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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格列高利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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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格列高利一世

  572年至604年,教皇与伦巴第协商派遣基督教传教士出访不列颠。

  在意大利,个人仇恨的浪潮也影响了伦巴第的王位传承。

  伦巴第国王阿尔博因杀死了格皮德人的国王,迎娶了国王的女儿罗莎蒙德(Rosemund),用武力夺取了他们的领地。572年,在一场酒气弥漫的宴会上,阿尔博因递给罗莎蒙德一个用她父亲头骨制成的酒杯,用执事保罗(Paul the Deacon)的话来说,“邀请她与她的父亲一起畅饮”。罗莎蒙德积攒已久的仇恨彻底爆发。她勒索一名朝臣,要他趁阿尔博因睡着时行刺他。为稳妥起见,他们预先将他的剑“紧绑在床头上”,显然,阿尔博因睡觉的时候也是剑不离手。

  当刺客走进阿尔博因的寝殿时,他醒了过来,抄起房间里唯一的家具,一把木质的踏脚凳进行防卫,但最后还是被刺身亡了。罗莎蒙德和她的帮凶逃到拉韦纳,在这里受到了主教的热情欢迎,因为他希望利用他们对抗伦巴第。但这两个逃亡者抵达拜占庭后没过多久就互相下毒,死在了同一天。

  伦巴第人的日耳曼本质再次显现了出来。阿尔博因虽说是个国王,但他更像是一个军队首领;几乎在他整个统治期间,伦巴第一直处于战争和动乱之中。他去世后,有一段时间,整个国家群龙无首。战争领袖掌控了军队,攻占了一座座城池,这些军阀每人都在伦巴第的土地上建立了自己的小王国。30余个这样的小王国及后来的公国并肩而立,这段时期也被称为公爵统治时期(Rule of the Dukes)。

  584年,伦巴第诸公爵认定,他们各自独立的公国若能采取共同防御,对彼此都有益无害。他们从自己人当中推选出奥塔里公爵(Duke Authari)来统领伦巴第对所有侵略的抵抗行动。590年,奥塔里死后,基于同样的目的,他们又推选了另一个人:阿季卢尔福(Agilulf)在米兰“被大家推举登上最高权位”,他被高举在盾牌上,这种古老的仪式赋予了他并非与生俱来的权力。

  但是也有两位公爵拒绝承认阿季卢尔福的霸主地位。他们俩都来自意大利南方,其领地与伦巴第主体并不相连,因为中间有一个狭长地带仍归君士坦丁堡的皇帝所有。经过数次交战,伦巴第军队在拜占庭的领地上来回穿梭,阿季卢尔福最终迫使这两个公爵承认了他的霸主地位。自此之后,这两个南方的伦巴第政权被称为斯波莱托公国(Duchy of Spoleto)和贝内文托公国(Duchy of Benevento)。尽管他们效忠于伦巴第国王,但仍继续保持着独立自主的小国身份。

  阿季卢尔福当选同年,教皇佩拉吉二世(Pelagius II)去世,罗马教士推选了教皇的继任者。他们将教皇之位给了一个名为格列高利的修道士,但其实他本人并不是特别想当教皇。12年前,格列高利曾被派往君士坦丁堡,代表教皇执行外交任务,他在完成任务回到自己的修道院后,才觉得松了一大口气。比起王宫宝殿,他更喜欢修道院的生活。

  然而,佩拉吉过世的时候,罗马正陷于无比窘困之中。伦巴第人已切断了罗马与拉韦纳和君士坦丁堡的往来,瘟疫又横扫了整个城市,台伯河也洪灾肆虐,“河水漫过城墙,淹没了大片地区”。罗马的教士们意见一致:格列高利如今已是修道院院长,他能力卓越、经验丰富,知道该如何与君士坦丁堡打交道。他们希望他成为下一任教皇。

  格列高利错愕不已,他给君士坦丁堡皇帝写信,恳求他不要批准这项任命,但罗马高官盗取了这封信,又伪造了另一封信,恳请皇帝尽快做出正式任命。皇帝照办了,格列高利发现自己身不由己地被他的教士同伴们推上了教皇的宝座。

  他不情不愿、违背本心地掌管起了罗马教会。他是教皇,应该是罗马城的宗教权威,而伦巴第人已割断了罗马城与其上级政权之间的联系(而且,从理论上讲,格列高利是可以随时与上帝进行沟通的,这不受伦巴第军队的限制);所以他发现,来寻求他指引的不只是教士们,连罗马城的地方行政首脑和官员也都来找他。“现在我在罗马城身不由己,”他在给一位同僚的信中写道,“这个职位就像锁链一样束缚着我。”

  格列高利是个能解决问题的人,他擅长协调关系。拒绝他人的求助并不是他的本性,他更倾向于想出办法来处理这些事情。最紧迫的问题是世俗层面的,而非宗教层面的。伦巴第领导人阿季卢尔福正在向罗马南下,急于从拜占庭的统治之下夺取罗马城,而斯波莱托和贝内文托的公爵则正向西挺进,以完成包夹战术。到593年,伦巴第军队已兵临罗马城下。

  地图1-1 伦巴第诸公国

  格列高利派人送信到君士坦丁堡,告诉皇帝他的危险处境,并乞求增援。582年,提比略二世去世,将皇位留给了他亲手选出的继任者,他的女婿莫里斯(Maurice);但皇帝莫里斯正忙于处理西北部的阿瓦尔人入侵,以及东边与波斯人的纠纷。

  因此帝国的军队并没有像格列高利期待的那样前来救援。留守城池的士兵也得不到军饷,格列高利只能全靠自己。

  他自己想了各种办法。他从教堂金库中拿钱给罗马守军发军饷(“正如在拉韦纳,皇帝设置军需官一职专门负责意大利第一军团一样,”他在给君士坦丁堡的信中诉苦,“在罗马,我就是这个军需官”),他还亲自出面与阿季卢尔福谈判。他同意支付伦巴第国王200多千克黄金,这笔钱同样是从教会的金库里出的,阿季卢尔福收了钱就撤兵了。

  格列高利拯救了罗马,这个功绩甚至超过了他宗教方面的成就,为此,他赢得了“大格列高利”(Gregory the Great)的称号。然而按理说,负责意大利境内拜占庭领土的本该是在拉韦纳的总督,于是总督向莫里斯皇帝抱怨说格列高利这是僭越。格列高利则为自己的行为辩护说,他当时别无选择。此外,他还提到,阿季卢尔福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要总督同意,阿季卢尔福乐意在拜占庭的所有领土上达成全面和平的局面。他在写给拉韦纳总督的信中说:“他(阿季卢尔福)抱怨说在他的地盘上发生了许多暴力行为,如果仲裁能有合理的依据,发现有任何过错在他一方的话,他承诺会尽全力做出补偿……同意他的要求无疑是合情合理的。”

  但总督拒绝了。他的自尊受到了伤害,因此与伦巴第人的僵持直到596年他去世、一个更通情达理的人取代了他的位置后才结束。新任总督卡里尼科斯(Callinicus)同意与阿季卢尔福签署和约。一段时间内,伦巴第和拜占庭领土之间实现了和平。

  终于,教皇格列高利一世能够远离政治事务,花时间履行他的宗教义务了。他关于《以西结书》的评注被伦巴第危机打断;现在,他可以继续投入写作了。而且,他还得以履行另一项职责——派教士通过水路出访不列颠,把正统基督教带给当地的人们。

  以前,不列颠也曾有过基督徒。帝国后期的罗马人至少在名义上还是基督徒,他们还建造了几座教堂。但是,西罗马政权土崩瓦解之后,不列颠岛上的基督徒就失去了组织。随着未皈依的撒克逊人入侵,南部和东部的教会已经崩溃;尚存的不列颠教会主要集中在北部和西部,已经脱离罗马的母教会100多年了。

  格列高利认为,将不列颠岛带回上帝的国度中来是自己的责任,这就需要将基督教福音传播给撒克逊人。公元6世纪末,撒克逊人分布在不列颠岛东部海岸和东南部的大部分地区。埃勒将军的后代仍然统治着南撒克逊王国苏塞克斯,另一支王族后裔也建立了自己的西撒克逊王国,原来领导一支撒克逊突击部队的亨吉斯特的后代则统治着南部的肯特王国,由撒克逊人和盎格鲁人统治的小国家围绕着剩余的布立吞王国,这些王国仍然控制着不列颠岛的西部和北部地区。

  为了将所有这些撒克逊人纳入基督教组织,格列高利选择了一个曾在自己以前的修道院任职的修士奥古斯丁。奥古斯丁带领着一大批同伴和充足的补给启程,当远行至法兰克王国的海岸时,他却退缩了(比德说:“他的内心十分怯懦,充满了恐惧。”)。596年8月,他回到罗马,请求获准放弃此次行程。然而格列高利拒绝放弃这次传教活动。他派奥古斯丁回到停滞不前的队伍中去,并随附一封劝勉信,信中写道:“切勿让旅途的艰辛或恶意诽谤的人阻止你前进的脚步,愿万能的上帝允许我在永恒的国度看到你们的劳动成果;如此,即便我不能跟你们一起历经风雨,我也可以跟你们一起分享回报所带来的喜悦;因为老实说,我是渴望能跟你们一起去努力的。”尽管格列高利仍被困于罗马,但他每日仍以其坚定不移的忠心履行着他的行政职责,渴望着传教带来的令人兴奋的满足感。

  奥古斯丁的传教团打起精神,跨越英吉利海峡,于597年年初登陆萨尼特岛(Thanet Island),这个小岛位于肯特海岸线上,受肯特国王埃塞尔伯特(Ethelbert)统治。奥古斯丁或许从一开始就将目标瞄准了埃塞尔伯特,因为他的妻子伯莎(Bertha)是法兰克国王克洛泰尔一世的孙女,早就是基督徒了。

  地图1-2 撒克逊人的王国

  当埃塞尔伯特听到奥古斯丁的传教团抵达的消息时,他捎信让他们在岛上原地待命,等他决定如何对待他们。最后,他决定到他们那里去见他们,而不是邀请他们进入自己的王国,因为他心存疑虑,不知道他们执行的是政治任务,还是宗教任务。与他们一番恳谈后,他打消了疑虑,认定他们没有恶意。然而连比德这样急切地展示基督教成就的人,也无法让埃塞尔伯特做出更激动人心的回应:听完奥古斯丁的话,国王说:“我不能带领整个英格兰民族放弃已有的信仰,但是我不会伤害你们,我也不阻止你们进行传教,你们说服多少人改变信仰都可以。”

  最终,埃塞尔伯特同意接受洗礼。597年的圣诞节,格列高利写信给亚历山大的主教,告诉他传教活动大获成功。“偏居世界一隅的盎格鲁人,长久以来一直信奉异教邪说,崇拜大树和巨石,”他欢欣鼓舞地说,“而我修道院的一名修士……前往……世界尽头,去到他们那里;我们已收到他的消息,他现在安然无恙,工作进展顺利……据说已有1万多名盎格鲁人接受了洗礼。”601年,格列高利又派出更多教士前去传教。埃塞尔伯特将坎特伯雷破败的教堂交给奥古斯丁,作为他的座堂,格列高利则任命奥古斯丁担任坎特伯雷的盎格鲁人的主教。

  格列高利的书信里留有奥古斯丁向他反馈的问题。罗马来的修士全都训练有素,都是老资格的基督徒,他们真的要跟那些新皈依的信众一起生活吗?能提出这个问题,说明罗马传教团其实是看不起撒克逊人的,对于这种态度,格列高利立刻表示了谴责。他回信说:“在盎格鲁人的教堂里,你们不应该与新来的、受上帝指引最近才开始信主的教士分开居住……要采取教会初创时期神父们的生活态度,他们之中没有人说任何东西是自己所有的,所有东西都是大家共享的。”撒克逊人皈依了基督教,在格列高利眼中,这意味着他们已经与罗马的信徒融为一体,成为基督教普世事业的一部分。

  基督教的普世事业发展缓慢。埃塞尔伯特不是克洛维,他从不要求臣民们皈依,也从不举行集体洗礼。然而,据比德说,他对接受洗礼的人表现出“更多的支持”和“喜爱”——因此,不可避免地,拥有政治野心的那些社会上层人士就有心皈依。埃塞尔伯特的侄子,也是东撒克逊国王,于604年皈依了基督教,这种信仰由此开始在撒克逊社会中流传。十字架的风潮已经开始在整个不列颠岛上蔓延开来。 世界史的故事(套装共6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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