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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无主孤魂

暗香 容锦 10824 2021-04-06 07:34

  白正廷觉得白家最近是不是犯了什么太岁,不然怎么会接二连三地出事?

  白月薇失去了腹中两个月大的胎儿,在医院里整天郁郁寡欢神经兮兮;白荷好端端地出门和人去风筝节,居然会莫名其妙晕倒被白訾翊送进了医院。

  “该不会是被脏东西缠上了?”白正廷很是怀疑。

  再加上白荷明明睡着却还在撕心裂肺地哭喊,比白月薇得知自己没有了孩子后的痛哭更加欲绝,听得他直头皮发麻。心跳加速。

  他站在门口看着,迟迟不敢进去。

  白荷的病房就在白月薇的旁边,白月薇和陪着她的四姨太自然也能听到那凄惨的哭声,像是生生被人从心头剜去了一块肉。

  白月薇听着那声音忍不住也泪水涟涟,她甚至想下床去看看白荷怎么了,可是四姨太却不准她乱动,说一定要好好卧床休养,不然以后生不出孩子了。

  “四姐她……”

  四姨太宽慰道:“我去看看我去看看。”

  四姨太安抚好白月薇就走了出来,见白正廷还像根木头似的杵在那儿,她气得直翻白眼,恨不得上去就给他一下。

  “哎你干嘛?”白正廷见四姨太要往里走,忙拉住她,“你没看她发疯了你还往里进?”

  虽然四姨太是不喜白荷的,因为总觉得白荷看不起自己这个当姨太太的,所以有时候看见白荷那傲慢抬高的下巴时就总忍不住想去刺刺她,不过每每都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可白正廷总归是和她不一样的吧?毕竟白荷是他的亲生女儿,他怕是怕的,至少也该有一点心疼在里面,但现在怎么?怎么还躲得远远的呢?

  “老爷,白荷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四姨太站在白正廷身后道。她实在是太怀疑了。

  白正廷本来是一直看着病房里躺着的白荷的,一听这话就瞪了瞪眼,“她都给月薇输血了,你说她是不是我亲生的?她要不是,那月薇也不是了。”

  白月薇那绝对是白正廷的骨肉。

  四姨太老老实实地闭嘴不说话了,也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

  其实白荷至始至终都沉浸在睡梦里,她的眼泪她的哭喊都是她昏睡状态下的情绪反应,白訾翊守在她床边几次想叫醒她,可她都没有醒来。

  杨柳说:“医生说了,白荷是因为输血过后没有及时补充营养导致的身体虚弱,才会突然晕倒。营养液已经打上了,等她自己睡醒吧。她……也许是做恶梦了。”

  其实白訾翊和杨柳都知道白荷不是在做恶梦,因为他们都听到了她在叫‘妈妈’,她是梦见了她死去的母亲,才会哭的如此痛彻心扉。

  是该痛的,怎么可能不痛?

  白訾翊叹了口气,一抬头看到门外不敢进来的白正廷和四姨太,又叹了一口更长的气。他想白荷若是没有生在白家,也许会活得比现在开心一点。

  杨柳在医院待了一个多小时白荷都没有醒的迹象,但好歹是没有再继续做恶梦了,最后都是很安稳地躺着。

  白訾翊让她不用再等了,按照医生的说法她可能要睡上好几个小时,他让杨柳回去,说医院不是个好地方。

  的确杨柳在这里也无所事事,而且白荷也没什么事,她也就同意了,说明天再来。

  于是知了把杨柳送出了医院。

  这件事是个意外,谁都没有放在心上。就像是医生说的,是由于白荷输了血后没有及时休息以及补充营养才发生的,这是个很有说服性的理由,大家都信了。没人会想到其它。

  祝森山照旧在下午五点多时到医院看白月薇,到临走时才发现了隔壁病房的白荷,他的脚步只是稍作停留。

  到家后他给祝东风打了电话,想拉着他一起不痛快,可惜祝东风还没回家。

  祝森山有些略微的不甘心。

  晚上快十点时祝东风才从外面忙完回到祝公馆,祝姨告诉他:“祝森山先生打过电话找您,但没说什么事。”

  祝东风应了一声,可时间太晚了,也就没有回。

  他今天在银行对了一天的票,难得感觉到累了,想尽快地去休息。

  这是他回到金洲后第一次在三十分钟之内自主入睡。

  但在同一段时间里,躺在病床上的白荷却慢慢地睁开了双眼,病房内漆黑一片,只有外面走廊里亮着灯。

  她用了好长时间才意识到自己在哪里,鼻翼间浓重的消毒水的气味让她不适。她坐了起来,没有开灯,她觉得自己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痛的,好像被人残忍地用车轮碾过似的,痛的她只是呼吸都要晕厥。

  白荷扶着额头静默了很久很久,她以为自己忘记了上午的所见所闻,但她没有,反而那些画面在脑海中越发清晰。

  沈聘婷清冷的声音和她的似笑非笑,如魔音灌耳。

  “你为什么爱上一个自己的仇人?”

  “你该恨他才对!”

  “你的母亲不是被他害死的吗?”

  “你真可怜。”

  “你自欺欺人的样子和我当初一模一样。”

  “杀了你的母亲还能若无其事地对你好……”

  “呕—”白荷突然强烈地干呕起来,她揪着心口的衣服趴在床边,杏眼圆睁,泪腺被刺激得酸胀,额角的青筋都凸了起来。

  白荷的拳头在剧烈颤抖,她把脸埋在被子里,手用力地,决绝地,一下一下砸在床铺上。这是个毫无意义的行为,但她必须这么做,不然她就要崩溃了。

  她就这样像个真正的疯子一般发泄着自己的情绪,直到护士听见动静推开了门,问她怎么了。

  “没事。”白荷嗓音沙哑地说。

  护士看了看她,见的确没事,就叮嘱她安静休息,接着关上了门。

  白荷没有听她的。

  她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后走出了病房。

  天真的太晚了,路上都没有了行人,白荷慢悠悠地走着,走着,走到了江南街101号祝公馆。

  她伸手按了门铃,仆人睡眼朦胧地来开门,看见是她忙叫了一声:“白小姐。”

  白荷没有理会,走进了大门。

  仆人一边关门一边回头看,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往常白荷哪次来不都是妆容精致衣着光鲜的,这次竟然素净着一张脸来的,披头散发的样子更像是无主孤魂。

  ‘无主孤魂’白荷走进了客厅,她没有任何停留地上了楼,她穿着上午去风筝节的平底皮鞋,走起路来有轻微的响声。

  二楼的书房没有亮灯,白荷进了祝东风的卧室,黑暗中她隐约看到了床上的影子。

  ‘啪’,白荷开了灯。

  祝东风瞬间睁开了眼,灯光激得他皱了皱眉,他坐起身,眯着双眸看向白荷,有片刻的疑惑。

  “你怎么这副模样?”顿了顿,祝东风想到一个可能,“白月薇出事了?”

  白荷哑声道:“九爷,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祝东风眉头依旧紧蹙,却不再是因为灯光,而是因为白荷的状态。

  他沉默了片刻,说:“什么问题?”

  “您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吗?”白荷语气茫然地说。

  祝东风的目光沉下来,表情却是不变,他淡淡地说:“不是因为火灾去世?”

  白荷点头,说是。

  她一步一步到了床边,蹲下来,空洞麻木的双眼凝视着祝东风的脸,“那您知道是谁放的火吗?”

  “这个你最该问的是你父亲。”

  “他不知道啊。他只知道是追债人放的火,可追债人是谁呢?”白荷懵懂又迷惘,她颤抖的手轻轻搭在了祝东风放在床铺上的手,“九爷,我想您是知道的。”

  祝东风冷漠地抽出了手,“我为什么会知道?”

  白荷说:“有人告诉了我。”

  祝东风睨了她一眼,似乎是不想再跟她继续说下去了,他掀被下床,白荷却伸手抓住了他的脚腕,他垂眸看她,“白荷,你在发疯。”

  “我是在发疯,我也做好了会被您责怪的准备。但我希望九爷您能如实地告诉我,当年放债给我父亲的人,是不是您?”

  “不是。”祝东风淡漠地回答。

  白荷仰着脸,手逐渐地松懈,她想她还是愿意相信他的。

  她慢慢地堆起一个笑,“那我就放心了。我……”

  “但那些人是为我做事。”祝东风断然打断了她的话,他的眼神居高临下,身形像一座大山将跌坐在地板上的白荷压垮。

  他用平淡的语气说道:“既然你确实知道了,那我也就不能再隐瞒什么。你母亲的死虽不是我本意,但却是我间接造成的。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尽我所能地弥补你。”

  “弥补?”白荷突然听不懂祝东风的话了,她疑惑地说:“你所谓的弥补是指什么?指帮助白家重整旗鼓吗?可这些难道不是我用自己换来的?你弥补了什么?你能弥补得了什么?我妈妈死了你能弥补得了什么!”

  白荷压抑的情绪终于决堤,事实和真相血淋淋地摆在了她的眼前,她害怕的不敢睁眼面对,可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却残忍地逼她看清。

  祝东风说:“白荷,如果不是因为你母亲的死,我根本不会注意到你。”

  正因为她母亲林竹音的惨死,祝东风才会看到在废墟中哭叫的白荷,才会在百乐门里向白荷伸出手,才会让白荷以自己为交换,来拯救整个白家。

  一切一切的开始,都只是因为林竹音的惨死。

  白荷流着眼泪问:“你愧疚吗?”

  白荷在想,只要祝东风是感到愧疚的,她就可以逼着自己原谅。

  但她忘了,祝东风之所以被人称为‘祝九爷’,就是因为他不符年纪的老成,和与生俱来的冷情。

  “白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对你母亲的意外感到遗憾,但并不愧疚。”

  感到遗憾,但并不愧疚。

  潜在意思就是,你母亲死了很可惜,但我不会觉得对不起。

  白荷彻底崩溃了,她站了起来,用力抓着祝东风的衣襟:“那你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为什么要隐瞒我这么多年?你害死了我妈妈,你怎么还能心安理得地看着我讨好你?为什么?”

  祝东风抓着她的手用力拉开,他神情清冷,对她说:“白荷,等你冷静了我们再谈。”

  “你觉得我现在不冷静吗?”白荷哽咽着深吸了一口气,“我没有想要杀了你的想法,这就足以说明我其实很冷静。我只是不明白,这么多年你看着我的时候,你都是怎么想的?我们在尽情欢爱时,你摸到我背上被火烧留下的疤痕,又是怎么想的?还是说你什么都没有想过,我母亲的命和你手上沾的那些人命,都是不值得你多想的一条贱命?”

  祝东风漠然地与她对视,他的唇没有动一下,他根本没有要说话的打算。

  白荷质问他:“你是无话可说了吗?”

  “我是对此刻的你无话可说。”祝东风纠正道。

  白荷笑了,笑得有些疯狂,“怎么?你是习惯了我跪在你脚下对你谄媚所以接受不了我现在站在你面前对你的诘问吗?需不需要我再跪下跟你说?”

  祝东风掐了掐鼻梁,白荷却猛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她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知道呢?你有过打算吗?还是你就想着顺其自然地下去,知道就知道了,不知道也就不会主动让我知道?”

  这点祝东风真的没有考虑过,但他想了想,按照他所想的回答白荷:“顺其自然。”

  “真是好一个‘顺其自然’。”白荷放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过去我面对你时会觉得害怕,但更多时候我还是在不由自主地仰慕你。我想你那么年轻就能达到许多人几辈子都到不了的高度,必然就要有一定的铁石心肠和手段。有时我也会心动于你的温柔体贴,不论在情事上,还是在我需要帮助时,你的言行都会让我产生被疼爱的感觉。但现在看来一切都是错觉。你始终是冷血无情的祝九爷。”

  白荷从未想过历经情事的自己当真的喜欢上一个人时,这份‘喜欢’竟然会如此之难。

  早知如此,她又为何要劝说自己去‘喜欢’。

  被泪水洗涮过的双眼格外清明,白荷能清清楚楚地看到祝东风眼里的平静和淡漠,看,他根本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

  他就是冷血的。

  “我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了。”白荷摇摇头,她要走。

  祝东风问:“你说什么?”

  白荷回头看他:“我说我不要再和你继续下去了,我白荷从今往后都不想要和你祝东风有任何瓜葛。我一分一秒都不想再看见你。”

  祝东风说:“白荷,你要想清楚。”

  “我想的很清楚。所以你不要再用这种命令的语气跟我说话!这一次我不会再向你低头了。”白荷冷冷地转身。

  祝东风脸色沉沉,他脸侧的肌肉紧绷,像是随时都会爆发。

  祝姨披着外衣出现在门外,她听到了白荷激烈的喊叫,刚刚还在楼下客厅看到了失魂落魄的白荷,跟她说话她也不搭理。

  祝姨实在是不放心就上了楼,结果就看见祝东风一动不动地站在卧室里。

  “先生,你和白小姐吵架了?”

  祝东风沉默着走出卧室到了书房,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打给阿南,“给我查白荷最近都和什么人接触过!马上!”

  这对多数人而言是再平淡不过的一个夜晚,可对白荷跟祝东风而言却是一个永远不会忘记的夜晚。

  祝东风挂断电话后就在椅子上坐着,而白荷则一路迷茫无助地回到了医院。

  知了早已急得团团转,见到她才松了一口气,她说:“小姐你去哪儿了?我去了厕所回来就找不到你了吓坏我了!小姐你身体没恢复好不能到处乱跑!小姐?小姐你怎么又哭了?”

  时隔多年,白荷再次为了母亲痛哭流涕,她希望母亲能原谅她这么多年的愚蠢无知,她憎恨自己面对祝东风时的懦弱无能。她想她整日厌恶白正廷,到头来自己却和他没什么两样。

  “是我太没用了!是我太没用了!”

  知了不知道白荷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她听着白荷仿佛泣血的哭嚎,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问:“小姐你怎么了?小姐你不要吓我!”

  这样诡异疯魔的状态持续了很久,久到隔壁病房的白月薇都被吵醒过来看白荷,医生和护士都担心白荷身体上有什么严重的不适来给她做检查,但结果什么也查不出来,甚至都无法和白荷正常沟通。

  到后来还是白荷耗尽了精力才慢慢睡去。

  此时天已大亮。

  白月薇把这件事告诉了白正廷和四姨太,两人光是想象那个画面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白正廷越发有理由怀疑白家是招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认为白荷是被鬼上了身才会突然魔障。

  “等下午我回去让你大娘去找人到家里看看。这样下去不行,绝对不行。”

  “对对对!找人看看吧!”四姨太也心慌了,“你看最近几个月咱们家里这么多麻烦事儿,找人看看到底是哪儿出了毛病!要不你现在就回去吧!早看早安心!”

  “好我现在就回去找人!你在这儿陪着吧!”白正廷念叨着就快步走了。

  白月薇看着四姨太很是无奈地说:“妈,你不要这么迷信好不好!四姐一定是有心事!什么鬼上身啊!”

  “嘘!你管好你自己!”四姨太不准她瞎说。

  白月薇真是服了。

  四姨太轻轻拍了下她的手,低声说:“你个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么?找人来看看对你也有好处的!”

  白月薇说:“我才不信那些东西。”

  四姨太说:“臭丫头!你不信就不信你别说出来!哎对了,我问你,你跟祝森山提过结婚的事情没有?”

  “……还没有。”

  “你真是!我这几天了一直都跟你说让你问他问他,你怎么不听呢?”四姨太真是恨铁不成钢,恨女不成器。

  白月薇揪着被面说:“我怀孕的时候都没想要他娶我,现在孩子没了,我要怎么说?”

  四姨太气得戳着她的脑袋:“就是孩子没了你才更得说!他现在正是心疼后悔的时候,你现在再不提,过了这段时间你就更没法提了知不知道!”

  “知道了……”白月薇低落地应道。

  她一直都说自己没有想过要嫁给祝森山,她觉得能和他在一起就已经是很美好幸福的事情,所以她不在乎名分。但是自从搬到祝森山那里去住了一些时日后,她的心态就有些转变了。原因是在家里,祝森山明媒正娶的妻子魏婧人人都尊称一声‘太太’,而白月薇只有一声‘白小姐’。哪怕是她怀着祝森山的骨肉,享有和魏婧同等甚至更高的待遇,她依旧是‘白小姐’。

  更何况现在白月薇连两人共同的孩子都没有了,那她还拥有什么?

  祝森山的太太只有一位,那就是魏婧。而白月薇,只是白家的小姐。

  白月薇想,或许她也该争一争。

  “你呀,这点就该跟白荷学学!你看她跟祝九爷多好!祝九爷又年轻又有钱,自掏腰包给她开店不计盈亏,还没娶妻。你再看看祝森山!唉!”想到祝森山比自己还大两岁,四姨太就脑仁疼。

  老生常谈了,白月薇索性不接话,只想着等下午祝森山来了要怎么和他说。

  然而等到了下午六点,祝森山都没有来医院,这是白月薇住院以来的第一次,祝森山没有准时出现。

  她想应该是今天的工作比较多,而祝森山还没忙完,晚点就会来。

  可直到晚上八点半,也不见祝森山的身影。

  白月薇走出病房借了医院的电话打去警务厅,只有值班的人在,其他人早就按时下班了。她又打给了督察府,仆人告诉她祝森山还没回家。

  “又有饭局了吧。”白月薇猜测着往病房走,经过白荷那间时她看到房门大敞,下意识就往里看了一眼,病床上没有人,被子掉在地上。

  “四姐?”

  白月薇走了进去,到卫生间里看了看,都空无一人。

  白月薇正准备去外面问问护士,撞上了拿着水果的知了,她问:“我四姐呢?”

  知了愣了,与白月薇对视了几秒后,她僵硬地摇了摇头。 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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