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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 特洛伊战争

　　公元前1260年至公元前1230年间，迈锡尼攻打特洛伊城，但为胜利付出巨大代价。

　　特洛伊城位于小亚细亚半岛西北海岸的角落里，鼎盛时期的赫梯王国都没有踏足过这里。

　　在巴比伦和亚述、瓦舒戛尼和哈图沙争夺从波斯湾到地中海沿岸甚至黑海地区控制权期间，大量的山区部落、沙漠酋邦和一些古老的城邦仍然保持着独立，不受这些贪婪王国的控制。特洛伊城就是其中之一。这座城邦两千年前便已存在，国王在小村落周围建起城墙以保护自己的人民免受外敌入侵。许多个世纪以来，这座城市经历了烧毁与重建，破败与翻修，萎缩与扩建，周而复始，层层叠加。

　　拉美西斯二世和哈图西里三世商谈合约时，特洛伊城——与处于盛期的赫梯王国相距不远——正处于第七个时期，考古学家称之为“特洛伊VIIa”。特洛伊位于一个土地肥沃的平原上，是一个富裕的城邦，不太需要进口食品或其他物品。附近的水域有鱼，牧场上有羊，特洛伊则因成群的骏马而闻名，那里拥有足够的余粮作为马料。

　　公元前1260年至公元前1230年，特洛伊城遭到火灾和战争的蹂躏。城墙被毁坏，城里发生大屠杀，许多人暴尸街头。

　　500年后，《伊利亚特》记录了这场战争的开端。

　　除去众神敌对的故事框架，故事的核心内容非常简单。希腊的斯巴达国王墨涅拉俄斯（Menelaus）娶了自己王国北部城邦阿尔戈斯的公主。这位公主海伦（Helen）吸引了特洛伊国王的儿子帕里斯（Paris）那四处流盼的目光。帕里斯是个勇敢的武士，但也是个到处留情的花花公子。（顺便一提，这在当时可不是对他男性魅力的褒奖，特洛伊时代与现代的观点有所不同。他自己的兄弟朝他大喊：“帕里斯，你这个漂亮的男孩，你这个诱惑女人的家伙！”） 帕里斯诱惑了海伦，然后将她带回特洛伊。海伦的丈夫墨涅拉俄斯决心复仇，于是找来自己的兄弟阿伽门农（Agamemnon）帮他攻打特洛伊。

　　阿伽门农是希腊［荷马称自己国家的人为亚该亚人（Achaeans）］的盟主，他召集了所有的希腊城邦组成联合舰队一起扬帆驶向特洛伊城，去报复帕里斯对其兄弟的侮辱（并没怎么考虑对海伦的侮辱）。他们来到小亚细亚沿岸，勇猛的特洛伊士兵和坚固的特洛伊城墙让他们陷入了困境。他们就在那里驻扎，将特洛伊城围困了10年之久。

　　围城成为《伊利亚特》主要的故事背景，围城之人是来自色萨利（Thessaly，希腊半岛北部的多山地区）的伟大勇士阿喀琉斯（Achilles）。在《伊利亚特》的结尾，我们可以了解到很多关于阿喀琉斯的信息，但希腊军队仍驻扎在特洛伊城外，而特洛伊国王普里阿摩斯（Priam）仍然在位。战争本身退居幕后。在另一部史诗《奥德赛》的开篇部分，围城结束后特洛伊被洗劫一空，希腊战士踏上了返乡之路。

　　很多希腊诗人零星讲述过特洛伊毁于希腊军队围攻的过程。对其记录最完整的是很久之后罗马诗人维吉尔（Virgil）所著的《埃涅阿斯纪》（Aeneid）的第二卷：

　　在战争中被破坏，又被命运挫败，

　　这么多年匆匆而过，希腊士兵

　　造了一匹马……

　　它高如山丘，骨架由厚厚的松木板制成……

　　……他们偷偷抽签选出了很多士兵

　　把他们装进深不可测的马肚子里，直到

　　又大又深的肚子里挤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 注释标题 Virgil, The Aeneid, 2.13–20, translated by C. Day Lewis (1950).

　　当希腊人喧哗着撤兵后，特洛伊人把木马作为献给罗马战争女神密涅瓦（Minerva）的贡品拖入城内（特洛伊人漠视了各种不祥的预兆）。他们举行盛宴庆祝胜利，烂醉如泥地入睡，这时希腊战士从马肚子里爬了出来。

　　他们在城市还在酒酣时钻了出来；

　　他们杀死了哨兵，打开了城门，

　　放入他们的主力，一起开始了这场蓄谋已久的战斗……

　　……城市被放火烧毁；希腊人现在是这里的主人。 注释标题 Ibid., 2.265–267, 327.

　　维吉尔和荷马对这场公元前13世纪的战争的描述都带入了自己那个时代的语言和传统、盔甲和武器、政治问题和英雄人物。但史诗还是保留了这次历史事件的核心。特洛伊城被焚毁，人民要么被屠杀，要么被驱逐。

　　那么究竟是谁发动了攻打特洛伊的战争？

　　无论荷马生活在什么时代，这座城都不是在荷马时代陷落的。学界普遍将荷马生活的时代暂定为公元前800年左右。他生活的年代可能更早一些，但绝不可能在公元前1230年，这是考古学家推算出特洛伊被焚毁的最晚时间。荷马讲述了一个久远的故事。史诗的细节向我们表明，其作者是一位历史小说作家。例如，英文版译者E. V. 里乌（E. V.Rieu）指出，荷马笔下的涅斯托尔（Nestor，迈锡尼的皮洛斯国王，曾派出60艘船加入反特洛伊联盟）使用把手顶部有两只鸽子的杯子喝酒；人们在迈锡尼遗址发现了一模一样的杯子。

　　直到公元前1260年，人们还在使用这样的杯子。迈锡尼、底比斯、雅典和皮洛斯的迈锡尼国王已经将自己的城邦建成了小王国，这些王国由城墙包围，彼此有道路相连。克里特岛北部的克诺索斯可能曾经被迈锡尼人统治，但是到公元前1350年时，这个城市已经被彻底摧毁。迈锡尼城的领土面积最大，底比斯、皮洛斯和雅典紧随其后。皮洛斯国王的地盘实在太大，于是便把这些土地划分为16个区，每个区任命一位总督和一位副总督负责管理，他们每年向国王进贡青铜作为税赋。这些繁荣的中心城市与赫梯人和埃及人积极贸易，但赫梯和埃及都未试图征服希腊半岛上的这些城邦。赫梯人从来就不是水手，而埃及人虽早已习惯在尼罗河上泛舟，但他们讨厌大海，称其为“广阔的绿水”（Great Green），并尽量避免海上活动。

　　我们目前还不知道是什么触发了迈锡尼城邦和特洛伊城之间的战争。但两者的冲突可能和一位被掳的公主有关。在古代，外交性质的联姻往往在谨慎的谈判中还掺杂有巨大的荣誉感。那些嫁出公主的国家会低人一等，迎娶公主的国家则宣称自己实力强大。

　　后来希罗多德也讲述了普里阿摩斯的儿子诱拐海伦的故事。在其所著的《历史》一书中，他声称自己从波斯人那里得到独家故事，波斯人认为希腊人反应过度：

　　虽然波斯人认为诱拐妇女是犯罪行为，但为此大动肝火并试图为已被诱拐的女人复仇是一件愚蠢的事；他们认为最明智的做法就是不去理会，因为很明显被诱拐的女人是自愿的，否则这种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 注释标题 Herodotus, 1.4.

　　这种观点（貌似对女人的魅力做出了相当高的评价，其实不然）促使希罗多德开始解释希腊人和波斯人之间为何持续敌对：

　　希腊人因为一个女人召集起一支强大的军队……然后他们入侵了亚洲，并摧毁了普里阿摩斯和他的军队。从那时起，波斯人就把希腊人视为其仇敌……他们对希腊的敌意始于伊利昂（特洛伊城的希腊名称）的沦陷。 注释标题 Herodotus, 1.5.

　　这又是一个年代错误，特洛伊被洗劫时波斯尚不存在。尽管如此，还是可以看出希腊半岛上的城邦和小亚细亚的城邦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彼此仇视。罗伯特·格雷夫斯（Robert Graves）认为，绑架虽然真实存在，但其实是为了报复先前迈锡尼对特洛伊领土的偷袭，海伦被诱拐引发了双方之间的宿怨。

　　战争打响了，但迈锡尼赢得了胜利，特洛伊则走向衰败。不久之后，迈锡尼开始从鼎盛走向衰落。城市萎缩，变得破败不堪，变得越来越不安全。

　　或许在围攻特洛伊之前，这种变化就已经开始。修昔底德告诉我们，战争之所以持续这么多年，是因为迈锡尼人没有足够的财富来提供补给。因为没有食物，他们不能持续作战，不得不边种粮边像海盗一样偷袭爱琴海。

　　与特洛伊的战争只是加速了他们衰败的进程。在《奥德赛》中，我们了解到特洛伊战争的胜利代价高昂，这种胜利就是后来所谓的皮洛士（Pyrrhus）式胜利：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奥德赛》中有一种悲伤的调子。皮洛斯国王涅斯托尔说，迈锡尼虽然赢得了战争，但结局是一场悲剧：

　　这是一个关于我们在那片土地上遭受苦难的故事，

　　我们是亚该亚的子孙，有着不受抑制的怒火，

　　我们为此付出了一切……

　　我们最好的勇士都长眠在那里……其他人身染疾病

　　我们的苦难不止于此……

　　我们在洗劫了普里阿摩斯那座山坡上的城市后，

　　乘船离开……

　　之后，宙斯为我们下了一个毁灭的诅咒 注释标题 Homer, The Odyssey, Book 3, Samuel Butler translation (1898).

　　迈锡尼的英雄们一瘸一拐地回到荒芜的家园，发现他们的子嗣被杀，贵族行窃，庄稼被劫掠一空，连自己的妻子都成了别人的。他们的归来引发了更大的动荡，修昔底德告诉我们，“最后归来”的英雄们“在各地都引发了革命和内讧”。迈锡尼文明的荣耀巅峰已经成为过去，且不会重现。 世界史的故事（套装共6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