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一个德里苏丹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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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第一个德里苏丹国
1206年至1236年,印度北部的穆斯林王国宣称自己反对印度教,却在一位女王的统治下走向衰落。
1202年,信奉伊斯兰教的古尔王朝疆土推进至恒河流域,将犀那王国吞并,并且受到犀那人民的欢迎,他们早已厌倦犀那国王严苛的印度教统治。但古尔苏丹吉亚斯丁·古尔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庆祝胜利。由于疾病突发,他死在了位于喜马拉雅山西部的赫拉特(Herat),把全新的古尔王朝留给了弟弟穆罕默德。穆罕默德·古尔(Muhammad Ghuri)一直忠于哥哥,是吉亚斯丁统治印度领土的左膀右臂,现在得到了古尔王朝苏丹的位子。这不是吉亚斯丁的儿子马哈茂德(Mahmud)想看到的,他已经觊觎父亲的王位很久了。而穆罕默德却指派侄子担任西部地区的代理统治者。马哈茂德只爱酒与女人,统治能力不值一提,而穆罕默德·古尔更看重能力而不是血缘。穆罕默德没有孩子。据《纳昔儿史话》记载,他“购买了许多突厥奴隶且非常器重他们,把他们培养得才能出众、富甲一方”。表现出色的奴隶兵会成为其所在地区的代理统治者,于是在穆罕默德的监视下,他的王朝被一张由侄子、兄弟以及从奴隶中脱颖而出的突厥兵马穆鲁克(mamluk)织成的网络统治着。
“一个听话的奴隶优于300个儿子,”11世纪的一位苏丹曾写道,“因为后者希望父亲去世,而前者则渴望主人的荣耀。”在过去的几十年中,穆斯林统治者对突厥奴隶兵的依赖程度越来越大。从奴隶市场买来的年轻男子进入军队,被训练成士兵,与曾经的生活一刀两断;他们会有新的名字,新的身份,除了主仆关系之外再无任何社会关系。这种依赖产生忠心;主人是奴隶兵的雇主、监护人,永远高高在上。
马穆鲁克在皈依伊斯兰教后——由于他们所处的环境中只有伊斯兰教一种宗教,所以几乎所有马穆鲁克都会成为穆斯林——就会获得自由;伊斯兰教法律禁止穆斯林彼此奴役。他们是高技能人才,安排在身边又让主人有安全保障,所以马穆鲁克基本上都会继续为前主人服务。他们几乎总能成为军队最精锐的部分;马镫的发明让骑兵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作战力量;骑兵冲锋对胜利至关重要,而突厥士兵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
在所有他攻陷的城市中,穆罕默德·古尔把马穆鲁克安排在手握大权的职位上。在他意外去世后,马穆鲁克重塑了印度。
1206年3月,他刚刚平息旁遮普的叛乱,正要赶回古尔王朝的腹地拉合尔(Lahore)。15日夜,军队在印度河沿岸安营扎寨,在他熟睡时刺客从黑暗中出现(或者,根据其他记载,从水面下出现),将他刺死,然后逃之夭夭。他君临古尔王朝还不到4年。
《纳昔儿史话》认为行刺者是“木剌夷(Mulahidah)的弟子”。木剌夷是什叶派穆斯林中一个特别教派的波斯名,十字军十分害怕(甚至是敬畏)他们,十字军对他们的称呼——阿萨辛(Assassin)——后来就演变成了“刺客”的意思。根据12世纪旅行者的传言,木剌夷住在里海南部山区,阿拉穆特(Alamut)的铜墙铁壁里,他们发誓绝对效忠于一个被称为长老,或者老人的领导人。如果他命令他们杀敌,他们便会走出深山,手握匕首,毫不迟疑地执行命令。十字军成员让·德·儒安维尔(Jean de Joinville)在其著作《十字军编年史》(Chronicle of the Crusade)中写道:“他们相信,如果一个男人把生命献给主人或其他任何善事,其灵魂就会进入更好、更舒适的身体;因此刺客在完成山中老人指令的过程中并不太在意自己的安危。”
这看起来很有传奇色彩但并不准确。木剌夷,西方历史学家口中的尼查里派(Nizari),于11世纪末聚集在一个名叫哈桑·萨巴赫(Hasan Sabbah)的极具魅力的什叶派领导人身边,他希望带领一支穆斯林军队抵挡推进中的突厥人。萨巴赫在1090年夺下了阿拉穆特山城堡,并同他的追随者一起巩固城防,之后又接连夺取了周围其他城堡。到1150年,萨巴赫的事业已传递了两代接班人,每个接班人都在做同样的事,教派已将自身发展成山中的小国家,坚定地反抗突厥势力。
图37-1 阿拉穆特山要塞遗址
图片来源:© Getty Images
萨巴赫的政治策略之一就是谋杀重要的突厥领导人,这些谋杀都由年轻的被称为“菲达依恩”(fidaeyen,单数为fidawi,意为“随时准备牺牲自我的人”)的尼查里派信徒执行。“菲达依恩”在执行任务时不怕牺牲且成功率极高,对敌人极具威慑力;这让他们的敌人突厥人与逊尼派穆斯林将几乎所有发生在12世纪的暗杀行动都归罪于他们。敌对的逊尼派历史学家最先提出“菲达依恩”在执行自杀式任务时都会吸食大麻的说法,于是“大麻吸食者”(Hashishin)成了贬损“菲达依恩”的逊尼派术语(“菲达依恩”可能根本就没吸食大麻);十字军将这个术语拉丁化为Assassin;由此英语中出现了一个用来表示政治暗杀的新词:assassination。
地图37-1 尼查里派
穆罕默德·古尔曾进行过至少一次针对尼查里派山国的军事行动,因此尼查里派派一名“菲达依恩”除掉穆罕默德也是很有可能的。但其他记载将古尔王朝国王的死亡归因于旁遮普的霍哈尔人(Khokar),说他们因战败而心生愤恨;也有人说是国王手下官员的阴谋。不管凶手是谁,穆罕默德的死瞬间切断了刚刚起步的古尔王朝的生机。短短几个月内,这个庞大的王朝便因王位继承人之间的敌对而分崩离析。他的侄子坐拥西部地区自立为王,三个成为总督的突厥奴隶也宣布自己管辖的地区独立:一个在加兹尼,一个在信德,还有一个由库特卜丁(Qutb-ud-din)在拉合尔建立。
库特卜丁胜过了他们所有人。他自称为印度北部地区的苏丹,虽然在1210年骑马时摔死,统治时期只有短短4年,但他建立的苏丹国存在了超过3个世纪。库特卜丁4年的统治,建立在之前20年在北印度为古尔王朝工作的基础上;在那几十年中他尽心竭力帮助古尔两兄弟把他们的王朝变成穆斯林的土地。王朝在他的手中变成了独特的印度穆斯林国度:它摆脱了重山之外的统治者,但古老的宗教传统都已被踏入泥土之中。波斯历史学家哈桑·尼扎米(Hasan Nizami)写道:“他用利剑将印度大地从无信仰与罪恶中净化出来,并且让整个国家从多神的荆棘和不洁的偶像崇拜中解放出来,用王者的气魄与胆识将所有寺庙夷为平地。”
他死后,他的儿子阿拉姆·沙(Aram Shah)自立为印度北部王朝的第二任统治者。但同时,南部城市瓜廖尔(Gwalior)与伦滕波尔(Ranthambore)起义,脱离了阿拉姆·沙的统治;他父亲任命的东孟加拉总督阿里·马尔丹(Ali Mardan)也宣布独立。出于对统治者无能的愤怒,一群在德里的反对者邀请库特卜丁的一名王室奴隶官员(ghulam)伊勒图特米什(Iltutmish)进驻城市以反对伊斯兰君主。
伊勒图特米什不仅是已故苏丹十分信任的副官,还是他的女婿;由于印度的穆斯林苏丹并没有明确的传统规定子承父业,他也和阿拉姆·沙一样宣布继承王位。伊勒图特米什接受了德里反对者的邀请,阿拉姆·沙随后率兵南下德里想将其驱逐,伊勒图特米什和他在战斗中相遇并将他杀死。
在接下来的25年中,伊勒图特米什将以首都德里为中心统治整个王朝。他的这25年全部献给了戎马疆场。他又用了6年时间驱逐了在加兹尼和信德的其他掌权的突厥挑战者,并在1217年将两地全部收入囊中。孤城拉合尔(尼扎米说,因“自然灾害、总督频换、反对者暴动以及骚乱与反叛的烈焰”而动荡不安)直到1228年才放弃抵抗,孟加拉在1231年被完全收复。
地图37-2 伊勒图特米什统治的德里
与此同时,伊勒图特米什也尽可能地进攻那些尚未臣服于古尔王朝统治的印度地区。奥里萨(Orissa)位于东部海岸,虽苦于北部边境的战祸,却设法挡住了新的入侵者。几个位于印度中部的拉其普特王国幸存下来,虽受重创但仍未被征服。距印度洋约450千米的内陆王国梅瓦尔(Mewar)是这些王国中的主要代表,伊勒图特米什对梅瓦尔的印度教统治者贾特拉·辛格(Jaitra Singh)展开猛烈进攻,虽然拿下了阿格哈塔(Aghata),但贾特拉·辛格最终还是扛了下来。
印度的印度教徒对穆斯林从梅瓦尔撤退感到喜出望外,将其视为宗教的胜利。伊勒图特米什毕竟是穆斯林统治者,正如其碑文所写,他是“真主领土的守护者”,清真寺与尖塔的建造者。在伊勒图特米什穿越苏丹国的途中,巴格达的伊斯兰哈里发——仍握有阿拔斯王朝的残余权力——用赠予他荣誉之袍,冠他以“伟大的苏丹”(Sultan-i-azam)头衔的方式认可了其统治,称他为合法的且是由真主指派的所有被征服土地的统治者;这使得伊勒图特米什与其继承人有权将“忠诚指挥者的助手”的头衔铸在硬币上。印度教神明,正如一则为庆祝贾特拉·辛格的胜利抵抗而作的铭文所感叹的那样,都“陶醉于喝下的血”;当然,这血来自袭击他们的穆斯林士兵。贾特拉·辛格为保住王位而进行的胜利抵抗也是印度教对穆斯林入侵者的胜利抵抗。
伊勒图特米什此时也清楚地意识到,对领土内的印度教徒应该采取缓和政策。他向他们保证了非穆斯林(dhimmi)的地位:一个由穆斯林国王统治的非穆斯林臣民可以拥有私人财产与合法权利但不承担穆斯林的义务,如同在一个现代单一民族国家居住的外国人。同十字军一样,伊勒图特米什很清楚要把政治现实与宗教理想分开。
1236年,德里的苏丹——已统治了25年——在首都北部清剿藏身于盐岭山(Salt Range)的叛乱分子,但他已病入膏肓,无法骑马。他乘马车回到德里并于4月在德里去世。
他至少有四个孩子,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大儿子曾作为副摄政统治孟加拉,在7年前去世,两个小儿子(在他眼里)软弱无能。于是,出乎所有人预料,他把德里的苏丹之位留给了31岁的女儿拉齐亚(Raziyya)。用历史学家彼得·杰克逊(Peter Jackson)的话来说,她拥有“一位成功的统治者的所有资质,除了一点……她不是男人”。
拉齐亚有支持者,虽然他们设法让她登基,但另一个同样强大的阴谋集团则把赌注放在了她扶不上墙(但是是男人)的兄弟菲罗兹(Firoz)身上(“一个软弱而淫乱的王子”)。拉齐亚虽得到并坐稳了苏丹之位,但做事总是碰壁,阻力不仅来自印度教敌人,还有那些潜伏在苏丹国内不承认她王权的人。据记载,她是一位有能力、思维清晰、懂策略的统治者,但即使她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而穿上男性服装与盔甲,也无法让德里苏丹国摆脱进入一个长期混乱时期的命运。拉齐亚,这个尚未成为伊斯兰守护者的女王,已经动摇了德里作为伊斯兰国家的根基,而且几乎无法从这种矛盾中解脱。 世界史的故事(套装共6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