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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潼则一脸喜色,就要向里走去,被一名侍卫直接给拦了,胡潼讪笑道:“我想见梅东家。”
侍卫眼睛一立:“梅东家是你想见就见的?”
胡潼忙陪笑道:“我想见我妹妹。”
侍卫眼睛又一立:“梅东家的朋友是你想见就见的?”
胡潼压了压火,指着一旁方才还看热闹的流水般进里面的人道:“你们不是青楼吗?我进去还不行?”
侍卫眼睛三次立:“他们是赌钱的客官,需要换至少五百两银子的筹码,而且只能从那个貔貅侧门进明月楼,梅东家去的清竹苑,你还是进不去。”那眼神,明晃晃的得瑟加气人。
胡潼守到深夜,还是未见出来,怕陈伽笙担心,方忐忑不安的回了胡府。
将所遇之事俱向陈伽笙相告,陈伽笙亦惊奇不矣:“你是说,你看到了一个与冰卿面貌极为相似之人,还将雪霜救了,把解家的人打了一顿出气?”
胡潼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即兴致不高道:“可是老大她不认雪霜,更不认我,好像陌生人一样,还让人像门神似的将我拦在外。当年只有我最了解老大的本性,我感觉就是她,她还骂我蠢死了,保护不了妹妹,应该扔到秦淮河里去喂王八。”
陈伽笙沉吟道:“也许,她不认你有她的苦衷,知道她是不是冰卿,其实很简单,有一个人,比你更了解她是不是冰卿,也会逼着她去承认。”
胡潼后知后觉道:“你是说他?”
见陈伽笙点了点头,胡潼亦点了点头道:“我马上派人去云南。”
……
“德子,你三日后约解祯亮见面,用与胡雪霜和离的条件,换取解缙当年惨死的真相。”
张掌楼放下了手中的茶,轻疑道:“那岂不是更加重的胡解两家的矛盾?”
燕喃笑道:“何为真相,当证据摆在面前,假相也会成真相。其实,害死解缙的哪里是胡广,胡广顶天算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罢了。真正想杀解缙的是朱棣,当年朱棣立太子之时,心中属意汉王,询问众大臣意见,众人皆不言,尤其是建文帝期间的老臣更是口若封条。只有解缙,做为建文帝的旧臣,不安于此、急于建功,力荐身体多病的朱高炽。后来朱棣寻了因由将他外放做官,回京述职时,他偏偏瞒着朱棣去见朱高炽,让朱棣更加生厌,这才有了诏狱之祸。纪纲那么明晃晃的冻死解缙,十成十是朱棣授意。既然后来纪纲成了汉王的人,此事,就全都扣到汉王的头上再好不过。”
张掌楼笑道:“经东家这么一说,没有证据都让人信了十分了。解缙有荐太子之功,惹怒汉王,胡广从中斡旋,皇帝有意复用解缙,汉王怕解缙再受重用,责成纪纲请解缙吃酒并冻死了喝醉酒的解缙。”
张掌楼起身要去安排此事,燕喃却凝滞了一息道:“月底,我要出海。”
张掌楼脊背一僵,皱着眉头道:“你答应过我,一年只亲自出海一次,其他的都交给林一铺和梅五负责。两月前,你已经出过海了。”
燕喃神情落寞道:“我有不得矣的苦衷。老规矩,你以我哥的身份出现,处理各处生意。”
德子苦笑着看着少女挺直的脊背,除了那人,难道真的没有一个人能留下她的脚步,可是,那个人,不是多年前就殁了吗,或许,他应该做些什么,让她忘了过去。
……
一张写好的和离书放在张掌楼面前,张掌楼按约好的,将怀里的东西递给解祯亮,待解祯亮翻完里面的东西,才缓缓站起道:“就此别过,解大人。”
解祯亮慌忙站起,看着对方手里的和离书道:“张,张掌楼,我,能不能,收回这张和离书?”
张掌楼微笑的看着解祯亮的眼睛,几欲要看到对方的心里,方缓缓道:“破镜难圆,覆水难收,公子与胡小姐,还是相别两欢,各自珍重吧。”
解祯亮看着手里滑落的证据,所有的过去的、未过去的,美好的、嫌恶的,都统统溢上心头,挥之不去。
娘亲待她很不好。她明明是一个堂堂大小姐,嫁到自己家反而要自己洗衣裳、做饭,露儿反而被支配去服侍娘亲。第一次洗衣裳时,自己亲眼看到她的手指头被泡得发白发皱,没有一丝光润;
妹妹待她很不好。妹妹出门会朋友,定会戴她的首饰,回来之时,不是丢了就是坏了,最后一次丢的,是她的父亲母亲送给她的生辰礼物,那是胡广给她过的最后一个生辰;
彩儿待她很不好。彩儿稍不顺心,就会让下人们欺负她,自己破了要扔的衣裳,彩儿会拿给她补,她每次缝得都很认真,明明绣活儿不好,补得如同蜈蚣一样,却总是抿着唇,一点一点补完。
自己待她,比很不好还要不好。洞房花烛,她形单影支;被下人欺负,她刚开始还如爆怒的豹子,后来变成了乖巧的兔子,若不是自己关她在祠堂关得狠了,她也不会逃离解家吧。
……
解祯亮迈步回了新解府。
新解府不小,最起码比胡府要大上许多。
在陛下赏他官职之时,将解缙当年罚没的银钱返还了大半。他一直活在对胡府的报复之中,到最后发现,害了父亲和整个解家的,竟然是更加庞大的汉王,而帮自己回京,让解府恢复原来荣耀的,竟是自己恨了无数年的胡家,和自己的结发妻子胡雪霜。
进得屋来,一家人正团坐桌旁吃着菜,十多个菜色,妹妹却仍在抱怨没有明香楼的乳鸽好吃;彩儿也在抱怨,最近因为小产,皮肤皱了不说,手也变粗糙了;母亲也在抱怨,说京城里的婆妇们穿得颜色如同出殡,料子却贵得吓人,戴的首饰倒是稀奇,过几日也要去什么明萃楼去弄上两套头面。
桌上只唯独少了那个诺诺的、忐忑的、直爽的、暴脾气胡雪霜,或许早己经没有脾气,被自己折磨得如同一只乖巧的猫儿,终于脱离了自己的管控,心里却空落落的难受。
见夫君归来,彩儿忙上前扶着夫君坐在椅子上,将筷子递到手里道:“夫君回来了,这几日舟车劳顿,用过了膳 ,便早早歇下吧。不要为不相干的人劳神费神……”
不相干的人,一句话再次刺痛了解祯亮的敏感神经,轻轻摇了摇头,放下彩儿硬塞到手里的筷子道:“娘,我,我和雪霜和离了。”
解氏当即站了起来,大怒道:“为什么和离,要么放在家里折磨死她,要么以犯七出之条休了她,你怎么心软了,你难道忘了你爹……”
解祯亮疲惫的站起身来,静静的看着娘亲狠戾的眼睛,心里突然为雪霜一疼,轻声道:“娘,一开始,我们就错了,害死我爹的,从来都不是胡家,正相反,是胡叔一直暗中周旋,我爹死的那年,是胡叔向陛下进言,我爹第二日就会被起用,结果被仇家所知,让纪纲害死了我爹。三年前,胡叔病死,陛下因感念雪霜当年割耳守候之情,不忍她苦等于我,才赦免我从辽东回金陵,官封六品修撰,这三年来,我们,错怪她了。”
“真的,真的错怪她了?”解氏登时惊在当场,半晌才反映过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和离,将她接回来不就好了?雪霜心地善良,她一定会原谅你的。”
解祯亮苦恼的摇摇头,蹲在地上,抱着头痛苦道:“如果我先知道这个秘密,我一定不会写和离书,可是,我是先写的和离书,后知道的这个秘密,一切,都太迟了。”
彩儿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没了胡雪霜,以后这整个解府,就是她林彩儿的了。
三日后,一身女装的燕喃出现在胡雪霜面前,惊得胡雪霜嘴巴都合不上了。
燕喃用手掌托起雪霜要掉落的下巴,嗔怪道:“怎么,不知道怎么欢喜好了,我的小娘子?”
雪霜一把打落燕喃乱动的手,将燕喃的身子转来转去,看了半晌才欢喜道:“真的是你,冰卿,那天你还出手调戏于我,为什么不认我?”
燕喃耸耸肩道:“我若再不认你,你和露儿就要累瞎眼睛了,换着班盯着我,连上茅房都不错过,怎么否认你都不相信,只好承认了,不是也是了。不过,从此以后,你就要被我软禁起来了,最起码一个月以后你才见到你的家人。”
“一个月,你又要逃到哪里去?还要诈死吗?你可别吓我们了,你不知道,你死这两回,让我们也跟着死了两回,尤其是沐小将军,兄长说他是诈死养伤,三年前才大好,只是三年前回过一次金陵,与哥哥去福建几天,就又回到云南,再也没有回来过。连张璃若也见不到他。大哥说他当了和尚了。”
燕喃心下一酸:“你是说,他三年前回过金陵,过去福建?”雪霜点了点头。
三年前,正是郑和下西洋返航之时,沐斌肯定调查出自己五年前未死,还登了郑和的船队,想在三年前返航时第一时间“劫获”自己,结果自己早在五年前就玩了一着金蝉再脱壳,离了郑和的船队,通过李祹造了属于自己的船队,开始了有别于郑和的政治之航,开始了自己贸易之航。
一经五载,容颜己改,心境不知换否。
燕喃突然害怕与他相见,有些相见,注定不如不见。 嫡女要出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