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为黎落求情一事,安清绾受到了冷落,一连小半个月,慕容璟烨都没再召幸过她。
安清绾本就是个性子淡的,皇帝的不召幸对于她来说,根本就无关紧要。
夜里刚用过晚膳,安清绾便窝在美人榻上看书。
依云端了盏茶进去放在手边,看着自家主子悠闲自在的模样,不由得紧锁了眉头。
安清绾见面前有人影儿挡了自己的光,遂抬起头来望向她:“怎么了,依云?”
“主子,您也太心宽了吧?”依云道,“这皇上眼看着有小半个月没见您了,您也不着急着点。”
安清绾淡然一笑,将手中的书搁在一旁,又从桌上拿起针片将白釉描青香炉里的香片拨拉了两下,便有淡淡的玉华香袅袅溢出,漾在四周的空气里。
她不动声色地把玩这手中的铜针片:“若是心中牵挂,不见也罢;若是无心牵念,见了还不如不见。”
安清绾话音刚落,门口便响起一个爽朗的声音:“若是有心牵挂,也见了,又当作何解释?”
安清绾微微一震,忙起身朝着来人行了个礼:“臣妾参见皇上。”
慕容璟烨伸手将她扶起,又搂着她在美人榻上坐下:“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呢!”
安清绾翻了翻眼皮,捻起胸前的一缕头发绕在手指上低头把玩起来:“若是牵挂,便不会一连数日不见。”
“你这是在怪朕这些日子冷落你了?”慕容璟烨含笑捏了捏她的手。
安清绾却是故意转过身去道:“臣妾哪敢怪皇上呢!皇上见谁不见谁,那都是您的事。”
慕容璟烨又转到她身前,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还说不怪!这话中的刻薄又是为哪般?”
安清绾撇了撇嘴,将缠在手上的一缕头发放下:“皇上,您为何那般不喜黎妹妹?”
慕容璟烨闻言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沉下脸来:“朕不想提她。”
安清绾满心疑惑:“为何?”
慕容璟烨一副明显不想再说的样子,在安清绾身旁坐下:“看了一天的折子,朕乏了,为朕唱首曲儿吧。”
安清绾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奈何慕容璟烨已半躺在榻上闭眼假寐起来。她只得让依云从旁搬了个凳子坐下,复又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安清绾刚开口唱的时候,慕容璟烨还是一脸享受的模样,待她唱到最后一句时,他瞬间变了脸色,猛地从榻上坐起身来:“天色不早了,你早些歇着罢。”
语罢,他便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只是他脚还没踏过门槛儿,便听见身后安清绾“扑通”一声跪下的声音。
慕容璟烨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看着她。
安清绾抬起一张清秀的面容,恳声道:“皇上,过了明日,穆贵人便要随着楚王爷一道出发去夜楚了,您难道就忍心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离开吗?左丞相就这么一个女儿,臣妾求求您看在左丞相忠心为国的份上,收回成命吧!”
说到最后,她那一贯淡漠的眸子里竟掉了泪。
“她孤苦伶仃?”慕容璟烨怒极反笑,“朕看她是巴不得跟那楚夜笙远走高飞!”
说罢,慕容璟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凝玉轩。
……
第二日,关雎鸠和蒋芷澜一早便来到了兴庆宫。
因着今年的中秋格外重要,对宴席的布置十分讲究。
殿中必须摆六颗浑圆剔透的夜明珠,以示大顺;大殿台阶两侧摆满了代表胜利的葵百合;殿中的大鼎也换成了铜九璃龙首鼎。
关雎鸠站在门口,看着这殿中精心的布置,满意地点了点头:“淑妃妹妹到底是个精致的人,将这宴席布置得真真是无可挑剔。”
蒋芷澜见关雎鸠今日难得没有挖苦自己,不觉淡淡一笑:“若不好好布置,怎能配得上贤妃姐姐你准备的喜膳。”
关雎鸠听着这般奉承话,心情大好,遂喜不自禁地摸了摸耳朵上那两只前几日皇上刚刚赐给她的镶宝石菱花纹金耳坠:“都是为了好好准备这次宴席,但愿皇上和长公主都满意。”
蒋芷澜点点头,伸手关了大殿的门,同关雎鸠一道退了出来。
只是两人走了没多久,一个蒙面人从房顶上跳下来朝着四周环视一圈,确认殿中没人了之后,才从怀中取出一只红色瓷瓶和一小块棉布走到殿上慕容璟烨的位置上,将红色瓷瓶里的液体尽数倒在棉布上,然后用棉布桌上的铜盘里摆放的水果挨个擦了一遍。
待这一切做完,那蒙面人又悄无声息地跳出窗户,消失在兴庆宫中。
而这一切,就仿佛不曾发生过一样……
……
天还未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宫中众妃以及众妃家眷都相继来到兴庆宫中。
中秋月色最是浓时,待天完全黑下来,那宛如玉盘的圆月已高高地挂在天际了。
随着慕容璟烨的入座,众人忙起身行礼:“皇上金安。”
慕容璟烨朝着殿下众人摆摆手:“今夜无需多礼,大家尽兴就好。”
众人这才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
紧接着,两排身着五彩羽衣的舞妓脚步轻盈地从门外进来,为首的两个人一甩长袖,身后的几个人便四散开来将两人围成一个圈跳起舞来。
今日宴席上,楚夜笙也落了席。他本以为会在这里看见黎落,可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在殿中环视一圈,也没寻见那抹身影,便不免有些兴致缺缺了。
一舞终了,又有四个抱着琵琶的乐妓走进来,在殿中坐成一排低眉信手细细弹奏起来。
慕容璟烨坐在上座,亦是兴致缺缺。
不知为何,他脑海里尽是黎落那张淡漠的脸。
可是,一想到她同楚夜笙有了苟且之事,一颗心又莫名地烦躁起来。
他端起面前的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紧接着,他又取过酒觞,为自己满上酒,继续喝。
关雎鸠见他独自坐在座上喝闷酒,遂开口道:“皇上,空腹饮酒宜伤身,您不妨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
慕容璟烨闻言眉头一皱。
关雎鸠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又忙补充道:“若您不喜欢吃点心,也可以吃点水果。”
慕容璟烨又抬眸瞥了一眼盘中的金桔一眼,看向右侧的琉璃:“若是朕没有记错的话,皇后最爱吃这些酸酸甜甜的东西了。吴广祥,将它端到皇后那吧。”
琉璃闻言心中涌起一阵暖流,托着个大肚子就要起身行礼,却被慕容璟烨出声制止:“皇后有身孕,就不必谢恩了。”
说罢,他也不再去看琉璃,只是目不斜视地盯着殿中弹奏琵琶的人。
酒过三巡,人已微醺。
慕容璟烨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揉了揉太阳穴道:“朕去外面透透气。”
……
这是黎落穿越以来,在这个世界里过的第一个中秋节。
她坐在梨树下的秋千上,抱着小酒罐饮几口酒,握着绳子的那只手再稍稍一用力,秋千便荡了起来。
天空中的月亮真得很亮,亮得都能叫人看见里面的情景。
云棉和云锦几个人坐在树下的矮桌旁,就那样默默地看着黎落荡秋千。
“主子,咱们明日便走了。您……”
云锦想问她舍得吗?可是怕这话一问出口,又引得黎落伤情,便又住了口。
黎落却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喝着酒。不一会儿,她那小罐里的酒便喝尽了。
“云棉,再帮我取一罐酒来。”
黎落将手中的酒往嘴里倒了倒,却是什么也没倒出来,遂将手一松,那罐子便落在了她的脚边。
云棉看着她脚下的五六个酒罐,担心道:“主子,您还要喝呀?”
黎落笑着点点头:“今日我高兴!”
“可是……”
云棉话没说完,一旁的云锦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角:“主子心里难过,你就让她喝吧。”
云棉无奈,只得返回屋中取了酒递到黎落手中:“主子,这是最后一罐了。”
黎落接过酒罐,从秋千架上站起身来:“阿福,祥贵,去找个梯子来。”
阿福和祥贵一脸茫然地盯着双目迷离的主子疑惑道:“主子,您要梯子作甚?”
黎落朝着两人浅浅一笑,微微转过身去,指了指伊人宫外那座高高的宫殿:“我要去那上面赏月。”
“啊?”祥贵和阿福皆是一脸吃惊地张大嘴巴,“主子,那可是未央宫啊,这皇宫最高的宫殿,就属未央宫的正殿了,若是一个不小心从上面摔下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没事。摔不着,我会很小心很小心的。”
说罢,黎落便不顾两人的劝阻,朝着宫外走去。
“主子——”
宫人们忙追上去拦住她。
云棉和云锦一左一右地搂住她的胳膊,强迫她停下来:“主子,您喝醉了。那未央宫可爬不得。”
“我没醉,才没醉。”黎落挣开两人的桎梏,指着她俩以及她们身后跟上来的阿羽几人道:“谁都不许跟着我!”
说罢,黎落拎起那素白色苎罗轻衫的裙摆朝着宫外走去…… 相府嫡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