翻了波斯,”狄奥法内斯写道,“第7年,他满心欢喜地回到君士坦丁堡。上帝用6天时间创造了万事万物,并将第7天规定为休息日。同样,希拉克略用时6年完成了大量工作,并在第7年带着平安与喜悦归来,让人们休养生息。”

  希拉克略完成了他所梦寐以求的一切,扫除了横亘在他的帝国和南方的阿拉伯人之间的所有障碍。 世界史的故事(套装共6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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