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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 中国第一位中兴雄主

　　在中国，公元前1300年左右，商朝工匠铸造青铜器，祭司刻骨占卜，商朝君主定都殷。

　　足智多谋的商王盘庚迁都至殷，此后，商朝在相对安定的环境中磕磕绊绊地发展了100多年。后来能够搅动风云的统治者是第22位商王武丁，他在公元前1250年左右开始掌权。

　　据上古史书《尚书》（写于商朝灭亡几百年之后，但成书于《史记》之前，是司马迁撰写上古史的重要资料来源）记载，武丁曾在穷人和农民等“下民”中度过他的少年时代。武丁在沉默不语中开始了他的统治。《尚书》记载：“武丁三年弗言。”“其惟弗言，言乃雍，不敢荒宁，嘉靖殷邦。至于小大，无时或怨。”

　　打破沉默之后，武丁还是寡言少语，不像盘庚那样宣称迁都是为了彰显实力而非势单力薄，这种高贵德行非常出人意料。这时期商王的权势根基明显与赫梯、巴比伦、亚述和埃及统治者的不同，后者依靠不间断的恐吓、诱骗、自我吹嘘、派出信使和外交使臣，而商朝另有其他的方式。

　　商朝在殷地统治的历史就像武丁一样，几乎是寂静无声的。殷墟留下的是房屋、甲骨和青铜制品，而不是书简或刻板。这些能告诉我们商朝人的生活方式，但没有给我们留下谁是商朝统治者的信息。

　　商朝最有名的文物——器皿、武器、精美的农具以及装饰品——都由青铜铸造而成。它们是商朝统治者王权的证明。铸造青铜器就像建造金字塔一样，君主需要具备强迫大批劳力从事又脏又累的劳役的能力。具体来说，就是把矿石从黄河以北丘陵地带的矿井中挖出来。

　　正如一位中国古代的学者所说，矿工和手艺人的作品是“集人类艺术之大成”。没有任何其他古国能够铸造出如此精美复杂的青铜器。饰有绿松石，青铜做手柄，白玉做刃的长矛；系着华美青铜扣的马辔头；使佩戴者呈现怒目或笑脸的青铜面具。盛放食物和酒的器皿带有最复杂精美的设计，通常做成龙、牛或是其他动物的造型，配有精致的图案和手柄。有些青铜器皿上刻有名字，有些刻有标记用途的符号，有时还刻有记录年岁或庆典的铭文。

　　这些零散的信息尽管简短，但已证明商人具备书写的能力。在中国，文字的发展模式和美索不达米亚与克里特岛的类似：公元前4000年左右，它开始用于标记所有权，随后变得更加复杂。但是中国文字体系的发展似乎完全独立于其他古国的文字体系之外。最早在黄河流域出现了刻画符号，而中国的文字系统是第一个超越象形文字的系统，它通过组合刻画符号（象形字、指事字）形成了可以表达抽象概念和思想的“会意字”。

　　商朝王室定都于殷时，这些“会意字”已经非常成熟，足以用于占卜。在殷墟遗址中，考古学家发现了数以百计刻在甲骨上的符号，它们对商朝王室的作用就像后来希腊祭司用于占卜的内脏。寻求指导帮助的男女可以去商朝王庭向卜官卜问。卜官使用经过刮磨的、干燥的牛羊肩胛骨（偶尔也用龟壳），这些骨头上面刻有图案或文字，卜官用加热的金属工具在上面钻孔。骨头裂开后，卜官会根据穿过符号或文字的裂纹解读祖先所传递的信息，并通过这种方式将智慧传给在世的人。卜官用刀把卜辞用的符号刻在骨头或是龟壳上，然后在标记上涂上颜料。

　　图36-1 商代青铜器

　　商代食器，由中国宁县的青铜制成。

　　图片来源：布里奇曼·基罗顿（Bridgeman Giraudon） /艺术资源，纽约

　　在甲骨上，无论问卜者是谁，都是以商王的名义提出的。

　　《尚书》曾赞扬武丁勤奋安邦，不沉迷于享乐，施惠于民，在他统治之下“无时或怨”。与此同时，另一本古代哲学著作《易经》（关于变化的书）这样描述武丁：“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700年后，《诗经》（诗歌总集）称赞他统治着辽阔的疆域：

　　邦畿千里……

　　肇域彼四海。

　　四海来假，

　　来假祁祁。 注释标题 A. Waley translation, "ed in Chang, p. 13.

　　这两方面的描述—— 一方面谦逊平和、勤政爱民，另一方面开疆拓土、征服四方——自相矛盾。君王的角色似乎有所转变，而史学家不确定他到底是一个具备昔日德行、高贵的精神领袖，还是一个掌握国家未来的军事领袖。

　　毫无疑问的是，自从迁都殷后，商王获得了巨大的权力。商朝王陵位于都城以北不远的地方，王陵与埃及的金字塔完全不同。这些陵墓没有耸立云霄，而是一个个巨大的深坑。要挖出这样的深坑定要耗费多年时间。葬坑中有人殉；这些人殉不同于那些忠心耿耿、愿意追随君主穿越生死边界进入来世的臣民，他们都被砍下了头颅。其中一个墓坑里有73个头骨，排列在四条深入地下的坡状墓道上，另有50副骨架（没有头颅）横置在最南端的墓道上。在殷墟，考古学家们发掘出一座祭坛的地基，它很可能就是进行人殉的场所。

　　这表明君王享有很大的专制权力，甚至死后也能强迫别人陪葬。然而，司马迁也不断提到朝廷官员和统治贵族拥有自己的影响力。商朝君主专制的范围可能相当有限。在专制的边缘，他的贵族和朝臣以他的名义进行管理——但多多少少会按自己的意愿行事。为了不触怒商王，居住在远处平原和山谷中的人给他进献贡品。这些人可能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君主存在，或者根本就不知道，直到拿着武器的人闯入村子，以君主之名行劫掠之实。

　　对君主彼此矛盾的描述可归结为一个简单的事实：商王是他子民的精神领袖，但他真正的世俗权力只局限在很小的范围之内。若没人辅佐，武丁自己也不能统治殷商。据司马迁记载，武丁三年没有说话，一直在寻找能成为他臂膀的大臣。最后，他终于找到那位能够辅佐他的圣贤傅说，傅说当时正在殷以东的傅岩做苦役。武丁终于打破沉默，成为一位真正的统治者。君主尽管拥有如此德行，但也不得不依靠他人管理子民：辅佐他的不仅有圣贤，而且有那些实际掌控着商王朝偏远城邑的贵族。

　　但所有这些都只是猜测，因为武丁的故事都是在千年后才被写入史书的，而在甲骨和青铜上仅有零碎的记录。 世界史的故事（套装共6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