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慕容璟烨猛地站起身来,满脸紧张地盯着她。
浣春满脸泪水,抬起头来:“回皇上,我家娘娘她见红了。”
说罢,她竟“呜呜”地哭出了声。
慕容璟烨一阵风似的出了偏殿,急急忙忙地朝翎坤宫中走去。吴广祥和浣春忙跟了上去。
守在殿外的依云眼见着皇上已经走了许久自家主子也未曾出来,便壮着胆子寻了进去。
安清绾坐在桌前望着一桌子菜暗自发呆,直到依云走到她身边轻轻地推了推她她才回过神来。
“主子,您怎么了?”
依云关心道。
安清绾摇摇头,心底却涌起无限遗憾似的,怎么都压不下去。
今日她明明可以借机让皇上多了解了解黎落的,却不料她话还未出口翎坤宫便出了那样的事,真不知道是黎落情路坎坷还是这老天爷故意糊弄人。
她攥紧手中的帕子从圆凳上站起身来,轻轻地叹一口气道:“咱们也去翎坤宫看看吧。”
依云闻声,伸出胳膊撑在她面前扶着她朝殿外走去……
慕容璟烨赶到翎坤宫的时候,琉璃的寝殿外已经围满了人。
众人见是皇上来了,忙让出一条路,又一齐屈膝行礼道:“给皇上请安。”
声音是错错落落,参差不齐的。
慕容璟烨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大步迈进了寝殿中。
琉璃向来简朴,这翎坤宫的寝殿不似别的妃子那富丽堂皇,磨得铮光发亮的白石地板上放着一张雕着凤凰纹的花梨木书案,案上放着一沓泛黄的宣纸和一方笔架,笔架旁立着一个霁红釉寿字桐花口瓶,瓶中插着满满的一簇白菊。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烟雨图》。
慕容瑾妍坐在《烟雨图》正下方的扶手木椅上,满脸担忧地望着床上的女子。见慕容璟烨进来,她忙站起身朝他伸出手去:“璟烨,你可算是来了。”
跟在瑾妍身后的何青槐朝慕容璟烨俯身行了一礼。慕容璟烨也顾不上叫她起来,只是握住瑾妍的手担忧道:“太医怎么说?”
瑾妍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一般。
她朝寝殿里屋探了探头,脸上却是有隐不住的焦急:“太医还在里面。”
慕容璟烨轻轻地搂了搂她的肩膀,安慰道:“皇姐,你别担心,会没事的。”
后面的何青槐也随声附和:“皇后娘娘乃金凤之身,自有上天庇佑,长公主您就别难过了。”
“何小仪说得对,皇后娘娘会没事的。”
夕云一边安慰着,一边扶着瑾妍重新坐下,身边人都劝着她放宽心,可是瑾妍的眉心却拢得越发高了些。
她一向看中琉璃腹中的孩子,平日里更是提醒她千般万般的小心,好不容易护着琉璃平安地熬过了八个月,这眼看着就要临盆,却不料竟无端见了红,这怎能不叫她心急?
就在寝殿外屋的几个人焦虑不已时,里屋中的太医终于在他们望穿秋水的目光中走了出来。
吴太医弓着身子走到瑾妍和慕容璟烨面前。
未等他行礼,慕容璟烨便急声问道:“皇后怎么样了?”
“回皇上,长公主,皇后娘娘已无大碍。只是……”
许是在屋中待得久了些,吴太医的斑白的两鬓边有密密的汗珠子淌了下来,他伸出手就这宽大的衣袖将那汗水拭去,又继续道:“只是前些日子微臣为皇后娘娘请脉,娘娘身体底子还是不错的,因此胎儿也十分健康。不知为何,微臣摸着娘娘的脉象,却是有些古怪。”
瑾妍眸地覆起一层薄薄的冰霜,望向吴太医的目光中带了些许冷然:“怎么个古怪法?”
吴太医略一沉吟,低着头道:“皇后脉象极其不稳,胎动异常,这一胎有可能……有可能……”
有可能什么,吴太医是断然不敢说出口的。
慕容璟烨见他吞吞吐吐,一双浓黑的剑眉紧紧地皱到了一起:“有可能什么?”
吴太医原本有些佝偻的身子有些发软,他甚至有些难以自控地微微哆嗦起来:“也许……也许……是臣医术不精……”
“什么话直说!别在这吞吞吐吐地卖关子!”
琉璃有些不耐烦地拍了拍手边的实心梨花木桌子,直直地盯着他。
吴太医脚下一软,跪倒在地:“皇后娘娘腹中的胎儿可能……可能……”他眼睛一闭,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可能保不住。”
瑾妍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厉声道:“什么叫保不住?皇后从怀孕至今,每日都会去本宫那里调养,怎么就保不住了呢?”
何青槐见她如此动怒,忙走上前去扶住瑾妍,伸手为她顺了顺胸口:“长公主您先别动怒,吴太医也只是说有可能。”
慕容璟烨闭眼稳了稳情绪,复又睁开:“你告诉朕,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吴太医将身子伏得很低很低,几乎要趴在地上的样子,他浑身打着颤儿道:“十之有六。”
慕容璟烨只觉脑中一片眩晕。
这些天,他被南边的战事闹得寝食难安,今日苏玄影好不容易呈了份作战策略,让原本已成败局的战况有了扭转的希望。可是前朝的事稍稍让他安心些许,这皇后腹中的胎儿又出了问题。
一时之间,他有些心力交瘁。
他伸手捂住额头,满是疲惫道:“朕记得前几个,在桃源村救了皇后的那位先生进了太医院,他可有法子?”
吴太医抬起头来:“皇上说得可是程秋砚程太医?”
“对,就是他。”
吴太医又道:“程太医的医术在太医院算得上是凤毛麟角,他或许有办法也未可知。”
慕容璟烨雾蒙蒙的眼中闪出出一抹亮色:“那还不快将他找来!”
便有人手忙脚乱地朝翎坤宫外跑去。
寝宫外面,一众妃子早已候了许久。见有人从殿内出去,还未等她们凑上前去询问情况,那人又匆匆地穿过人群朝着宫外跑去。
关雎鸠将云琅婳拉到一边低声问:“你说,皇后这胎儿是不是保不住了?”
云琅婳面上闪过一抹惶恐,忙伸出手去捏了捏关雎鸠烫了滚金花边的衣袖道:“贤妃姐姐,这话了瞎说不得,要是传到别人耳朵里,那可是要生事端的。”
她嘴上虽这么说着,眼底却有一闪而过的得逞之色。
慕子衿不停地在门口走来走去的,满心的担忧全写在了脸上。
暮凉夏同楚落衣躲在不起眼的小角落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无关紧要的事。见姗姗来迟的蒋芷澜同唐泠相携着走了进来,暮凉夏又撇下楚落衣溜到蒋芷澜跟前谄媚似的道:“臣妾给淑妃娘娘请安”。蒋芷澜却是不咸不淡地朝她颔了颔首:“暮良人请起。”说罢便越过她拉着唐泠在殿中的红楠木的圆桌前坐下。
唐泠凑到蒋芷澜耳边低声道:“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见了红?”
蒋芷澜百聊无赖地把玩着手上的银色护甲,眼中却是十分清明的睿智:“你说,这后宫之中,谁最不希望皇后这胎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唐泠在殿中环视一圈,最终将目光定格在怀了孕的云琅婳身上:“姐姐是说……嘉嫔?”
蒋芷澜又伸手抚了抚发间的一支金雀展翅六面镶玉步摇淡声道:“本宫也仅仅是猜测而已,至于是有人陷害还是意外,于我们又有何干系?”
唐泠听她这么说,觉得倒是这么个礼,遂也不再纠结其中缘故。
西墙边,站着黎落几人。江温尔满脸疑惑地望着安清绾低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安清绾撇了撇嘴淡声道:“我也不甚清楚,我本来陪着皇上在太祥宫用膳,皇后娘娘身边的浣春便进来说娘娘见红了。”
“见红?”
秦宛昀一脸吃惊地盯着她:“这怀孕的女子最怕见红,稍有不慎,腹中胎儿便不保了。我在府中那会,怀孕的二姨娘见了红,结果胎儿就没……”
“宛昀!”
秦宛昀话还未说完,便被江温尔低声呵止了。她朝秦宛昀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不该我们置喙的,不要多说。”
黎落却是立在三人身旁,满腹心事地望着脚面上那朵银线攒丝的白山茶。
一旁的江温尔忽然伸手轻轻推了推她:“黎儿,你今日话怎么这般少?”
黎落猛地回过神来茫然道:“嗯?江姐姐,你说什么?”
她本是在想着过些日子便要离开这宁宫,要该怎么向她们三个告别,不料却是想出了神。
安清绾见她这般魂不守舍,便挤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道:“今日皇上向我问道……”
她的话音刚落,整个大殿中便突然静了下去。刚才还交头接耳的众人纷纷朝着殿门口望去。
江温尔几人也随着众人的目光一齐朝门口望去…… 相府嫡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