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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法律与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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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8 法律与语言

  643年至702年,皇帝试图离开君士坦丁堡,伦巴第人和保加尔人开始建国,北非则落入穆斯林军队的手中。

  意大利的伦巴第人并没有因为东方阿拉伯人的入侵而遭受任何不便。事实上,正是由于东方有这些战争,才使得636年当选的伦巴第国王罗泰利有可能摆脱拜占庭几乎所有的残余控制。当拜占庭皇帝疲于应付穆斯林军队时,罗泰利却忙着有条不紊地将皇帝在意大利的领地逐一收回——只剩下拉韦纳的飞地和四面城墙环绕的罗马城。

  得到这些斩获,意味着时机已经成熟,伦巴第人起初本是攻无不克的入侵者,现在已经可以建立国家了。

  伦巴第人一部分是古老的日耳曼神的信徒,一部分是阿里乌斯派基督徒,还有一部分是天主教基督徒。共同的宗教信仰可以增加他们的凝聚力,但罗泰利是个有远见的人,除了凝聚力之外,他还想给他们别的东西,想让他们建立独立的国家。因此,643年,他制定了一部成文法,这是伦巴第人前所未有的举动。据执事保罗的记载:“罗泰利国王在一系列著作中,将伦巴第人以往只保存在记忆和习俗中的法律汇集起来,并将其定名为《法典》(Edict)。”

  罗泰利的《法典》共有388章,虽以拉丁语写就,但法条是伦巴第式的:在罗马式的外壳下栖息的是日耳曼精神。揪男人的胡子在日耳曼战士之间被认为是一种侮辱,会被处以高额罚款;在战斗中抛弃战友会被判处死刑;要是想将财产过户给别人,必须召集一些自由人作为见证。

  伦巴第王国以前没有明确的边界,这些法律帮助他们将边界确定了下来。罗泰利下令:“所有的战士(waregang),只要是从外面进入我们王国的边界的,都应当遵守伦巴第的法律。”他这里指的是定居在伦巴第土地上的外国勇士。意大利伦巴第人的土地就这样逐步成为伦巴第王国,一个让那些浪迹天涯的伦巴第人可以称为家乡的祖国。

  在形成国家的过程中,伦巴第人开始信奉正统天主教。其首领信奉的阿里乌斯派基督教是他们的日耳曼血统的印记,是从他们还不曾进入正统教派和政治权力中心的日子里遗留下来的。罗泰利的继任者,阿里佩特一世(Aripert I),成为伦巴第王国的第一个天主教国王,这使这个意大利王国更加接近政治主流了。

  661年,阿里佩特死后,他的两个儿子之间爆发了短暂的战争。最后他的儿子们一个死了,另一个跑了,王位则落入贝内文托公爵格里莫尔德(Duke Grimoald of Benevento)手中,他是个半独立的伦巴第人首领,本来应该是忠于伦巴第国王的。

  在遥远的君士坦丁堡,君士坦斯二世决定插手。君士坦斯11岁登上皇位,眼看着意大利逐渐脱离,埃及和北非也落入阿拉伯人手中。现在,661年,他已年满30岁,是3个儿子的父亲,因为胡子特别浓密而得到“大胡子君士坦斯”(Constans the Bearded)的绰号,并已控制了整个帝国。看到伦巴第的内战,他想出了一个计划。阿拉伯人的攻击看起来可能势不可当,但意大利是比较好对付的,因此君士坦斯二世决定离开君士坦丁堡,在塔兰托(Tarentum)设立作战指挥部,位置就在意大利靴形版图上脚背的位置,然后重新征服这个半岛。

  君士坦斯二世在君士坦丁堡并不受欢迎,这无疑使他更加想要在罗马重建皇权,但这个计划也揭示了拜占庭人在多大程度上仍然认为自己是罗马人。他们几乎没人到过这座“永恒之城”,好几代皇帝都没去过罗马,意大利早就不在拜占庭人的手里了。但不知何故,罗马在他们心中仍然占有一席之地。君士坦斯二世向着罗马出发,要去重新实现过去的辉煌。

  到663年,君士坦斯二世已在塔兰托立足,对南方伦巴第领土发动的战争也进展顺利。许多南方城市都向他投降,他很快就逼近了格里莫尔德的故乡贝内文托城外。国王格里莫尔德此时正远在北方的伦巴第首府帕维亚,留下来掌管贝内文托的是他的一个儿子。他的儿子派人向他求助,于是格里莫尔德率领王家卫队启程南下。

  这肯定是一支庞大的军队,因为君士坦斯二世听说格里莫尔德快要到来的消息时,感到“十分惊慌”。他撤退了,先是撤到沿海城市那不勒斯(该城已同意接纳他;这座城市自从536年被贝利萨留从东哥特人手中夺过来之后,一直效忠于君士坦丁堡),然后又撤到罗马(这是自罗慕路斯·奥古斯都被废黜以来首次有皇帝来到罗马这座古城)。他只在罗马待了12天,出席了由教皇主持的礼拜仪式,将城中剩余的所有金制或铜制饰品劫掠一空,以便将其熔化,为战争提供资金,之后就启程前往西西里岛了。他登岛之后,来到锡拉库萨(Syracuse),并宣布在此建都。他第一眼看到罗马就放弃了将其收回的打算。他一直在想象罗马的辉煌,但他真正看到的罗马却是一幅破旧不堪、人口凋敝、萎靡不振的景象,似乎无法再恢复旧时模样了。

  从锡拉库萨出发,他再次开始发动对意大利南部的攻击。他就像从前的皇帝一样统治西西里岛:暴虐、苛刻又专横。他还派人将妻儿接来,这清楚表明,他打算留在西部,远离君士坦丁堡。

  由于他的努力,拜占庭保住了意大利南部海岸的控制权。但他的残暴行为使他十分不得人心;他明显遗弃了新罗马,这又使他失去了更多民心。668年,他的一个家仆(毫无疑问参与了一个更大的阴谋)用肥皂盒猛击他的头部,直到把他打死。他的儿子君士坦丁四世(Constantine IV)在君士坦丁堡继位,他接受父亲的教训,一直待在那里没有离开过。

  670年,君士坦丁四世继位两年后,阿拉伯人再次开始沿着北非海岸向前推进。与此同时,阿拉伯人向东部的拓展也在继续。在印度北部山区,阿拉伯军队将夏希国王赶出了都城喀布尔;夏希王国仍然保有开伯尔山口的控制权,但被迫向东迁都至乌铎迦汉荼城(Udabhandapura)。

  674年,阿拉伯军队多管齐下的扩张终于抵达了君士坦丁堡,他们开始围攻这座城市。围攻持续了4年,但君士坦丁堡能够通过海路不断补充给养,所以情况从未恶化到令人绝望的程度。678年,阿拉伯海军发起了最后的海上攻击,但拜占庭舰队使用了他们著名的“希腊火”(Greek fire),这是一种化学混合物,用炮筒发射,遇水仍能继续燃烧,最后阿拉伯舰队撤退了,不久之后陆军部队也随之撤退。

  就在拜占庭皇帝带领手下忙着保卫君士坦丁堡的时候,保加尔各部落得到了扩张的空间和时间。

  30年前,希拉克略皇帝已经承认了亚速海以北的保加尔人首领库布拉特的王位。库布拉特死于约665年。之前他长期在位,将老大保加利亚的边界向外拓展,北至顿涅茨河(Donets),南至多瑙河。就像法兰克人的首领一样,他死后将王国留给5个儿子共同继承。

  在史书《世界编年史》(Chronographikon syntomon)中,9世纪的牧首尼斯福鲁斯(Nicephorus)写道,库布拉特在临终前,将儿子们叫到身边,让他们每个人都试着赤手空拳折断一捆树枝。儿子们全都失败了,于是他把这捆树枝拆开,很容易就一根一根地都折断了。“要保持团结,”他告诉儿子们,“因为抱成一捆就不容易折断。”

  可事实上,在他死后,这5个儿子几乎立刻就分道扬镳了。次子科特拉格(Kotrag)率领其追随者向北迁至伏尔加河,他们被称为银色保加尔人(Silver Bulgars)。三子阿斯巴鲁赫(Asparukh)率领3万余名追随者在德涅斯特河(Dniester)和普鲁特河(Prut)之间安顿下来。四子库伯(Kouber)率领一小支保加尔人先到了潘诺尼亚,然后又折回到马其顿;五子阿尔塞克(Alcek)则率众直抵意大利,在那里保有了一块小小的保加尔人飞地。长子巴颜(Bayan)则留在家乡,统治着弟弟们率众远走之后大为减少的人口。库布拉特临终的警告充满智慧,这一点很快就显现出来:可萨人几乎立刻就开始攻打巴颜,将其王国夷为平地,吞噬了他的领地,终结了最初的老大保加利亚王国。

  君士坦丁四世试图效仿可萨汗王。679年,他刚从围攻君士坦丁堡中有所恢复,就开始出兵攻击位于拜占庭西部边境的阿斯巴鲁赫所率领的3万保加尔人。起初他获得了成功,但据狄奥法内斯所说,他后来因为患有痛风症而被迫撤离前线,其部队则士气低迷,纷纷四散逃跑。

  保加尔人的首领阿斯巴鲁赫随即与附近的斯拉夫部落结成联盟,一路打到色雷斯,让西北边境的拜占庭军队头痛不已。到了681年,君士坦丁四世决定最好还是停战讲和。于是他与阿斯巴鲁赫缔结了和约,甚至同意每年向保加尔人纳贡。

  征服拜占庭,接受其贡品,使阿斯巴鲁赫不仅暂时安顿下来,而且因为有了君士坦丁堡的贡金支持,他甚至带领着一群难民建立了保加利亚第一帝国(First Bulgarian Empire)。

  多少有些出人意料的是,与保加利亚第一帝国缔结和约之后,君士坦丁堡与阿拉伯人之间也实现了和平。

  先知穆罕默德之后的第五任哈里发穆阿维叶逝世于680年。在他之后,是一连串短命的哈里发:五年之内就换了三个。最后,685年,一位既有能力指挥作战,又有办法管理日益混乱的帝国的哈里发即位,他就是阿卜杜勒·马利克·伊本·马尔万(Abd al-Malik ibn Marwan)。执政伊始,他无情地镇压了那些支持其他哈里发候选人的阿拉伯人。清除反对派一共花了他六年的时间——这六年,他更多的精力是用来与其他阿拉伯人,而不是与阿拉伯人以外的其他人进行斗争——同时,他还得面对叙利亚的饥荒和疾病的暴发,这有可能是一场轻微的瘟疫。

  他写信给君士坦丁四世,主动提出纳贡以确保和平,君士坦丁四世同意了他提出的条款。不久之后,君士坦丁四世过世,将君士坦丁堡的宝座留给了儿子查士丁尼二世(Justinian II)。

  地图8-1 拜占庭、阿拉伯人和保加尔人

  查士丁尼二世当时只有16岁,就这样继承了这个在过去几十年的慢慢整顿后已经变得更为高效、更加易守难攻的帝国。拜占庭如今已不是被划分为早先那样的庞大不便的行省,而是被划分为不同的“军区”(themes)。保护这些军区的不是从首都派遣的、由不熟悉自己领地的军官指挥的部队,而是本地的士兵。自从希拉克略以来,历代帝王逐渐将各军区的土地作为奖励赠予官兵,以换取他们终身服役。税收制度也在逐步进行整顿,让每个军区的公民直接向当地的部队纳税,而不是将税金交往首都,这些钱要是交到首都的话,就可能会也可能不会花到原本应该花的地方。

  这样一来,每个军区的军队就有很强的积极性去保护这个地区。对于地方的效忠之心原本有可能会让一个统一的帝国四分五裂,但现在对其加以引导之后,却可以用其来更好地保卫国家。小亚细亚有四个军区,色雷斯也有一个,还有两个在希腊和西西里岛。

  查士丁尼二世也继承了与阿卜杜勒·马利克的和约,他同意继续执行这些约定。这给了查士丁尼二世时间让他适应皇帝的角色,而阿卜杜勒·马利克则可以腾出手来平定那些反对他继任哈里发的叛乱。到692年,他已经制服了敌人,没有了其他对手,成为穆斯林唯一的哈里发。

  现在,这两个人都想破坏和约:阿卜杜勒·马利克想要继续征服大业,而查士丁尼二世则想证明自己不愧是个皇帝。692年年末,阿卜杜勒·马利克在支付贡银时用了阿拉伯的货币而不是拜占庭的,这为两人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阿卜杜勒·马利克当时一直想要稳定金融事务,已经花了一段时间创建了一套标准的阿拉伯货币制度。他向查士丁尼二世缴纳的就是这种货币。查士丁尼二世立刻宣布这些货币是假币,不能接受,然后就向对方宣战了。为了加强自己的军队,他曾花钱请了约3万名保加尔人当雇佣兵。“他征募了3万人,将他们武装起来,并命名为‘特种部队’。”狄奥法内斯写道。他“对他们有信心”,相信自己一定能在与阿卜杜勒·马利克的战斗中获胜。

  但他想错了,阿拉伯军队进占了拜占庭的领土。当两军于692年在黑海南岸的塞瓦斯托波利斯战役(Battle of Sebastopolis)中相遇时,保加尔人背信弃义,掉头就跑,原因是阿卜杜勒·马利克在背后给他们送了钱,并且答应如果战斗一开始他们就立即撤退,还会再给他们更多的钱。没有了盟友的支持,拜占庭军队守不住前线,只好撤退。阿卜杜勒·马利克受到胜利的鼓舞,开始沿拜占庭海岸四处侵袭。

  查士丁尼二世当时还只有23岁,他向那些背信弃义的保加尔人复仇,屠杀他们的妻子和孩子。但他的军队却认为责任在他,而不在那些雇佣兵。695年,军官哗变,抓住了他,割了他的鼻子,拔了他的舌头,用铁链将他锁着送到赫尔松(Cherson),那是一座堡垒,军事犯都被关在那里潦倒等死。他们拥立一位将领,利昂提奥斯(Leontios),代替他成为皇帝。

  在利昂提奥斯的带领下,帝国在迦太基吃了最后的败仗,该地被阿拉伯军队彻底占领,就此结束了罗马人在北非800年左右的统治。哈里发阿卜杜勒·马利克任命一个名叫穆萨·本·努萨伊尔(Musa bin Nusair)的阿拉伯地方长官前去统治新的穆斯林行省——伊夫里基亚(Ifriqiya,今突尼斯)。回到君士坦丁堡后,利昂提奥斯将军为惨败付出代价,这回轮到他被推翻了。698年,他被关押,受割刑,并被发配到一个修道院里,军队又选了另一名军人当皇帝。

  702年,伊斯兰势力几乎已完成了对北非的征服。北非原住民柏柏尔人大量皈依伊斯兰教。他们的部落结构使得皈依更像是一个群体性事件,而不是个人的决定。当一个部落的首领皈依时,部落里的其他人都跟着他一起皈依。

  阿拉伯王国本身在阿卜杜勒·马利克老练的治理下,凝聚力也开始变得比以前更强。他已经推出了本位货币;他派自己所信任的兄弟担任最重要的地方长官;他还开始在耶路撒冷建造一座新的清真寺,以提供一个比麦加的天房克尔白更加重要的礼拜和朝圣场所(虽然麦加仍然很重要)。这个清真寺就是圆顶清真寺(Dome of the Rock),建立在被毁坏的犹太人第二圣殿的旧址上;寺中保藏着一块岩石,据说穆罕默德就是踏着这块岩石升天的。

  阿卜杜勒·马利克还下令将阿拉伯语当作帝国的官方语言,这是以前所有的哈里发都没有做过的事。这为日益溃散的国家提供了一种迫切需要的黏合剂。伊斯兰教和阿拉伯语是所有阿拉伯人征服的土地上一成不变的两个重要元素;基督教和拉丁语已经多少开始分道扬镳,因为法兰克人、西哥特人、伦巴第人和希腊人都将基督教教义翻译成他们自己的语言,但伊斯兰教和阿拉伯语(以及伊斯兰教和阿拉伯文化)却将继续被紧密捆绑在一起。 世界史的故事(套装共6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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