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只得将剑放回鞘中,退到了楚夜笙身后。
黎落同云锦扶着昏迷的墨子然贴墙走到楼梯口,又逼着慕容璟烨与苏玄影站远一些,才满脸警惕地下了楼。
雨,渐渐大了起来,打在窗扉上发出沉闷的滴答声,在黎落三人渐渐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中,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像是属于这个秋季特有的悲鸣。
慕容璟烨上前一步,想要追上去,却被身后的楚夜笙跨前一步拦住。苏玄影想要上去帮忙,却被桃夭挥过来的拳头挡住。
四个人就这样打斗在一起,在成片的尸体中,在流了满地的血中,像是相互宣泄一般地打斗着。
黎落他们出了客栈,云锦又去找了辆马车,两个人吃力将墨子然扶上车后,一行人才朝着城中驶去……
江温尔因着昨儿个夜里吹了会冷风,第二日起床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嗓子疼得厉害,便让忆秋去请了程秋砚来。
程秋砚踏进内阁的时候,江温尔正朝里侧躺着休息。
阁内窗户半开,窗外的风将挂在窗前的浅蓝色绫幔吹得微微飘起。
程秋砚将药箱轻轻放下,走到窗边,将那雕花的窗户关上。
床上的江温尔似是被那轻微的关窗声惊动,缓缓睁开眼,翻身转过来:“不要关窗户。”
程秋砚见她醒来,忙走到床前,朝她行了个礼道:“微臣参见江贵人。”
江温尔眉头轻蹙,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来:“伯之,将窗户打开吧,我想吹会风。”
程秋砚有一瞬间的恍惚。
像是从前无数个相伴的时光一般,她对他的称呼还是“伯之”,她还是那个喜欢在病中吹冷风的姑娘。
如果当初他没有不辞而别,这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他在心里暗暗嘲笑了自己一下,还在奢求什么呢?
这个世界上,唯有时间不可挽回,一时错过,便是终身错过。
程秋砚摇摇头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你这病是因着受了风寒,可不能再吹冷风了,否则病情会加重。”
他本想像从前那般,为她往上拉拉被子,可是手刚伸到一半,他又猛地收了回来。
“微……微臣先为贵人把脉。”
说罢,程秋砚从枕边拿起江温尔的丝帕搭在她的手腕处,低头为她把起脉来。
江温尔就半靠在床上,静静地望着他。
俊秀的眉眼,棱角分明的侧脸,依旧是从前的模样。只是那眉心间仿佛有了淡淡的沧桑与忧愁。
鬼使神差般地,江温尔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想要为他拂去眉间的轻愁,只是她的手还未碰到他,忆秋忽然端着午膳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看见的,便是江温尔手僵在半空中的场景。
忆秋轻轻咳了一声,低头走到桌边,将午膳放到桌上,又走到床边,伸出手去握住江温尔僵在半空中的手塞进被子里:“主子,最近这天气是一天比一天的凉了,您要多注意保暖。”
江温尔沉默着点了点头。
程秋砚将手从江温尔手腕上移开,站起身来对着忆秋道:“江贵人这病没什么大碍,待会儿你去太医院取些治风寒的药便可。还有就是,以后最后不要让你家主子再吹凉风了,她身子本就不好。”
忆秋点点头,满脸疏离道:“有劳程太医了。”
程秋砚又朝着江温尔拱手道:“这是微臣的本分。那微臣就先行告退了。”
待江温尔点过头之后,程秋砚便拎起桌上的药箱退出了锦华阁。
送走程秋砚,忆秋又返回内阁,关了房门走到江温尔床边苦口婆心道:“主子,您再不是当年那个江家大小姐了,如今,您是皇上的妃子,而程先生,是臣子。稍有不慎,便被别人抓了把柄。”
江温尔抓着被角,轻轻地咬了下嘴唇抬头望向忆秋:“忆秋,你爱过一个人吗?”
忆秋摇摇头:“奴婢不知道什么是爱,但奴婢知道,若您再这般任性,终会害了你自己,也会害了程太医。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对啊,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江温尔喃喃一声,伸手盖在自己的眼睛上,“忆秋,我累了,你退下吧。”
忆秋还想再说什么,看见江温尔恹恹的表情后,她便抿了唇,退出了内阁。
江温尔合了被子躺下,却有大滴大滴的泪水沿着眼角滑落,润湿了两颊边的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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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过后,云琅婳领着若晓去了落缳宫。
殿中,关雎鸠正斜躺在贵妃榻上百聊无赖地端着一小碗瓜子吃着。
见云琅婳进来,她便将盛着瓜子的小碗递给一旁的冬青,然后又在另一个宫人的搀扶下坐起身来。
“我说这空气里怎么忽然夹了股香气,原来是风把妹妹你给吹来了。”
云琅婳笑着走上前去朝关雎鸠行了个平礼才含笑道:“这不是在宫中待得无聊,便过来找关姐姐闲坐,姐姐你可莫要嫌弃。”
“怎么会呢?”关雎鸠拉着她的手在自己的身旁坐下,“本宫一人在这偌大的宫中,巴不得妹妹你常来坐坐呢!”
云琅婳眯着眼睛将关雎鸠打量了一番,笑道:“听闻姐姐今日常去禧祥宫陪着长公主礼佛,妹妹便没来打扰。话说,今儿个怎么没过去?”
关雎鸠从腰间取了帕子擦了擦手,满脸不耐烦道:“别提了。嘉庆近日病了,整日整日地哭,长公主便日夜哄着,嘉庆今日好不容易好了些,长公主得了闲,便休息一天。本宫也不便再去打搅。”
“嘉庆病了?”云琅婳面前闪过一丝诧色。这嘉庆养在长公主宫里,到底是被静心保护着,就连这生病的消息也不曾传出丁点消息。
想到这,云琅婳的面上渐渐涌起一抹悲色。
关雎鸠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忙拉住她的手,关切道:“怎么了?”
经她这么一问,云琅婳眼中渐渐氤氲起一层水雾来。
见她不说话,关雎鸠有些急了:“妹妹你倒是说话啊!这好好的这么就忽然伤感起来了呢?”
云琅婳执起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本宫是想到了咱们那可怜的孩子。姐姐,你看嘉庆,有皇上疼着,长公主爱着,名字早早取了,满月宴,百岁宴一样没落下。哪像咱们的大皇子,如今都快过百岁了,却连个名字还没有。”
说到最后,云琅婳眼中的泪又连了串儿的掉下来。
“妹妹你也别难过,皇上许是这段时间忙,无暇顾及。”
关雎鸠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云琅婳忽然侧过身去,对着关雎鸠,满脸的泪水怎么也掉不完的样子:“姐姐,长此以往,皇上肯定会越来越不待见咱们大皇子的。待那蒋淑妃被解了禁足,再为皇上生个一男半女的,咱们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关雎鸠闻言,眉头也不禁蹙了起来:“那咱们该怎么办?要不……本宫去长公主那说说,让她提醒皇上一下,多关心关心大皇子?”
“姐姐糊涂!”云琅婳擦去脸上的泪水,反握住关雎鸠的手道:“如今嘉庆就跟长公主自己的孩子似的,那个当母亲的会愿意让自己孩子身上的恩宠被分了去?”
“那……咱们要怎么办?那蒋芷澜素日便与你我不对付……若是……”若是有朝一日让蒋芷澜产下皇子,她与云琅婳还会在这宫中有立足之地吗?关雎鸠想都不敢想。
云琅婳见她心中有所担忧,眸中闪过一抹志在必得的喜悦,又被她不动声色的隐去。
她满脸犹疑地望向关雎鸠身后的冬青,关雎鸠会意,便让冬青去外面守着。云琅婳这才吞吞吐吐地开了口:“办法有倒是有……可是……”
她抿了抿唇,将未说完的话吞了回去。
“可是什么啊?云妹妹你倒是赶紧说啊!究竟是什么办法?”
云琅婳犹疑片刻,又望向关雎鸠:“为今之计,只有将嘉庆……”话说到一半,云琅婳又朝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关雎鸠被她这一想法惊出一身冷汗,她瞪大眼睛低声道:“你是想……是想……”
云琅婳点点头。
关雎鸠反倒是有些急了:“你不要命了!谋害皇子可是大罪!”
云琅婳伸出食指搁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姐姐,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是我们?”
“可……可……”
关雎鸠脸上的惊恐未退,眼中更是涌起一抹难色。
云琅婳伸出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见关雎鸠迟迟不肯表态,又继续道:“如今,咱们在宫里的地位是一日不如一日。姐姐你被废了妃位,妹妹我自打生了孩子后皇上也不怎么来我宫里,旧人有良嫔和纯贵人得宠,新人更是有安贵人和宛良人,若咱们再不作为,迟早有一天会被这些人踩在脚下,到时候,咱们可就没有一点儿机会了。”
关雎鸠摆了摆手:“你先别说,本宫现在脑子里乱得很,你先容本宫好好想想。”
“那……妹妹就先行告退,若是姐姐想通了,再来碧琅宫找妹妹。”
说罢,云琅婳微微福了福身子离开了落缳宫。 相府嫡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