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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 国内外关系

　　856年至886年，拜占庭传教士发明了一套新的斯拉夫字母表，“日耳曼人路易”和米海尔三世在摩拉维亚和保加利亚展开争夺，米海尔三世则被复杂的国内局势缚住了手脚。

　　856年，拜占庭的米海尔三世年满16周岁，他小心翼翼又冷酷无情地开始掌权。他宣布最值得信赖的叔父为自己的继承人，下令将其他摄政或流放或杀害，并将母亲和姊妹们送进一座女修道院。

　　君士坦丁堡相对稳定，这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米海尔的母亲和叔父；他们主持了一场宗教会议，允许拜占庭恢复使用圣像，从而最终结束了这场历时百年的神学之争。但帝国与外部势力遭遇时却损失惨重。罗斯人在拜占庭土地上肆意劫掠，阿拔斯王朝的军队在战场上将其击溃，而可萨人则拒绝了拜占庭与他们结成紧密联盟的提议。

　　862年，米海尔得到了一个扭转帝国对外关系不利局面的机会。有个名叫拉斯蒂斯拉夫（Rastislav）的国王写信向他求助。“没有人教给我们真理，向我们解释《圣经》的含义，”拉斯蒂斯拉夫写道，“主啊，请派个能教给我们全部真理的人来吧。”

　　这不仅是一个派遣传教士的机会，更是一个改变政治格局的机会。

　　拉斯蒂斯拉夫所统治的王国是摩拉维亚（Moravia），立国不足40年。拉斯蒂斯拉夫的叔父莫吉米尔（Mojmir）是保加利亚以北一个斯拉夫部落的首领，他征服了相邻的部落，将双方领土合二为一。833年至846年，莫吉米尔一直统治着这个王国。他去世时，已当上东法兰克国王的“日耳曼人路易”派遣亲兵前往摩拉维亚，以确保拉斯蒂斯拉夫可以继承叔父的王位。路易这样做并不是出于善心，他想要的是让摩拉维亚的国王依赖他，并将该王国置于法兰克的监管之下。路易还派遣手下的法兰克传教团去向摩拉维亚人传福音，希望能让他们皈依罗马教会，这样他对摩拉维亚人就又能多一层控制。

　　拉斯蒂斯拉夫看得出“日耳曼人路易”意图整个吞并他的王国。他将目光转向东方，认为还不如让人民归顺君士坦丁堡的牧首，因为牧首在政治上不欠法兰克人什么人情。

　　米海尔三世看出这一请求是将摩拉维亚从法兰克人手中夺走的一次良机。他立即向摩拉维亚宫廷派遣了两名传教士，他们是兄弟俩，名字分别是西里尔（Cyril）和美多迪乌（Methodius）。他们曾组织传教团一起去过可萨人那里（这次传教并不成功，因为可萨人拒绝放弃犹太教改信东正教）。他们俩在塞萨洛尼基（Thessalonica）长大，那里居住着许多斯拉夫人，所以他们从幼年就学会了斯拉夫语。

　　西里尔和美多迪乌于863年抵达拉斯蒂斯拉夫的宫廷，身上带着米海尔三世赠给他们的礼物，还有在君士坦丁堡的教堂里怎样举行礼拜仪式的记录副本。但在摩拉维亚皈依东正教之前，必须先将祷告文翻译成斯拉夫语——而斯拉夫语并没有书写形式。

　　图24-1 5世纪《圣经》华盛顿抄本

　　该抄本使用希腊安色尔字母书写。

　　图片来源：Freer Gallery of Art

　　西里尔不屈不挠，他以被称为安色尔字母（uncials）的希腊字母为基础，创造出一套新的字母表，称为格拉哥里字母表（Glagolitic，源自斯拉夫语，意为“说话”）。然后，他和兄弟美多迪乌一起，花了3年时间，将祷告文和福音书翻译成斯拉夫语。用这种新发明的文字写下的第一段话就是《约翰福音》里的：太初有道。

　　那时人们仍然认为斯拉夫语乃蛮族语言，作为一种礼拜用语，其地位当然远远低于希伯来文、希腊文和拉丁文（传统上在耶稣基督受难的十字架上写的就是这三种语言）。但米海尔三世和他的传教团不在乎这些。让斯拉夫人讲自己的语言——一种与东边的希腊语，而不是西边的拉丁语更为接近的语言——这对削弱法兰克人的统治作用更大。

　　图24-2 10世纪《圣经》佐格拉芬西斯（Zographensis）抄本

　　该抄本使用格拉哥里字母书写。

　　图片来源：Quattuor EvangeliorumCodex Glagoliticus

　　这兄弟二人还待在摩拉维亚的时候，米海尔三世发现“日耳曼人路易”正在跟他唱对台戏。路易也派了法兰克传教团前往保加利亚，他意图做的事跟米海尔三世在摩拉维亚做的一模一样。保加利亚面积太大，跟法兰克离得太近，而且兵强马壮，米海尔三世不愿看到法兰克与其结盟。他决定这次不再玩传教这一套，而是组织了一支军队，打算军事入侵。因为保加利亚分量太重，不能只让传教团来解决。

　　保加利亚国王鲍里斯（Boris）对皈依之事已经考虑了一段时间。他已经打算送信给“日耳曼人路易”，宣布自己已准备好加入罗马教会了。但保加利亚的贵族却为此而感到震惊：“他手下那些重臣都很愤怒，”《圣波尔廷年代记》中这样写道，“他们煽动人民起来造反，打算杀死他。周围远近10个伯国所有的战士全都赶了过来，包围了王宫。”

　　于是鲍里斯悬崖勒马，退后一步。他派人送信给“日耳曼人路易”，说自己还有很多问题，需要再多来些教士为他解答。然而，当米海尔三世率大军压境，拜占庭的海军也向黑海岸边逼近时，鲍里斯改变了策略。他与米海尔做了笔交易：他将皈依拜占庭的教会，并在君士坦丁堡受洗，取教名为“米海尔”，以向这位皇帝致敬。作为回报，拜占庭撤军。

　　米海尔三世对他目前的成功感到自豪，他又派了一名传教士溯流而上，去罗斯人那里传教，但没有人皈依，因为罗斯人对此不感兴趣。而派到摩拉维亚和保加利亚的传教团，像米海尔三世所有的外交手段一样，到最后也并没有为他带来什么好处。鲍里斯如今成了保加利亚的米海尔一世，信仰基督教，但866年，他宣布自己服从罗马教皇；后来，到了870年，他又反悔了，保加利亚再次接受君士坦丁堡牧首的领导。不过这也是暂时的。他已经决定，保加利亚真正需要的既不是罗马的教会，也不是拜占庭的教会，而是自己的国家教会，只有这样才能让保加利亚保持独立。

　　地图24-1 摩拉维亚

　　而在摩拉维亚，西里尔和美多迪乌还在为自己的使命努力奋斗。西里尔于869年病逝，死前恳求弟弟继续完成使命，因此美多迪乌继续忠实地将《圣经》译成斯拉夫语。但西里尔死后一年多，“日耳曼人路易”又在摩拉维亚采取了新的行动。他答应帮拉斯蒂斯拉夫国王的侄子斯瓦托普鲁克（Svatopluk）篡夺王位。870年，法兰克军队陪同斯瓦托普鲁克来到王宫，捉住拉斯蒂斯拉夫，并把他交给了路易。为了报复拉斯蒂斯拉夫皈依东正教一事，路易将他弄瞎，监禁起来，不久拉斯蒂斯拉夫就死在狱中。

　　如今斯瓦托普鲁克统治着摩拉维亚，而“日耳曼人路易”则控制着他。一些法兰克主教来到摩拉维亚，试图让摩拉维亚重新回到罗马基督教的怀抱，他们将美多迪乌捉住，投入监狱。他在监狱里待了差不多3年时间都无人关注，后来教皇终于得知了他的遭遇，才命令“日耳曼人路易”将其释放。

　　美多迪乌出狱后试图继续完成自己的事业，但这时神学领域早已转了风向，原来那些支持他的摩拉维亚基督徒现在都逃往保加利亚，以避免在法兰克主教那里遇到麻烦。所以当美多迪乌于885年去世的时候，他在摩拉维亚的工作进行得支离破碎。

　　但是，那些选择流亡保加利亚的摩拉维亚人却将他们的礼拜仪式和经文又传给了保加利亚的教士。保加利亚教会变得更愿意采用美多迪乌的方式，而非希腊的仪式，从而与东正教教士渐行渐远。美多迪乌的门徒追随着他的足迹，开始特别为保加利亚语创立一套新的书写形式，还是以希腊安色尔字母为基础。他们将这种字母命名为“西里尔字母”（Cyrillic），以纪念传教士西里尔。这种字母很快就在保加利亚生根发芽，发展壮大起来。10年后，保加利亚教会禁止其神职人员在祷告文中使用任何希腊语。如今保加利亚教会在做礼拜时只能使用自己的民族语言了。

　　美多迪乌和西里尔原本的目的是将摩拉维亚人从法兰克人的手中解放出来，没想到他们最终却使保加利亚既不受罗马，也不受君士坦丁堡的制约。但两个人都没能活着看到这一幕。

　　与此同时，米海尔三世则在为国内的问题头痛不已。

　　他的烦恼几乎完全可以说是自找的。从15岁开始，他一直跟一个女人有染，这个女人就是他的情妇欧多基娅·英格里娜（Eudokia Ingerina）。然而，他的母亲却不同意他把英格里娜娶回家，而是自己为他挑选了一个姑娘，欧多基娅·德卡波利提萨（Eudokia Dekapolitissa），命令他娶其为妻。米海尔不敢违逆母亲，他同意娶德卡波利提萨为妻，但却在婚后把妻子晾在一边，继续与英格里娜同床共枕。

　　君士坦丁堡的牧首不赞成这种三角关系，因此，为了保持形象，米海尔将情妇英格里娜嫁给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巴西尔（Basil）——一名来自马其顿的驯马师。不过米海尔还是与英格里娜保持着情人关系，为了补偿巴西尔，他将自己的一个姐妹从女修道院中接出来，将其安置在宫中，给巴西尔当情妇。

　　由于米海尔三世和巴西尔有这层关系，所以两个人变得更加亲近，巴西尔也得以看到真正的权力是什么模样。他开始向米海尔进言，说米海尔的叔父兼继承人在朝中势力太大，最终说服米海尔同意让他暗杀那个倒霉的人。接着，米海尔任命巴西尔接替叔父成为自己的共治皇帝与继承人。867年，他还按照法律收养巴西尔为子。米海尔时年27岁，而巴西尔则已经56岁了。

　　这种怪异的养父子关系让人觉得十分别扭。米海尔这样做是因为前一年英格里娜生了个儿子。从法律上说，孩子是巴西尔的，但几乎可以肯定，他的生父是米海尔。因此，米海尔若是收养巴西尔，就能成为自己私生子法律上的祖父，而这个小男孩，利奥，以后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了。

　　不幸的是，把皇位传给利奥需要先经过巴西尔这一步。既然他现在已经被收养，成了共治皇帝和皇位继承人，米海尔对他就再也没什么用处了。867年末的一个晚上，米海尔三世在宴会上喝得酩酊大醉，脚步踉跄地上床睡觉，巴西尔派人趁皇帝睡着将其杀死，然后自己登基称帝，成为巴西尔一世，新的马其顿王朝（Macedonian Dynasty）的创始人。

　　巴西尔与多数邻国多少都能和平共处，只有阿拔斯王朝例外。这两个帝国之间继续进行着没完没了的战争，对双方都造成了破坏。878年，阿拉伯人占领了西西里岛上的锡拉库萨城，之前这里一直是属于拜占庭的。巴西尔当皇帝期间所做的最重大的一件事就是试图修订查士丁尼大帝的法律。他打算将法律修订后结集出版，这一巨著就取名为《古法纯净》（Purification of the Old La）。对于一个采用旁门左道登上皇位的人来说，他进行这样的工作有些奇怪，这件事到最后也没能干成。

　　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巴西尔也开始与妻子同床共枕，米海尔死后她又为他生了两个儿子。（与长子相比，巴西尔更偏爱两个小儿子，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886年，巴西尔和随从们一起打猎，他把其他人甩在后面，只身追赶一头巨大的牡鹿。牡鹿转身向他冲来，导致巴西尔的坐骑受惊，他被甩下马来，一头撞在鹿角上面，牡鹿将他拖入林中，最后一名护卫找到他，才把他解救出来。巴西尔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他用尽剩下的最后一点力气指责那位拔剑救他的护卫，说他拔剑是为了谋害他。他下令将其处死，不久之后自己也死了。因此他那伟大的《古法纯净》最终得以发表的只有序言部分。

　　当巴西尔的随从们带着他的死讯回到君士坦丁堡时，他们受到了怀疑。不止一个史学家认为，他真正的死因可能是暗杀，而且或许是由巴西尔的儿子利奥主使的。因为随着利奥日渐长大，父子二人之间的关系也随之不断恶化，原本就有谣言说利奥实际上是死去的米海尔三世的儿子，这样一来谣言更是甚嚣尘上。

　　但利奥从未因巴西尔的死而受到公开的指责。他被加冕为皇帝利奥六世（LeoⅥ）。不久之后，他将原来位于君士坦丁堡城外一座修道院里的米海尔三世的墓地打开，将其尸骨重新移葬到了君士坦丁大帝的陵寝中。 世界史的故事（套装共6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