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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火

孤岛空音 杨一欣 1466 2021-04-06 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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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请树公把叶子铺在我身上,他应允了。我知道他一直待我很好,也一直拥有长者的风范。现下冷得很,他撒下几片树叶不偏不倚地盖在我的肚背上,还提醒我别触及冰寒。

  自我有意识起,树公便长守于我身旁。我问树公为我起来如何,他说我是一团乌黑。他说这话时眼神慈爱又苍茫,像是一场演算悠悠求解真理的过程。树公的子孙们是些棕黄树枝,归于木类故颜色比我好看得多。但树公待我慈祥,竟谎称说他们是我的亲属,不必有隔阂。这话是说给我听的,意思是让我不必自卑,但我心刚强怎会自堕?反倒是这些树木得抬起眼来看人吧。我颇鄙夷树公的善良欺骗。

  木头无甚可观,反倒是强烈的事物才令人瞩目,如火。有一天,一位迷路的旅人用石头在我头上摩擦取暖,不多时就有了火。我见它凭空诞生熊熊热情颇为羡慕。我问它从何而来,它语焉不详,只说自己来自风中,只是未准备好便出现,降落于我身上实在无趣。我听了没有沮丧,反倒佩服起它的这种随性来,于是我问:“风中可好玩么?”它应了一句“当然”,不久它灭了。它说:“我准备好离去。再会吧,哦不,后会无期。”

  从此我再未见过火团,哪怕一丝火苗也未曾再现热度。我崇拜它的热,它的光,亦爱它的随性无备,于是愈加思念起来。我有一日偶然遇见了风叔,寒暄之后突然想起,于是连忙询问。风叔听完后摇摇头,说自己体内没有火。

  风叔眼界广博而心境宏伟,他自不会欺骗我,只是少了精神偶像的寄托,我愈加少了生存的实在意味。小树们见我郁郁,连忙打趣相问,树公不语。

  多年之后我埋藏于树叶下的身躯被一个旅人重新找拾,他拿我来摩擦生热。我见他动作忽的颇觉相识——原来是多年前的那个旅人啊!我心生疑问,他为何又迷路至此。他言:“这次没准备好。”

  过不多时,我头顶生出热力,火焰出现。我惊异又兴奋,忙问它怎么来的。它说自己从风中来。我说我认同你的随性不拘,可风叔说并未有人进入过它的身体。火听了尴尬笑笑,只说:“我这次没准备好就来了,过不多时我就离去了,后会无期啊!”

  旅人恰遇夜晚,于是一直燃我。我无言。树公见我身子愈加轻薄,只有不住叹气。他说我不该崇尚火焰,我驳他不知火的温热。树公听完只好抚须,赧然不语了。

  夜晚将过,晓雾已至,火的身子越加的小。我惊问它为何如此,它言道它只是想剥离身子分散遨游,故先让另几部分去了别处。我知他依旧没准备好,这是随性,于是愈发敬仰起来。最后一眼我见到火焰成簇又成丝,游丝一般浮于我的头顶,我竟大声赞扬它。只是火焰快要随我消失于茫茫。

  相拥着投入一场未准备的奔赴。 孤岛空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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