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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赵怀安忽然失踪,赵家夫妇都以为就是那和尚领了去。但他既没留下法号,更不知庙宇在那里。而亲口所说的万佛寺,赵家早已派人打听过了,从来没有这么一个和尚来挂单。赵家因此认为无处追寻,只得忍痛割舍!
且说赵怀安自慕容昭良救活之後,跟著他母亲藏躲几日。一行一动,皆由母亲看管。及至几月不见和尚再来,赵玉虑子荒废学业,便教母子回来,照常读书。又过几时,一家人防范的念头渐渐懈松下来。
这日黄昏时分,赵怀安因功课已经做完。便走出门,到街上玩耍。七八岁的幼童,正是顽皮之时,又藏躲几个月,才得恢复自由 ,自觉得热闹的街上,比平常更好玩耍!信步走过十几家店。
忽迎面来一位短衣打扮之人,向他打量两眼,又看看左右前後,不见有跟随的人,便近前凑近耳根说道:“前面有把戏,正玩得热闹!我带你去瞧瞧好麽?”
赵怀安不认识,便摇头答道:“我家快要吃饭了,没工夫去瞧!”
那人道:“你家晚饭还早嘞!我刚从你家来,你妈要我带你去瞧把戏,并拿一个饼要我送给你吃。你且吃了这饼,再同我去瞧把戏罢!”边说边从怀中摸出一个酒杯大小的饼来。
七八岁的幼童,那有辨别真假的能力。见有可吃的饼到手,自是张口便咬!谁知饼一入喉,立时就迷失本性,如痴如猷的,听凭摆布。
那人姓刘名海成,素以拐贩人口为业的。在两浙路一带,做了无数的拐案,只因手段高妙,不曾被破过案。凡拐带人口,全凭** 。他的** ,异常历害,并有种种的方法,使人著迷。这种人在江湖中,原也有组织。虽同属拐贩人口的,然内部里却有种种极严厉的分别。第一是码头:水旱两路之外,还有府县的界线,一点儿不能差错,越界即成仇敌。一处码头有一个头目,谓之看码头的。
他们所谓码头,与普通一般人叫法不同。
普通人以舟车交通、停泊所在为码头。他们却以有团体组织的地方为码头。譬如:若口岸没有这种拐带的团体组织,便不算是码头。无论何处的拐带,都可以在这口岸上坡下水。若原有组织的,就只限於码头团体以内的人活动,别码头的人决不能到这码头做事。就是在别处带了货,于这码头经过也须有许多手续。
次之便是施行拐骗的手段,也有许多分别。同一用**,有用饼的、用豆的,亦有用药未散在茶饭,与其它合物里面的。还有一种,名叫捉飞天麻雀的,也是用途药,不过力量极大。只须少许,沾在幼童头上或脖颈,即时就能使其迷失本性,和吃到肚里的一般无二!又有用迷魂香的,各人所用不同,便各有各的派别和党徒,丝毫不能错用!
数种之中,以捉飞天麻雀的势力最大:闽、豫、两京四路,到处有他们的码头。用迷魂香的,只有济南府、长安府最多。江 、浙一带多用豆。他们码头虽分得严,一些儿不能侵越权限。只是看码头的人,彼此平日都有联络。
别看其它码头不能来这码头办货,却能到此出货。不但能出货,且可得这码头同业的帮助。不过尽力与否,就得看这出货人的情面和手段!情面大、手段高的,出脱固然比较容易。便是一时不易出脱,而这码头的同业,肯帮同安顿,不至漏风走水,也就比较安全得多!
刘海成手段高妙,即是能得许多出货码头的助力。至於施行拐带的手段,大概都是差不多的。且说他当时迷翻赵怀安,抱起就走。这日已拐一个七岁的女孩;就在这夜,连同赵怀安运往衢州。
这女孩姓杜名芊芊,其父杜玉申,做珠宝生意发财,积累下几十万财产。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英杰,二儿子英豪,都已长大继承父业,终年往来各大通商口岸做买卖。
杜芊芊最幼,又生得极慧美,杜玉申,是爱如掌上明珠!若照杜芊芊的身分,和所居地位看来,任凭刘海成有通天彻地的手段,也不易将她拐走!这大约也是命中注定,将来要成就一个女侠,此时便不能不和赵怀安,同受这番磨难!
恰好这几日,杜芊芊跟母亲到外婆家来。外婆家姓李,在城隍庙隔壁开设安泰靴帽店。杜芊芊也是在家关闭久了的人,一到外婆这种小商户人家,出入就比在家时简便多了!加以李家的小孩,平日在隔壁城隍庙里玩耍惯了!小孩会了伴,自然如雾合烟。大人想无端禁止他们的行动,是办不到的!
城隍庙香火本来很盛,做各种小买卖、玩把戏的,终日不断,都是投孩童所好。李家小孩便带箸杜芊芊,终日在庙里玩耍。
拐带骗子,把这种庙宇便当作活动的中心。刘海成在这庙里见过杜芊芊,便认定是一件奇货!哄骗几日,才将她诓离李家小孩。当拐带的手脚,何等敏捷!只要李家小孩一霎眼,就把杜芊芊拐走了!
杜芊芊既被刘海成,连赵怀安一同拐到衢州。刘海成原要立时卖给大户人家,为奴为婢的。无奈一时觅不到好主顾,又不愿把这两个上等货色便宜出脱!就带领二人,住在一个小客栈里。
衢州不是刘海成的码头,没有同行帮助,所以未将带到码头,亦因将二人当作奇货,不肯给同行分肥的缘故。这也是他恶贯满盈,才有这般奢望!
第三日,这夜喝了不少的酒。刘海成带著赵怀安、杜芊芊做一床睡了。
三更时邻居突然起火,刹时就烧过这边来。赵怀安、杜芊芊从梦中惊醒,已是浓烟满室,火头只向房中射来,吓得二人乱哭乱喊!幸亏隔壁住了一位做丝绸生意的人,货物已经出脱的没有多少行李。听得隔壁有小孩哭喊声,知是不能盼人去救。
同栈客人闻讯,都各自抢了包裹逃走。只有这个做绸缎生意的人,于心不忍!他一脚踢破房门,从烟火中将赵怀安、杜芊芊抢出。
刘海成作恶多端,理应葬身火窟!等他从醉梦中醒来时,床帐都已著火。大醉之人,在烟飞火舞当中那里找得出逃跑路径?东冲西突,来回二三次,便倒地只有手足动弹的分儿,挣扎不起来了!凑巧那夜的北风很大,转眼之间连烧十多户。这家小客栈,给烧得片瓦不存!刘海成烧成一堆黑炭,也没人认领,由地保用席芦卷了,拉到野外掩埋!
绸缎商人姓元名坤,原籍绍兴,已有五十多岁。殷勤诚实的做了二十几年生意,也积聚几千两银子的资产。他老婆、儿子、媳妇,一家人很舒服的度日。元坤少时也曾练过一些拳脚,所以知天命之年,还很壮健,能从烟火中把两个小孩救出。
当下盘问两个娃娃的姓名、籍贯,孩子都茫然不知所答。因拐带用的**甚是厉害,小孩的脑力不充足,被迷之后,两三个月不能回复原状!他们就利用小孩的脑筋不清晰,可以任意处置!
赵怀安、杜芊芊被迷才得几日,如何能记住自己的姓名、籍贯?
元坤盘问一会,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寻觅小客栈老板,在那纷乱中也寻觅不著!他本性善诚,不肯把小孩胡乱交给不相干的人!自己的货物已经出脱,寄居地方又被大火烧尽,不能为两个小孩,在衢州再停留下去。只得带回信安县,打算慢慢问出两孩的履历再作计较。於是赵怀安、杜芊芊,便相随到了元家。
元坤娘子及儿媳,见两个小孩生得十分俊秀可爱,就只不大能说话,说时有些结巴。都以为是,客栈里失火时,吓掉了魂,所以和傻子一样。七八岁的人了,连自己的姓名、籍贯,以及如何到小客栈里住著、同来被烧死的是甚麽人都说不出!看面貌眉目,决不是蠢笨的人!逆料静养几个月,必能渐渐的聪明。
因此元家都觉可怜,悉心照顾!猜测可能是兄妹两个,随著父亲从甚么地方来,或往甚么地方去,家中必尚有亲人。元坤打算将他们调养得回复了聪明之後,问明履历,就送归家。
世间万事,皆不由人!
两个孩童在元家,才安住半月。这日忽来两乘小轿,中坐一男一女。直到元家门口下轿,男在前女在後。即高声问道:“元老板是这里麽?”
元坤闻听,忙迎出来。看来的男子,年的四十多岁。衣服华美,气概轩昂。立在旁边的女子,年纪也在四十左右,衣服首饰,也显得很豪富。虽上了几岁年纪,没有美人风态,然就现在的模样看去,可断定她少时,必是极有姿色的女子。
二人眉目间,都带著几分忧愁意味。男子向元坤点点头,问道:“先生就是元老板,在衢州客栈里住过的?”
元坤连连答是,让二人就坐,自己陪坐,然后请问姓名。
男子并未回话,而是急急说道:“我的姓名来历,自有对你说的时候。请快把你在衢州客栈里搭救的两个小孩,带出来见我。和他们的母亲见了面,我自对你详细说明!”
元坤是个商人,做事极为小心谨慎!当救得二童回家时,心里早打定主意:非查得确确实实有凭有据,决不随便还给人家。闻听后,心里也并不疑惑。不过言行谨慎之人,总得多问几句才得放心!便随口问道:“先生怎知我在衢州客栈,救出两个小孩?”
男子立现出焦急不耐烦的样子答道:“你搭救的,是吾的儿子、女儿。我们官宦之家,失了儿子女儿,就不追寻吗?休说还在浙东路,便是南蛮北夷九的人救了去,我也得追寻回来!你这话才问得希奇!我於今父子母女团圆的心思,比火烧还急!承你的情搭救了,请快教他们出来。我们见了面,自有重重的谢你!”
女子两眼流泪,帮声说道:“你是我们儿女的救命恩人,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可怜我夫妇都差不多半百世纪的人,膝下就只这一儿一女,这回若不是恩人搭救,……”说到这里,以呜咽得不能成声。
男子立身催促道:“快去带他们出来罢!”
元坤本无疑心,因见二人如此急切,却感觉得有些可疑!怎能不问个明白,就带小孩出来!尽管女子哭泣,男子催促,仍从容不迫说道:“请坐下来谈。既到舍间,还愁见不著面吗?二位这回从那里来的?少爷小姐有多大岁数了?怎生会到那小客栈里去住的?同住的是……”
谁字还不曾说出,男子已急得跳起来,狠狠指著元坤厉声道:“汝好毒的心肝!你可知人家骨肉分离,是极伤痛的事,还有心和你闲谈吗?”
女子忙止住男子道:“你也毋须心急,不能怪他!我们要见儿女心切,理是不错。然他是搭救我们儿女的人,不问个明白怎能放心?你不妨把话说明,再求他带来见面。难道承他好意搭救,会把我们的儿女隐藏起来吗?”
元坤笑道:“此话甚是!”
男子仍气忿忿的坐下来,望著女子道:“你和他说罢!我心里简直刀割似的痛,甚么话也没精神说了!”
女子即拿手帕,揩干眼泪,勉强陪著笑睑,说道:“你老人家不要见怪!外子从来性急,又是中年过後,才得这一儿一女!儿子因是八月出生,取名秋官。女儿亦是次年八月,那时外子恰在场屋里,因取美好的意思,名做秋婵。今年一个八岁;一个七岁。这一对儿女,不但我夫妇锺爱,就是姨母姨父,也锺爱的了不得!前月姨母生日,我自己病了不能去庆筹。就打发这对儿女,派人送去。在姨母家住了几日,姨父亲自送回家来。他姨父是生性鄙吝之人,非要落在那小客栈里歇宿,想不到出了这大的乱子!可惨他姨父竟被活活烧死,连尸体都无处寻觅!我夫妇因等了几日,不见儿女回来。正要派人去姨母家迎接,姨母也正因不见姨父回来派人到舍间来问。我夫妇一听已送回来的话,就料知事情不好!从姨母家到舍间,只有半日旱路,照例是这日动身,到衢州寄宿一宵,次日早坐船,午饭复便到了舍间。起初,我们还以为是坏了船。及至打听近半月,才这条河不曾坏过一条船。就疑心在衢州出了乱子,我夫妇遂急忙赶去,好不易才打听出来。因那夜被烧死的姨父,仅剩一团黑炭,认不出面目,小客栈里又不知客人姓名,登录的簿据俱已烧毁。幸亏找著两个那夜同住客栈的人,他说曾亲眼看见,做绸缎生意的元坤老板,救出两个小孩,但不知安顿在甚么地方。得知这个消息,我夫妇二人心里略放宽了些!细问那两个客人:可亲眼见过小孩,怎生模样?客人说出来的情形很对!我们便知承元老板搭救的,必是小儿秋官小女秋婵无疑!所以兼程赶到府上来。自从不见小儿女消息起,到今已半个多月。我们白天没安然吃一顿饭,夜间没安然睡过一觉,整日整夜的,拿眼泪洗脸!外子生来性急,更是不堪,已几次要寻短见了!望老板不要见怪他言语冲撞,实在是情急,口不择言!”
元坤见她口若悬河,说得有根有蒂,不由得信以为实,慌忙起身向那男子拱手陪笑道:“先生也休得见怪!我便去叫令郎、令媛出来。”
男子这才现出笑容,也起身拱手说劳驾。
元坤走到里面,对赵怀安、杜芊芊笑道:“你们的爹妈都来了,快随我去见!”
两个孩子似懂非懂,也不说甚么。只笑嘻嘻的都牵住他,一同到外面来。
那男子瞅见,疾步上前抢著赵怀安抱住。一面偎著脸哭,一面心肝呀儿呀的乱叫!女子也将杜芊芊紧紧的搂入怀中,痛哭流涕!
赵怀安、杜芊芊也都哇哇的,号啕大哭起来。一时惨声 ,震动屋瓦!
元坤见此惨状,鼻子发酸。两眼内的无名痛泪,禁不住夺眶而出!及至仔细看四人哭做一团 的情形,不觉心中又发生疑惑。忙皱眉细听:二孩童虽放声号哭,却不是至亲骨肉、久别重逢,内心伤感的哭法。竟像陌生人见面,恐惧得哭起来一般!边抬头号哭,边极力挣扎!就是那一男一女,虽哭得泪流满面,也有几分可疑之处! 玉霖碧雪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