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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几近疯颠,长臂一挥就要冲向燕喃,仪琳眼睛一红,忙喝道:“夫君,不可。”
仪琳眼睛希冀的看向燕喃,羞涩的笑一如多年前。
女子摘下头上的簪环,道给燕喃道:“冰卿,这是当年你送我的簪子,你说,我们是全天下最好的姐妹,今日,我便求你,助我夫君可好?”
燕喃惊疑的看着手里的簪子,痛惜的看着仪琳道:“仪琳,别的事我都可以答应你,只这一件,不可以。抛开我与汉王的嫌隙不论,今日我助他登上尊贵之位,以汉王狠戾的性子,最后遭秧的是所有永乐旧臣,以及这天下的黎民。”
仪琳苦笑道:“我就知道劝不动你,可是,他不是别人,他是我夫君啊。”
一串眼泪绝堤般的流下,女子拿过簪子,右手一翻,直接刺向自己的咽喉,燕喃心下一慌,急忙伸手一挡,隔在了仪琳的咽喉与簪子之间,手心刺破了一个血洞,血液滴在了青石台上,形成了一朵赤红的彼岸花模样。
燕喃惊愕的看着绽放笑容的女子,只见女子舌台一叩一咬,一股血自嘴角涌了出来,越流越多,汇流成河。
女子张开唇形,想说话,却已不成语,自口形中却看出是三个字:“对不起。”
燕喃的右手开始麻木,心下一片冰凉。
那只簪子是仪琳大婚时自己送的礼物之一。簪尖上,涂满了药物,是防止朱瞻圻对仪琳用强时反抗用的,怕有谋害世子嫌疑,药物只是寻常的迷迭香,入血即刻昏迷。因为所隔时间太久,燕喃只是右半身子麻痹,头脑还清醒着。
燕喃用左手一把撑住摇摇欲坠的仪琳,自己也跟着一晃,神情有些恍忽道:“沐五,快救她!朱瞻圻,你个王八蛋,还打什么驾,快救你老婆啊!!!”
朱瞻圻眼中闪过一抹痛色,见燕喃身子摇摇欲坠,狠戾道:“这种愚蠢的娘们,死不足惜,用药怎么不用鹤项红、断魂散,白白浪费了机会。”
男子大手一挥,如流的兵将一拥而至,与黑虎营战在一处。
燕喃将仪琳递给沐五,珍而又珍的嘱咐道:“保护好她。”
沐五飞身一跃,因是救汉世子心爱的儒人,汉世子的手下倒是没有为难沐五,沐五轻轻跃向圈外,将仪琳放在偏暗一处石壁之后,冷然的对仪琳道:“我不能违抗主子的命令,杀你为她报仇,但我也不能抛弃主子于不顾。这里偏安一隅,暂时没有人会来此,回去我便告诉朱瞻圻的人你在这里,待战事结束,他们自然会来相救于你。”
仪琳眼色如墨的看着战场中连瞟都未瞟向这里一眼的夫君,心底若渗进了一股股冰凉的细流,一点点渗入心里,渗入毛孔里。
若是战争胜了,夫君又会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王爷世子,甚至可能当上太子,一拨拨、一茬茬的如水般的小姑娘就会被抬入后院,你争我夺的抢着男人的一点怜悯与宠爱;
若是战争败了,即使太子宽厚,饶却不死,夫君定会把所有的恨撒在自己与女儿身上,自己死了,而且是为了他的“宏图霸业”而死,他也许会对女儿好一些吧?
女子自绣鞋中抛出一个小瓷瓶,静默的打开,不舍的看了一眼夫君与高高城楼上的女儿,一口饮下,不一刻,即没了气息。
她,终是没舍得将毒药用在自己的好朋友骆冰卿身上,而是,留给了自己。
沐五如电般的闪回战圈,与沐七一道守护在女子身侧。
高高城楼上的男子脸色如阴,眼色如墨,紧紧盯着城下胶着的战场。
黑虎营勇猛善战,三日来的连续做战已经死的死、伤的伤,马匹亦死伤无数,昨日自马场调来的马匹也是不容乐观,展现病弱委靡态,只一深思,燕喃便想到了其中的原委。
这定是太仆寺卿贺子期搞的鬼,太仆寺主管战马分派,事隔多年后,他再次与汉王联手,来一招偷梁换柱,朱元璋出征所用之战马与太子系所申请之战马,早己中了****,黑虎营只得弃马来袭,与人强马壮的汉世子之人相比,本就处于劣势,后又因解救仪琳受人掣肘,被反包围其中,处于下风。
朱瞻圻则正相反,兵强马壮,背水一战,人数也众多,弃了攻城,反而如水般的涌向黑虎营,仿佛城上杀戳嗜血的仇人是燕喃一般。杨锡之所为,反而让朱瞻圻抱着复仇赴死之心,战斗力疾增。
一拨拨的护卫倒下了,后面的护卫再站起来迎上,又一拨的护卫倒下了......
李统领心下不忍道:“统领大人,此时我方攻出城去,定能与黑虎营形成合围之势,将判军一举歼灭,活捉汉世子,救下沐少夫人。”
杨锡眼色一暗道:“李大人,人是得救,但要在最艰难的关头救下,这才会让对方知道感恩,黑虎营虽疲于应战,却还未油尽灯枯,再耗一耗敌人的兵力,一举拿下汉世子再说。”
杨锡一眼瞟向李统领,静静的道:“请注意你的称谓,那,不是沐少夫人,只是黔宁王府的一个小妾而矣。”
李统领连连称是,心下却不以为然,梅妙灯,除了一个称谓,哪个不是沐家少夫人的待遇?就连出入宫觐见贵妃娘娘,所乘的都是沐老王妃的乘舆。那行事与作派,不知羡煞多少京都女子,激励了多少商贾之女以及侧室小妾。
朱瞻圻手中长剑如鸿,一招探囊取物,直挑沐七腋下,沐七一挽剑花,一招乾坤扭转,将身子拧向其身后,欲抵剑偷袭后背。
朱瞻圻眼色一动,回身一把手中长剑抛向沐七,沐七急退,躲身后长剑。
朱瞻圻闪过一抹冷笑,从怀中取出一把劲弩,按动机关,五只弩剑如闪电笑射燕喃。
燕喃身子迟笨,眼睛已经一片模糊,只堪堪躲过一枚弩箭,沐五不禁大急,内力全张,若长龙般飞至燕喃面前,一手接过一支弩箭,身子发滞,又生生用虎躯挡住了一支,身子如流星般的坠下,眼睁睁看着最后一支射向燕喃。
城楼上的杨锡不由一急,身子若长鹰般急射而下,只是还未到得眼前,女子的身子已经被绳索一卷,先行跌入另一个温暖的怀抱,清爽的竹子气息浸入心田,女子甜甜的一笑,嘟喃了一句:“你来了,真好。”遂沉沉睡去。
杨锡眼色如墨的看着眼前温暖如阳的男子,身后跟着眼色不明的朱瞻基,心下一阵荒芜。
自己与他相差的,永远是那么一瞬的意无反顾。
谦谦竹君子,一把抱起女子,跃于马上,哈哈大笑道:“殿下,微臣已经三天三夜未睡了,汉世子已经是秋后残局,交给您善后了。”
男子如风而驰,怀里的女子,似一只慵懒的猫儿,紧紧挂在了男子的怀里。
待驰出一里有余,男子才痴笑道:“别装睡了,皇圣孙已经不在眼前,还不起来?”
女子轻启眼睛一角,不情愿的从男子身前站了起来,脸对着脸,在男子卒不及防之下,重重的吻了一下脸颊,在空中留下了“啪”的一声脆响。
男子的脸不由一红,看向暗夜里,低声在女子耳边道:“父亲派了沐大、二、三、四保护我去榆木川,他们,和你的燕卫、梅卫们都在暗处看着呢。”
女子无所谓的捧着男子布满胡茬的脸颊道:“我的梅卫、燕卫早就适应了他们有一个神经兮兮的主子,沐大他们可以现在开始培养。”
男子邪魅的一笑道:“你确定?”
女子感觉一阵危险的气息,慌乱道:“不......”话音未落,只觉得青皮胡茬的俊脸在眼前一下子放大,直接堵住了女子的嘴,尽情的吮吸开来。
静寂的夜里,登时响起了一阵重重的抽气声。
……
北京城随着汉王系的落败而落下了帏幕。
朱高炽登基成了新一任的皇帝,年号洪熙。
功不可没的朱瞻基被册封为太子,胡善祥因有先帝遗昭,褒其贤良淑德,被封为太子妃。
孙玉萧因其活泼可爱、聪明伶俐被封为侧妃。
......
海面上的一艘巨船之上,胡雪芙静静的看着沉寂半晌的男子,在他以为男子不会再说什么之时,男子才轻叹一声道:“雪芙,我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所以每次都会失败?”
雪芙错愕着神情,思考的半天才启齿道:“少主圣明,您做的决定都是为了蓝玉教好。”
男子看着遥遥无际的大海,海浪一下下的拍打着船弦,留下浪花的碎裂声。
男子模糊的一笑道:“我终于知道教主为何要放弃恢复帝位,劝我放下执念、一同归于海外,也许,他不是放下了名与利,而是不愿叔侄相残,祸及大明江山,秧及平民黎民。只可惜,我放下的太迟了。”
女子心下一突,少主一直让属下称他为少主,大家只以为是习惯使然,原来,蓝玉教当年真的有个教主,是他收养了少主,只是后来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教主放下了一切俗心杂念,归隐海外。
他,就是被朱棣纂位的建文帝,朱棣的亲侄子----朱允文。
朱棣先后七次派郑和下西洋,表面上是为了威镇蛮夷,实则是为了找寻当年一直未发现尸体的建文帝,这件事一直让他寝食难安。
女子眼色如蕴的看着男子,感觉男子的眼睛,随着海鸟的飞翔忽上忽下,嘴角一扯,竟破裂出一个微笑。
......
朱高炽只做了十个月皇帝,便以疾恶匆匆撒手人寰。
朱瞻基开始了皇帝生涯,年号宣德,他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再次镇压谋反的两位叔叔,只是这次,沐斌已经不在身边,和燕喃再次出海环游去了。
待二人归来之时,已经是宣德二年,朱瞻基成功将两位叔叔下了狱,朱瞻圻等堂兄弟们不是被赶出北京,就是被分去看了帝陵。
朱瞻基的另一件喜事就是孙玉萧生下儿子朱祁镇,出生仅四个月即被封为太子,朱瞻基不顾群臣反对,毅然成为大明历史上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废后的皇帝,将他宠爱的孙氏成功扶上后位,成为朱瞻基死后,执掌后宫多年、干预朝政多年的声名赫赫的孙太后。
如愿以偿的青年天子看着眼前笑颜如花的女子,眼前浮现出女子意气风发的影像,心中叹道:“你可以不为妾的,我做到了,可是,你的人,现在在哪里?”
......
朱瞻基做了十年的皇帝,便驾崩而去,风雨飘摇的皇位落到了八岁的儿子朱祁镇身上,年号正统。
正统五年,在沐斌四十三岁之时,袭封黔国公,接替其父沐晟镇守云南,其一生只娶一妻一妾,妻为张氏璃若,妾氏梅氏妙灯。妾氏梅氏逝后与沐斌合葬,育有两女一子,幼子十月之时其父殁,取名沐淙,成年后承袭父业,镇守云南,沐氏一族,镇守云南两百余年,直到满清入关。
(全文完) 嫡女要出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