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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 十字军敌人

　　1100年至1138年，君士坦丁堡的皇帝和十字军之间相互杀伐。

　　君士坦丁堡的基督教皇帝——阿历克塞·科穆宁，从一开始就不信任十字军。

　　当德意志、意大利和法兰克的贵族带领各自的军队集结于君士坦丁堡，准备跨越博斯普罗斯海峡抗击敌人时，阿历克塞要求他们正式起誓：“无论我将来征服了哪一座城市、哪一个国家或是哪一支势力，只要它原来是属于罗马帝国的，都会将其交由皇帝所任命的官员来掌管。”毕竟他们是为基督教而战的，而基督教在东部的统治者是阿历克塞·科穆宁。

　　但正如阿历克塞所担忧的，在圣地建立私人王国的机会实在是太具诱惑力了。

　　第一个咬苹果的人是诺曼人博希蒙德，他在第一次十字军东征的队伍抵达君士坦丁堡，并很快成为十字军中最重要的指挥官之一。1098年，博希蒙德作为先锋，攻陷了伟大的城市安条克，他立即自封为君主，并断然拒绝履行自己的誓言。1100年，又有两个十字军国家——耶路撒冷王国和埃德萨伯国，加入了安条克的行列，而博希蒙德自己则忙着挑动小亚细亚的基督徒反对拜占庭。到了1103年，博希蒙德开始计划对君士坦丁堡发动直接攻击。

　　要想发动这一攻击，博希蒙德需要招募更多的士兵。最有可能增援他的是意大利；博希蒙德已故的父亲罗伯特·吉斯卡尔，曾征服了意大利南部，建立了一个公国（名为“阿普利亚和卡拉布里亚公国”），而博希蒙德自出兵参加十字军以来，虽然离开了该公国，但已经在理论上继承了父亲的爵位。同博希蒙德一样，阿历克塞也知道这一点，于是他派拜占庭的战船徘徊在地中海，等着拦截任何从安条克王国前往意大利的船只。

　　博希蒙德只能悄悄行事。安娜·科穆宁娜（Anna Comnena）在记载中说，博希蒙德到处散播谣言：

　　“博希蒙德已经死了。”等他觉得故事已经传得够广了，便命人造了一口木棺材，又让人准备了一艘快艇。博希蒙德命人把棺材放置在船上，而他——一个还有呼吸的“尸体”，则躺进了棺材里。他们的船自安条克的港口出发，驶往罗马。每停靠一个港口，随行的士兵就会把头发弄乱，大声地哀号。而博希蒙德则平躺在棺材里，通过留在棺材上的通气口呼吸……考虑到尸体会腐烂变臭，他们便杀死了一只公鸡，把它也放进了棺材里。到了第四天，最多第五天，恶臭便弥漫得到处都是。而假装死人的博希蒙德却开心得要命。 注释标题 Ibid., XI.11–12.

　　博希蒙德是个无赖和机会主义者，但他几乎总是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他到了意大利之后，又上演了一出胜利的复活，借此唤起了公众反抗拜占庭的热情。其实，他在东部征服安条克之举，已经让意大利人把他当作英雄看待。一名当时的历史学家记载道，人们都挤到了大街上，想要一睹他的风采，“那情形就好像他们见的人是基督本人”。

　　博希蒙德和他新招募的军队在1108年信心满满地朝拜占庭的海岸起航。可他们刚一到达希腊海岸的都拉基乌姆（Dyrrhachium），就被驻守的拜占庭军队打败了。博希蒙德长期以来一直享有的好运用光了。他被迫投降，向阿历克塞称臣。他还抓着安条克不放，不过承诺死后会将安条克交由阿历克塞统治。

　　但是，尽管博希蒙德失败了，十字军的势力在东部继续扩张，消耗着阿历克塞的军费。1109年，耶路撒冷的国王攻下了的黎波里，使十字军控制了那里的海岸线。两年后，安条克的博希蒙德死了，但他的继承人拒绝依据承诺把安条克交给拜占庭统治。阿历克塞·科穆宁忙于对付突厥人，没有尝试重新攻打固若金汤的安条克。但他一刻也未曾忘记这一损失。

　　此时在意大利，又一次出现了基督徒对皇帝地位的威胁。

　　历史上从未有过“意大利王国”。（奥地利政治家梅特涅在1814年曾说过：“意大利”仅仅是个“地理称谓”，这一点在12世纪时也同样适用。）亚平宁半岛北部的统治者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亨利五世；岛的中部在教皇帕斯夏二世的控制下，他是整个西方基督教会的领袖；南部的统治者则是诺曼人的国王；沿着半岛海岸线散布着一些“海上共和国”。这些意大利城邦控制着海岸和港口，行使事实上的自治。这些城邦中势力最为强大的是位于西海岸的热那亚和比萨，以及坐落在亚得里亚海最北端的威尼斯。

　　地图7-1 十字军东征经过的土地

　　这三个城市均派兵参与了十字军。此时，这三个城邦都是十字军诸王国的同盟国。在十字军诸王抗击突厥人的战争中，比萨、威尼斯和热那亚三城均参与支援，为十字军提供海军支援，而且为围城和其他战役提供军需。作为回报，十字军各王国允许这些意大利的城邦在东部设立贸易港口，胡椒、肉桂、肉豆蔻以及藏红花等的交易在这里不断增加。这些港口不受当地政府的管辖，而是实行自治。

　　第一次东征之前，君士坦丁堡和西方骑士还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此时阿历克塞·科穆宁与这些海上共和国单独缔结了条约。在1081年，即其统治的第一年，他在君士坦丁堡为威尼斯人划定了区域，威尼斯人可以在这里建起自己的教堂，并免税进行交易。但随着十字军国家慢慢获取权力，这些海上共和国也慢慢地开始与拜占庭的基督教皇帝唱起了反调。

　　1118年，阿历克塞·科穆宁在君士坦丁堡去世，死于因肺部和食管肿瘤导致的窒息。他的长子约翰二世（John Ⅱ）继承了皇位。登基之初，约翰最先要解决的就是威尼斯对拜占庭皇权一日胜过一日的蔑视。为了削弱威尼斯的嚣张气焰，约翰·科穆宁废除了他父亲于1081年与威尼斯缔结的和约。这一做法激怒了威尼斯人。为了报复，他们派船突袭属于拜占庭帝国的小岛，大肆劫掠岛上的财物。

　　通过这种敌对行为，威尼斯大大提升了自己在十字军国家中的影响力。1123年，威尼斯舰队协助耶路撒冷国王围攻推罗城（Tyre），当时该城处于法蒂玛王朝的控制下，这个阿拉伯王朝曾控制了耶路撒冷，而且此时仍然统治着埃及。1124年，威尼斯和耶路撒冷的联军攻陷推罗。作为答谢，耶路撒冷国王决定让威尼斯人在耶路撒冷享受到更多的特权：一条属于威尼斯人的街道、一座教堂、一个面包店，以及免除各种税负的优待。

　　约翰·科穆宁的做法使得十字军与威尼斯的联系越发紧密；在意识到此举于君士坦丁堡不利之后，约翰又打了退堂鼓。1126年，约翰宣布重新承认威尼斯在君士坦丁堡的特权。

　　此举暂时缓解了威尼斯和拜占庭之间的紧张局势。不过，威尼斯已经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目的。十字军已经将在基督教十字架之下统一起来的信念打破，为的是在东部岛屿上建立自己的政治力量的机会；威尼斯人也打破了这一信念，为的是在同一土地上建立商业帝国的机会。

　　和平并没有持续多久。1136年，拜占庭和十字军国家之间的敌对行为再次触发战争。

　　这一次，挑起战火的是安条克君主，他依然是拜占庭皇帝的眼中钉。这时统治安条克的雷蒙一世（Raymond Ⅰ）完全控制了自己的王国，他还想兼并王国北边的奇里乞亚-亚美尼亚（Cilician-Armenia）基督教王国。

　　他的实力不足以发动直接攻击，但雷蒙一世也是一个阴谋家。他假意邀请奇里乞亚的君主利奥一世（Leo Ⅰ）到安条克做客，却将其关押了起来，声称他得拿亚美尼亚南部的国土来换取自由。利奥一世同意后得到了释放，但他马上便试图夺回失去的领土。

　　双方之间的混战引起了约翰·科穆宁的注意，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约翰·科穆宁暂且把位于小亚细亚的宿敌突厥人苏丹放在一边，率军入侵正全力对抗安条克的奇里乞亚，兼并了其西部的国土。如此一来，利奥和雷蒙捐弃前嫌，一起对付他们共同的敌人。基督教十字军和东部的基督教皇帝之间开战了。

　　战争非常短暂。形势越来越明朗，拜占庭军队很快就能打败奇里乞亚，雷蒙一世再次改变立场，同意宣誓效忠约翰·科穆宁。这让本已遭受重创的奇里乞亚军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困守在已经大大缩小的东部国土上。拜占庭军队没费多大力气便彻底吞并了这个国家，俘虏了利奥一世和他的家人，把他们投进了君士坦丁堡的监狱。

　　约翰·科穆宁以胜利者的姿态进入安条克，雷蒙一世耀武扬威地骑马与其并行。约翰正式宣称成为安条克高一级的领主。一位宫廷诗人这样写道：“凡热爱基督之人，因上帝而朝圣之人，抑或是陌生人，欢呼雀跃吧，你们不必再畏惧有杀戮之手；热爱基督的皇帝已经把他们用锁链锁起来，也已砸碎了他们手中不义之剑。”

　　可是实际上，那些行杀戮之事的人本身就是基督徒。而当约翰·科穆宁忙于对付十字军的时候，阿勒颇的突厥人已磨刀霍霍，准备征服这些信奉基督教的敌人。 世界史的故事（套装共6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