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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震中在人心 李鸣生 3347 2021-04-06 07:53

  后记 从天上到人间

  李鸣生

  作为一名军人,没有上过战场,如同一个船员,没有下过大海。即便有天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我想也不会轮到我了。要说遗憾,恐怕这得算一件。但汶川大地震偏偏爆发了于是我很想去,就像个战士渴望扑向战场。故乡遭难,不去看看,良心上过不去一事情,就这么简单。

  去灾区一看,初衷变了。汶川大地震的死亡人数尽管不及唐山大地震的一半,但“震波”却至少是唐山大地震的100倍!中国的事情,一夜间动静闹得这么大,除了汶川大地震,还有什么,震惊世界不说,单说中国,5000年的历史上有哪朝哪代的龙旗为百姓下降垂落?有哪朝哪代的帝王为百姓低头鞠躬但公元2008年5月19日,共和国的国旗为百姓下降垂落,共和国的领导者集体站在中南海,为百姓低头鞠躬,默哀3分钟!我说过,短短3分钟,足以胜过3000年!仅这3分钟,便令世界刮目相看,让我血液沸腾,为什么?这是对死亡的尊重、对生命的尊重、对百姓的尊重——中国的百姓什么时候受到过如此高贵的礼遇啊!而尊重死亡,便是尊重高贵的生命;尊重高贵的生命,便是尊重高贵的国民善待生命,善待国民,正是一个国家高贵的国格所在此外,一场大地震,居然震出那么多的爱那么多的善,那么多的美那么多的真,中华民族的伟大精神与传统美德如同汶川大地震本身,同样震撼了世界震撼了我的心灵。我不仅看到了人性的复杂,也看到了人心的单纯,不仅看到了大难与大悲,也看到大爱与大美?不仅看到了绝望与死亡,也看到了希望与新生!作为一个写作者,在故乡的废墟上、尸体的气息中、死亡的阴影里,亲历了人类历史上如此惊天动地的一场大劫难,不用文字留下点什么,说得过去吗?于是震惊变成了责任,悲痛变成了良心。我决定写点什么。

  但汶川大地震事件之大,人物之多,内容之多,写什么呢?我过去的作品主要写航天和高科技,面对的常常是浩瀚宇宙,茫茫太空,千年历史,未来时空,我笔下的人物几乎都是大专家、大科学家,作品也总是在中外世界布局,天地之间驰骋。现在,要从天上到人间,从宇宙到废墟;加之某种客观原因,写作时间满打满算只能有四个月!这对我是个大难题。思来想去,我决定将本书聚焦在人心上,聚焦在大地震对人心的震撼与重创上——不管是受灾人还是救灾人。仅此,够了。

  接着的问题是,这样的“大题材”怎么写?我想做一次小小的努力,于是便有了如下几点很不成熟的想法:

  第一,我想逃避概念写作。谁都知道好作品是从生命的血液和生活的土地里长出来的,而不是由概念生成的。但历史每天都在生产概念,人类每天都在复制概念,我们早已进入一个复制概念的时代。某个概念一旦产出,立即便被复制,开始是几个人,接着是一批人,随后便是整个社会。当一个个的概念被广泛复制再广泛传播后,自我便渐渐消失了。因此自“五四”后近一个世纪里,中国大多数作家都在自觉或不自觉地进行着概念化的写作。报告文学同样如此。尤其所谓的“大题材”,更容易如此。我在七八十年代写的东西全是概念化的产物,九十年代初或多或少也有。甚至时至今日,概念这个东西依然很难从我们脑海剔除。比如一写汶川大地震,脑子里很可能便装上了“抗震救灾”这个概念。因此如何逃避“大题材”概念化的写作,我想在本书中做点探索。

  第二,我想有点属于个人的思想。优秀的作家首先是个思想家。思想的基点是对历史客观的审视与真诚的反省,思想的意义既属于个人也属于人类。我不是优秀的作家,但写汶川大地震我想尽量坚守自己独立的人格、独立的立场、独立的思想。在这个信息、传媒高度发达的社会里,留给报告文学的空间不多了。如果说记者留下的是新闻,作家留下的就是思想——哪怕这个思想尚不成熟。而报告文学能继续存活的唯一理由,也是思想。因此面对这场大劫难,我想用自己的脑袋想点问题。

  第三,我想尽量说点真话。真实是报告文学的前提。但报告文学走到今天,或者说今天的报告文学,如果还仅停留在“内容真实”这个最基本的层面上,恐怕已经不够了,也很难满足读者的需求了。在我看来,真相比真实更为重要;与其强调作品的真实,不如强调作品的真相;而不管真实还是真相,均取决于作家是否虚假,是否讲真话。因此,在我看来,作家的真实比作品的真实还要重要!如果连作家自身都虚假或半虚假了,在这个早已谎言为患的世界里,还需要报告文学吗?当然我知道,弄虚作假容易,实事求是很难。但我还是想让自己真实一点,尽量说点实话、真话。

  第四,我想让报告文学的叙事有点变化。近十年来,小说的叙事发生了较大的革命,报告文学的叙事却缺乏变化。尤其些写所谓“大题材”的报告文学,几十年来基本都是传统意识,“主流”叙事;作者总是有模有样、捏腔拿调、卷着舌头说话——有的说的还是大话、空话甚至假话有的作品就像早市二道贩子手上的大白菜,既没个性,又缺质感,还少了鲜活。因此写作本书时,我想用现场视角、全知视角叙事的同时,也借助当事人的视角参与叙事,尽可能把传统的“主流”叙事转化为作家个性化的叙事,让作品呈现一种客观的、立体的、多层次的、交替递进的叙事风格。

  第五,我想在文本上做点尝试。报告文学不仅需要思想的革命,也需要文本的革命。随着影像时代的到来,传统文字在影像面前常常显得苍白无力,底气不足。比如用文字描述朵花怎样美丽、一个女子如何漂亮,码出一筐汉字也不如放上一张照片真实可信。于是我想到了图文结合,让照片客观纪实,参与叙事,成为文字不可替代的一部分。于是便先有了照片,后有了文字,而不是先有文字后有照片,文字照片两张皮。可惜我不是摄影家,对摄影技术一窍不通,斗胆冠以“摄影报告文学”,既不自量,也属无奈,还望诸君赐教。

  总之,此次“抗震救灾”以人为本,这本小书便以心为本。大地震令人心碎,心碎之后如何重构心灵的家园?大地震让人心痛,心痛之后痛出什么样的国民?痛出一个什么样的中国?是我最关心的问题,而一个民族的精神与力量、本真与大爱,为什么在大难之时才轰然闪现?假如没有汶川大地震,今后灾难也不再降临,一个民族的精神与力量、本真与大爱,难道就永远深藏心底吗?倘若大难与大爱真是这样一种因果逻辑关系,我们又该到哪里才能寻找到这笔民族的财富呢?诸如此类的问题,这也是我最感兴趣的。至于我的这部小书,不过像地震后的一块碎片,倘若能为遇难的同胞带去一份安慰,为活着的人们引出些许反省,为日后研究汶川大地震的人类学家、社会学家、地震学家留下个“标本”,幸矣,足矣!

  此外,我不得不提及的是,本书得到了上海文艺出版社的鼎力支持。贵社出于对灾区人民的一片爱心,在我采访期间便开始与我联系,后贵社副总编辑、《小说界》主编魏心宏与本书责任编辑修晓林又亲临北京,与我共商本书创作之事;同时贵社社长郏宗培也亲自打来电话,表示大力支持;在书稿写作期间,责任编辑修晓林更是短信不断,鼓励有加。尤其令我感动的是,他们在没有见到我写出一个字之前,便对本书的创作给予充分的肯定,对我本人寄予极大的信任。如果没有他们的信任与支持,我要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完成本书的创作,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另外,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陈建功、高洪波,《中国作家》副主编、著名编辑家萧立军,著名评论家李炳银,三联书店副总编,著名编辑家李昕,著名学者、编辑家岳建一等诸君好友,对本书的创作也给予了很大的鼓励与支持,在此一并致意! 震中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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