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芷澜吩咐宫人再添了副碗筷,楚落衣有些拘谨地在她身边坐下,碧桃为她盛了一碗红枣薏仁粥递到她手中。
“本宫听说孕妇就兴喝这个,也不是太懂,便让小厨房做了这个粥。”
蒋芷澜笑了笑。
楚落衣端着粥碗低下头道:“多谢娘娘。”
蒋芷澜又开口温声道:“听碧桃说,你昨儿个被梦魇住了,能告诉本宫你做了什么梦吗?”
楚落衣的身子微微抖了抖,她轻轻咬了下唇,低声道:“也没什么,就是梦见贤妃娘娘了。”
她手中端着描了菱花纹饰的瓷碗,虽然里面盛着热气腾腾的粥,可是她却觉得指尖有些许寒冷。
蒋芷澜将她的反应和表情尽收眼底,心下更对刚刚碧桃在内寝说得话有了计较。她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将碗中让剩下的最后一口粥喝掉,才从桌边拿起手帕擦了擦手。
楚落衣见蒋芷澜放了碗,她便要唯唯诺诺地起身。蒋芷澜伸出手轻轻摁住她的肩头,示意她继续吃:“你饿一顿不要紧,可是这肚子里的孩子,总归是要好好养着的。”
楚落衣闻言,便不再挣扎,将碗中的粥一勺勺送入嘴里。
慕容璟烨下了早朝,在暗室陪着黎落用了早膳,便自己坐到一旁的石桌前看奏折。
黎落也不吵着他,自个儿靠在石床上捏着针缝小衣裳,只是那针脚歪歪扭扭,甚是难看。
“朕记得你手挺巧的,怎么缝得这般难看?”
不知何时,慕容璟烨放下手中的折子走到了黎落的身边,看着她手中那件缝好了一半儿的衣裳,眼中尽是嫌弃。
黎落忙将拿着衣裳的那只手藏到身后,抬头看他,点点烛光衬着她微红的脸蛋儿,别有一番风情。
“我……本来就……唔……”
黎落本要为自己辩解,却不料被慕容璟烨突然吻下来的唇截了话茬儿。
英气逼人的男子,满脸羞涩的女子,在摇曳的烛火中,一双暗影印在墙壁上,仿佛要融为一体似的。
一吻终了,黎落的手抓着慕容璟烨胸前的衣服,微微地喘着气,一双好看的月牙眸却狠狠地瞪着他。
慕容璟烨偷了香,自然心里不住窃喜,他勾了勾唇,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子道:“忍了这么些天,也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说罢,他低头看向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大掌覆上去轻轻的摸着:“你这个小鬼,再不赶紧出来,可要憋坏你父皇了!”
黎落被他的话引得面红耳赤,她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嗔怪道:“哪有你这样的,可别教坏了他。”
慕容璟烨朗声一笑道:“朕与你的孩子,定是最出色的。”
黎落吐了吐舌头,没再理他,只是手中的衣裳,也没好意思再拿出来缝,她只好从一旁拿起一本书,借着微弱的烛光看了起来。
孕中的女子最是嗜睡,看了不大一会儿,寂静的暗室里便响起了黎落均匀的呼吸声。
书桌旁的慕容璟烨看了她一眼,微微叹了一口气,走到床边,拉过锦被为她盖上。
趁着她睡着,慕容璟烨离开暗室,吩咐吴广祥领几个手脚利落的宫人去了华清宫。
南槿安本来正坐在小炕上下棋,忽地听见外传来一阵响动。她便喊了乔月进来。
“外面在做什么?怎地这么吵?”
乔月回道:“吴公公刚刚带了几个宫人过来,此刻正督着他们在院中除那些枯草。”
南槿安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眉头:“乔月,你说,这皇上葫芦里到底是卖得什么药?”
乔月取过长针,拨了拨桌上鎏金香炉里的炉灰,没好气道:“谁知道呢?许是觉得以前对主子不好,良心不安了呗!不过依奴婢看,主子您可要千万别再对他心软了,巴掌过后再给的甜枣可是万万不能吃的。”
南槿安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言语,望着面前的棋盘愣了一会儿,又继续与自己对弈。
可是,她的思绪却怎么也放不到这盘棋上了。
她知道,当初皇上是恨极了她的。若不是当初看在她是南安国公主的面子上,他那夜就活活将她掐死了。如今再来什么良心发现,她定然是不信的。
香炉里的安神香透过那些镂空的小洞袅袅飘散在四周,可是她却一点儿也没有安下神来。
她南槿安善良了半辈子,却独独做了那么一件亏心事,这些年她卧病在床,梦中每每梦见那女子满身鲜血躺在皇上的怀中。
南槿安紧紧的捏着手中的棋子,任凭那棋子硌得手指发疼。
吴广祥领着那几个宫人将院中的枯草处理干净,又命内务府送来一些上好的红罗炭,才进了殿向南槿安请安。
“皇上说,娘娘大病初愈,身子尚弱,受不得寒,便命奴才送来这些炭。还有,这偌大的华清宫只乔月姑娘一个伺候的,也不是个事儿,奴才便物色了几个手脚利落的宫人给娘娘带过来了。”
南槿安睁开半眯着的眼睛,看了一眼立在小炕前的十几个宫人,淡然一笑转向吴广祥:“吴公公有心了。只是本宫这些年清静惯了,用不了这么些个人。”
“这……这……”吴广祥面露难色。
却见南槿安伸出手随意指了指打头的两个宫女道:“本宫留下这两个人,其余的,吴公公还是带回去吧。”
乔月便领了她指的那两个宫女退出殿中,给她们安排活计。
吴广祥无奈,但好歹南槿安也留了两个人,他便没有再多做劝说,只道:“皇上说,这些年甚是想念娘娘做的芙蓉饼,便让奴才给娘娘传个话儿,皇上说是夜里来华清宫用晚膳。”
南槿安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旋即又露出一个微笑道:“有劳吴公公了。”
待吴广祥退出大殿,乔月从外面回了殿。
南槿安望着手边的那盘残棋,叹了口气道:“乔月,帮本宫研墨罢。”
乔月闻言,便一声不吭地扶着她下了床,又搀着她朝华清宫的偏殿走去……
吴广祥回了太和宫,慕容璟烨正在太和殿和几位大臣议事。待那几个大臣离开,慕容璟烨才揉着眉心唤过吴广祥:“怎么样?”
吴广祥躬身道:“回皇上,慎嫔娘娘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那几个宫人却只留下了两个。”
慕容璟烨舒了口气道:“她向来是个识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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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琅婳前些日子听若晓说皇上夜里去了华清宫时,有些不以为然,毕竟当年那事,她知道皇上心里对南槿安的芥蒂再难消去了。可是,今儿个又听说皇上派吴广祥带着十几个宫人去了华清宫,心里就不由得打起了鼓。
“若晓,你说,这慎嫔是真的要复宠了吗?”
她逗弄着笼子里的鹦鹉,眼神却微微有些冷淡。
若晓立在她边上道:“奴婢觉得倒是这宫里妃子太少,又有三个有着身孕,一个被禁足的。皇上去慎嫔那里,怕不是惦着那份旧情罢。”
云琅婳有些若有所思,扶着大肚子在殿中缓缓走了一圈儿,又坐回到软榻上,她眯着眼睛看向若晓:“本宫将那暮凉夏打压了整整一年,如今,怕也该让她尝尝甜头了。”
若晓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忙俯下身子奉承道:“主子英明。”
夜里,慕容璟烨去了华清宫。
一如“清”字,这华清宫依旧是无比的清冷。
慕容璟烨领着吴广祥踏进殿中,却见南槿安正坐在桌前发呆,桌上摆满了各色各味的膳食,却因着这清冷的氛围,让人顿失了食欲。
慕容璟烨走到南槿安身边站定,南槿安只觉得头顶一片黑影,这才回过神来,起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在想什么?”
慕容璟烨虚虚扶了她一下,又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南槿安转身用刻着花纹的银筷子夹了一块芙蓉饼放进他的碗中:“没想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慕容璟烨微微勾了一下唇,指着身旁的位置,示意南槿安坐下:“有何不真实?朕这个大活人不就在这儿坐着呢吗?”
南槿安笑,姣好的面容上有些清漠:“皇上知道臣妾指的不是这个。”
慕容璟烨本已拿起筷子,正准备俯身夹住碗中的病尝上一口,忽地听见她这么说,鹰眸微微一眯,顿时没了食欲。
“那你指的是什么?”
南槿安听得出他话语里的不悦,心中却是没有丝毫的惧意,毕竟是从鬼门关走过一圈儿的人,如今对什么都无所谓了。
她起身离开座位,提起裙摆在慕容璟烨脚边跪下。
慕容璟烨冷着一双眸子盯着她,没有说话。
南槿安伏在地上,道:“臣妾知道,三年前那事,臣妾大错特错,此生死不足惜。可是,如今,皇上又忽然这般,叫臣妾心中生出惶恐,臣妾望皇上点明。”
慕容璟烨起身,在殿中踱了一圈,最终踱到床边,背着手立在那里。
“慎嫔,你可知道,当年进宫的几个妃子中,朕最是宠你?”
南槿安伏在地上,不知他为何说到这些。 相府嫡妃