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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米底人和波斯人

　　公元前653年至公元前625年间，亚述巴尼拔建造了一座图书馆并且摧毁了埃兰，而米底人和波斯人联合起来，成为一个国家。

　　亚述巴尼拔没能从普萨美提克手中收回领地，并且之后其领土还在继续缩小。在他统治时期，亚述的边境发生了变化，渐渐地向内回缩。虽然亚述巴尼拔治国有方，但他毕竟不像萨尔贡那样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无休止的战争中以扩张其帝国的势力范围。他的心思在另外一件事情上。

　　他并不是第一位收集黏土板的亚述国王，却是第一位把收集黏土板当作整个帝国头等大事的国王。而且，他收集黏土板的工作进行得井然有序。他派官员到全国各地所有的图书馆里去清点那里馆藏的黏土板，并且还收集所有自己能找到的黏土板——法术、预言、药方、星象、故事和传说（其中包括一千年间关于古代英雄吉尔伽美什的各种传说），之后把这些黏土板全部收藏在一起。尼尼微图书馆最终收藏了近三万块黏土板。

　　对于亚述巴尼拔而言，他的图书馆是他在位期间不可磨灭的成就：

　　我，亚述巴尼拔，宇宙之王，

　　众神赐予我无边的智慧，

　　对于最深奥的学问

　　我拥有敏锐的见解

　　（我的先人们对此并无建树）

　　我把这些黏土板置于尼尼微的图书馆中

　　在我一生之中与我的灵魂相伴，

　　守护我的王权。

　　以撒哈顿或许可以统治埃及，但亚述巴尼拔在精神领域的统治是永恒的。

　　只是他在现实中的统治越发不堪一击。埃兰国王准备入侵巴比伦，而在埃兰的北部，新的敌人（再次）崛起，对亚述巴尼拔构成威胁。

　　在普萨美提克叛乱的同一年，埃兰国王图曼（Teumann）率军开始向巴比伦进发。可以想见，图曼之前得到过巴比伦的承诺，巴比伦欢迎他的到来，因为亚述巴尼拔和他的弟弟巴比伦总督沙马什-舒姆-乌金积怨已久。沙马什-舒姆-乌金在早年的铭文中礼貌地称亚述巴尼拔为“我最喜爱的兄长”和“天下四方之王”，并且为亚述巴尼拔的健康祈福，还威胁他的敌人会遭受灾难。

　　但是同时期亚述巴尼拔在巴比伦留下的铭文表明，多年来都是他在处理巴比伦的大小事务。埃兰军队可以帮助沙马什-舒姆-乌金摆脱亚述巴尼拔的控制。

　　亚述巴尼拔接到消息说埃兰军队即将来袭时，他咨询了朝中的先知。那些先知向他保证上天的预兆都是有利于他的，于是他主动发起了进攻：他越过底格里斯河，在埃兰人的土地上与埃兰军队相遇。亚述巴尼拔的军队把埃兰军队赶回到苏萨，并且大肆屠杀埃兰士兵。亚述巴尼拔在尼尼微的浮雕上刻下这样的碑文：“我用埃兰人的尸体堵塞了河流，埃兰国王图曼看到自己的军队溃败，自顾逃命去了。”

　　埃兰国王受伤了，他的大儿子拉着他往一片森林里逃去。但他的战车散架了，把他压在了底下。图曼在绝望中对他的儿子说，“拿起弓保卫我们！”可是车辕刺穿了这位埃兰国王图曼，也刺穿了他的儿子。“在战神阿舒尔的鼓励下，我杀了他们；我当着他们士兵的面割下了他们的头颅。” 注释标题 按时间顺序排到的碑文，John Malcom Russell, The Writing on the Wall: Studies in the Architectural Context of Late Assyrian Palace Inscriptions (1999), p. 159。

　　这些浮雕上面还描绘了一个细节：亚述巴尼拔显然把图曼的头颅带回来挂在了自己的花园里，而他和妻子就在挂着头颅的树下用餐。与此同时，沙马什-舒姆-乌金仍稳坐王位之上，并没有明显的证据表明他曾经与死去的图曼有过任何联系。

　　很快，另一支军队向尼尼微发起了进攻。

　　就在几年前，玛多瓦（Madua）各部落联合起来，建立了米底王国。在亚述巴尼拔即位之前，有一位名叫迪奥塞斯（Deioces）的村落首领因其公平正直而名声远扬，后来米底各部落就推选他作为所有部落的头领。希罗多德写道：“一旦权力在手，迪奥塞斯坚持认为米底人应该建成一座城市，并且定居于此。”这座中心城市就是埃克巴坦那，当各部落聚集于这座城市时，它就成了一个新兴国家的中心。

　　地图2-1 米底人和波斯人

　　埃克巴坦那（Ecbatana）是古代史上最为璀璨辉煌的城市之一，建在扎格罗斯山脉东侧的山坡之上。埃克巴坦那周围环绕着七层城墙，最外层的城墙最低，内层城墙逐层升高。修建于城墙之上的墩台突出于城墙之外并被加固，以便身上涂着鲜艳色彩的弓箭手站立其上。最外层城墙的外壁是白色的，向内依次是黑色的、红色的、蓝色的和橙色的，倒数第二层城墙是银色的，而最内层的城墙是金色的，王宫就建在最内层城墙之内。埃克巴坦那是古代世界最壮观的景点之一：它坐落在海拔1800多米的山上，熠熠发光，仿佛是一个巨大而又有威慑力的儿童玩具。

　　公元前675年，迪奥塞斯的儿子弗拉欧尔特斯（Phraortes）继承父业，成为首领。弗拉欧尔特斯从埃克巴坦那出发，对附近的帕尔苏阿发动了进攻。霸主阿卡门尼斯统治下的波斯人联盟一触即溃，随后波斯成为米底的一个附属国。希罗多德评论说，弗拉欧尔特斯“统治之下有两个强国”，他的目标开始转向亚洲，“征服一个又一个部落”。他成为国王。

　　公元前653年，弗拉欧尔特斯还设法与野蛮的辛梅里安人结盟。米底人、波斯人和辛梅里安人一起决定趁亚述内乱之际攻打亚述的都城。

　　然而，他们失算了。与亚述联姻的斯基泰人（亚述巴尼拔的妹妹嫁给了斯基泰的国王）出兵与亚述共同作战捍卫领土。辛梅里安人、米底人和波斯人的军队在尼尼微的城墙之外被击溃，而弗拉欧尔特斯也死于此战之中；斯基泰人的武士首领马地奥斯（Madius）占领了弗拉欧尔特斯的地盘，并自封为米底和波斯之王。

　　一年后，沙马什-舒姆-乌金对其兄长的仇恨终于爆发了。他带领士兵攻打亚述边境的古他（Cuthah），而古他就位于巴比伦的北部，这是在公然向他的哥哥宣战。亚述巴尼拔集结自己的军队发起反攻；从他向太阳神沙马什提出的问题中可以看出他当时的顾虑。其中一个问题这样写道：“伟大的主沙马什，埃兰人会参与此战吗？”（答案是肯定的，而且埃兰士兵很快就参与到沙马什-舒姆-乌金的叛乱中。图曼死后，没有人继承埃兰的王位，埃兰的士兵显然是自发而来的。）

　　沙马什-舒姆-乌金躲在巴比伦的城墙后面作战。“沙马什-舒姆-乌金的军队会离开巴比伦吗？”没过多久，亚述巴尼拔又向他的神提出了问题，这表明他多少有些信心不足，“亚述军队能否战胜沙马什-舒姆-乌金？”

　　亚述军队确实取胜了，但历经了三年之久的围城，最终因爆发了饥荒才结束了战争。（“他们饥饿难忍，吃掉了自己儿女的肉”）巴比伦终于不攻自破，亚述巴尼拔的士兵对那些叛乱之人毫不手软。亚述巴尼拔自己的记载转弯抹角地为他的祖父西拿基立之前毁灭这座城市之举做出辩解：巴比伦就是一个麻烦之地。“我在祖父西拿基立被杀害的地方，不留一个活口，”他写道，“我肢解了他们的尸体，拿去喂狗喂猪，喂狼喂鹰，喂鸟喂鱼。”

　　沙马什-舒姆-乌金也死了，但他并不是死于他人之手，而是死于自己宫殿的一场大火。为了不死在他哥哥的手下，他纵火自焚。

　　亚述巴尼拔下令把他的尸体以适当的礼数下葬，并且让一个名叫康达鲁的人坐上巴比伦的宝座，通过这个傀儡统治巴比伦。康达鲁虽在位二十余年，但手中并无实权，因此巴比伦王室所有的铭文中都没有他的名字。

　　然后，亚述巴尼拔为了扩张领土发动了一场战争。亚述东面的埃兰因王位之争爆发了内战，于是亚述巴尼拔率军两次越过底格里斯河，他的进攻一次比一次进猛烈，最后占领了整个埃兰。埃兰所有的城市都被烧毁。苏萨的神庙和宫殿都被洗劫一空。出于报复，亚述巴尼拔下令掘开皇家陵墓，把那些过往国王的尸骨当成俘虏匆忙带走。

　　我把他们的骨头带回亚述，

　　我让他们的鬼魂没有栖身之地，

　　我让他们没有水和食物。 注释标题 Saggs, Babylonians, p. 114.

　　他把所有可能会继承埃兰王位的人都戴上枷锁带回尼尼微，把大量埃兰人驱逐出境；一部分埃兰人就在以色列之前的领地上定居下来，它的南部就是一直负隅顽抗的小国犹太。

　　然而，这并没有如亚述巴尼拔所希望的那样抹杀他们的民族意识。200年后，这个地区的长官在给他的国王写信说起自己统治之下的各个人种时，其中就提到了“苏萨的埃兰人，还有被伟大而光荣的亚述巴尼拔驱逐出境的其他埃兰人，就定居在撒马利亚和幼发拉底河对岸的某个地方”。这些亚述巴尼拔的俘虏的后人即使身在流放之中，也会把他们的名字和他们起源的城市牢记在心。

　　但是有着近2000年历史的国家埃兰却从此退出了历史舞台。亚述巴尼拔在清扫其帝国所遇到的障碍时有两种手段：完全毁灭或者视而不见。埃及由于距离亚述十分遥远，因此属于亚述巴尼拔视而不见的国家；埃兰却因为距离亚述太近，因此被亚述巴尼拔完全毁灭了。

　　然而，这并非明智之举。亚述巴尼拔摧毁埃兰之后并没有重建这个国家。他没有在这里指派任何官员，摧毁所有城市后他没有重新安置城中的民众，他根本没有打算把这里变成亚述的一个省，而是任由这片土地成为荒野；埃兰成为毫无防卫的开放之地。

　　侵略者对这片土地的第一次入侵进行得十分谨慎：波斯的霸主铁伊斯佩斯（Teispes）小心翼翼地踏上埃兰之前的领土安善（Anshan），并将其据为己有。亚述巴尼拔并没有阻止他。而铁伊斯佩斯的上级斯基泰的马地奥斯也没有阻止他，马地奥斯现在掌管着米底和波斯两国的大权。即使铁伊斯佩斯开始标榜自己是“安善之王”，也没有遭到任何反对。据推测，尽管铁伊斯佩斯称王，且波斯各部落开始遍布在埃兰的领土之上，但是他的态度仍相当恭顺，并且乖乖进贡。正是这片土地，而不是他们之前占领的那些土地，被称作波斯。也正是在这片土地上，他们接受了埃兰人的服饰，穿上了长长的礼服，而这种长袍之后也成为波斯人的代表性服饰。

　　短短三四年后，即公元前640年，铁伊斯佩斯去世，把波斯国王的位置传给了他的儿子居鲁士。和他的父亲一样，居鲁士在斯基泰的马地奥斯的保护伞下对波斯进行统治，而且他也把自己称为安善之王。斯基泰的马地奥斯继续在埃克巴坦那进行统治，而安善则是其属国。

　　亚述巴尼拔统治末期，整个国家越来越混乱，铭文都是只言片语，编年史也很不完整。至于他对埃兰所持的态度，只能说亚述国王越发疏于各省的管理。或许是因为生病，或许是因为年迈，公元前630年至公元前627年，一直是他的儿子亚述-埃提尔-伊兰尼（Ashur-etillu-ilani）以他的名义在统治整个帝国。

　　临近的国家自然都可以为所欲为，而不用担心亚述的干预。米底人和斯基泰人已经开始入侵乌拉尔图，攻下一个又一个关口，封锁一个又一个堡垒。两千年后出土的乌拉尔图堡垒墙壁上面布满了斯基泰人的箭头，在乌拉尔图的北部边境，特什拜尼城（Teishabani，今天的卡米尔布卢尔）倒塌的木质屋顶上面也满是斯基泰人烧黑的箭头。燃烧的箭带着火苗飞入这座城市，燃起熊熊烈火。

　　在西闪米特人的领地上，耶路撒冷的约西亚王正朝着之前属于以色列的一个亚述省发起进攻，他破坏了那里的祭坛，把人骨洒在祭坛上面亵渎神灵。与此同时，斯基泰人的军队穿过犹太国朝埃及进发，他们以入侵埃及作为要挟，直到普萨美提克提出与他们讲和——“他恳求他们并且贿赂他们，终于说服他们不要入侵。”希罗多德写道。在波斯湾的北端，米罗达巴拉但的诅咒仍然没有消失；米罗达巴拉但的曾侄孙迦勒底人的首领那波帕拉萨尔（Nabopolassar）起兵造反，他带着手下向巴比伦的城墙步步推进。

　　尼尼微对所有这一切都没有做出回应。

　　公元前627年，亚述巴尼拔终于去世，整个亚述帝国完全失去了控制。亚述-埃提尔-伊兰尼即位，但是他的弟弟立刻跑到巴比伦称王。此时那波帕拉萨尔正从南部向巴比伦进军，意欲夺取巴比伦的王位。在接下来的六年里，尼尼微的亚述人、巴比伦的亚述人还有那波帕拉萨尔三方开始了混战。虽然那波帕拉萨尔一开始没能夺下巴比伦，但是他一座接着一座攻下了周边的城市。

　　在这段混战的时期里，米底人开始反抗统治他们28年之久的斯基泰领主。斯基泰人能征善战却不懂治国之道，越来越遭到民众的反对：“他们不光从臣民手中收取各种赋税，”希罗多德评论道，“而且一旦没有收到足够的赋税，他们就四处掠夺百姓的财物。”米底人对此忍无可忍，他们利用斯基泰人的贪婪奋起反抗。弗拉欧尔特斯去世后，他的儿子塞莱克斯（Cyarxes）继承父业（斯基泰人显然没有想到应该除掉他为妙）。据希罗多德记载，塞莱克斯邀请斯基泰人的统治者和他的侍卫来参加宴会，把他们彻底灌醉然后统统杀掉了。“于是米底人重新夺回他们的帝国，”希罗多德总结道，“并且重新统治他们之前曾经统治过的民族。”塞莱克斯成为米底和波斯之王。他立刻开始重组军队，壮大军事力量。他根据专长为军队分组（使用长矛的步兵、骑兵，还有弓箭手），然后开始操练军队。

　　西部地区一片混乱；北部地区则是毫无组织的各游牧部落，外加奄奄一息的乌拉尔图王国。米底人和波斯人终将统治所有这些地区。 世界史的故事（套装共6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