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亚历山大和继业者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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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亚历山大和继业者战争
公元前336年至公元前272年间,亚历山大大帝将全世界大部分文明地区统一为一个帝国,但不久后帝国就被他的将军们瓜分。
马其顿国王腓力去世后,他的儿子亚历山大取代他成为马其顿国王和科林斯联盟的统帅。但伴随腓力国王的去世,许多希腊城邦宣布脱离联盟,其中包括底比斯和雅典;雅典甚至轻率地设立了一个祭祀日,并追授鲍萨尼亚斯一顶金色王冠。
亚历山大率领马其顿军队直扑反叛者,一路重新征服希腊人。他来到底比斯的城门下,提出如果底比斯人能够将领导脱离联盟的两个贵族交出来,他就帮助底比斯恢复其往日的地位。底比斯拒绝了这一提议,于是亚历山大命令他的士兵攻破城门。普鲁塔克写道:“如被风暴席卷一般,底比斯被劫掠一空并被夷为平地,亚历山大希望以儆效尤,恐吓希腊的其余城邦归顺……三万人民作为奴隶被公开出售……将近6000人死在利剑之下。”
随后,他向雅典提出了同样的提议,雅典立刻同意了。“像狮子一样,他狂暴的情绪现在得到了满足,”普鲁塔克补充说,“或者是因为在展现了极端残忍后,他打算表现得仁慈,无论是哪个原因,这对雅典人民很有利;因为他……原谅了他们过去所有的冒犯。”雅典人竭尽所能讨亚历山大欢心,他们把所有曾反对加入科林斯同盟的人都流放了。
在这之后,科林斯同盟余下的城邦在两个月内都屈服了。亚历山大南下行军至科林斯地峡,并在那里举办了一场同盟大会,大会时(他的士兵们守在一旁)各同盟代表争相推举他接替他父亲担任同盟统帅。
这种民主作秀,辅之以军事支持的做法,便是亚历山大的行事特点。他做成的事情几乎皆是凭借武力,但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渴望被征服的人民发自内心拥护他。靠武力征服的旧观念与人们不受强迫、靠共有的忠诚或共同的身份紧密联系的新观念在他身上同时存在,又难以相容。
亚历山大现在是希腊人的国王,这一点没有哪个斯巴达或雅典英雄曾成功做到。他的身后有精锐的马其顿战士,再加上四万人左右的希腊军队;他做好了勇敢面对波斯雄狮的准备。
在波斯,宦官巴戈阿斯下场悲惨。王子阿西斯去世后,巴戈阿斯选择了阿尔塔薛西斯三世的一个远房亲戚—— 一位仪表堂堂(2米高)、据说性格温和的人——作为他的下一个傀儡,他叫科多曼(Kodomannos)。科多曼对宫廷政治并不熟悉,巴戈阿斯认为他容易控制。然而,他低估了科多曼。科多曼以“大流士三世”之名加冕登基,一继位,他便邀请巴戈阿斯前往觐见室饮酒。巴戈阿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试图以生病为由推辞,但国王暗示,事已至此,他最好还是喝下他的药。一个小时后,巴戈阿斯死了,大流士三世控制了波斯。
地图17-1 亚历山大的帝国
公元前334年,亚历山大率领32 000名士兵进入大流士三世的领土;狄奥多罗斯说,其中近14 000人是马其顿人,其他人来自附属城邦。他的行动比波斯人预期的更快,波斯军队无法及时赶上以阻止这支军队跨越赫勒斯滂海峡。
失去了先发优势,波斯指挥官们遂群策群力,商议了一个新的战略(大流士三世未参与其中;他刚刚除掉了巴戈阿斯,或许想将主要精力用于监视苏萨)。波斯将军迈农建议避免在陆上开战。他说,波斯人应该撤退并烧毁所有的补给品,诱使亚历山大的军队跨越缺少食物和水的土地,同时派遣周围的军舰攻打亚历山大的大本营马其顿。
这是一个很好的计划,它将罗马人在意大利打败四路联盟的战术与斯基泰人打败大流士一世的战术相结合。但迈农遭到了呵斥。相反,波斯军队行军至格拉尼库斯河(Granicus)岸,在特洛伊旧城附近安营扎寨。
亚历山大不顾自己的指挥官帕曼纽的劝告,集结自己的兵力冲过波斯边界的河流。尽管第一批上岸的马其顿人惨遭屠杀,但是亚历山大的进攻很快逼得波斯人节节败退。希腊军事历史学家阿里安(Arrianus)将胜利归功于士兵骁勇善战,以及“马其顿人的茱萸木长矛比波斯人的轻骑枪更有威力”,但亚历山大亲赴战场,无疑让马其顿人更加凶猛。与大流士三世不同,亚历山大参与了第一次冲锋,并一直战斗在前线直到战斗结束。事实上,他曾经被一支矛刺入胸甲,并由于来自后面的斧头的重击而丢了头盔,不过都侥幸逃命。他差点被人砍掉头颅,是他的一名指挥官黑人克雷图斯(Cleitus the Black)救了他,他在攻击者挥起武器进行二次攻击前,齐肩砍掉了那人的手臂。
古代记录记载马其顿军队约损失了200人,而波斯军队大约损失了4000人,其中包括大流士三世的儿子、女婿和姐夫。幸存的波斯人四散逃跑,亚历山大宣布爱奥尼亚所有城邦解放(这意味着它们现在归入他的统治之下)。亚历山大继续向萨迪斯进军,但是据阿里安说,在他离那儿还有十三四千米时,就遇到了前来投降的该城守将。至此,小亚细亚也被他收入囊中。
在他一路胜利进军的途中,他停在了戈尔迪乌姆城,这是迈达斯的旧国都。在那里的朱庇特神庙里,他见到了据说是迈达斯的父亲戈耳狄俄斯(Gordius)第一次进入该城时所驾的马车。据罗马历史学家昆图斯·库尔提乌斯·鲁弗斯(Quintus Curtius Rufus)说:“这辆车的轭非常特别,它被一些紧紧缠绕而且不知道是怎么系在一起的结捆绑着。”当地人说能把它解开的人便是整个亚洲之王,这对于亚历山大来说是一个不可抗拒的挑战。“他花了好长时间也没有成功,解不开这些结,”鲁弗斯说,“随后他说,‘这些结如何解开并不重要’,说罢便用他的剑斩断所有的绳结,巧妙地避开了神谕的预言——或者,事实上实现了它。”
与此同时,大流士三世对前往巴比伦愈发担忧(他的妻子、孩子和王庭的大部分人同去),巴比伦将作为他对抗侵略者的基地。据鲁弗斯说,他在这里集结了一支绝对庞大的军队:超过25万的波斯人、米底人,以及从他的帝国各个地方征调的战士。他率领这支庞大的军队从巴比伦出发,直入古亚述中心地区的空旷地带,在那里波斯军队能够得以展开并消灭马其顿军队。
但亚历山大高烧不退,滞留在塔尔苏斯(Tarsus)直到痊愈。大流士三世无法忍受敌人的飘忽不定,决定(不顾来到波斯阵营的马其顿逃兵的忠告),直扑小亚细亚。结果,两军在叙利亚的伊苏斯河畔相遇,在那里庞大的波斯军队毫无优势可言,无法在狭小的战场展开。
马其顿军队再次冲破了波斯人的防线。大流士三世眼见战局对他不利,撒腿就跑,鲁弗斯说:“他甚至不顾体面丢弃了他的皇室徽章,以防它们泄露他逃跑的事实。”对于懦弱这一点,巴戈阿斯并未完全错看大流士三世;他非常害怕,吓得抛妻弃子,还扔下了年迈的老母亲。当胜利的亚历山大来到波斯军营中心时,发现大流士三世的家人都在那里,马其顿士兵将他们囚禁在王族的帐篷中,等待他回来。“他们不停地询问大流士三世在哪里”,鲁弗斯说,他们确信大流士三世不会放弃抵抗,除非他已经死了。听到他逃跑的消息,亚历山大的人非常震惊。
亚历山大一向善待俘虏,只要他们没有参与守城之战(攻城战总是让他心情不好),便饶恕他们。大流士三世逃之夭夭,在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随后致信亚历山大,提出要成为亚历山大的盟友,同时要求用赎金赎回他的妻儿。
在回信中,亚历山大拒绝缔结任何条约,除非大流士三世亲自过来称他为“亚细亚大陆之王”。他的信这样结尾:“未来,你若想与我进行交流,都要用‘亚细亚之王’的称呼。不要再以平等的身份给我写信。”
合谈无望已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大流士三世留守幼发拉底河以东;亚历山大为大流士三世的亲眷提供了舒适但守卫严密的住所,然后开始穿越叙利亚征战。公元前332年,他到达推罗城,该城拒绝投降并坚持了七个月。最终城池被攻破,亚历山大因耽搁了这么久而火冒三丈,让他的部下屠杀了城中的三万多人。
在此之后,他南下前往埃及,并取代大流士三世,让人封自己为法老,当年大流士三世是因为登基而自然承袭了这个封号。随后,公元前331年,他掉头北上对付大流士三世。大流士三世又一次企图逃避战争:他再次提出赎回他的家人,并同时承诺亚历山大,他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拥有幼发拉底河以西的全部土地,除此之外,还可以娶一个波斯公主,只要亚历山大同意签订一份友好条约。亚历山大的将军帕曼纽认为这个主意非常好,因为这样所有的战士就都能回家了。“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接受。”他告诉亚历山大。对此,亚历山大反驳道:“如果我是你,我也会。”
两军再次在战场上相遇,这一次是在底格里斯河以北的高加米拉(Gaugemela)。波斯人再次被打败,大流士三世再次逃跑。亚历山大的士兵耀武扬威地第一次进入苏萨,然后是波斯波利斯。在这里,亚历山大发现了一批希腊战犯,他们都被充作奴隶,其中一些人在上次战争前就已当了几十年俘虏。为了防止他们逃跑,他们的波斯主人将他们干活时用不着的胳膊或腿都给砍掉了。亚历山大再一次勃然大怒,命令他的部下洗劫城市;允许他们烧、杀和奴役,但他禁止他们强奸任何女性。我们没有办法知道这个命令具体的执行情况如何,只知道城市一片狼藉,大流士三世的宫殿也被烧毁。
大流士三世自己跑到了埃克巴坦那。亚历山大派一小队轻骑追赶他,但还不等他们追上逃亡的波斯国王,大流士三世自己的人便已倒戈。他的骑兵指挥官和一名总督刺伤了他,把他留在马车上,他死在七月炎热的阳光下。
亚历山大现在已是伟大的国王,他的士兵们希望他们的征战能到此结束。但是只要有尚未征服的土地,亚历山大就无法放下。波斯东北部的总督辖地,其中包括巴克特里亚和粟特(Sogdiana),尚未在他的统治之下。他开始穿越将印度次大陆与中亚地区隔开的高山,向更高更远的地方进军。这里地形崎岖,在接下来的三年的战斗中,士兵对他的忠诚度开始下滑。帕曼纽的儿子被指控密谋杀死亚历山大,亚历山大将他折磨致死,然后下令也处死他的父亲(这种做法很残酷,但在马其顿并不罕见)。
然后,他准备迎娶粟特的一位公主,即美丽的罗克珊娜(Roxane)。这是亚历山大第一次结婚,对于他那个年代的人来说,算是相当晚了;像他的父亲一样,他是双性恋,但他把他的大部分精力花在了战斗中,爱情只是第二位的。现在,他的王后将是一个来自番邦的女孩,马其顿人视其为奴隶、野蛮人。不仅如此,他们对亚历山大越来越偏好穿波斯衣服并遵循波斯礼仪而日益愤怒。在他们看来,亚历山大占领的领土越多,他就变得越不像马其顿人。
这种怨恨在公元前328年的一场烂醉的晚宴中爆发,还是那个在格拉尼库斯河边救过亚历山大性命的克雷图斯,他指责亚历山大将用忠诚的马其顿人的鲜血赢得的胜利视为理所应当。亚历山大气得跳了起来,四处寻找武器;克雷图斯的朋友比他稍微清醒一些,把他拖出了房间,但他坚持从另一扇门返回继续嘲讽国王。亚历山大从卫兵那里抓过来一支矛,大声咒骂他的同胞。
当他清醒过来后,被自己的做法吓坏了。但他并没有放弃远东作战的计划,尽管追随他的士兵如今已经没有了当初曾经表现出来的那种愉快的崇拜。不管他们是否全力支持他,他都打算征服印度。
在印度河的另一边,摩揭陀阿阇世王的直系后裔(多年以前,阿阇世王征服了周边的王国,使摩揭陀变得强大)已经失去了王位。公元前424年,一个名叫摩诃帕德摩·难陀(Mahapadma Nanda)的王族私生子夺取了摩揭陀的王位,并继续征服周围地区。
他是迄今为止印度最伟大的征服者。他88岁时仍在战斗;当他最终去世时,经过几十年的建设,摩揭陀的国界向南一直推移到德干高原(南部干燥的沙漠的北缘)。他将王国留给了他的子孙后代。当亚历山大穿过开伯尔山口进入印度时,摩诃帕德摩·难陀的一位后人达纳·难陀(Dhana Nanda)正担任摩揭陀的国王。
在亚历山大有机会接近这个极其富有且强大的印度国王之前,他不得不穿过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土地。但他一直都没有深入印度腹地,因而未能与达纳·难陀正面交锋。
横亘在他和印度北部诸国之间的第一个印度王国是塔克西拉(Taxila),它的国王在立国时取了这个名字。亚历山大一越过印度河(也许他使用了浮桥,尽管横渡的细节不为人知),当时的国王塔格西莱斯(Taxiles)就带着礼物和进贡的士兵拜见了他。塔格西莱斯希望与亚历山大结盟对付下一个国家补卢(Paurava),它位于希达斯皮斯河(Hydaspes,今称杰赫勒姆河)畔,统治它的是身高2.1米的国王波拉斯(Porus)。
亚历山大收下了礼物和士兵,同意帮助塔格西莱斯对付他的敌人。印度人和马其顿人的联军行军至希达斯皮斯河,在那里他们可以看到河对岸的波拉斯和他的军队(据阿里安说,军队里有“象队”)。亚历山大带着四个自己钦点的贴身护卫——分别是托勒密、佩尔狄卡斯、利西马科斯和塞琉古,率领他的军队过河(有的游泳,有的涉水,有的乘坐匆忙制作的船),向象队和2.1米高的波拉斯进攻。
虽然马其顿人和战马看到这些庞然大物都十分惊慌,但仍旧奋勇向前,迫使波拉斯的军队不断收缩,越聚越紧,直到波拉斯的象队踩死了自己的士兵。最后,波拉斯被迫投降;亚历山大钦佩他的勇气,饶他不死。
不过,获胜的亚历山大的军队也蒙受重创。而且,当他们发现亚历山大现在打算带领他们跨越恒河(这条河比印度河还要宽),且河对岸有更多不友善的印度军队和象军时,他们拒绝继续前行。
这一次,无论是亚历山大的愤怒还是他的魅力都无法说服他们。最终,普鲁塔克说,他“把自己关在帐篷里,躺在那里生闷气,他并不为他已经取得的成就感到满足,除非他能跨越恒河”。他待在帐篷里,足足生了两天闷气。最后,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无力回天,在第三天露面并同意折回。
然而,他带领他的士兵沿着印度河向南走到海边,然后再朝西行军,而不是直接掉头穿过开伯尔山口。这变成了一段长达7个月的艰苦长征,令人心力交瘁。在他们行军南下到海岸的途中,士兵们不得不一边走一边攻打河边充满敌意的村镇,在对马利安人(Mallians)城镇的一次攻击中,亚历山大被一支箭射中胸部,好几个小时处于假死状态。当他们继续行军时,他几乎无法骑马,伤口也一直无法完全愈合。有一段路程是沿海岸向西行军,穿过盐滩。“穿过一个未开化的国家,”普鲁塔克说,“当地人的日子过得很糟糕,只有几只羊,还是劣等的品种,肉质差,令人恶心,当地人一直靠海鱼为食。”这里热得令人难以忍受。所有的水都是咸的。他的手下开始因为饥饿、口渴和疾病死亡。这一支由12万步兵和1.5万骑兵组成的军队,只有3万人勉强回到家乡。一场辉煌的征服之战竟如此惨淡收场。
图17-1 亚历山大大帝,马其顿国王
亚历山大大帝大理石半身像,公元前336年至公元前323年。罗马,巴拉科古博物馆。
图片来源:阿里纳利国家摄影博物馆/艺术资源,纽约
回到苏萨,亚历山大尽可能地把征服印度抛至脑后,转而专心履行他作为国王的职责,不再扮演征服者的角色。他再次结婚,这一次娶的是大流士三世的一个女儿,即公主斯妲特拉(Stateira),她至少比他高15厘米。他还主持了一场马其顿贵族和几百个波斯贵妇之间古怪的集体婚礼。对于赫费斯提翁(Hephaestion)——他最亲密的朋友,他最信任的将军,大概也是他少年时代的恋人——他把大流士三世的另外一个女儿,斯妲特拉的妹妹德莉比娣丝许配给了他。
亚历山大试图通过婚礼盛典化解波斯人与马其顿人之间长期存在的敌意——波斯人认为马其顿人粗鲁,马其顿人认为波斯人柔弱。他还召集了数千名波斯男孩,让马其顿军官指挥他们,接受马其顿的战斗训练。两个举措都事与愿违。大多数集体婚姻很快就散了,马其顿步兵十分讨厌波斯男孩,他们扬言要回到马其顿去。“他们想让亚历山大把他们全部遣散,”普鲁塔克写道,“现在他得到了一群正合他意的波斯跳舞男孩,如果他高兴的话,他可能会带着那些男孩继续去征服世界。”
亚历山大曾经认为,共同的希腊身份可能会以某种方式将帝国的各个地区凝聚在一起。如今这种前景几乎已经消失了,但消失得并不彻底。亚历山大充满感情地呼吁波斯人(“虽然你是外邦的新成员,但也是我军队的正式武装,你们都是我的同胞和我的士兵”),同时呼吁他的马其顿旧部(“一切日趋统一:无论是波斯人模仿马其顿人的习俗,还是马其顿人模仿波斯人的习俗,这都不丢人。生活在同一个国王统治下的居民应该享有同等的权利”)。
他仍然想说服马其顿人和波斯人和谐相处,他从苏萨到了埃克巴坦那,在那里举办希腊式的盛大庆典。他希望这可以缓解王国里明显的动乱趋势。但在埃克巴坦那的庆典过程中,赫费斯提翁病倒了。他可能患了伤寒,还没等完全恢复,他就不顾医生的建议,又开始大吃大喝,导致胃穿孔。几个小时后他就死了。
赫费斯提翁的死让亚历山大一蹶不振。他极度悲伤地离开埃克巴坦那前往巴比伦。在这里,他也生病了。普鲁塔克说他从这个月的第18天起开始发烧,而且病情持续恶化。10天后,他死了。这一年是公元前323年,他33岁。
他的尸体躺在他的寝殿里,晾了好几天,而他的指挥官们都在争论谁能接管帝国。亚历山大从来没有指定一个继任者,不久之前他知道罗克珊娜怀上了一个孩子,因此没有任何必要这么做。普鲁塔克写道:“将军们争论了好几天,这些天里尸体一直保持清洁和新鲜,没有任何腐败的迹象,尽管它躺在一个密闭闷热的地方,无人问津。”有些人把这看作一种神迹;而实际上,很有可能是亚历山大在深度昏迷了两三天后才死亡。这使他的尸体直到开始进行防腐处理时还没有腐烂。
亚历山大单凭强大的武力东征西讨,建立了一个毫无管理可言的国家,没有政府机构,没有有组织的税收制度,没有日常的通信系统,没有国家认同,也没有都城;而亚历山大在国内巡行不定,最后死在了军营里。帝国神速地建立起来,又神速走向凭借强力凝聚在一起的其他古老帝国的结局:土崩瓦解。
帝国解体开始于罗克珊娜。她怀孕五个月,身处异乡,而且非常熟悉波斯传统,这让她更加忧心忡忡——她刚刚听说亚历山大的波斯妻子斯妲特拉也怀孕了,斯妲特拉那时还在苏萨。她大概也听说了托勒密对她的孩子的评价——即使是男性,也将是半个奴隶,没有哪个马其顿人将臣服于他。另一边的斯妲特拉则是一个伟大的国王的女儿。
罗克珊娜模仿亚历山大的笔迹给她写了一封信,并盖上亚历山大的印章,邀请她到巴比伦。当斯妲特拉带着她的妹妹——赫费斯提翁的遗孀德莉比娣丝来到时,罗克珊娜给了她们俩各自一杯毒酒。不等天黑,两人就都死了。
亚历山大唯一的继承人现在是罗克珊娜未出生的孩子。但是一个未出生的孩子不能执政,即使是通过摄政王也不行。在亚历山大的死讯传遍所有那些好不容易才征服的土地之前,帝国需要选出一个新国王。马其顿军队聚集在亚历山大的寝殿外面等待他的死讯,除非一个亚历山大的血亲继承王位,否则他们不会承认。他们开始竭力支持亚历山大同父异母的兄弟:低能儿腓力,老腓力的情妇所生的儿子,全名是腓力·阿里达乌斯(Philip Arrhidaeus)。这个男孩现在三十出头,容易被说服,也容易被引导。他也在巴比伦,亚历山大很喜欢他,亚历山大带他到那里是为了保证他的安全。
当军队开始支持腓力时,亚历山大的一名将军跑去找到了他,把头戴王冠的他带来,并设法让他安静,好让军队有时间立他为王。“但命运已经带来了内战,”昆图斯·库尔提乌斯·鲁弗斯写道,“因为一个王位不能共享,但好几个人都渴望得到它。”想从亚历山大征服的土地中分一杯羹的人们,都曾在过去的十年里与他并肩战斗:托勒密,马其顿人,传言说是老腓力的一个私生子,是亚历山大最信任的将领之一;利西马科斯,印度战争中他的同伴之一;还有佩尔狄卡斯,曾担任骑兵统帅,在赫费斯提翁去世后成为亚历山大的副手。
意识到军队不愿意他们中的任何一位成为亚历山大帝国的最高元首后,这些人做出了妥协。腓力将继续担任名义上的国王,如果罗克珊娜的孩子是男孩,腓力和婴儿将是共治者。两人都需要一个摄政王,受命的人是佩尔狄卡斯。
佩尔狄卡斯会留在巴比伦,这里将作为帝国的中心。其他人同意模仿波斯的体制,出任各地的总督。托勒密管辖埃及;安提柯管辖小亚细亚的大部(鲁弗斯说,包括“吕基亚、潘菲利亚、大弗里吉亚”);利西马科斯得到了色雷斯;安提帕特—— 一个值得信赖的官员——在亚历山大不在期间曾担任马其顿的摄政王,将继续留在马其顿,并密切监视希腊;安提帕特的儿子卡山德得到了卡里亚(小亚细亚南海岸)。其他五名军官被授权管理帝国的其他地区。
地图17-2 巴比伦分封协议
将亚历山大的土地分给总督们(以下简称“巴比伦分封协议”)的做法直接导致了战争。鲁弗斯写道:“曾经是国王臣民的人现在亲自掌管王国。表面上他们为国王管理国家,既然他们同属一个种族,就没有理由互相开战……但在当时的情况下,他们都难以满足于他们所得到的。”无论是他们共同的种族还是他们对亚历山大的忠诚,都无法避免悲剧的上演。分封一结束,“接班人的战争”或“继业者战争”就爆发了。
第一幕
罗克珊娜的孩子顺利降生,是一个男孩:这个马其顿婴儿成为亚历山大四世,佩尔狄卡斯作为摄政王,势力增大。但埃及有潜力成为所有“总督辖地”中最强大的军事力量;托勒密上任时只带了2000人,但当他提供优厚军饷的消息传开后,希腊雇佣兵纷纷涌向埃及。到其实力足够强大时,托勒密就露出了狼子野心,他绑架了运往马其顿的亚历山大的遗体,把遗体埋在了埃及,就好像亚历山大是他的祖先似的。
佩尔狄卡斯知道这是托勒密企图攫取帝国控制权的一招。他召集他的军队南下讨伐托勒密。这次袭击是一场灾难,佩尔狄卡斯的军队蒙受了羞辱。撤退后,佩尔狄卡斯的高级军官联合起来将其杀死,其中一人是他的副手塞琉古。
现在,一位继业者出局了。托勒密责令腓力和婴儿亚历山大四世离开巴比伦返回马其顿,在那里将有安提帕特保护他们。他奖励了塞琉古,因为后者除掉了佩尔狄卡斯,并把巴比伦交由他统治——但是作为总督,而不是摄政王。
第二幕
之后没多久,也就是公元前319年,马其顿的安提帕特去世。他没有把马其顿留给他的儿子卡山德(他已经有卡里亚),而是给了另一个马其顿人。于是,托勒密和安提柯同意与卡山德结盟,帮助他夺回父亲的领土。
但凶狠的老奥林匹亚,即亚历山大的母亲,仍旧很不安分。她让人把她的孙子亚历山大四世连同他的母亲罗克珊娜关在马其顿的都城佩拉的自己的房子里。随后,她召集自己的支持者,争夺马其顿的控制权。卡山德的胜利将意味着一个新王室的建立,奥林匹亚习惯了当国王的母亲,不能坐视不管。
奥林匹亚以一国之力不能长期抵挡三位强大的总督,但在他们占领马其顿之前,她还是设法得到了低能儿腓力的支持。她一直讨厌他,并且厌恶他和她的孙子一起统治的方案。在卡山德和他的盟友到达营地解救腓力前,她刺死了他。公元前316年,卡山德攻占佩拉,他抓住了奥林匹亚,并控告她犯有谋杀罪,对她处以石刑。他以安全为借口,把罗克珊娜和年幼的亚历山大(此时九岁)软禁在一座叫安菲波利斯(Amphipolis)的城堡中,城堡俯瞰着斯特鲁马河。
现在马其顿已经分裂成五个王国:卡山德在马其顿本土,利西马科斯在色雷斯,安提柯(绰号“独眼”,因为他在战斗中失去了一只眼)在小亚细亚,塞琉古控制帝国中央的巴比伦和波斯湾,托勒密在埃及。
第三幕
在北部的马其顿,在安菲波利斯城堡中,自从她的丈夫死后,罗克珊娜一直担忧的命运降临到她身上。公元前310年左右,罗克珊娜和亚历山大四世晚餐的酒被人下毒,双双殒命。亚历山大的独子死时年仅12岁,他的父亲在这个年纪已经驯服了布塞弗勒斯(亚历山大的爱马)。
马其顿的卡山德无疑是罪魁祸首,其他四个将军对所发生之事也心知肚明。但在接下来的五年里,没有一个人提及此事。没有人称王,没有人放弃总督的称号。他们都坚持重复一个谎言:年轻的亚历山大还活着,在马其顿的城堡里,他们都以他的名义执政。五人中没有一人愿意第一个称王:无论谁是第一个,其他四人都会联合起来反对他。
第四幕
最后是安提柯打破了平衡,仅仅两场胜利后——这两场胜利都是在他的儿子德米特里统率下取得的——整个形势就已经清楚地表明,他是五人之中最强大的。其中第一战是公元前307年入侵雅典。卡山德像在他之前的安提帕特一样,不仅是马其顿的国王,还是希腊的霸主。德米特里进军雅典,将卡山德的手下驱赶出城;然后,他在萨拉米斯指挥了抗击托勒密战船的海战。托勒密的舰队被击败。
安提柯在战胜了卡山德和托勒密之后称王。利西马科斯(仍然在色雷斯)和塞琉古(在巴比伦)决定不激怒他。他们没有结盟反对他,而是也开始自称为王。托勒密和卡山德如法炮制。亚历山大四世的死仍旧没有公开,不过人们已经相信他早已不在人世。
第五幕
随后五王都开始挑衅对方的边界,这一过程在公元前301年的伊普苏斯之战中达到高潮。托勒密的势力集中在南方,他在这场战斗中袖手旁观。卡山德与利西马科斯组成联盟攻打安提柯,一直难分胜负,直到塞琉古从巴比伦带着强大的武装赶到,并把他的力量并入利西马科斯和卡山德一方。
年过80的安提柯力战至死。他死后,他的军队四处溃散;他的儿子德米特里逃往希腊,并在那里自立为王,放弃了曾经是他父亲帝国中心的小亚细亚的土地。利西马科斯赢得了小亚细亚的西部,将其并入色雷斯。塞琉古占有了其余大部分土地。曾经实施了谋杀亚历山大四世的丑恶行径的卡山德,在战争中所得极少,几乎没有为马其顿扩张土地。五个王国并立的形势没有变(托勒密、利西马科斯、卡山德、塞琉古和德米特里),但它们各自的领土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
第六幕
塞琉古在与其他继业者打仗的同时,也一直在与印度国王旃陀罗笈多(Chandragupta,又称月护王)进行谈判。
大约在公元前325年到公元前321年之间,旃陀罗笈多在狭小的孔雀王国执政。他登基后没多久就转而对摩揭陀的最后一位难陀王发动战争。难陀王朝的残酷早就已经使历任国王不得民心,旃陀罗笈多得到了很多支持。他占领了摩揭陀,将他狭小的孔雀王国变成一个帝国。
他的崛起一定程度上要归功于他最亲密的顾问考底利耶(Kautilya)的运筹帷幄。据说考底利耶受到赞美是因为他编写了古代政治手册《政事论》(Arthashastra),这部手册的很多内容可能都是后来添加的,但是其中仍然保留了考底利耶的原则。考底利耶教导说,统治者的任务有二。他必须加强内部秩序,方法是确保他的臣民能恰当地遵守种姓制度:
遵守自己的义务将引领人们进入天堂(svarga)和无限幸福的境界。如果种姓制度被破坏,世界将会因为种姓和义务的混乱而毁灭。因此,国王绝不允许人民背离他们的本分;对于任何坚守自己的本分,永远遵守高贵者(Aryas)的习俗,并追随种姓规则和宗教生活准则的人,他的今生后世必将永享安乐。 注释标题 Sarvepalli Radhakrishnan and Charles A. Moore, eds. A Sourcebook in Indian Philosophy(1957), p. 198.
同时,他必须维持外部秩序,方法是警惕任何打算进行征服的邻国,并采取适当的预防措施。
旃陀罗笈多的邻居们是否有征服的打算我们无从得知,但是旃陀罗笈多本人确实有这个打算。他想将自己的统治范围扩大至恒河流域以外——但是这将侵犯塞琉古的领地,塞琉古占据了之前亚历山大的印度领土和其他财富。
旃陀罗笈多提议做一个交易:如果塞琉古能将印度的领土让给他,他会给塞琉古提供战象。塞琉古虽然很强大,但也意识到他无法同时捍卫自己王国的最东端和最西端。于是他同意了,公元前299年,两人宣誓和平共处。
第七幕
同年,德米特里拿下了马其顿。马其顿的卡山德前年已经去世,他的儿子们为了继承权争夺不休,直到其中一人向在南部希腊的德米特里寻求帮助。这是一个错误;德米特里向北进军,干掉了卡山德的两名继承人,并将马其顿纳入他的版图。至此,五王已经变成四王:托勒密、利西马科斯、塞琉古和承袭父职的德米特里。
对于德米特里来说,这只是一个暂时的胜利。此时,一位来自过去的面孔出现了:皮洛士(Pyrrhus),伊庇鲁斯王的孙子,几十年前他的王国被腓力攻占。皮洛士是奥林匹亚弟弟的儿子,因此是亚历山大大帝的表弟。作为流放的王室成员,他的童年颠沛流离(为了防止他受到伤害,他在不同的亲戚家来回辗转)。此外,他相貌奇丑,普鲁塔克说,“与其说人们是惧怕他威严的王者风范,不如说是惧怕他的长相”,因为“他没有普通人的上牙床,取而代之的是一整块连续的骨头,上面有一些小线痕,就像一排牙的牙缝”。谣传说他有魔力,能治疗脾脏的疾病,只要用他的右脚碰碰患者的肚子就行(有此魔力的是他的右脚大脚趾)。
虽然身体有缺陷,皮洛士却缔结了一桩精明的婚姻,娶了托勒密的继女。他请求他的岳父帮助他夺回古国伊庇鲁斯的领土。托勒密也很乐意攻击德米特里,后者现在手握希腊和马其顿。在埃及军队的帮助下,皮洛士夺回了伊庇鲁斯。到公元前286年,他占领了马其顿余下的土地,将德米特里驱赶出去。
德米特里逃到小亚细亚,随后他自不量力,打算进攻东部的塞琉古。他很可能是一个酒鬼,当时不是有自杀倾向就是有妄想症;塞琉古像拍死一只苍蝇一样消灭了他的军队,然后将他软禁起来,在那里他酗酒而死。
皮洛士对马其顿的统治持续了两年,之后利西马科斯从色雷斯南下将他赶走(普鲁塔克说利西马科斯“没有其他事可做”)。皮洛士撤退到伊庇鲁斯,利西马科斯——也许是出于尊重他是亚历山大的表弟——允许他留在这里。
现在四位国王已减少为三位:托勒密、塞琉古、利西马科斯。总督辖区已经变成了三个王国:托勒密、塞琉古,以及稍小的色雷斯-马其顿。
亚历山大继业者战争的小插曲发生在意大利。罗马年复一年对邻国发动无休无止的战争,当时它正在进攻他林敦(Tarentum,今称塔兰托)城,这是南方的一块希腊殖民地。他林敦派使者去希腊寻求帮助,皮洛士答应了他的请求,当时他被困在伊庇鲁斯,没有其他机会扩展势力或赢得荣耀。
皮洛士离开伊庇鲁斯,乘船前往他林敦。一到那里,他就购买和借来战象(可能是向迦太基借)并召集雇佣兵(主要是萨莫奈人)以保卫城市。罗马人进攻时,皮洛士让他们损失惨重——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大象。随后,他把罗马人赶回距罗马城60千米的范围内。
在接下来的一年,即公元前279年,他试图在另一场激战中故技重施,这一次的战斗发生在阿斯库路姆(Asculum)。他同样赢得了这次战斗,但在这场恶战中,他损失的人数与罗马的差不多。当一名士兵祝贺他胜利时,他回答道:“这样的胜利再有一次,就足以毁掉我。”普鲁塔克说:“他已经失去了跟着他的很大一部分武装力量,几乎都是他的好朋友和主要指挥官;他无处招募新兵……与之相比,就好像喷泉里不断会有水流出来一样,罗马阵营很快又填满了新兵。”到公元前275年,经过跟罗马的连年征战,皮洛士已经疲惫不堪。他抛下他林敦,让它自生自灭,自己回到了希腊。
3年后,罗马人终于成功地征服了他林敦。同年,皮洛士——仍旧在追求荣耀——正在一场激烈的小规模斯巴达内战中战斗时,一位老妇人从屋顶朝他扔砖头,将其砸晕。他立刻就被对手杀死了,尸体被烧掉。只有那只有魔力的大脚趾留了下来。 世界史的故事(套装共6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