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一性论与二性论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世界史的故事(套装共6册)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18 一性论与二性论
408年至431年间,波斯国王因捍卫东罗马帝国皇位而不得人心,一场关于神学的争论揭示了更深层的分歧。
东罗马帝国的皇帝阿卡狄乌斯原以为自己会死得轰轰烈烈,然而到头来,一场疾病夺走了他的生命。408年,他去世后,东罗马帝国的皇位传给了他年仅7岁的儿子狄奥多西二世。
得益于波斯国王伊嗣俟一世的监护,狄奥多西二世安然继承皇位。伊嗣俟一世尽职尽责,捍卫少主的权力。他给年幼的皇帝找了一位学问高深的波斯老师;他还给东罗马帝国的元老院写信,详细阐明了他保护狄奥多西二世的意图,并且威胁说,谁要是胆敢进攻东罗马帝国,他就向谁宣战。“伊嗣俟一世在位长达21年,”东罗马帝国的历史学家阿伽提亚斯(Agathias)告诉我们说,“在位期间,他从未对罗马人民发动战争,也从未以任何方式伤害他们,他的一贯主张就是和平与安定。”
他的这一态度并不受波斯人的拥护。宫廷里的那些波斯贵族们极其厌恶他的和平政策。他们甚至也看不惯他在自己的国家里对基督教的宽容;对他们来说,基督教根本不是什么宗教信仰,而是对罗马忠诚的象征。伊嗣俟一世赢得了来自罗马帝国的基督教历史学家们的赞誉;但是,波斯人给他起了一个“罪人伊嗣俟”的绰号,而且,阿拉伯世界的历史学家普遍把他塑造成反面形象。穆斯林作家泰伯里说:“他的臣民们只有通过坚持以前的统治者们的优良传统和高贵品质,才能使自己忍受他的严酷以及暴政所带来的苦难……”
换言之,波斯人非常渴望回到昔日他们与罗马人争夺统治权的美好时光。他们一直抵制伊嗣俟一世颁布的政策和法令,这只能让他变得越来越强硬,强行推行他的政令。下面是对他的一个负面评价:“他人性险恶,性情暴烈,把小的过失无限放大,把芝麻大的问题看成极大的罪恶。”泰伯里挑剔地写道。
最后,伊嗣俟一世还是妥协了。当时,泰西封有位过度狂热的基督教牧师,企图放火烧毁宏伟的琐罗亚斯德教寺庙,伊嗣俟一世下令严厉惩罚这些波斯基督徒。
这就使得伊嗣俟一世与东罗马帝国之间产生了裂痕——尤其是引发了狄奥多西二世的姐姐普尔喀丽娅的不满,她比皇帝年长两岁,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普尔喀丽娅早在15岁时就已是个厉害角色,她曾说服罗马元老院任命她为女皇,和皇帝共同治理国家。420年,普尔喀丽娅21岁,她的弟弟狄奥多西二世19岁,她说服她弟弟向他此前的监护人宣战。
然而,这次对波斯基督徒的严厉惩罚仍然不能让波斯贵族老老实实地听话。420年,伊嗣俟一世在穿越位于里海东南部的赫卡尼亚地区的途中去世。官方的说法是他突发疾病去世,但是,一则古老的波斯故事却记载了另外一种更为惨烈的结局:当时伊嗣俟一世正在行进途中,突然一匹神马从附近的河里一跃而起踩死了他,然后又跳回河中消失了。马是波斯贵族的象征,毫无疑问,这一定是事先埋伏在那里,等着伏击国王的。
地图18-1 波斯和东罗马帝国
几乎是在顷刻间,波斯王储也被侍臣暗杀。波斯王储从小由伊嗣俟一世抚养长大,是准备继承他的政策的。波斯国王的二儿子巴赫拉姆(Bahram)此前一直被父亲流放在阿拉伯半岛,现在回来接替了他哥哥的王位,加冕成为巴赫拉姆五世。泰伯里写道,当巴赫拉姆走进这座宫殿时,伊嗣俟一世的前任大臣立即上前恭迎,结果却为他的英俊相貌所震惊,甚至忘了要行叩拜大礼,通常这是波斯人要对君王行的礼节。这则故事反映出波斯人笃信琐罗亚斯德教《阿维斯陀经》的说法,只要是拥有天命的帝王都有这种神圣的“光环”环绕,这种“王家光辉”证明他有能力执掌大权。巴赫拉姆的统治正如狄奥多西曾经的统治一样,合法性都来自神的意愿。
为了避免再犯类似父亲那样的错误,巴赫拉姆五世继续对基督徒们施加迫害。为了应对狄奥多西二世的宣战,他还通过进攻来加强防守,集结了一支由4万兵马组成的军队,向东罗马帝国的边境发起进攻。这场战争持续时间不长。不到一年,狄奥多西二世和巴赫拉姆五世就决定签署停战协议,他们认识到这样做更明智。双方势均力敌,难分伯仲,如果打下去肯定是一场漫长而痛苦的战争。双方均同意不在边境上修建新的堡垒,并且不再干涉住在沙漠边缘的那些阿拉伯部落(这两个帝国都在主动向阿拉伯部落示好,以争取他们的效忠,波斯人愿同他们友好结盟,罗马人则派出了基督教传教士)。
“当他们决定达成协议之后,”普洛科皮乌斯总结道,“双方都开始专注于自己的事务。”对于狄奥多西二世来说,他要娶姐姐普尔喀丽娅替他选定的女人为妻。他和姐姐、皇后三个人一起生活在皇宫里。
得益于早些年和波斯签订的和平条约,狄奥多西二世的王朝如今实现了一定程度上的稳定,这使得东罗马帝国能够像一个真正的帝国一样正常运转,而不再是一个将军们都忙于互相残杀的战场(西罗马帝国目前就是这样的状态)。如今,狄奥多西二世享受到了真正的统治乐趣,而不再是仅仅为了生存而斗争。429年,他任命了一个立法委员会,将其帝国管辖范围内所有的不规范以及相互矛盾的法律整合起来,形成一部独立、清晰的法典,即《狄奥多西法典》。他因修建保护君士坦丁堡的新城墙,即狄奥多西城墙而备受好评。而且,他还在君士坦丁堡创立了一所学校,教授法律、拉丁语、希腊语、医药学、哲学以及其他高级学科,这所学校最终变成后来享有盛誉的“君士坦丁堡大学”,它是欧洲最古老的大学之一。
创办这所大学的目的是取代雅典的罗马大学,该大学是古罗马宗教留存下来的最后一座堡垒。帝国的文化中心开始向东部转移,原因是东部相对和平而西部一片混乱。此外,在君士坦丁堡大学,一共有13个“席位”或者说教学职位是给拉丁文教师的,而有15个是给教授希腊语的教师的;由于哲罗姆翻译的《圣经》在帝国西部依然广受欢迎,教授希腊语和希腊哲学的职位要多于教授拉丁语的。二者差异虽小,但对于希腊语和希腊哲学来说却意义重大。
431年,狄奥多西二世不得不着手解决另一个饱受争议的神学问题,这一争议在以弗所公会议上全面爆发。
阿里乌派(其教义宣称基督是由圣父上帝创造的,而非与之共存)仍然存在,然而,它已经从帝国的核心位置被推向边缘:人们认为它是野蛮人的宗教,是没有被罗马人的身份完全同化的象征。但是,关于基督的真正本质的问题却远未得到解决。在那些坚守《尼西亚信经》的正统教徒中,产生了一个新的教派,他们宣称基督既是神也是人。然而,这两种性质是如何互相联系起来的呢?由此便产生了两个教派。第一个教派认为,这两种性质已然神秘地合二为一,集中在基督身上,无法被剥离开来;第二个教派则显得更为理性,认为不论神性还是人性,两种不同的属性都同时存在却又各自不同,就像是一个罐子里两种不同颜色的大理石那样。
这种认为基督只有单一属性的教派被称为基督一性论(Monophysitism),而那种认为耶稣是由两种属性合为一体的被称为聂斯托里派(Nestorianism),因为当时聂斯托里(Nestorius)是君士坦丁堡的主教,他坚定地支持这一教派。狄奥多西二世本人也是聂斯托里派的支持者,但是以弗所公会议在经过长时间的讨论之后,却最终否定了聂斯托里派的宗教主张,并且谴责聂斯托里为异端。狄奥多西二世被迫屈从于众人压力,将聂斯托里流放到一个埃及的修道院。
对狄奥多西二世来说这是一场失败,而他也感觉到了。这场争论不仅仅是神学上吹毛求疵的辩论,因为神学辩论中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政治倾向。这场特别的争论部分涉及帝国的权力中心:支持人神一体的二性教派主要集中在安条克,而更加神秘的一性教派则集中在亚历山大。这两座城市在帝国中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同样,对这两座城市里那些富有野心之人的权力亦是如此:西里尔(Cyril)是亚历山大的主教,信奉一性论(和罗马主教一样);而君士坦丁堡的主教聂斯托里是二性论者。聂斯托里的被贬清楚地表明,罗马主教仍然处于教会权力体系的顶端。
对波斯人势力的恐惧让这次争论愈演愈烈。波斯人信奉琐罗亚斯德教,琐罗亚斯德教和基督教一样是一神论的宗教信仰;不过由于它是敌人的宗教,基督教义和琐罗亚斯德教只要有一点相似,就会引起罗马和亚历山大的基督徒的疑心。琐罗亚斯德教拒绝承认在这个世界曾经存在过任何神圣与尘世物质合二为一的东西,聂斯托里的二性论在某种程度上合乎波斯人的宗教模式,而神秘的一性论却完全不合乎这种模式。在那些远离边境的主教眼中,这进一步败坏了二性论的名声;他们怀疑聂斯托里曾受波斯哲学理念的影响。
这场有关基督神性本质的神学辩论尚不能归结为政治或民族主义的斗争。不过,更大规模的战争会因此一触即发,两种截然不同的思维方式将陷入全面冲突。
实际上,关于基督一性论和二性论的争论和现代美国对于神创论的争论如出一辙。关于是否应按字面意思理解《创世记》中世界的创造,观点莫衷一是:这种世界观包含了超自然和无法解释的东西,有人担心承认它会破坏道德准则,也有人讽刺它只体现了咬文嚼字的学究的傲慢与优越感。在另一方面,完全否定所有神创论的主张(比如理查德·道金斯或者山姆·哈里斯的作品中的判断)也揭示出另一种担忧:人们担心接受有关地球起始的神秘解释,将会引发很多非理性和暴力的行为,或者对神创论的让步将会加强某些宗教团体的世俗力量。
在5世纪也是如此。在亚历山大、罗马以及君士坦丁堡,人们对有关基督的理论争论不休,并为神秘主义的地位和理性主义的力量大打出手,他们担心波斯的势力,从而完全摒弃了波斯文化,不仅如此,人们还怀疑东部帝国有可能在政治和实权上会控制西部帝国。 世界史的故事(套装共6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