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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 宋、辽和高丽

　　918年至979年，宋、辽和高丽这三个国家把四分五裂的东方再次统一起来。

　　918年，在中国以东的朝鲜半岛上，一共有三个国家，其中两个国家的统治者都是叛军出身，后来成功称王。西南部的统治者是盗匪出身的国王甄萱，他将自己的领地命名为后百济；北部则由海军将领王建统治。

　　王建是由朝官同僚推举到后高句丽王位上的，因为他们痛恨他的前任弓裔的暴政。因而他尤其清楚，自己的王冠也可能只是暂时戴在头上的。他尽其所能抹去以前当叛军的痕迹，将国家改名高丽，首都迁往开城，宣称自己开创了一个新的王朝。他对子民说：“朕资群公推戴之心，登九五统临之极，移风易俗，咸与维新，宜遵改辙之规，深鉴伐柯之则。君臣谐鱼水之欢，河海协晏清之庆。”

　　可惜这一切都是一厢情愿，此时根本没有什么太平可言。后百济的甄萱起义，可不是为了与其他国王共享朝鲜半岛的。既然他已经建立了自己的王国，下一步的目标就是消灭其他的竞争对手了。

　　不过甄萱并没有立即入侵高丽，而是首先将目光瞄向了东南方向已经破败不堪的新罗王国。酗酒过度的新罗国王孝恭王已经离世，他没有子嗣，继任王位的是一连串短命的王室宗亲，他们的抵抗都未成功。城主们对国王并不忠诚，反而与后百济的甄萱或高丽的王建签订条约（取决于谁的军队离得更近），就好像他们自己都是独立的统治者一样。

　　王建并没有立即利用新罗四分五裂的机会，他对子民讲的也并不完全是假话，他看见了甄萱没看到的事实：新罗对战争已经十分厌倦，更有可能通过友好的而不是战争的方式来赢取。

　　甄萱很高兴王建没有参与争夺，他一路攻到新罗的领土。到926年，他的军队已来到新罗的都城庆州。新罗此时的国王是景哀王，他守不住城门，后百济的士兵大量涌入城内，四处烧杀抢掠，最后闯入王宫。景哀王被逼自尽。

　　这给了王建一个扮演拯救者的机会。“百济甄萱凶悖好乱，杀主虐民，”高丽官员崔承老写道，“太祖闻之，不遑寝食，行师讨罪，卒成匡复，其不忘旧主，定倾扶危者又如此也。”

　　事实上，王建只想坐享其成。甄萱攻破新罗，但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他扶持王族后裔敬顺王即位。王建随后对甄萱发起了一系列攻击。

　　敬顺王当然是个傀儡国王。在之后9年的时间里，王建逼得甄萱节节败退。932年，后百济与高丽之间进行了一场决战，结果甄萱的部队大部分人投降，甄萱本人仍继续作战，十分顽强，但忠心耿耿地与他并肩作战的士兵已所剩无几。最后，935年，他的儿子们也对他倒戈相向，将他囚禁，守卫后百济残余领土的任务则由他们自己承担起来。

　　这一年年底，新罗敬顺王上书王建，表示将让国于王建。王建再三推辞后接受了敬顺王的上书。王建就这样将新罗残余领土并入自己的领土，这样他就成了朝鲜半岛上除后百济之外唯一的王。臣服后的敬顺王受到了王建的礼遇。王建将一个女儿许给他为妻，仍将新罗旧都庆州交给他治理。

　　935年夏，甄萱从后百济的监牢中逃脱。最有可能的是他得到了王建派去的人员的暗中帮助，因为几周之内他就来到高丽，成了个富裕的奴隶主，与昔日的敌人和平共处了。那些奴隶都是王建送给他的礼物，王建想要借此收买曾经的对手，以便化敌为友。“［太祖］待以厚礼，”《三国史记》中这样写道，“授馆以南宫，位在百官之上……兼赐金帛蕃缛奴婢各四十口，内厩马十匹。”

　　王建的收买政策起作用了，因为甄萱快让儿子们给气死了——他此时已患病。甄萱在高丽安顿下来之后不久，就要求王建给他一支部队。他对王建说：“伏望大王借以神兵，歼其贼乱，则臣虽死无憾。”

　　王建大喜过望。他派长子，即王太子王武和他最亲信的将领陪同甄萱率领万人大军回到后百济，他自己则率另外一支强大的部队紧随其后。那些叛臣逆子的军队被彻底摧毁，甄萱三个最年长的儿子，也就是叛乱的罪魁祸首，都投降了，王建下令将他们处死。他很隆重地将王国还给旧敌甄萱。几天之后，甄萱病逝，后百济落入王建之手。三个王国现在全部统一于同一顶王冠之下。

　　在王建发布的意在为他这个新近统一的国家塑造未来的一系列训谕中，他对子民说道：“惟我东方，旧慕唐风。文物礼乐，悉遵其制。殊方异土，人性各异，不必苟同。”在王建的领导下，这个朝鲜族的国家开始稳步发展起来。新罗的统一只是个开始，在王建之后，朝鲜半岛的统一保持了千年之久。

　　而在大陆地区，被称作契丹人的北方游牧民族仍然对中原的一切做法心生向往。

　　907年，契丹大首领耶律阿保机即皇帝位，契丹人在他的带领下，过上了一种更加安定的生活。契丹国从唐朝的阴影中解脱出来，也像高丽一样，有机会按照自己的方式发展壮大。

　　但王建的高丽有数百年的传统作为发展的基础，而契丹人除了游牧的短暂过往以外一无所有。于是耶律阿保机开始远离游牧民族那种不确定也不稳定的生活，转而采用已经灭亡的唐朝的习俗。916年，阿保机称帝。918年，他为自己新建了一个唐朝风格的都城，后命名为上京，还立了长子为太子。血缘传承并不是契丹人的传统，游牧民族一直都是以作战技巧是否高明来选举首领的。但是，如今国家已经稳定下来，建设了固定的都城，也需要有一套固定的皇位继承顺序。

　　926年，就在耶律阿保机死前不久，他开始向高丽以北的王国渤海国进军。契丹军队侵入渤海国领土，大批渤海国民涌入高丽避难。渤海国国都沦陷后，辽太祖阿保机驾崩——留给子民一片新扩张的领土、一个毫无经验的太子，还有一套他们很不熟悉的皇室传统。

　　他的妻子令人敬畏，是她使契丹帝国避免了分崩离析的命运。

　　在14世纪的官修史书中，她被称为“述律氏”，其实这算不上是她的名字，只是说明她出身于述律氏家族而已，但她的领导才能和她丈夫一样卓越。辽太祖死前已指定他们的长子为继承人，但述律氏更喜欢二儿子耶律德光。于是她将各部落首领召集起来，让两个儿子各自上马，然后跟他们说德光成为新的皇帝更加当之无愧。之后，她又补充道：“二子吾皆爱之，莫知所立，汝曹择可立者执其辔。”

　　部落首领们知道她的心思，纷纷选择耶律德光，因此德光成为太宗皇帝，自此刻起（与母亲一道）统治契丹。述律氏成功地在丈夫推行的皇位继承办法上重新又加上了契丹人原来贤者为王的传统。前太子，阿保机的长子耶律倍，统辖原渤海国疆域（改其名为东丹），并将其作为独立王国进行统治。

　　与此同时，述律氏还想出个办法来确保自己能够说一不二：只要有契丹首领反对她，她就派这个人去她丈夫的陵墓，让他去征求太祖的意见——届时为太祖守陵的士兵就会将来访者除掉。她和宰相韩延徽携手，继续完成辽太祖耶律阿保机未竟的使命，那就是将契丹游牧部落变成一个中国式的帝国。

　　930年，前太子耶律倍与已登帝位的弟弟辽太宗反目。太宗命耶律倍的儿子去统治东丹，耶律倍则逃往此时一团混乱的中原。947年，太宗改了国号，以与其崭新的面貌相符——原来的契丹国成了大辽国。现在统治东亚大陆东北地区的是两个强大的统一王国，一个是朝鲜半岛的高丽，另一个是横跨北方的大辽帝国。

　　与此同时，在辽国以南，一个个国家起起落落，令人眼花缭乱。直到960年，当时辽国在太宗的儿子辽穆宗的统治下稳定下来，高丽也在王建的儿子光宗的治理下欣欣向荣，这时那个后来统一了中原的王朝才在以前唐朝的土地上牢牢地扎下根来。

　　这个王朝是从后周国发展而来的。自951年至960年，9年间，后周占据了长安周围和黄河下游地区。五代十国时代，9年差不多就是一个朝代统治的平均年限了。后周的统治者所推翻的后汉王朝，就只在此地统治了3年，后汉之前则是后晋（11年）、后唐（13年）和后梁（16年），这几个朝代的领土差不多都在同一块地方。

　　960年，后周朝也走上了前几个朝代的老路。后周皇帝世宗（9年中的第二任皇帝）死后只留下个婴儿为继承人，由年轻的太后摄政。后周那些军官不喜欢这位太后，因为她一点战争经验都没有。他们担心军队会因此失去其在后周社会中的优越地位，遂在军中哗变，并拥立一位最得军心的将领为帝，他就是另一个新王朝的创建者——宋太祖赵匡胤。

　　宋太祖建立的朝代比之前的几个朝代更为成功，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不过他似乎有种特别强烈的直觉，知道该做些什么才能恢复中国往日的辉煌。“及其发号施令，”后世一个史家写道，“名藩大将，俯首听命，四方列国，次第削平，此非人力所易致也。”

　　与之前那些统治者一样，宋太祖也是用武力夺得皇位的，与中国历史上那些伟大的统治者一样，他也为自己编织了一个故事，让自己周身笼罩着得天命者的光辉。根据史家的记载：“（太祖）生于洛阳夹马营，赤光绕室，异香经宿不散。体有金色，三日不变。既长，容貌雄伟，器度豁如，识者知其非常人。”对于那些能在战场上取得胜利的中国皇帝来说，编造一个早已有之的预言，再用自己的胜利来印证这些预言，这一招可以说是屡试不爽，而且宋太祖本就是位善战的良将，而且他也吸取了过去的经验教训。他知道，军队可以使他黄袍加身，同样也可以轻易将他拉下皇位。因此他一坐稳皇位，就召集所有将领饮宴，并向他们许诺：如果他们辞去军职、交出兵权、退隐乡间，他就会赐给他们大笔的遣散费，给他们“良田美宅”，让他们“颐养天年”。

　　地图34-1 宋、辽和高丽形势图

　　这一举动有些出人意料，似乎就此打破了之前使几个王朝迅速更迭的周期性兵变怪圈。宋太祖彻底改革了军队，然后率领他们对周边的国家进行了一系列征战。在他的南边有五个国家，北边也有一个，不过从北边那个国家（北汉）再往北去就是强大的辽国。宋太祖决定先来对付南边，因为那边没有暗藏着特别强大的敌人。

　　但他没有想到，重新统一南方却耗费了他一生的时间。在他16年的统治生涯中，宋太祖灭了当时南方尚存的五个国家。而且在他的统治时间过半时，他也攻打过一次北汉，但被迫撤退了，之后他就放任北汉的存在了。

　　后来宋太祖在征战中病倒，于976年病逝。他的弟弟宋太宗登上了皇位。不到两年，他就完成了对南方的征服，准备让北汉——中原地区剩下的最后一个王国——也俯首称臣。979年，宋太宗亲自率军进攻北汉都城太原，之后就是一场残酷的长期围攻。最后，宋太宗显示出与其兄长同样精明的政治手腕，他提出以十分优渥的条件换取北汉统治者退位：如果他能退后一步，交出自己的王国，宋太宗就保证他的生命安全，给他一大笔财产，让他终生无忧。北汉就这样落到了宋朝手中。随着北汉投降，宋朝再度统一了中原。东方破碎的山河再次合体：曾经分裂的这一片大地，如今掌握在宋、辽和高丽这三个王朝的手中。 世界史的故事（套装共6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