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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前尘往事,莫不为空。

相府嫡妃 落桐 5776 2021-04-06 07:27

  慕容璟烨从奈何寺回来后,下令将碧琅宫阖宫的人关进了惩戒司。

  惩戒司走廊幽长,两边点着一些烛火,幽幽晃晃,光线散漫而晕杂。

  云琅婳被关在最里面的一个牢房里,外面宫人被拷问的声音凄惨而哀绝,让人听得头皮发麻。

  她默默地蜷在角落里的干草上,抬头望着自那四方窗户里漫进来的光线,眼神有些恍惚。

  她十六岁入宫,甚至比宇文琉璃还要早上一年的光景。从小,父亲就告诉她,她是云家唯一的希望。云家没有儿子,只她一个女儿,从她懂事开始,父亲就对她要求十分严苛。女孩子会的,她要学会,男孩子会的,她也要学个七七八八。

  从前,她从来都不觉得累。可是,就在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是真的累了。

  从小没有别人无忧无虑的童年,入宫后要跟着这整个后宫的女人勾心斗角。她常常觉得自己一定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可是午夜梦回时,她枕着寒凉清冷的月色,听着宫门外承恩步辇滚过地面发出的“轰轰”声时,又觉得自己这一辈子过得分外凄惨。

  如今,这一切终于可以结束了。

  若是有来生,她愿做一个普通人。

  嫁一个平常百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轻轻地咬了住自己的舌头,然后狠狠地用力。殷红的血,顺着她的嘴角滴落,一滴两滴,最后滴成股,像是要将她这身白色的囚衣染红。

  终于支撑不住。

  她缓缓地跌在地上,一双美目流转,望着头顶的阳光,眼前一片灿烂。

  终于,要离开了。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面上是从未有过的祥和以及轻松。

  云琅婳咬舌自尽的消息是惩戒司那边在夜里报到太和宫的。

  彼时,慕容璟烨正披衣坐在案前,批着桌子上的奏折。

  惩戒司的司刑官颤巍巍地跪在殿下,悄悄抬头看慕容璟烨面上的神情,却见他眸光清浅,面色淡淡。他头也不抬,淡然出声:“这样倒是便宜她了。传朕命令,嘉贵妃生前德行有失,谋害皇子,朕体恤她多年侍奉,特保留贵妃封号,但永远不得葬入皇陵。”

  司刑官跪在地上,有一瞬间的愣怔。不过他旋即反应过来,忙领旨退出了太和宫。

  慕容璟烨放下手中的折子,抬手拢了拢身上那件微微滑下去一些的薄衫起身走到窗边。

  七月十五,月圆如盘,银色月光轻如薄纱笼罩住浓浓的暗夜。慕容璟烨抬头看着天空上的那轮圆月,仿若看到黎落那张顾盼生辉的面庞。

  “黎儿,害过你的人,都被朕处死了。”

  他话音刚落,吴广祥忽然走进来:“皇上,温皇贵妃求见。”

  慕容璟烨微微颔首:“让她进来吧。”

  江温尔由吴广祥引着走进殿来,朝着慕容璟烨微微行了个礼:“皇上,再过三天,嘉烨就百日了。臣妾寻思着,百日礼,这孩子百日,父母需要在旁,所以臣妾斗胆请皇上允许黎儿进宫参加嘉烨的百日礼。”

  慕容璟烨敛了下眸,面上沉静如水,眸底早已风起云涌。

  “你就是嘉烨的母亲,至于其他人……”他顿了一下,“派人去请奈何寺众僧进宫为四皇子祈福吧。”

  虽然他知道黎儿根本不会再入宫来。自打她离开,他就开始想念她,日日想,夜夜念,可是他终归不敢再去见她。

  这一辈子,他慕容璟烨从来都没有怕过什么。

  可是这一刻,他竟然不敢去见她。

  因为他害怕,自己会扰了黎落的宁静。

  江温尔见慕容璟烨这般说,面上自是一喜。

  她又是微微屈膝:“那臣妾就谢过皇上了。”

  第二天,江温尔亲自去了奈何寺。

  奈何寺的方丈领着一众弟子在寺庙门口接驾。

  见江温尔从马车上走下来,方丈忙躬身行礼:“恭迎皇贵妃。”

  “方丈快快免礼。”

  江温尔伸手扶住方丈,眼神却在门口众人的面庞上掠过。没有看到黎落的身影,她心中失落了一下。

  方丈伸手请她入寺,江温尔微微颔首,扶着忆秋的手走进庙中。

  方丈见江温尔舟车劳顿,本想让她在厢房中休息一下,可是江温尔却执意要见黎落。方丈无奈,只得名弟子去报一声。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那小弟子才返回来。

  “莫空说,约皇贵妃一见。”

  江温尔面上闪过一缕激动,忙跟着小弟子去了后院。

  七月炎夏,后院那棵菩提树郁郁葱葱,笼在后院的整个上空,在院中投下一片阴凉。

  黎落就那样端坐在树下的垫子上,闭着眼睛数着手里的一串佛珠。

  两个月不见,黎落似乎清瘦了不少,她瘦弱的身躯裹在宽大的粗布禅衣里,显得有些弱不经风。她眼睛上覆着一缕灰纱,远远望去,让人有些心疼。

  “黎儿……”

  江温尔哽咽一下,上前去蹲在她面前,握住黎落的手。

  黎落却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面上始终神色清冷如水。

  “皇贵妃,这个世界上,已无黎落,贫尼法号莫空。”

  江温尔怔了一怔,长长的睫毛扑闪,眸中有些不愿相信。

  “我是江姐姐啊,你听不出我的声音了吗?”

  黎落收回手中的佛珠,在她面前双手合十:“皇贵妃,贫尼莫空。前尘往事,莫不为空。”

  江温尔眼里掉下泪来。她伸手出抹掉:“再过三天,就是嘉烨的百日礼,我希望你能在旁。”

  黎落轻轻咳了一声,淡漠出声:“贫尼身体不适,经不起这一路上的颠簸,若是祈福,请方丈前去便可。”

  说罢,黎落起身,再没停留,转身回了屋子。

  江温尔望着那两扇紧闭的房门,眼中的泪一滴接着一滴,落了满脸。

  黎落背靠着房门,只觉得胸中一腥,一时再也没忍住,“哇”地一声呕出血来。

  她的身子如今已是熬得油尽灯枯,只怕再也撑不了多久。

  她不想,江温尔再为自己的事伤心。

  自从离宫的那一刻,她与那宁宫之间,便隔了一道天河。此生再不想回去。

  江温尔落寞而归。

  只领了五个德高望重的师父。

  慕容璟烨处理完政务,立刻去了江宁宫。

  他没容太监禀报,急急地就闯了进去。

  江温尔闻声回过神来,忙要起身行礼,却被慕容璟烨拦住:“怎么样?她……跟着进宫了吗?”

  江温尔默默地摇了摇头,眸底一片黯淡:“黎儿如今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她告诉臣妾,前尘往事,莫不为空。”

  慕容璟烨眼底的希望一点点褪去,放在江温尔肩上的手也慢慢地收了回来。

  他背过身去,面上现出苦色:“好一个前尘往事,莫不为空!好啊!”

  江温尔听得出他话音中的悲痛,但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叹了口气。

  过了许久,她才开口:“皇上,经此一遭,臣妾也想通了,黎儿,她是彻底不愿意再回到过去了。这一生,黎儿受尽了苦难。她打小身子就弱,大夫一再诊断说她活不过十八岁。可是,她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却这样在宫里糟践了三年。她怕是真的死了心。臣妾恳请皇上今后,不要再去打扰她了。”

  说着,江温尔起身,屈膝立在慕容璟烨面前。

  说出这番话之前,她就做好了慕容璟烨大发雷霆的准备。可是她等了许久,都没见慕容璟烨发火。

  殿中烛火绵绵,摇曳着照在他的周身。他冷峻的五官模糊在烛光里,除了绝望,让人看不清其他的情绪。

  慕容璟烨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久到江温尔双腿屈麻,他才缓缓开口:“好……朕答应你。”

  说罢,他默默地离开了江宁宫。

  江温尔直起身子,眼底一片痛色。

  若是可以,她也希望这两个人可以好好的。可是,有些事情,发生过就是发生过了,纵使你费尽心力想要再去弥补,也终归是回不去了。就像是伤疤,你总是期盼着时间能让一切愈合,可是那落在心头的疤痕,却永远也落不下去了。

  江温尔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去了偏殿。

  夜有点深,可是嘉烨还没有睡。

  他躺在摇篮里,咿咿呀呀地望着头顶的房梁吐着泡泡。

  江温尔在摇篮边坐下,从腰间取下帕子为他擦去嘴角的湿痕。

  “嘉烨,我可怜的孩子。母妃对不起你,没能劝回你的亲母妃。”

  说着,她默默地流下泪来,俯下身,将自己的脸颊贴近嘉烨。

  小小的孩子仿佛能感觉到她心底的悲伤似的,也跟着“哇哇”地哭出了声。

  江温尔心疼,她将嘉烨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哄着,心底却是一片荒芜。

  慕容璟烨离开江宁宫,直接去了伊人宫,他本想进去,可是,在抬起脚的那一刻,他只觉得双脚沉重,怎么也迈不动步子。

  他闭着眼轻叹一口气,转身去了旁边的未央宫。

  楚夜歌刚刚歇下,听见宫人禀报说皇上驾到,她忙从床上起来,下床迎了出去:“臣妾给皇上请安。” 相府嫡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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